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望朝
紅領巾
向陽小學位于市區(qū)西二條路,也許是西三條路,反正我記不清了。
我小的時候,報名上學是一件很簡單的事。自己去報名就可以,用不著家長領著。我就是自己去的。老師先問我?guī)讱q了,得到答案后卻說我還小,得明年才能上學。我含淚走出校門,看見我叔叔騎著自行車趕過來。我叔叔是中學老師,跟向陽小學的幾位老師有些交情。他來一說情,向陽小學便接納了我,把我分到一年級三班,從此開啟了我的學生時代。
班主任老師姓楊,看上去跟我媽歲數(shù)差不多,是一個非常和善的女人,整天笑瞇瞇的。有個叫胡大海的男生,白白胖胖,能說會道,是我們班的“故事大王”。楊老師對胡大海特別喜歡,有時候在課堂上就讓胡大海給大家講故事。胡大海講得眉飛色舞,大家聽得兩眼發(fā)直,我卻覺得索然無味,而且心里很是不服。上學前我叔叔不僅教我背會了很多唐詩,還給我講過《西游記》《水滸傳》。不謙虛地說一句,在這方面我比胡大海要早熟得多,怎么可能對他講的那些低幼的童話再感興趣?可惜,楊老師沒發(fā)現(xiàn)我,不知道我也會講故事。她要是讓我講,我就講武松打虎,講孫悟空三打白骨精,跟胡大海講的那些小貓小狗的故事絕對不在一個層次。
有一段時間,楊老師或許是病了,或許是有什么事情,反正沒來上課,臨時代課的是一位姓金的女教師,比楊老師年輕。也許是楊老師太過和善,有她襯著,我總覺得金老師兇巴巴的。好在有一次,金老師教我們背誦歌謠,因為我背得好,她在教室里當眾表揚了,還向我豎起了大拇指,讓我減少了一點兒對她的畏懼。即便如此,我對她還是親近不起來,還是覺得她有點兒可怕,甚至隱隱地覺得她非常不喜歡我,不知道為什么。
我的感覺是對的。發(fā)展第一批“紅領巾”的時候,就是這位金老師,給了我一次沉重的打擊。說好的,同學可以自由推薦,坐在我前排的一個叫章莉的女生舉手推薦了我。沒想到,她站起來一說出我的名字,金老師馬上火了,厲聲說:“他不行!”我小時候特別愛哭,馬上就有眼淚在眼圈里打轉。當時我就想,楊老師絕對不會這樣對我。
第一批“紅領巾”誕生后,金老師讓這些“紅領巾”并排站在全班同學對面,她對大家說:“今后你們都要聽他們的話。誰要是不聽他們的話,我就批評誰?!蔽蚁嘈潘@么做并無惡意,她是想利用這些“紅領巾”加強對班級的管理??赡芩矝]想到,仗著她的這句話,有幾個“紅領巾”開始耍特權,甚至開始欺負同學。有個“紅領巾”借同學的鉛筆不還,同學向他討要,他向同學揮拳頭,結果挨了同學一頓胖揍,鼻子都被打出了血,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好在第二天楊老師回來了,金老師不再代課,否則那個動手打人的同學肯定得吃不了兜著走。
楊老師回來以后,可能是了解了一些情況,對“紅領巾”進行了重新定位。她在課堂上對全班說:“戴上了紅領巾,要更嚴格地要求自己,要多為同學服務,不能跟同學耍威風,更不許欺負同學?!焙髞砟菐讉€“紅領巾”都老實了,再沒跟同學發(fā)生過沖突。發(fā)展第二批“紅領巾”的時候,我光榮加入,而且很快成為其中的積極分子,經(jīng)常參加義務勞動、文藝演出之類的活動。我第一次登臺演出的節(jié)目是“表演唱”《我是公社小社員》。所謂“表演唱”,就是幾個人一起邊唱邊舞,這是一種很適合小孩子表演的文藝形式。
