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迪

段小林是北京好聽音樂廠牌創(chuàng)始人，也是一位資深的音樂制作人。

每次見面，他總是著一身簡單衣飾，落座在某處角落，安靜地隱沒于人群。與他打招呼，逢人便喊上一句“老師”，待人接物，極為客套舒適。不難看出，在生活的場景中，他是隨性豁達的，甚至有那么點粗線條。

然而，只要尋摸到音樂的邊界，他便完全變了模樣，成了近乎偏執(zhí)的完美主義者，是將所擅長之事做到極致的那種。有些時候，同事們暗自抱怨，脾氣太大了，真是個杠子頭，甚至不可理喻。

對立分明，令段小林感到有些煩難，他自知在這樣的屬性里面，很多事情是不完美，甚至沖突、不協(xié)和的?？杉幢闳绱?，再次觸碰音樂時，他還是幾近癡狂地陷了進去，那些雜念也隨之變得淡漠。緣由簡單，只因一份至臻熱愛。

巴菲特說過，你財富自由之后想做什么工作，現(xiàn)在就該做什么工作，這樣的工作才是理想的工作。

段小林非常認同，并將其視為準則，因為音樂就是他無論如何也要義無反顧去做的事業(yè)。

入行之初：

把音樂這條路走到底

“我踏入音樂行業(yè)的時間比較早，應該從搞樂隊時候算起。”采訪伊始，段小林開門見山、直入正題。1996年，他開始學習吉他演奏，一年后組建樂隊做Cover，參加比賽并獲得山東省第三名的成績。最初的想法是做一支頂級的原創(chuàng)樂隊，到北京發(fā)展，簽約唱片公司，發(fā)行屬于自己的專輯。樂隊的屬性本應是融合，但成員中的干部子弟、國企職工家屬，紛紛進入國家單位，段小林看得出來，他們舍不得放棄這份穩(wěn)定工作，伙伴漸行漸遠，樂隊解散后，他懷抱“把音樂這條路走到底”的執(zhí)念，只身前往北京。

正值千禧之年，音樂市場散發(fā)的蓬勃至上，令段小林欣然想往。他在錄音棚尋得份幕后的差事，主要是做唱片作品的錄制。一頭扎入其中，他忙得不可開交，盡情吮吸音樂環(huán)境氤氳出的獨有氣息，從學習到各種探索，步履不停地往既定軌跡上延伸著。七八年的時間里，除了完成錄音制作，他聽了大量的音樂作品，并留意到很多西方的音樂是以廠牌概念呈現(xiàn)的。

“英國有一個很小眾的音樂廠牌，只有幾個工作人員，卻都特別的熱愛音樂。他們發(fā)現(xiàn)身邊有大批音樂人，只具備音樂才華，沒有制作、執(zhí)行和宣傳能力，就自發(fā)成立了這樣一家廠牌，幫那些音樂人做相關的工作。不停地發(fā)表作品、制作專輯過后，很多音樂人陸續(xù)從那里走向了更廣闊的舞臺，其中不乏當下很厲害的人士?！币粋€念想“砰”的一聲，在段小林的腦中迸裂，他意識到自己應該做一家音樂廠牌，幫助無數(shù)的音樂人實現(xiàn)他們的夢想。如果說，原創(chuàng)樂隊的功虧一簣，讓他深感落入泥潭的無力、遺憾，當下這個念頭一旦橫空出世，潛藏在他身體里的閃耀情懷，如藤蔓般盤根錯節(jié)地生長著，一發(fā)不可收拾。

好聽音樂：

打造時代級藝人，成就現(xiàn)象級影響

2008年，好聽音樂公司正式成立。作為創(chuàng)始人的段小林，考慮到本職工作是編曲和錄音，便決定以錄音棚的形式做最初呈現(xiàn)。2008年至2017年是好聽音樂最原始的積累階段。這個階段并沒有去推進廠牌計劃，是因為具體執(zhí)行起來，他發(fā)現(xiàn)“欠缺的還有很多，如果真心想去幫助音樂人做大量提升，需要的不僅僅是制作方面的能力”。這段時間里，好聽音樂以僅收取成本價格的優(yōu)惠，幫助謝天笑、二手玫瑰、左小祖咒、張瑋瑋等手頭不寬裕的音樂人，完成了他們的唱片夢。

