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拜登宣布退出大選的6天前，當時幾乎穩(wěn)贏11月大選的特朗普，姍姍來遲地宣布39歲的J.D.萬斯是他的競選搭檔。

隨后，超出預期的事情發(fā)生了—烏克蘭總統(tǒng)澤連斯基突然表示，他同意與特朗普進行當面會晤。

如果這場會晤發(fā)生在基輔，而且發(fā)生在美國大選前，那就是轟動性新聞，意味著澤連斯基將“換車”，即跳下拜登的“戰(zhàn)車”，選擇上特朗普的“和平大巴”。

但更轟動的新聞7月21日已經(jīng)出現(xiàn)：拜登宣布自己將退出總統(tǒng)競選，并表態(tài)支持卡瑪拉·哈里斯接替自己競選，而沒有要求舉行一次“開放”的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

拜登一直以推動烏克蘭戰(zhàn)爭聞名，他這一退，烏克蘭何去何從？

萬斯怎么想

梳理時間順序會發(fā)現(xiàn)，在澤連斯基和特朗普之間居中牽線的人，很可能就是同時與兩人交好的英國前首相鮑里斯·約翰遜。

約翰遜7月16日剛在美國見了特朗普，而澤連斯基隨后又應英國新首相斯塔默之邀訪英，不排除其中有人遞話，而“恰巧”澤連斯基就在訪英期間，與已正式成為共和黨總統(tǒng)候選人的特朗普通上了電話。

“點醒”烏克蘭人的，除了當時看似一邊倒的美國選情，還有特朗普對于副手的選擇—萬斯對于支持烏克蘭非常挑剔，曾表示烏克蘭向俄割讓領(lǐng)土符合“美國的最大利益”。

“80后”萬斯在烏克蘭問題上，奉行帶有“重視亞洲”色彩的孤立主義。上大學前先參軍4年的他，是今年4月在美國參議院試圖阻攔對烏610億美元援助的急先鋒。

特朗普最終選擇了在政界初出茅廬的萬斯，而不是成名更早的馬可·盧比奧，或是已經(jīng)繳械的本屆初選對手妮基·黑利（她已呼吁把初選中支持自己的代表票轉(zhuǎn)給特朗普），固然有多種原因，但萬斯一個最明顯的政治標簽，就是他在外交上的孤立主義立場—這與特朗普的“美國優(yōu)先”論不謀而合。

用句時髦的話說，不是特朗普找了個小跟班，而是前總統(tǒng)“有幸”與自傳體回憶錄《鄉(xiāng)下人的悲歌》（Hillbilly Elegy）的正主“強強聯(lián)手”，預備將曾在小布什任內(nèi)泛起的新保守主義（偏好武力干預別國）徹底埋葬。

萬斯的支持者，包括世界首富馬斯克、媒體紅人塔克·卡爾森、特朗普長子小唐納德、硅谷投資大亨彼得·蒂爾等等。這些人都對烏克蘭總統(tǒng)沒什么好臉色；塔克·卡爾森作為俄烏開戰(zhàn)后第一位采訪普京的西方記者，更是被左媒說成是對方的肉喇叭。

左媒也抓住了萬斯的涉烏克蘭言論，添油加醋地揭批。這些發(fā)言好比，在2022年俄羅斯出兵烏克蘭之際，當時的美國參議員候選人萬斯說：“我得跟你說實話，我真的不在乎烏克蘭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會發(fā)生什么?！?/p>

又如，萬斯去年在接受白宮前紅人史蒂夫·班農(nóng)采訪時說：“我們很容易為烏克蘭沖突的無底洞花掉5000億美元……為什么？這樣澤連斯基的一位部長就可以買一艘更大的游艇了？”

再如，萬斯今年早些時候在倫敦《金融時報》上寫道：“坦白說，（烏克蘭）沒有理由需要美國的援助，歐洲由許多經(jīng)濟發(fā)達的大國組成?！?/p>

對此，美國國防專家拉詹·梅農(nóng)教授糾正道：“與歐洲相比，美國一直是烏克蘭的主要武器供應國。如果美國退出，烏克蘭不僅將缺乏保護城市的關(guān)鍵防空能力，還將缺乏火炮?！?/p>

“萬斯將盡職盡責地支持（特朗普）。因為他認為這是（自己未來）成為總統(tǒng)的機會，”梅農(nóng)說，“他已經(jīng)證明自己是一個變色龍般的人物?！?/p>