我在向陽小學總共上了半年學。一年級的第二個學期,開學沒幾天,我媽來校找到楊老師,給我辦理了轉學手續(xù)。當時農(nóng)村缺醫(yī)少藥,奉上級指示,市里醫(yī)院往鄉(xiāng)下派駐了一大批醫(yī)生,我父母都在其中,我也只得跟著去。辦完手續(xù),楊老師將我們母子二人一直送到向陽小學的大門口。臨別時,她蹲下身子,整理了一下我脖子上的紅領巾,囑咐我說:“紅領巾一定要戴正?!?/p>
敲鐘人
老黑山不是山,是鎮(zhèn),當時叫公社。老黑山小學坐落在鎮(zhèn)北一個低緩的山坡上,是當時全公社唯一的一所小學。
那年我隨父母一起下放,從市里的向陽小學轉到這里的老黑山小學,在一年級一班上學。老黑山小學留給我的記憶,是掛在操場一棵老樹上的一口黑色大鐘。與市里的小學不同,老黑山小學上下課不是打鈴,而是敲鐘。敲鐘人是個女的,三十多歲的樣子,每次敲鐘都很準時。這里的同學對這口大鐘似乎沒有任何興趣,只有我覺得它雄偉而神秘,一看到它心里便充滿了好奇和某種向往,因為它跟電影《地道戰(zhàn)》里抗日老英雄高老忠敲的那口大鐘一模一樣,它們簡直就是孿生兄弟。
有一次,課間休息時,實在是沒忍住,沒等那個女人出現(xiàn),我跑過去拉動了從鐘口里垂下來的粗繩子。鐘聲一響,滿操場的同學立刻停止了正在進行的各種游戲各種打鬧,像一群奔向老母雞的小雞雛,急急忙忙向教室方向跑去。我自然是最后一個跑進教室的,跑進教室以后我的心一直在狂跳,怎么也平靜不下來。我想,我是不是闖禍了?
又一次課間休息時,我在操場上正和幾個男生瘋鬧,有人拍了拍我的頭。我抬頭一看,是那個敲鐘的女人,她正低著頭,友好而嚴肅地看著我。她說:“上一節(jié)課是你替我敲的鐘吧?”我點點頭,表示承認。她說:“敲鐘可以,但要準時,你提前了兩分鐘啊你知道嗎?也就是說,你讓同學們少玩了兩分鐘?!蔽艺f:“我下次一定注意。”她說:“你還想有下次?。俊蔽抑缓谜f:“我以后再也不敲了。”
以后再看見那口大鐘,我心里還是癢癢的,還是想敲。想敲而又不敢敲,導致我對那個敲鐘的女人產(chǎn)生了一點兒恨意。有一次,那個女人走到大鐘跟前,正要敲響上課的鐘聲,無意中看見我正遠遠地望著她,笑了笑,忽然向我招了招手:“你過來!”我本能地意識到要有好事了,馬上興高采烈地跑上前去。她說:“你敲吧?!蔽腋吲d得連聲“謝謝”也沒說,便奮力地拉動了那根粗大的敲鐘繩。渾厚而洪亮的鐘聲在我頭上響起,瞬間傳遍了整個操場,也給我的全身帶來了充滿愉悅的震撼。美中不足的是同學們聽到鐘聲,還是只顧往教室里跑,還是看都不看我一眼。敲鐘是多么神圣的一件事,又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他們怎么就不當回事呢?
如您所料,此后她敲鐘時,只要看到我,便向我招手,讓我替她敲。班主任老師知道了這件事,當著全班表揚了我,說我的行為是助人為樂,號召全班同學向我學習。有個男生,記得叫李子順,舉手向老師揭發(fā)我,說我那不是什么助人為樂,那是圖好玩兒。老師反駁道:“好玩兒你怎么不玩兒啊?”下課以后我跟李子順打了一架,兩個人互相扯著對方的衣領吼叫。我說:“我就是助人為樂!”他說:“你就是圖好玩兒!”如果不是同學拉開,真不知道會打成什么樣。上課時間到,那個女人正走向大鐘,李子順搶先跑過去,先是站在大鐘下面沖我做了個鬼臉,然后伸手就去拉頭上的鐘繩,顯然是要搶我的“生意”。然而沒等鐘聲響起,那個女人已經(jīng)走到李子順跟前,一巴掌打在李子順臉上,隨口罵道:“滾一邊兒去!”農(nóng)村孩子皮實,李子順對這一巴掌似乎毫不在意,竟然又沖我做了個鬼臉,然后撒腿跑了。女人又向我招了招手:“來吧,你來敲!”