2017年至2023年是好聽音樂的第二個階段。有了過去十年的經驗累聚，段小林及團隊逐漸伸展拳腳，以音頻、錄音、樂器、音響為核心的方向，參與到了全國的綜藝節(jié)目，包括《我是歌手》《我是唱作人》《偶像練習生》《青春有你》等等，占據(jù)了音樂市場60-70%的份額。同時，又以打造優(yōu)秀的唱作人、音樂人為前提和鋪墊，開展了很多項簽約?！拔覀冃枰岣咦陨韺嵙Γ邆鋸娪辛Φ谋Ｕ?，拓寬優(yōu)勢渠道，積蓄雄厚的資金鏈?！笨吹焦救找娉砷L以至小有成就，段小林無疑喜上眉梢：“這是公司快速發(fā)展、厚積薄發(fā)的六年時間?！?/p>

2023年年底，好聽音樂搬遷至新的辦公場地，從之前的制作與辦公的分離狀態(tài)，到如今音樂制作、藝人經紀、版權運營、錄音排練、宣傳營銷、演出制作、硬體租賃、侵權維權等等，全部整合進了一幢獨棟寫字樓，這是好聽音樂的第三個階段?！斑@將是我們再次創(chuàng)業(yè)的開端。”段小林的聲音里有掩蓋不住的澎湃自信，他慨嘆著“經過16年的積淀，當下我們重新出發(fā)，整體的面貌、狀態(tài)、保障都有了很大提升”。

這一番實實在在的描述，將好聽音樂的發(fā)展進程具像化地呈現(xiàn)眼前，其所涵蓋的廣袤與深遠可見一斑?！皬淖畛醯匿浺襞?、音樂制作，到現(xiàn)在的簽約、演出、項目承接，越來越豐富，這棟小樓像是一個多元化的音樂社區(qū)、產業(yè)綜合體?！蔽疫@樣向段小林描述著感悟，他聽后莞爾而笑，“看起來感覺好聽音樂是綜合的，能做那么多的事情，其實在我們看來這是一件事情?！币娢疑駪B(tài)疑惑，他進一步解釋著：“打造時代級藝人，成就現(xiàn)象級影響，這是公司的主體使命、最終目標。一個音樂人屬性要走向成功和更好的平臺、被更多人所了解，往往需要大量的工作，牽扯到方方面面。我們所有的部門、工種、場地、裝備、人員，搭建各種平臺和流程，建造無數(shù)的配套設施，旨在實現(xiàn)這一個目標?！睘榱俗屍煜伦顑?yōu)質的原創(chuàng)音樂人，在好聽音樂的平臺茁壯成長，真正實現(xiàn)時代級別的藝人標準，他們把代表各自領域的小塊拼圖粘合起來，成就如此的綜合性平臺保障?！斑€挺偉大的?！蔽移炔患按匕l(fā)出贊嘆，段小林爽朗地笑了起來，“其實很艱難的，越往前走，艱難就多了一分，但我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p>

藝人準則：

才華，顏值，品德，唱功

好聽音樂公司有這樣一面墻，上面印滿了旗下簽約藝人的照片和簡介，從資深搖滾音樂人張楚，老牌歌手陳明、溫兆倫、羅中旭、黃格選，民謠唱作人趙照、馬條，到各種新生代藝人、樂隊，陣容的豪華與多元令人咂舌。讓我頗感好奇的是，面對藝人的簽約事項，好聽音樂的考量標準是什么。段小林給出的答案很明確，公司簽約藝人一定是奔著最終目標去的，在大方向上有這樣幾個準則，即才華、顏值、品德、唱功。他著重提及“品德”這一要素，“能夠成為真正的藝人，最后靠的是德行，是綜合素養(yǎng)?！背蔀闀r代級藝人是偉大、艱巨的，公司上下在態(tài)度上足夠地端正和敬畏。