作為暢銷書作家，萬斯曾將特朗普描述為“美國的希特勒”，但在2021年需要競選參議員時，他為早前受大媒體的誤導道了歉，后來更成為特朗普的鐵粉，獲得后者背書而成功當選為俄亥俄州聯(lián)邦參議員。

作為新科參議員，萬斯不懼人微言輕，在本黨上屆中期選舉結(jié)果不理想后，仍積極支持特朗普競選總統(tǒng)，并為后來被刑事定罪的特朗普在媒體上辯護。

年富力強的副手萬斯，昭示著“特朗普路線”多延續(xù)4年甚至8年的可能性。看到特朗普身邊有這么決絕的人，澤連斯基不得不與特朗普接觸，謀求一樁可能會讓烏克蘭失去很多、但也可能帶來“超預期補償”（比如加入歐盟和北約）的交易。

掀開“黑匣子”

外國觀察家常將特朗普的實際政策稱為“黑匣子”，表示不可能確切知道這位難以預測的領(lǐng)導人掌權(quán)后會做什么。而特朗普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召開的第一天，就明確萬斯是競選搭檔，為這個“黑匣子”掀開了外罩的一角。

相較于特朗普的前國安顧問奧布萊恩等人有意維持外交政策現(xiàn)狀，有過伊拉克服役經(jīng)歷的萬斯的上位，會加劇特朗普班底對于烏克蘭和歐洲的懷疑論調(diào)。

萬斯在公開場合屢次批評美國的援烏計劃，并敦促烏方與俄談判。他說：“我并不認為弗拉基米爾·普京對歐洲構(gòu)成生存威脅；如果他真的構(gòu)成威脅，那也表明歐洲必須在自身安全方面發(fā)揮更積極的作用。”

“萬斯非常代表共和黨內(nèi)日益壯大的新右翼。他們更加民族主義，有點保護主義，反對移民……特朗普是2016年發(fā)起這一運動的主要人物，而萬斯已成為該運動的國會領(lǐng)袖之一。”華盛頓史汀生中心的高級研究員艾瑪·阿什福德表示。

有鑒于這一潮流，澤連斯基感慨與特朗普打交道“艱難，但我們不怕”，并補充說烏克蘭愿意與美國任何執(zhí)政者合作。英國前首相鮑里斯·約翰遜也提醒道：“永遠不要忘記，是特朗普，而不是奧巴馬或拜登，給了烏克蘭人‘標槍’反坦克武器，這些武器在2022年的基輔之戰(zhàn)中至關(guān)重要?！?/p>

除了鮑里斯·約翰遜的牽線搭橋，特朗普還試圖借助匈牙利總理維克托·歐爾班的走動，在莫斯科和海湖莊園間推進“和平使命”。匈牙利目前是歐盟輪值主席國，而歐爾班同時與普京和特朗普投緣，是斡旋俄烏沖突的志愿者，但不被澤連斯基認可。

盡管萬斯希望美國將戰(zhàn)略重心從歐洲轉(zhuǎn)向印太地區(qū)（以對抗中國），但他對美國在亞洲的聯(lián)盟談論得相對少。他曾稱自己是“AUKUS的粉絲”，對英國和澳大利亞介入亞洲事務表示了認可。

英國前首相約翰遜則試圖淡化萬斯言論對烏克蘭的負面影響，而聲稱特朗普在支持烏克蘭和“捍衛(wèi)民主”方面，將“具有強勢和果斷性”。鮑里斯·約翰遜此前曾表示，他支持特朗普的總統(tǒng)競選，條件是后者支持基輔。

更早前特朗普多次聲稱，如果再次上臺，他可以在“24小時內(nèi)”停止俄烏間的戰(zhàn)斗—這引發(fā)了人們對他可能會向基輔施壓，迫使其將克里米亞和頓巴斯永久讓給俄羅斯的擔憂。

但約翰遜堅持認為，特朗普不妨“以烏克蘭和西方的正確條件”來結(jié)束俄烏戰(zhàn)爭。這位英國政客強調(diào)，烏克蘭擁有100多萬兵員，已經(jīng)習慣于使用北約設(shè)備，是世界上最有效的反俄力量，戰(zhàn)爭結(jié)束后，沒有理由“烏軍不應該回補仍在歐洲的7萬美軍”。

換句話說，約翰遜希望：俄羅斯退出（或被趕出）2022年新攻占的地盤，在繼續(xù)占據(jù)克里米亞的情況下，允許烏克蘭其余部分加入歐盟和北約。這樣烏軍將守衛(wèi)歐盟東部邊境，而特朗普也能將美軍帶回家。