放學以后,老師把我和李子順叫到辦公室,處理我們倆打架的事。老師問:“誰先動的手啊?”我低著頭說:“是我先扯他脖領子的?!崩蠋熣f:“那就是你不對了,給李子順道個歉吧。”我對李子順說:“對不起?!崩钭禹樏嗣约旱哪槪瑔栁遥骸澳且话驼圃趺此??”我說:“又不是我打的?!崩蠋煵幻骶屠铮瑔柪钭禹樀溃骸笆裁匆话驼??”李子順說:“反正我挨了一巴掌?!崩蠋熮D而問我:“你打了他一巴掌?”我說:“不是我打的,是那個敲鐘的阿姨打的?!崩蠋熁鹆?,訓李子順道:“你媽打你一巴掌,你跟別人算什么賬?”
向西河
綏陽是座小鎮(zhèn),當時叫公社。鎮(zhèn)上有條河,沒有名字,當?shù)厝酥皇枪芩写蠛?。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向西河,因為別的河流都是水往東流,而它,偏偏是水向西去。我覺得它還可以叫像溪河,因為河水清澈得像溪水,站在大石橋上可以清楚地看見河底的石頭。學畫畫那兩年,我喜歡坐在向西河邊畫那座橫跨河面、連接南北的大石橋,更喜歡我畫大石橋的時候身后圍著一群大人孩子。他們用一種好奇而崇拜的目光看我畫畫,讓我心里隱隱地生出某種成就感。我人來瘋的毛病可能就是打那兒養(yǎng)成的。
小學二年級,父母從老黑山醫(yī)院調到綏陽醫(yī)院,我也就從老黑山小學轉到綏陽第一小校。那時候的學生,學業(yè)負擔不重,可以有學業(yè)以外的個人愛好。我報名參加了小鎮(zhèn)文化站辦的一個少年美術班,跟一位姓陳的老師學畫畫。陳老師是我父親的朋友,念及與我父親的交情,他對我格外嚴格,加上我還算有些天賦,畫到三年級的時候,我已經(jīng)小有名氣——鎮(zhèn)上的大人孩子幾乎都知道一校(綏陽第一小學的簡稱)有個小畫家叫張大毛,其畫作在縣里舉辦的畫展上拿過大獎。
有一家鄰居,姓黃。黃家有個孩子,跟我同齡,大約在二校上學。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外號叫“黃皮子”。黃皮子讓我給他畫一張畫,說畫什么都行。我有點兒瞧不起他,沒答應,黃皮子便有些懷恨。有一次下河洗澡,他假裝教我游泳,扳著我的腦袋硬往水里按,害得我連著嗆了好幾口水。第二天我去找跟我一起學畫畫的一個叫薛進勝的男生,求他幫我教訓黃皮子。薛進勝是三校的,比我大個兩三歲,畫畫得不怎么樣,打架卻是好手,對朋友很是仗義。那天下午,黃皮子放學回家,被我和薛進勝堵在半路。黃皮子能屈能伸,拱手求饒。薛進勝說:“你管大毛叫聲‘大爺我就放你走?!秉S皮子連叫了三聲“大爺”,叫得我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薛進勝踹了黃皮子一腳 ,說了聲:“滾!”黃皮子撒腿就跑,跑到一個我們怎么追也追不上他的地方,他停住腳步,回頭高喊:“姓薛的,我是你爺爺!”
