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聞名

2023 年12 月14 日，一名女子在法國巴黎風情園舉辦的“山海有靈”法國豫園燈會上拍照留念（ 高靜/ 攝）

2024年是中法建交60周年，也是中法文化旅游年。在這樣一個特別的時間節(jié)點上，被稱為“東方巴黎”的上海與法國巴黎這兩座淵源深厚的城市，也進行了一場“夢幻聯(lián)動”，致敬綿延一個甲子的中法友誼。

2024年元旦前夕，2023年12月15日，以“山海奇豫記”為主題的第29屆上海豫園燈會正式亮燈。

與以往28屆不同的是，在萬里之外的法國巴黎，以“山海有靈”為主題的法國豫園燈會也于同一天亮燈迎客。

從2023年12月15日到2024年2月25日，不論是中國的龍年春節(jié)還是元宵佳節(jié)，巴黎人都與上海人一樣，每到入夜，便攜家?guī)Э?，游園賞燈。來自中國的60架大型燈組和2000余盞華燈，讓他們一再驚嘆于“東風夜放花千樹”和“一夜魚龍舞”的東方之美。

豫園股份首席文化官、豫園燈會總策劃陳佳告訴《瞭望東方周刊》，豫園燈會巴黎行也是一堂有益的中國文化IP出海實戰(zhàn)課——持續(xù)72天的法國豫園燈會雖然過程不易，但成效顯著，共吸引了近20萬法國游客前來參觀，全球傳播量累計近15億。

豫園燈會巴黎行是一堂有益的中國文化IP 出海實戰(zhàn)課 。

法國豫園燈會火出圈，更凸顯了“東方生活美學”在全球吸引力的日益增強。

今年4月，上海豫園又“上新”了中國傳統(tǒng)的“仲春花朝節(jié)”，百年九曲橋上長出了“巨型牡丹”燈組。F1中國大獎賽期間，來自上海的F1首位中國車手周冠宇在豫園“盡地主之誼”，招待索伯車隊隊友博塔斯。兩位“頂流”車手“?；ǔ钡膱雒?，讓豫園又一次在全球“上頭條”。

“從傳統(tǒng)到現(xiàn)代，從民俗到時尚，從中國到世界，東方生活美學不僅是一時之美，更是一世之美?！标惣迅嬖V《瞭望東方周刊》。

多重挑戰(zhàn)

雙城燈會的緣起，要追溯到5年之前。

2019年11月，法國總統(tǒng)馬克龍來華進行國事訪問，在上海豫園欣賞了江南園林景致和傳統(tǒng)戲曲表演。馬克龍當場表示：“上海令我驚嘆，在這里我看到了中國的開放與未來。法中都擁有燦爛文明，都倡導不同文明包容互鑒。”

這段話啟發(fā)了當時的“東道主”豫園股份——在中法建交60周年的重要時刻，上海與巴黎雙城聯(lián)動舉辦燈會，將是對走過一個甲子的中法友誼的最美見證。

國之交在于民相親。豫園燈會，是一場“華燈之會”，更是一場“民眾之會”——人們攜家?guī)Э?，共賞彩燈，共迎新春，互道祝福，是真正“落實”了中法文化的“包容互鑒”。

但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安俦P手”陳佳至今還記得，2023年4月接到豫園燈會出海任務時，“人完全是懵的”。出國舉辦大型燈會，之前還沒有先例。

最重要的第一步是確定場地。舉辦大型燈會，對于場地要求很高。比如，要能承載數(shù)月之久的辦會時長和此前兩三個月的搭建工作，場地還要能滿足施工條件，周邊的交通和安保也要可控。

經過大量網上搜索和前期篩選，陳佳與團隊首先把范圍縮小到18個場地，隨后一家家發(fā)郵件聯(lián)系，了解場地細節(jié)，詢問是否有合作的可能，并安排豫園股份在歐洲的同事實地考察。 經過數(shù)周的密集溝通，他們最終在巴黎鎖定了位于“小巴黎”地區(qū)、擁有逾百年歷史的“巴黎風情園”。

場地確認之后便開始與園方溝通細節(jié)。陳佳團隊發(fā)現(xiàn)，在舉辦燈會這件事上，中法之間存在不少文化差異。

比如，法國人對于中國燈會及其規(guī)模體量知之甚少，以為彩燈就是“掛在樹上的燈籠”“跟日本和韓國的彩燈差不多”。因此，法國園方一開始只是把豫園燈會當成一場“普通活動”來對待，態(tài)度并不算積極。

兩國不同的施工標準也是一個挑戰(zhàn)。固定燈組一般需要在地面打釘子，但巴黎園方提出，公園內草坪需要保護，不能在草坪上打釘孔，否則要重金賠償。

豫園股份團隊幾經考慮，提出了一個折中辦法——將板材鋪設在草坪上，然后小心地把釘子釘在板材上，這樣不會破壞到草坪，最終法方接受了這個辦法。

光是溝通敲定類似的細節(jié)，前后就用了近4個月時間。合作協(xié)議達成后，在國內制作完成的60架大型燈組和2000余盞彩燈通過海運運往法國。不久后，豫園股份團隊帶著15位彩燈工匠一起前往巴黎。

法國燈會還引入了在國內廣受歡迎的“裸眼3D特效”——游客只要掃一下現(xiàn)場的二維碼，就能看到虛擬的3D游弋神獸，還可以與它們合影。但巴黎園方的網速慢，特效系統(tǒng)“跑”不起來，豫園股份團隊不得不找到中國移動法國公司幫忙，對園區(qū)網絡進行擴容。

2023年12月15日晚6時，一切終于準備就緒后，“法國豫園燈會”正式亮燈，效果驚艷，“排出了綿延兩個街區(qū)的隊伍”。不會說中文的法方園長給了陳佳一個大大的擁抱——他說，在“巴黎風情園”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大的客流，“非常感謝中國”。