約翰遜版本的“烏克蘭和平計劃”還建議，普京可以聲稱“特別軍事行動”是成功的，俄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烏克蘭的去納粹化；此外，可能會對講俄語的人實施特別保護措施?！白铌P(guān)鍵的是，特朗普入主白宮，可展示與俄羅斯和普京進行一些全球和解的真正前景，以回到俄羅斯是八國集團成員甚至是北約受人尊敬的合作伙伴的時代。”

對特朗普的烏克蘭政策而言，如果說萬斯是在對烏克蘭“唱白臉”，那么約翰遜就像在“唱紅臉”；至于歐爾班，因為得不到歐盟內(nèi)部認可，加上國小力單，其角色分量可能還不如土耳其總統(tǒng)埃爾多安。

一方遇刺，一方退選

就像埃爾多安平息2016年未遂政變后掌牢了權(quán)柄一樣，政客遇刺后若無大礙，一般會刺激選情看漲。比如，巴西右翼總統(tǒng)候選人博索納羅2018年9月遇刺，10月即當選。而今，不管20歲的刺客克魯克斯是否 “名義共和黨人”，特朗普臨危不懼的應變能力已經(jīng)讓世人刮目相看。

一度人們認為，就像里根1981年遇刺后俘獲了很多民主黨人的心（總體支持率上升22個百分點），今后特朗普的基本盤進一步擴大也是大勢所趨。在這種預期下，他從基本盤中挑選副手萬斯，“功過相抵”后，選情還能小幅看漲。

相反，當拜登再次被曝感染新冠，民調(diào)平均值再次被特朗普甩出誤差區(qū)間，他的退選也就避無可避了。

至于槍手的作案動機，現(xiàn)在還不明朗。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發(fā)現(xiàn)，克魯克斯三年半前在拜登的總統(tǒng)就職日，曾向左翼的政治行動委員會ActBlue捐贈15美元；同年9月他滿18歲，以共和黨人身份登記投票。更重要的是，槍手生前搜索了特朗普、拜登、司法部長梅里克·加蘭乃至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局長克里斯托弗·雷的照片，還輸入了“重度抑郁癥”，并查詢了拜登和特朗普露面的日期和地點。

如果最終證明他的作案沒有特別的黨派偏好，也不足為奇。因為前不久就有這么一例：今年4月從佛羅里達趕到紐約自焚的37歲男子馬克斯·阿扎雷洛，在法院審理特朗普“封口費”案時，舉著寫有“特朗普跟拜登是同類，他們很快將發(fā)動法西斯政變”口號的標語，顯示他對朝野兩黨都極不信任。

不過，共和黨籍的眾議院前議長紐特·金里奇，指責是拜登此前的言論鼓勵了對特朗普的刺殺：“如果你讀過拜登過去幾個月所說的話，你會發(fā)現(xiàn)這是一種邀請。”而威斯康星州共和黨資深參議員羅恩·約翰遜說，任何槍擊事件的直接責任人都是槍手，但民主黨和他們對特朗普長達8年的討伐，卻煽動了極端主義的火焰?！鞍莸菐滋烨皠倓倢柚哒f，民主黨需要把特朗普‘打進靶心’。”

“我反復聽到華盛頓特區(qū)的民主黨人說，特朗普對我們的民主構(gòu)成了威脅，”國會眾議員湯姆·蒂法尼表示，“這種說法一直被重復。我每天都聽說特朗普是一個威脅。這種說法已經(jīng)達到了一定程度，有些人會認真對待它。”

這正是2017年一名支持伯尼·桑德斯、討厭特朗普的左翼槍手所做的事情。當時他對著弗吉尼亞州的一場國會棒球賽開槍，導致眾議院共和黨黨鞭史蒂夫·斯卡利斯和其他四人受重傷。

而隨著“左翼最大的敵人”準備第三次被正式提名為共和黨總統(tǒng)候選人，左翼激進勢力對特朗普的仇恨在媒體同謀的放大下呈指數(shù)級增長。他們稱他為希特勒。事實上，《新共和》雜志7月的頭版就將特朗普描繪成留著小胡子的人。他們真的認為如果特朗普獲勝，可能出現(xiàn)獨裁統(tǒng)治。