奇怪的是,被黃皮子按著嗆了幾口水之后,沒過幾天我就學會了游泳。以前我也經(jīng)常脫光了下河,和一幫孩子在河水里瞎撲騰,但一直不會游。向西河有個河段,叫大石頭,因河水中間有一塊露出水面的巨石而得名。從河岸到那塊巨石,有一段深水區(qū),不會水是絕對過不去的。如果你能游上那塊巨石,大家都承認你會水;要是不能,你就是在水里撲騰出花來也沒人承認你會。有那么好幾次,我望著那塊巨石躍躍欲試,就是不敢往前游。一個叫趙艷軍的同班小伙伴鼓勵我:“別怕,我陪你上去?!庇兴阒夷懽訅哑饋?,一鼓作氣游了過去,成功爬上了那塊巨石。上去之后我興奮至極,赤條條站在上面,不停地向周圍揮手致意,真有一種君臨天下、舍我其誰的氣概。我的那些小伙伴,無論是坐在岸邊歇著的還是泡在水里游著的,都在以歡呼的方式向我祝賀,其中有薛進勝,也有黃皮子。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即使它不短暫你也覺得它短暫。很快,我小學畢業(yè)上了中學,上中學后便很少有機會到向西河游泳了,也很少見到小學時代的那些小伙伴了。初中二年級,一個夏日,也是在向西河,我最后一次見到了薛進勝。當時我的父母已經(jīng)離異,父親留在小鎮(zhèn)醫(yī)院,母親則帶我返回了城里。我趁暑假回綏陽看望父親,那天去河里游泳,與薛進勝不期而遇了。我們兩個一起游上大石頭,并排坐在上面,簡單說了幾句話。我還在學校里讀書,他卻已經(jīng)輟學,正在社會上胡混,我們沒有太多的共同語言。都感覺沒什么話可說了,他忽然問我:“你還畫畫嗎?”我說:“不畫了。”他說:“太可惜了?!睅啄旰?,準確地說就是我高考那年,趕上第一次“嚴打”,薛進勝被判了死刑。離我去大學報到還有三天時,他被執(zhí)行槍決,具體罪名不得而知。
大學畢業(yè)后,我在省城安家立業(yè)。有一次,也是回綏陽看望父親,我獨自在橋上散步,意外地遇到了黃皮子。黃皮子西裝革履,衣冠楚楚,一副大老板的派頭。寒暄之后,他給了我一張名片,上面印著“××木材公司經(jīng)理”的字樣。他說:“以后在木材方面有什么需要,只管找我。我有事,先走了?!闭f完跟我握了握手,我們就此別過。我知道這家伙說話不靠譜,想把他的名片撕碎扔掉,但聽見橋下嘩嘩的流水聲,忽然心生不忍,最后還是把名片完好地裝進了上衣兜。
重 逢
我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現(xiàn)代京劇《杜鵑山》被拍成電影,在全國各地公映。學校組織學生表演文藝節(jié)目,硬是把電影里的一段母子對唱排練成了一出“表演唱”——幾個女生站后排,一齊演杜媽媽;幾個男生站前排,一齊演雷剛?!岸艐寢尅毕瘸骸皵?shù)不盡斑斑血淚賬,想不到他父仇未報身先亡?!薄袄讋偂苯映骸澳朗橇沂康孽r血空流淌,點點滴滴化杜鵑紅遍家鄉(xiāng)。老人家,莫悲傷。討血債,有雷剛。從今后你就是我的白發(fā)親娘?!薄袄讋偂背?,要轉回身,單膝跪地,俯首抱拳,沖“杜媽媽”大喊一聲:“娘!”