在音樂圈子里，公司與藝人間的“愛恨情仇”從未缺席，選擇的過程是雙向的，為達成皆大歡喜的結果，如何妥協(xié)讓步、權衡利弊是我比較關注的問題。話音才落，便招致了段小林的嗔笑“您這個問題是個核心，也是一個坑，不是特別好回答”，他低頭稍作思忖，隨即陳述了觀點：“凡事都有一個度。這個度有專業(yè)度、規(guī)矩度、流程度、人性度，處在每個階段的想法、需求、野心是不一樣的。初期是公司能量絕對強，藝人能量絕對弱，作為公司來講，16年的積淀多少讓我們了解和看清業(yè)界的邏輯，但新生藝人容易被很多事情誘惑，這時候公司權限更大一些，會幫助藝人把好關卡。隨著能量的變化，尺度標準也發(fā)生了變化，否則沒有辦法做到從一而終。”

段小林坦言，藝人工作面對的不僅僅是專業(yè)，從事音樂創(chuàng)作的人大多是感性的，這就變成了關乎人性的工作，從而復雜了一萬倍。他時常把“利弊對錯”四個字擺在腦中反復思量，并對他所下達的每一個決定權衡再三。作為一家中小型音樂公司，于整個業(yè)界而言渺若螻蟻，對身處公司的每一份子卻是意義非凡。“我們的一個評判，很可能決定一首歌甚至一個人的命運，所以我們不會輕易下一個結論，對所有藝人和每個問題總是仔細去推敲?！边x擇無疑是艱難的，但段小林同樣認定，成功有時就是做出正確的選擇。

音樂制作：

讓無數(shù)閃光點透過作品呈現(xiàn)

在眾多音樂作品里，段小林常作為制作人出現(xiàn)在名單列表，在更多人的概念里，這個稱謂基本停留在音樂的范疇。在段小林看來，其所囊括的遠不止于此，他將涉及到的內容細碎地拆解開，向我談及了他的理解?！皬囊皇鬃髌返暮Y選，到制定大方向、選擇編曲完成架構，我會反復斟酌每個音色和旋律的設計，真正熱愛、敬畏音樂的人，會為一個音色的創(chuàng)建花費很長時間?！彼龟?，音樂的最終呈現(xiàn)是聲音，而人耳是挑剔、敏感的，身為制作人的他大量去做嘗試，比如“音色怎么選，主線條怎么設計，如何從Demo的基本框架提取、升華riff并貫穿始末，段落如何呈現(xiàn)，進前奏還是進唱，主歌重復幾遍，間奏分幾個段落、層次、小節(jié)，選用哪些樂器，體現(xiàn)怎樣的情緒感受”。

事實上，編曲是完成了音樂工作主體內容的基本框架而已，還需要繼續(xù)精細化，即邀請各個領域的樂手，把這些基本分軌替換掉。“因為是用電腦做編曲，會有很多機械化的地方，一首音樂之所以能走到更多人心坎，依靠的是情感。我們要用最專業(yè)的人，把情緒化的內容演繹出來，把一個人的感情帶進來?！焙芏鄻肥帜馨阉幸舴葑嗟镁珳?、華麗，但他覺得這還不夠，“你得把這些聲音最質直地表達出來，讓情緒跟每一軌的配器完全吻合?！?/p>

“收進來很多軌道、頻率，相互之間怎樣去協(xié)調、避讓”，是他此后需要考慮的事情，在他眼中，混音更像是妥協(xié)與管理的過程。他將其視作一幅聲音的畫面，是綜合的、立體的、交互的。如何將這些音樂的分軌，精美的人性的真實演繹的音符，融合到聲音畫面里，又將是一個龐大的工程。母帶處理作為音頻流程的最終一環(huán)，是無法被忽視的純技術工種?！盎谝延械囊纛l軌道，找到相對來說最符合人的心理聲學的過程，同時還要保障最大響度。有時提升一丟丟的響度，需要花費幾百萬資金去購買大量設備?！?/p>

