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江月
村子里那棵柿子樹,長得很像一位故人,我望了很久,很久很久沒有見到這棵柿子樹了。
柿子成熟的時(shí)候,我常常繞彎去探視,去攀摘,小伙伴們總是跟在后頭,咯咯咯的訕笑,讓我不好意思……
這棵柿子樹枝壯挺拔,是隔壁王老漢栽下的,那一年,王老漢家出生了一個女兒取名柿子。我長到16歲這年,柿子出嫁了,王老漢也死了……
今年回返探故舊,柿子樹蒼老了許多,葉片發(fā)黃不時(shí)掉落,但柿子獨(dú)自紅著,粉嘟嘟的像打了胭脂,紅彤彤的像新娘的臉蛋,不,是隔壁王老漢女兒柿子出嫁時(shí)的那張臉蛋,越看越紅,越瞧越像……
如今,柿子嫁到的那地方,是否也栽著一棵柿子樹呢?我這樣想時(shí),一群翠鳥飛來了,飛到樹上,喳喳喳地呼喚……
村子里的柿子紅了,像花兒一樣紅了,燃了,紅了。又像爐中的堆火那么旺,像除夕的燈籠那么亮。
柿子圓圓地滿滿地掛在高高的樹上,把柿子樹壓得喘不過氣來,柿子樹就像主人王爺爺彎曲著腰。
“這柿子樹是小妹子離走前栽下的?!崩畲蠼氵@么說,聲音有些哽咽。王爺爺在樹上舉著木棍杈勾拉著柿子,他的臉和手褶皺如松皮,嘴里嘀咕道:“小妹子吃不上了,吃不上了……”
不一會兒,院子里的黃狗竄過來,蹲在樹下張望,生怕王爺爺摔了下來,不時(shí)發(fā)出“哼哼哼”的噓聲。我守在樹下,沒有吭聲,夕陽光把我手上拿著的柿子照得通紅,像是誰的笑臉!
誰的手這么靈巧,將玉米須編成一綹發(fā)辮兒,金紅閃閃,閃閃金紅,好像童年懷玉的頭發(fā)??!
是什么時(shí)候留下來的?也許是朝霞映照下,也許是夕陽無限好。你懷揣著究竟怎樣的夢?朝露一定知道,蝴蝶一定知道,布谷鳥一定知道,我只是猜想!你是誰家的女子?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又為何路過這里!
其實(shí)呀,誰也不用告訴我,即或我知道了,我也不會說出,她是誰,為了誰。此時(shí),我感覺有銀鈴般的聲音,噗噗噗地自背后而來,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