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須
翻了翻腦袋,發(fā)現(xiàn)昨天是平常的一天。前天呢,前天也是。大前天呢,大前天已經(jīng)消失了。
我從哪里來,我現(xiàn)在在哪兒?根據(jù)記載我應該于18980天前抵達這里,一個巨大的數(shù)字赤條條地橫在面前,如同那些我無法想象的天體。而我能思考的只有過去迷霧般的24小時。
甚至只是一個觀念,甚至連這個觀念也是空泛的,但它仍嵌在我的肉里。
在我意識到我的意識之前,我是空無的;當我意識到我的意識的空無之后,我仍是空無的。那么笛卡爾先生,請你來一下我的辦公室。
嗯,就在你隔壁的那一間。
在讀完整本詩集后,我長出了一口氣。
如同他完成時的樣子,因為這些意義非凡的夢囈,我記住了他的名字。跟他低沉而平靜的語調(diào)一起。
如果我想起了這個名字,我也會想起他對于肉體的贊美和懷念,想起他帶著他的那個遙遠國度的塵沙和山巒形成的干燥氣候,英雄們的汗味,因史詩般的征戰(zhàn)和性愛而流淌的危險。
反之亦然,如果我想起了某種哀傷,自空中傳來的海邊豎琴的歌吟和宏偉宮殿白色殘垣的歷史,被黃金鎧甲覆蓋的馬以及被香料和油脂涂抹過的尸體,他的名字,就謄抄在烏鴉翅膀上。
當然還有別的,從俊美雕像上偷來的青春,不可描述的過敏體質(zhì)。
我記得他的名字,那些音節(jié)和筆畫,我也記得比他更古老的名字,但恐怕這只是他預設(shè)的會面方式,我想我一定可以用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的日常將他填滿,那些神秘而又尋常的空白。而他仍潛藏在那本詩集里,消失在每一句拍向我的句子里。
他完成了他想完成的,或者只是做了他所能做的那部分,正如他所說的:
“像一個演員,戲做完了,就卸了妝離開?!?h3>羈旅與船家
先說說三哥家的孩子們吧,兩個女兒一個離了,一個沒成家。加上三嫂,一家人只盯著小孫子。一個險境,漫過吃水線的河水不停地晃蕩著。聽大姐說,二哥家的教授女兒也離了,一直瞞著沒講。四姐就不說了,一個得了腦梗的姐夫和一個賭輸了房子的兒子,倒是出過車禍瘸了腿的女兒領(lǐng)養(yǎng)了個小姑娘,古靈精怪的。我大姐,看上去她是最好的。雖說是一個人,可兒女都成家了,兩頭跑。只是身體不行,常年吃著激素。
而我娘,這會兒她正在病床上躺著,她已經(jīng)忘了很多事。四姐說昨天晚上,她非要把隔壁病床的老太太趕走。
如果今晚我們能坐下來,在某個路口以東,某座橋以西,那兒的一個小酒館。只需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坐下來。來吧,舉起你的酒杯,你要看著我的臉。所有你要的,煙草和烈酒織成的輪輻,黃金鑲嵌的權(quán)杖,玉柄的太阿。另一種形態(tài)的峰巒和幽谷、荒原和落日,隱含的悖論。
如果今晚我們能坐下來,在某個路口以東,某座橋以西,那兒的一個小酒館。
那些輕浮和莊重、享樂和憂傷,全部,坐下來。
最近總是起得很早,五點左右的樣子。
這讓人發(fā)愁,做些什么好呢?又不會釣魚。遛狗吧,狗還在睡覺??梢钥磿滋於伎戳撕芫?。上網(wǎng)逛吧,都逛過半晚上了。
捧著茶杯抽著煙看窗外,能想到的都翻了個遍。鳥們都還沒叫。
得找些更有意思的事??墒裁唇杏幸馑寄兀恐辽俚米屪约焊械介_心吧。也許應該是更有意義,可什么才有意義?
踱回去坐到沙發(fā)上。從左到右一樣樣地看,發(fā)現(xiàn)有光照進來了。也許意義這東西并不存在,光照著能照的物體,像是為了讓人看見它們,可看見了又如何呢?不如就這么坐著,不看,不聽,不想。
是有人說過這話吧?學別人就沒意思了??刹粚W又能咋辦,哪樣東西又不是學的呢。
腦殼疼,再點根煙。沒見過一生出來就抽煙的人。
昏,迷糊,聽到鳥們的叫聲了。它們又在說些什么呢?怎么每天都有那么多的話。也是,為什么沒有呢?不是我也那么多話嗎,沒人聽到而已。
跑偏了,剛才我是在想起早了做些什么好。
其實也簡單,出去跑個步什么的,下雨的話,就買個墊子跟著手機上教程練嘛。多好,你沒看到人家老管嗎,看著顯年輕。顯年輕又能咋樣?完了,這說不下去了。為什么不能說呢?
算了,不爭了。老婆起床了,狗也起床了。
上班了,一堆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