“至此，音樂制作人的工作完成了，而我的工作還沒有完成。接下來，我將構思如何把我認為優(yōu)秀的寶貝作品，讓更多的人聽到?！标P于制作人的解讀，段小林一氣呵成，不摻半點拉雜的過渡部分，以至于我剛想松下一口氣，又訝異地發(fā)現(xiàn)，屬于他的那些后續(xù)剛剛開始。我本能地發(fā)出一聲嘆息，惹得他連連抱歉，“這跟我印象中的制作人不太一樣，從頭至尾、事必躬親?！蔽覟榉讲诺呐e動做著解釋，段小林“噗嗤”一聲笑了，他調侃自己是“保姆式老板”，并坦言這是一項整合工作，把無數(shù)的閃光點攢到一起，讓它們各自擁有光輝。

此時，我的腦中碰撞出各種想法、疑問，首當其沖的是“出于制作人的角度，對歌手選擇、歌曲制作有專業(yè)的考量，不斷精益求精，普通聽眾很可能無法讀懂很多的細枝末節(jié)和意味深長，難道不覺得可惜嗎？”問題一經拋出，段小林未作片刻遲疑，便字正腔圓地道出：“我們不會覺得做這些事情辛苦，恰恰相反，我們付出了終生的努力，為完成這一個目標，能夠被大家聽見，我們就會特別榮幸?！彼寡?，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刻，不是賬戶里的數(shù)字增長，而是有朋友告訴他，又聽見你們公司的歌了。

錄音行業(yè)：

蓬勃，痛苦，求變，進階

作為國內最早一批涉足錄音產業(yè)的人士，段小林表示，非常榮幸能夠趕上中國原創(chuàng)音樂快速發(fā)展的蓬勃時期。他所認識或是合作過的很多專家，對錄音的熱衷與癡迷，令他感到敬佩?！皣鴥蠕浺粜袠I(yè)與國外的差距體現(xiàn)在哪些方面？”聽聞這樣的提問，段小林狡黠一笑：“這個話題問我就問對人了，我有一丟丟的發(fā)言權。”

“首先是裝備。2000年，中國和歐美的差距非常大，或者說，跟日韓、港臺的差距都很大。那時候我們還在用開盤機錄制，有一間錄音棚買了一套Pro Tools，搞得業(yè)界沸沸揚揚的，其實這在西方是很平常的工作站。時間才過去24年，如今北京市能數(shù)得上來的錄音棚，拿到歐美都不輸給任何一家，中國的音樂制作裝備已經領先于全球了?！?/p>

“其次是理念。十年前，我們在音樂上的很多觀念是禁錮的，現(xiàn)代音樂起源于西方，我們處在照葫蘆畫瓢的階段，和一個常規(guī)的邏輯中。那時我訂閱了大量的西方制作雜志，關注他們當下的技術和思路。我發(fā)現(xiàn)西方在制作上沒有所謂的標準，而是敢于嘗試，加入各種效果、元素，我們則把這些已生產的作品、案例當做模版來學習。改變在最近五年尤為明顯，有至高追求的人去國外交流、學習先進技術，然后結合時代元素，將制作思路大范圍提升?！?/p>