有一對姐弟,姐姐叫宋笑梅,弟弟叫宋曉冬。姐弟二人恰巧處于前后兩排對應的位置,也就是說,弟弟唱完最后一句,要回頭沖姐喊娘。雖說是演戲,宋曉冬還是覺得別扭,就主動跟我商量,問我能不能跟他換一下位置。我和宋曉冬一向交好,馬上答應了——對我來說沖誰喊娘都一樣。
“雷剛”喊娘之后,“杜媽媽”要做一個動作——用手輕輕撫摸“雷剛”的頭,以示母愛。第一次正式演出,演到這里時,宋笑梅借機彈了我一個腦崩兒。在舞臺上我不能發(fā)作,下臺之后我問她:“你干什么?”她一臉莫名其妙地反問:“怎么了?”好像根本不知道我在說什么。第二次正式演出,她又如法炮制,下臺之后我又問她:“你干什么?”她還是一臉的莫名其妙:“我怎么了?”我說:“我看冬哥的面子,不跟你計較?!彼龘P著一張好看的瓜子兒臉,平靜而略顯無辜地反問:“你要跟我計較什么?”
我跟宋曉冬說了這事兒。宋曉冬說:“我姐看不慣你,她說你老是牛烘烘的,早就想找機會治你?!蔽艺f:“我怎么牛烘烘的了?我沒有啊?!彼螘远f:“你是有點兒牛烘烘的,你自己覺不出來罷了?!钡谌握窖莩?,也是最后一場演出,宋笑梅又彈了我一個腦崩兒。大概是覺得這是最后一次了,她竟然使出了很大的力氣,真的給我彈疼了。下場后我沒再跟她理論,直接去找宋曉冬討說法。宋曉冬假惺惺地在他姐姐彈過的部位揉了幾下,又煞有介事地沖著那個部位吹了幾口涼氣,最后用無比關切的語氣問我:“還疼嗎?”我吼道:“不疼!”他說:“既然不疼,那就算了,咱好男不和女斗哈?!?/p>
宋家姐弟高我一級,我上五年級的時候,他倆已經(jīng)上了初中。我上初中那一年,國家恢復了高考,此后無論是小學還是中學,都很少組織大規(guī)模文藝演出了。在老師和家長的共同逼迫下,我們不得不放棄學業(yè)以外的一切個人愛好,全身心投入各門功課,以求將來考上大學。初中畢業(yè)前,我從綏陽中學轉到牡丹江市第一中學。我離開后沒幾天,他倆也走了,據(jù)說是隨父母去了遙遠的南方。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他們了,萬沒想到若干年后我們考進了同一所大學。重逢的經(jīng)過也饒有情趣,甚至帶有一點兒浪漫色彩。
那是一次紀念五四運動的大學生舞會,在教學樓最寬敞的大廳舉行。當時場上樂曲悠揚,霓虹閃爍,來自各系的青年男女成雙成對,翩翩起舞,一切都充滿了青春的氣息。一個圓臉的女生見我不怎么會跳,主動上前教我,而且看我的眼神有點兒怪異。我不明白她為什么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直到眼前靈光一閃,才大吃一驚道:“……笑梅姐,是你嗎?”宋笑梅笑著收起了她那怪異的眼神,算是回答了我。我又驚道:“你怎么變成這樣了?”她說:“我變丑了?”我連忙解釋說:“不不不,我絕對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過去你是瓜子兒臉,冬哥是圓臉,現(xiàn)在你怎么也成圓臉了?”她說:“我把瓜子兒臉給你冬哥了,他把圓臉給我了,難怪你認不出我倆。”我問:“冬哥也在黑大?”她說:“他跟你一個宿舍樓,他早就認出你來了,就是沒跟你說話?!蔽矣悬c兒急了:“為什么?”她說:“我不讓,我就是要看看你什么時候能認出我們倆來?!蔽疫B忙說出三條理由:“一則呢,你們倆互換了臉形,模樣變了;二則呢,我為了高考把眼睛累近視了,可我又不愿意戴眼鏡;三則呢,我怎么也沒想到咱們仨能考進同一所大學,這概率實在太低了?!弊詈笪艺f:“憑以上三條,你說我怎么可能一眼就認出你們?”她說:“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我彈腦崩兒把你給彈傻了呢?!?/p>
[責任編輯 王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