最高峰時，“巴黎風情園”迎來了每小時4000人的超大客流，甚至不得不啟動限流措施，這樣的“流量”在法國是非常罕見的。

整體出海

豫園股份團隊告訴《瞭望東方周刊》，此次法國豫園燈會可謂是“以中國燈彩為媒介”向全球觀眾講述的生動中國文化故事，而其中的一個重要成功經驗，在于整體性出海。

目前，世界對中華文化的認識，尚處在“碎片化”的階段，比如只知道中國有功夫、熊貓和中醫(yī)等等。要讓外部世界對中華文化有更充分和全面的了解，有必要推動全要素、全鏈條的文化出海。

此次法國豫園燈會的一個成功經驗，在于整體性出海。

法國豫園燈會因此并沒有僅僅用彩燈裝點一座花園，而是竭盡所能集中展示了一整套“東方生活美學”。

比如，燈會運用彩燈燈組，把豫園標志性的九曲橋和湖心亭也“搬”進了巴黎風情園，彩燈與環(huán)境巧妙融合，在巴黎重現(xiàn)了一步一景、移步換景的東方園林視覺效果。

豫園股份旗下的傳統(tǒng)文化品牌，也被巧妙植入了燈會之中。中華老字號“南翔饅頭店”就在巴黎風情園內開出了“快閃店”，火出天際。

一塊只有9克重的小小面劑子在兩根搟面杖的默契配合下，變成周圍薄、中間厚的太陽形面皮，再包裹住21克的餡芯，每一道褶子都長短粗細均勻整齊，只要短短十幾秒，一只形似寶塔的南翔小籠饅頭就完成了——這個“見證奇跡的時刻”被許多法國游客拍攝下來，上傳到社交媒體。

中方工作人員還同時向他們“科普”了品包口訣：“輕輕提，慢慢移，先開窗，后喝湯”，讓法國人感覺“被征服了”。

開園第一天，700多只小籠包不到一小時就銷售一空，此后每天都是排長隊的狀態(tài)。法國圣誕假期、新年假期期間，排隊時長更長達一小時以上?，F(xiàn)場制作小籠包的“南翔小籠饅頭制作技藝”第六代非遺傳承人游玉敏和團隊里的師傅每天要工作16小時，現(xiàn)包2000個以上小籠包。

從上海帶往巴黎的數(shù)百只燈會吉祥物——以《山海經》神獸為靈感的小怪獸“朏朏”，也一售而空。

陳佳介紹，燈會上的“生肖賀春”燈組，受到了法國游客的格外追捧，成了最熱門的打卡地。

法國人特別熱衷與自己的生肖合影，并向中方工作人員詳細了解這些生肖所代表的情感與精神屬性，樂此不疲。生肖燈組旁的“祈福神樹”上，也掛滿了法國游客寫下的美好心愿，這是他們平生第一次體驗傳統(tǒng)中式的祈福儀式。

法國豫園燈會舉辦期間，還有中國武術、民族舞、傳統(tǒng)雜技、川劇變臉等350場演藝活動在園內舉辦，吸引了中國文旅部部長孫業(yè)禮、中國駐法國大使盧沙野、法國前總理拉法蘭等政要前往打卡。

東方生活美學

目前，已有不少歐洲其他城市的公共空間表達了合作意向——可以預見，未來，豫園燈會的出海之旅還將延續(xù)下去。

法國哲學家伏爾泰曾說：“中國把天上的歷史同地上的歷史結合起來了?！?/p>

2024年的法國豫園燈會，則是把歷史里的中國和活生生的中國結合起來了。

在巴黎風情園內，中國神話中的“龍馬”負著河圖，踏浪而來；鯤、應龍、文鰩魚、青絲魚等取自《山海經·海內經》的神獸，集體“賣萌”。各式瑞獸奇珍，在璀璨炫目的光影中，共同構成了一個不亞于希臘羅馬神話的中國式奇幻世界。

外交部發(fā)言人汪文斌在“臉書”上點評說： “中國神話中的神奇動物在豫園燈會上栩栩如生?！?/p>

“我們把中國古人對于宇宙星辰的想象，做了一個擬人化的表達——燈會是一個很好的中國傳統(tǒng)文化載體，但我們更需要創(chuàng)新，讓傳統(tǒng)符合現(xiàn)代人的審美。”陳佳說。

有網友評論：“豫園燈會的火爆出圈，固然與春節(jié)交融的喜樂氛圍相關，但其背后是全球對于中華傳統(tǒng)文化創(chuàng)新表達的認可?！?/p>

如何創(chuàng)新表達？陳佳給出的方案是：“燈火可親、山海沉浸，線上線下互動外加儀式感”。

豫園燈會，本身正成為一個不斷在創(chuàng)新、日益國際化的“東方生活美學”IP。

除了豫園燈會，“豫園家族”還拓展出了新的傳統(tǒng)文化IP。2024年4月12日，豫園“仲春花朝節(jié)”二度開啟，整個豫園成為一個融市集、彩燈、演藝、互動于一體的“花花世界”，吸引了不少參加F1中國大獎賽的國際車手前來打卡。

特斯拉創(chuàng)始人埃隆·馬斯克的母親梅耶·馬斯克是一位在全球擁有百萬粉絲的網紅。她在今年2月到訪上海時也打卡了豫園燈會，并贊嘆說“看到了龍年最神奇壯觀的作品”。埃隆·馬斯克則發(fā)帖評論：“更多人應該去中國看看?！?/p>

陳佳介紹，接下來，她和團隊將立足上海，放眼全球，不斷創(chuàng)新，把東方生活美學內在的“雅、趣、融”推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