浸淫在音樂行業(yè)20余年，段小林見證了中國原創(chuàng)音樂蓬勃、痛苦、求變的過程，“雖然艱難但是也過來了，我們的一些板塊已不輸給任何國家。”他感嘆著先鋒群體的迅猛進步，也承認在龐大的二線三線城市，依舊存在滯后的模仿現(xiàn)象?！靶枰嵘奶嗔耍^藝無止境，我們仍處在追趕的過程，只不過眼看著目標越來越近了，而作為衡量標準，西方音樂制作也在不停摸索和進步。”他談及當下出圈的AI技術，表示音樂工作能變成什么樣子，自己也無從知曉，很多無法預測的局面正在發(fā)生?！拔业哪繕瞬皇侨ネ晟浦谱鞯男…h(huán)節(jié)，或者促進工業(yè)和技術的提高，而是生產作品，用作品當做介質，去和萬千大眾做心靈上的交流。”從廣袤的業(yè)界范疇回歸至更具象的眼下目標，那是他躋身行業(yè)的意義所在。

音樂市場：

真正優(yōu)秀的人不會被埋沒

當下，國內音樂市場擁有龐大基數(shù)，正處于野蠻成長的階段，全民短視頻的日益火爆，為音樂的快速制作與發(fā)布創(chuàng)建了條件。市場逐漸形成分化，順應潮涌的群體風頭正勁，潛心音樂創(chuàng)作的很可能默默無聞。我比較好奇眼前的資深人士，對這尖銳而現(xiàn)實的問題如何看待。段小林低下頭沉吟片刻，給出了兩個觀點：“真正優(yōu)秀的人是不會被埋沒的；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存在就有道理。”

“這樣的快速發(fā)展時期，衍生出無數(shù)的機會、競爭、利益，是多元化、多方面、多體量的。雖然是音樂領域，但機會是面向所有方向的，更多人的獵奇心理，導致大量的資本、互聯(lián)網(wǎng)屬性的公司介入其中。這個事情從音樂邏輯上講，與音樂人、音樂工業(yè)相沖突，但聽眾的接受程度是很寬泛的，這恰恰給更多人帶來機會，也是這個時代優(yōu)質的地方?！?/p>

段小林坦言，大部分人沒有精力或是音樂鑒賞力，來分辨一首音樂作品的精細程度，這也在一定程度上造成劣幣驅逐良幣，引發(fā)了音樂業(yè)界的一些抱怨聲?！暗K究屬于個例，一個人若是真正優(yōu)秀和有價值，也會吸引到資金?，F(xiàn)在的競爭是全范圍的，不僅僅是音樂業(yè)界的競爭。”回到最初的觀點，他始終以為，真正有才華的人不會被埋沒，你有你的光輝，也無法掩蓋別人的光芒，音樂行業(yè)終將走向更專業(yè)的方向。

前幾年，線上平臺迅速侵吞著線下市場的份額，在段小林看來，線上與線下各有其優(yōu)勢、需求，兩者并不沖突?；谘莩龇较?，線下仍是主導，甚至永遠無法被取代。“大家來看一場演出，不僅僅是聽歌，還有很多范疇。比如，即便線上尋求全景聲，但手機的小能量和體育館的萬人能量是無法相提并論的?！泵鎸ι醵嗟囊魳沸问胶瓦x擇，一味去追趕別人毫無意義，只要做好心中的方向即可，這是他對于當前音樂市場的一些見解。

版權機制：

自己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

“國內版權市場較之五年前有了質的提升?！闭劶鞍鏅嘣掝}時，段小林承認，業(yè)界對此的確付諸了努力?！暗蕴幵谝粋€混亂時期?！痹掍h一轉，他繼續(xù)往下闡述觀點：“各平臺、各公司、各個人，都是第一出發(fā)點，即自我利益。整個行業(yè)缺乏一個公會，或是國家機構來組織、敦促、完善、監(jiān)督相關產業(yè)，導致了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階段?！?/p>

藝術、作品、創(chuàng)作皆來源于生活，人們以各種形式表達自我，“被很多人判定為有才華”，這樣的概念一旦冒頭，即刻有無數(shù)機構無所不用其極地趕來“收割”。對此他頗感無奈，聲稱這種狀態(tài)就像是在一座原始森林，誰跑的快就能逮住獵物，否則只能眼巴巴地一旁觀望。

