很多人并不知道被譽為“鬼才”作家的馮唐也是一名跑者。在他數(shù)十年的跑步生涯中,這項看似枯燥的運動不但救過他,也給了他更多哲學(xué)意義上的思考。馮唐說四十歲后的他只做三項事:寫作、跑步、陪父母吃飯。
第一次是在小學(xué)。我從小多病,小學(xué)三年級之前總被父母帶著去復(fù)興門附近的兒童醫(yī)院,那個兒童醫(yī)院很大,后來我熟悉得常常指點父母哪里是哪里。小學(xué)三年級之后的一個班主任很嚴(yán)肅地和我談,身體這樣下去不行??!我說,這樣,以后我走路的時候就跑,一路小跑,跑習(xí)慣了,身體或許就好了。
后來,我就嚴(yán)格執(zhí)行了。從小學(xué)門口到我家,跑十分鐘,書包叮當(dāng)作響,我跑上三樓,跑進家,我爸的炒菜就上桌了。我爸說,他一聽到我書包的響聲就蔥姜下鍋,我跑進家門,菜就剛好熟。我跑去報亭買報,我跑去副食店買散裝白酒,我跑去工廠洗澡,后來,我真不用去兒童醫(yī)院了。
第二次是在軍校。我在念北大之前,在信陽陸軍學(xué)院軍訓(xùn)了一整年。到軍校報到的時候,我一米八,一百零八斤,一年之后離開軍校的時候,一百五十斤。在軍校,每天早上6 點起,跑半小時步,再吃飯,每頓早飯兩個饅頭,每個饅頭比我腦袋都大。
一年軍校的底子,讓我吃了二十年,這二十年的運動只有:念書、思考、飲酒、寫作、開會、坐車、乘機。到了四十歲前后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底子吃沒了,再不鍛煉不行了。還是一百三四十斤,但是和以前的分布不同了,二十年前是一棵樹,抵抗萬有引力,昂揚挺立,現(xiàn)在是一口袋劈柴,順著萬有引力,就坡下驢。還是念書、寫作,但是兩三個小時之后,腰背就痛得叫喊,再也沒有物我兩忘、晨昏恍惚的狀態(tài)了。
所以,又重新開始跑步。隨身的行李箱里永遠放一雙跑鞋、一條短褲、兩件換洗的圓領(lǐng)衫,我按照以下五個原則跑步:
第一,敢于開始。和寫作一樣,最難的是開始。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擠出一個小時,逼逼自己,放下手機,去風(fēng)里跑跑,風(fēng)會抱你。
第二,必須堅持。又和寫作一樣,不想再繼續(xù)的時候,再堅持一下,只要克服了困難,以后會越來越輕松。如果想有任何效果,至少跑半個小時,最好一個小時。
第三,忘掉勝負(fù)。又和寫作一樣,本來就沒有輸贏,不和這個世界爭,也不和別人爭,更不要和自己爭。
第四,享受成長。跑起來之后,很快發(fā)現(xiàn),漸漸地一千米不是問題了,漸漸地三千米不是問題了,漸漸地一萬米不是問題了。給身體足夠時間適應(yīng),就能干出很多讓你想不到的事兒。和寫作一樣,三年一本書,十幾歲開始寫起,四五十歲的時候,你就寫完了十本書。
第五,沒有終極。又和寫作一樣,涉及終極的事兒,聽天由命。讓自己和身體盡人力,其他不必去想,多想無益,徒增煩惱。
我第一個全馬是在法國波爾多跑完的,跑完,領(lǐng)完獎牌和一瓶勝利酒,我坐在馬路牙子上,慨嘆生不如死。旁邊一個小孩拿著手機打電子游戲,偶爾斜眼看我,我聽見他的心里話:“傻啊?!?/p>
我忽然坦然,心里想和他說的是,人生其實到處馬拉松,特別是在最難、最美、最重要的一些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