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遵奉復雜原則。理論要走向簡單,文學卻要去接近復雜。
若要簡單,任何人生都是可以刪減到只剩下吃喝拉撒睡的,任何小說也都可以刪減到只剩下幾行梗概,任何歷史都可以刪減到只留幾個符號式的偉人,任何壯舉和怯逃都可以刪減成一份光榮加一份恥辱……但是這不行,你不可能滿足于像孩子那樣只盼結局,你要看過程,從復雜的過程看生命艱巨的處境,以享隆重與壯美。
其實人間的事,更多的都是可以刪減但不容刪減的。不信去想吧。比如足球,若單為決個勝負,原是可以一上來就踢點球的,滿場奔跑倒為了什么呢?
(摘自《生命拐角》 史鐵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