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振鵬
小路的盡頭是靜謐的小院,一簇簇艷紅的三角梅透過虛掩的鐵柵門向外張望,坐落于此的,是爺爺奶奶的小家。
小時的我是極嘴饞的,而炎炎夏日正是荔枝生長的好時節(jié)。爺爺帶我擇一棵荔枝樹,用力拉下一條枝干,伸手折下一把把荔枝,用黝黑而又布滿老繭的手熟練地剝開薄薄的外殼,亮白的果肉一點點顯現(xiàn)出來……我早已按捺不住,伸手抓過果肉,急不可耐地送入嘴中。濃郁的汁水刺激著味蕾,在舌尖蔓延開,沁人心脾,驅(qū)走了夏日的炎熱。夏天是荔枝味的。
回家時,天空喝了用荔枝釀的酒,醉了思緒,紅了臉頰,成了晚霞。此時那溫暖的小家已升起裊裊炊煙。奶奶見我回來,笑著跟我說:“今天做你最愛吃的煎紅粿,先去休息一會兒吧?!蔽矣直挠痔?,拍著手哼著歌,一頭扎進舒適的搖椅,淺淺地打起盹兒。若是中途被頑皮的三角梅和風(fēng)叫醒,就跑到廚房瞧瞧里面的動靜。奶奶正搓著糯米面團,她一見我便笑道:“又嘴饞了,再等等?!蔽冶悴磺樵傅刈叱鰪N房,一步三回頭,把那粉紅的糯米面團和鍋里冒著煙火氣的餡料深深地刻進腦子里。
等到夏月掛上鄉(xiāng)村的樹梢,小院中央桌上的盤子里滿是紅粿和豐盛的菜肴,我迷迷糊糊地接過筷子,就著香氣,和著鄉(xiāng)村人家的寧靜,狼吞虎咽起來。爺爺站在院子的那邊,看我吃得滿嘴是油,他眼睛瞇成一條縫,眉頭舒展,咧嘴笑起來。奶奶則不停地用筷子向我碗里夾紅粿,叮囑道:“燙,慢點兒吃。”月光下,三人的身影格外和諧。
有一年多未回家鄉(xiāng)了吧,暑假時收到包裹,上面的地址是那熟悉的小村落。打開包裹,不耐放的荔枝已有發(fā)黑的征兆,我趕忙把荔枝和紅粿放入冰箱。未等做完,電話卻先響起來。電話那頭,爺爺笑著說:“收到快遞了嗎……”未等說完,奶奶搶過電話:“荔枝上火,一次別貪嘴哈。荔枝與紅粿記得放進冰箱,別過期了?!彼麄兣挛掖掖覓炝穗娫?,所以問這問那;他們也理解我學(xué)業(yè)繁重,所以終是沒有說出那句“爺爺奶奶好久沒有看到你了”……
我嘗了嘗荔枝和紅粿,依舊是熟悉的味道,只不過這次只有我一人。兩眼放空,想著爺爺在烈日下用心給他的孫子摘下一把把荔枝,汗水浸濕了他的背;奶奶在廚房里手忙腳亂,蒸氣使她的眼角有了些許的濕潤。他們何嘗不想孫子在他們身旁,只不過愛有時候要給奮斗讓步,要向生活低頭。
我想把荔枝釀成酒,讓清芬的愛細水長流。我想把紅粿刻進心里,那樣香甜軟糯的愛就能永駐心間,不懼歲月紛擾。
任何事物都有過期的那一天,但愛沒有。
(責(zé)任編輯/袁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