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飾是文化的象征和標志。自黃帝制定了服飾禮儀,紊亂無序的天下從此井然有序。所謂“垂衣裳而天下治”。儒家體系下,衣襟不可反,右衽乎?左衽乎?此乃夷夏之別,不可馬虎行事。清人入關后強迫漢人剃發(fā)易服,堅信只有漢族在服飾上與之認同,才會勠力同心,消泯狄夷之歧視。
從這一文化統(tǒng)緒打量辛亥前夜第三次來到東京的魯迅,其精神面貌令人為之一振。魯迅的好友許壽裳1947年在《亡友魯迅印象記》中告訴我們,1911年,親往日本接新婚的周作人回國的魯迅,“新置了一件外套,形式很像現(xiàn)今的中山裝,這是他個人獨出心裁,叫西服裁縫做成的”。
獨出心裁?這難道不是春秋季節(jié),每一個路遇男子都會穿的短風衣嗎?且慢,還是將時間軸調到110 年前,彼時革命如南社文人,還在幻想趕走滿族,恢復漢官威儀,峨冠博帶,廣袖飄然;激進如剪辮留學生,西裝革履地回到故園,卻成了父老鄉(xiāng)親眼中的“假洋鬼子”;威嚴的北洋政府則頒布了《服制案》,將長袍馬褂列為男子常服之一。
那么,魯迅是如何面對穿衣問題的呢?人民文學出版社 2005年版《魯迅全集》第15卷,卷首有張照片一目了然。青年魯迅,短發(fā)平頭,背手昂立,略微側過臉龐,目光充滿了希冀。他的衣襟沒有嚴格遵循向左開還是向右開,而是直接當中開縫,對襟、暗扣,簡潔、熨帖。
實際上,這正是魯迅第三次來到東京時所拍攝的。北京魯迅博物館收藏有一幅裝幀精良的照片,可看到同樣著裝的魯迅半身照,襯頁上寫著“一九一一年在東京時照”。在小住東京的半個月時間里,魯迅專門設計了這款服裝,特意找到西裝裁縫精心制作,然后穿著它到東京“中缽”照相館,留影兩張。我們不妨稱之為“樹人裝”。
(摘自《北京晚報》 姜異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