左翼大法官索尼婭·索托馬約爾，日前對最高法關(guān)于總統(tǒng)豁免權(quán)的裁決表示異議。她夸張地表示，多數(shù)派意見將賦予總司令全面豁免權(quán)，使之可以對政治對手采取暴力行動?！懊詈１粨絷牥禋⒄螌κ郑俊彼龑懙?，“免于刑責?！边@種帶有教唆暗殺意味的詞句，在事后追責時恐怕脫不了干系。

這也難怪，特朗普遇刺當晚，拜登趕回白宮，暫停接下來所有外出，要求盡快撤下所有電視競選廣告，之后更發(fā)表了旨在重建政治底線的溫情演說，下令對該安全失誤事件展開獨立評估。這一切似乎轉(zhuǎn)移了焦點，暫時“挽救”了拜登的競選。然而，僅僅掙扎了一周時間，拜登便在佩洛西、克魯尼等人所營造聲勢的壓力下，黯然宣布退選。

格外讓人揪心

在拜登7月21日宣布退選、轉(zhuǎn)而背書副總統(tǒng)哈里斯之后不久，特朗普告訴CNN，他認為哈里斯比拜登更容易輸?shù)舸筮x。事態(tài)發(fā)展很快出乎共和黨人的意料，卡瑪拉·哈里斯迅速整合民主黨，在個別民調(diào)中甚至反超特朗普。

另一方面，年紀太輕，缺少地方行政經(jīng)驗，也是萬斯明顯的軟肋。好在，特朗普一旦重新上臺，萬斯作為“隨時備胎”的角色，會提前進入2028年大選爭奪的有利位置—由于屆時按憲法特朗普無法再競選總統(tǒng)，相比如今的卡瑪拉·哈里斯，萬斯會更具備“天然優(yōu)勢”來承接本黨籍總統(tǒng)的政治遺產(chǎn)。這樣，他才具備4年后打敗副總統(tǒng)哈里斯、加州州長紐森、密歇根州州長惠特默或賓州州長夏皮羅的能力。

但若先前特朗普在未指定副手的情況下就遇刺身亡，共和黨將陷入群龍無首的亂局。這可能也是刺殺發(fā)生在7月13日（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召開兩天前）傍晚，格外讓人揪心的原因之一。

一開始，隨著兇嫌身份背景和所持AR -15式半自動突擊步槍的曝光，大媒體更愿意將刺殺形容為一個孤立事件，或吐槽槍支的泛濫成災。而民間則存在一些瘋狂的陰謀論，比如說克魯克斯可能受海外勢力的指點，甚至與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和資管巨頭貝萊德有牽連，等等。

對于刺殺特朗普如此輕易發(fā)生（克魯克斯事先兩次踩點，并用了無人機測量集會現(xiàn)場），最廣為接受的解釋是，特勤局及其執(zhí)法伙伴（當?shù)鼐?、?lián)邦調(diào)查局等）犯了一系列關(guān)鍵的安全失誤，導致克魯克斯行刺時所趴著的屋頂淪為了安保盲區(qū)。

在有證據(jù)表明克魯克斯具有保守思想后，共和黨人暫時無法將槍手本身政治化，因此急于將槍擊事件歸咎于特勤局數(shù)月來多次拒絕在特朗普周圍部署更多安保人員的請求，及其人事任用上的所謂“多元共融”，包括在現(xiàn)場和領(lǐng)導崗位上特勤局有大量女員工，還有其他閑散部門的人員代替高素質(zhì)的特工執(zhí)勤。

而在國會聽證會上“一問三不知”后，特勤局局長金伯利·奇特爾最終辭職。但右翼媒體還在圍繞特勤局做文章，說槍擊事件發(fā)生幾個月前，眾議院民主黨人就試圖剝奪特朗普所擁有的特勤局保護，借口是前總統(tǒng)可能被定罪，需要“確保特勤局的保護不會干擾刑事司法程序和司法管理”。

實際上，國土安全部也曾多次拒絕為獨立總統(tǒng)候選人小羅伯特·肯尼迪提供特勤局保護，盡管后者的父親和伯父（前總統(tǒng)肯尼迪）都死于刺殺。

對于拜登這次退選，共和黨要角妮基·黑利早有提醒；特朗普也需要明白，他的勁敵并非只有民主黨那一兩個頭面人物，還包括更有能量的“深層政府”勢力。盡管趴在地上面頰流血的一刻，會讓特朗普上臺后的清洗不法官僚的行為更趨激烈，但若再次進入體制內(nèi)也會讓他明白，需要對付的不僅有民主黨政客和深層政府勢力，還有大量無政府主義者和極端分子；烏克蘭更是一個馬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