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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故鄉(xiāng)(二題)

2024-02-28 00:00:00謝華
鴨綠江 2024年12期
關(guān)鍵詞:煤油燈縫紉機衣服

煤油燈

夜晚,獨倚在春江第一樓的木格窗口,看著富春江沿岸的燈火點亮了這座城市萬千芳華。

細細品味我在富陽的五年移居生活,有跋涉,有挫折、有疼痛、有反思、有回味、有失去、有收獲。這個過程的酸甜苦辣,美或不美,都無關(guān)緊要,在密封的時間線條上,事件的發(fā)生與結(jié)束、事物的缺陷與圓滿,無疑會刻下清晰的烙印和引領(lǐng)自己走向另一個起點。

感嘆之余,望著折射在富春江里的燈影,忽然想起以前我曾給女兒講述我童年時代使用過的煤油燈。女兒是在城里生長的90后,在她的認知里根本就不知道煤油燈是何物,只是聽我講述,認為這是已經(jīng)絕跡了的古董。

20世紀70年代,我家有兩盞煤油燈。一盞是全身玻璃制造的罩子燈,最下面是一個圓盤底座,中間是鼓形瓶身,可以裝二三兩煤油。燈頭是鐵皮做的,像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一個兩頭細、中間粗的圓柱形玻璃罩子卡在上面,明亮又高貴。燈芯也是專用的棉布條,燈頭下還有一個小小的旋鈕,可以轉(zhuǎn)動調(diào)節(jié)燈芯的長短,控制燈光的大小。這盞煤油燈是父母從省城下放到農(nóng)村時特意帶過來的,樣式與集鎮(zhèn)上賣的不同,而且還多一個傘。有一段時間,因為我家擁有這么一盞帶傘的煤油燈,在村子里就成為人們談資的話題了。不得不承認,我家用煤油燈是最早的,它的確是整個村子最漂亮也最明亮的燈??梢园阉踉谖萘荷?,它放出的光,晚上在屋里就如同過白天,方圓一米的地方可看書寫字,整間屋子都充滿亮光,即使有一根繡花針落在地上也可以尋得見。父母親很愛惜它,三天兩頭就要用棉紙蘸少許煤油,將玻璃罩子上的油煙擦凈,時刻都要保持它的清潔明亮。這是我記憶中的第一盞煤油燈。

另一盞是我和哥哥自己動手用墨水瓶做成的簡易又樸素的煤油燈。

把用過的墨水瓶洗干凈,在墨水瓶蓋中間鉆一個圓孔,用牙膏皮制作一根筷子粗細的燈管,搓一根棉線或碎布條穿進燈管做燈芯,把它插入瓶蓋的圓孔中,擰緊在瓶口上,煤油就順著燈芯浸透上來,就成了燈頭,這時用火柴就可以點燃這盞小小的煤油燈。

煤油燈做好以后,母親還細致地告訴我們一些煤油燈之用法,說法之多,至今記得一清二楚:煤油燈燃著時,燈火要緩緩由小而大,以防墨水瓶驟然加熱,有炸裂之患。熄燈時,燈火也要緩緩由大而?。幻河蜔舻牧炼扔陕冻鰺艄艿臒粜鹃L短決定,挑出的燈芯長,火苗就大,四周就很明亮,但容易結(jié)燈花。老一輩人說燈花的出現(xiàn),是吉兆,不要剪它。時不時要用細鐵絲挑撥一下,不然很費油;如果燃著時不顯亮,可用一小塊樟腦,置于油中,光必明亮……母親絮絮叨叨的叮嚀,就像搖曳的火苗,讓我記憶尤深。

小小的煤油燈不知從哪個年代起,就開始點亮山村漆黑的夜晚,照亮一代又一代農(nóng)村人的生活。在我記事時,沒有見過其他的燈,就連蠟燭都很少見。只因我們老家那會還沒有拉上電線,沒有電燈可以使用,每家每戶最常用的就是煤油燈。

其實,即便是煤油燈,也不是可以鋪張浪費的。所以,不論春夏秋冬,多數(shù)人家的夜晚一般都不怎么點燈。吃過晚飯,人們大多早早上炕入睡了。睡不著的時候,就講古聊天,打發(fā)暗夜里的時光。

那時村子里的人家,晚上點煤油燈的,要么是農(nóng)忙時天黑了才回家燒飯吃,要么是家中來了重要客人,要么是婚喪嫁娶,要么是逢年過節(jié)……不然多數(shù)人家舍不得點燈,因為買煤油的錢太難掙了,而且供銷社也經(jīng)常斷貨,有錢也難天天買到。

現(xiàn)在,老家早已用上了電燈,但上年紀的人在一起說起往事,腦海中常常跳出來煤油燈。小小的煤油燈,的確跟兒時很多溫暖的記憶有聯(lián)系。

夏夜,我們在院子里小桌上吃過晚飯,大人們到一邊拉呱嘮嗑,我們就蹲在小桌上的煤油燈旁,捕捉一個個撲火的青蟲。有時也利用這不能照亮全院子的燈光,在半明半暗里玩著捉迷藏的游戲……院子里有了這盞燈,一切都像蒙上了輕紗,詩意朦朧。