作為涉及版權業(yè)務，甚至擁有法律團隊的公司，好聽音樂參與到了業(yè)界關于音樂作品的版權保護與機制建立的進程。當眼光聚焦在公司層面，段小林坦陳，我們在這方面做的工作就兩條，第一，不被大象踩死；第二，保護好我們的小樹苗，不被大象踩死。

“這個行業(yè)有很多的資本團隊，到處在肆意掠奪，他們善用糖衣炮彈的方式，展開外表華麗實為恐慌的襲擾。資本能調動的內容是不可想象的，作為中小型團隊很難與之抗衡，我們能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大象不光想踩公司，龐大的魚是需要侵吞無數(shù)小魚的，否則將無法存活，我們也要去保護好這些小苗不被大肆踐踏?！?/p>

發(fā)展至如今規(guī)模，好聽音樂所邁出的每一寸跬步，歷經的每一道風雨洗練，終成為護其周全的堅實鎧甲。目前，公司擁有50余組藝人，幾十位正式員工，上百位外圍成員，加上庫房超過5000平米的經營場地。段小林表示，發(fā)展到現(xiàn)在確實需要非常多的人的支持和助力，包括地方政府、企業(yè)品牌、資源、主管、領導、伙伴等等，這是他們當務之急在反復權衡、糾結、磨合、探討的問題。伴隨著大量的嘗試、推進、執(zhí)行、投入，心態(tài)上的變化也悄然發(fā)生著，“自己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幫你，只有自己存在價值，別人才會因價值交換來幫你?！边@席話從他的口中道出，是平靜、淡然的，也只有深切扎根在這潭深淵的人，才會生出這般憬悟吧。

“公司之后的方向仍然是自我發(fā)展、自我強大為主要邏輯?！毖巯?，他明確了三個工作方向，即推出能夠被更多人認可的作品，推出能夠被更多人認可的演出，進行整體的項目輸出。音樂無疑是內容與核心，段小林渴望這些作品能走進聽眾內心，被讀懂、被喜歡。除此以外，音樂也如同杠桿，可以撬動更多方面，比如推廣地方文旅、拉動地方經濟，這些或將是雙贏的選項。

寫在最后

采訪臨近尾聲，我邀請身為業(yè)界前輩的段小林，為想要涉足音樂行業(yè)，或是正在行業(yè)里奮斗的人，講幾句掏心窩的話。

他聽后面露難色，稱“這么多問題里面，這是最難的一個”，便將時間拖入空白，當他再次抬頭望向我時，眼眸多了一抹鄭重其事。他說：“采訪之初我表達的那個觀點，是一個很好的回答?！阖敻蛔杂芍笙胱鍪裁垂ぷ鳎F(xiàn)在就該做什么工作，這樣的工作才是理想的工作。假如你從事的是音樂工作，又恰巧是你所喜歡的，那請你以最高的姿態(tài)去敬畏它，因為你所選擇的這條路是千難萬阻，是要經歷千刀萬剮的，它不像你想象得那般美好、榮耀、具有光環(huán)，它很可能是一地雞毛，這就是我的觀點。”

這份答案顯然出乎我的意料，他并非以輕柔漸進的方式，對入行新人加以勸解和建議，而是將他所見識的音樂行業(yè)的真實底色全然地裸裎，用一段樸質甚至刺耳的白話，直言不諱地表達出來。因為在他看來，光鮮葳蕤僅如曇花一現(xiàn)那般偶然，過程的狼狽、結局的遺憾往往是常態(tài)，深切地愛著一樣事物，便去擁抱與之相關的全部，如此，這份愛才將走得深遠、悠長。

透過這場充實細膩的談話，我洞悉并感受著他身體里輸出的一些能量、氣場。那是“敢進窄門”的膽魄，“愿行遠路”的堅韌，“不欲碌碌如玉，珞珞如石”的格局。“打造時代級藝人，成就現(xiàn)象級影響，若能做成這件事，我將此生無憾?！彼苏四樕瑢⒃捳f得矜重，聲聲入耳，而我看到的是一個信念篤定的堅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