在農(nóng)村讀書,其實老師的教學(xué)方式和方法比不上城市。老師們講完課,并不留多少作業(yè)。我們大多是在家自習(xí),一般自習(xí)時,差不多都要到晚上。因為每天放學(xué)后,要先幫大人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勞動。等到晚飯過后,放在土炕上的飯桌就不用撤下來了。母親就給我們點燃那盞煤油燈。她雖然不認識多少字,但對我們學(xué)習(xí)所用的一切都不吝嗇。這盞炕桌上的煤油燈放在飯桌中間,昏暗的燈光閃爍著,朦朦朧朧地映照著我們幾個兄弟的臉蛋兒。有時作業(yè)寫得厭倦了,我們就在燈影里做游戲。姐姐會借著煤油燈光在墻上給我做“手影”。隨著她的手指變化,墻壁上輪番地出現(xiàn)小狗、小貓、小鳥等各種動物。

晚上睡覺前,為了節(jié)約油錢,我們要把煤油中的燈芯撚小,此時,火苗也好像瞇著眼,在陪著我們打盹。我們慢慢睡去了,可母親還在煤油燈微弱的光影里為我們幾個小孩子做針線活。夏天一茬布鞋,冬天一茬棉鞋,都是母親每年迎時按候必須要做的營生。被煤油燻久了,母親的臉上都是油煙,第二天洗臉,鼻孔里黑黑的,鼻子也經(jīng)常發(fā)炎,后來就留下了鼻炎的毛病。此時,她面前的煤油燈被門窗縫里吹進來的一絲冷風吹得微微擺動,似乎隨時都擔心它被吹滅。室內(nèi)是靜寂的,窗外是靜寂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如豆的燈光像一個懂事的小女兒,默默地陪伴著她。母親的身影投在墻上,形成巨大的剪影,如銀幕上的特寫鏡頭,永遠存留在我的記憶里。

從春到夏,從秋到冬,母親大多數(shù)的時間都是在自己開墾的荒地里、鍋臺前、煤油燈下度過。

父親愛講故事,不過只會講很少幾個,但他卻能不厭其煩的反復(fù)地講,而他忠實的聽眾,也只有母親和我們幾個小孩子。講故事的時候,必然是在臨睡前的燈光下,時常我依偎在母親的懷里,父親就坐在炕沿上,興高采烈地講起來了。

“話說關(guān)公在曹營里,曹操待他可真不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可是哪知道這個關(guān)公……”我知道他下面又要講過五關(guān)斬六將了。果然,他一口氣講到關(guān)公和張飛在古城相會,“啊呀,那個張飛在城樓上,氣沖斗牛,只聽他大聲喊道,關(guān)某人呀,你好不要臉……喂,你怎么睡著了?”講到最要緊的地方,父親發(fā)覺母親睡著了,故事也突然停頓下來。

“嗯,嗯,沒有,沒有?!蹦赣H支吾著,一面又撫摸著我的小腦瓜。

我這時也覺得眼睛發(fā)澀,呆望著燈罩里昏黃的燈光,漸漸這燈光充滿了我的兩眼,以至溢出,以至溫柔的裹緊了我的全身。我什么也不覺得了,就漸漸睡著了。

這盞煤油燈,就像是一枝發(fā)光的畫筆,我童年的生命,都被它渲染得出色,調(diào)和得勻稱。

每當生產(chǎn)隊召開會的時候,一般都選擇在晚上。那時候會點上幾盞煤油燈,讓室內(nèi)亮堂一些。其實,村里開這樣的夜會,大多是村干部宣讀一下每家每戶每一時間段掙了多少公分,然后根據(jù)公分來分糧食。除此以外,在我的記憶中,那時在生產(chǎn)隊里還見過罩燈、馬燈、汽燈。之所以五十多年來,我還記得罩燈,主要是晚上生產(chǎn)隊分玉米、粟米、西瓜,甚至過節(jié)前分肉時,我們小孩子都會早早地背著籃子或者提著米袋趕到曬場上或倉庫邊,排隊等著。隊長、會計一到現(xiàn)場,把燈點亮,分東西的現(xiàn)場突然明亮起來,分到的人家,大人們或背或挑著分到的東西,小孩子跟著大人高高興興地回家了。

有時吃過晚飯,哥哥總是帶著我到村里的生產(chǎn)隊去玩,那時候生產(chǎn)隊里一般安排兩個人打更(音jīng),管著生產(chǎn)隊大大小小的四五十頭牛和三四十匹馬,每天晚上他們都要提著馬燈給牛馬喂草料和豆餅,認認真真地檢查牲口圈里的安全。生產(chǎn)隊給飼養(yǎng)員配的馬燈很方便,因為有玻璃罩,密封好,防風防雨,燈光亮且照得遠。我們之所以愿意去這里玩,就是能吃到飼養(yǎng)員烤的豆餅。豆餅是黃豆煉油之后留下的副產(chǎn)品,用大鐵鍋烤糊以后,很香、酥脆,但不宜吃多。

70年代末期,供銷社售賣的蠟燭也漸漸進入人們的生活,使用煤油燈的人家也越來越少了。

記憶中,我居住過的那個村子,是在1980年電燈才逐漸開始走進了我們的生活。因為不能天天通電,一周內(nèi)何時通電也不得而知。家里的電燈一般都掛在屋中的墻壁上,只要開關(guān)一拉,屋內(nèi)霎時亮如白晝,連犄角旮旯都照亮了。但有的時候,這種開關(guān)也容易忘記關(guān)閉。有一次,父親把一件棉軍大衣掛在掛電燈的釘子上,然后就領(lǐng)著我串門去了。不知從什么時間來的電,等我們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屋子里面都是煙。于是,我們四處尋找煙霧的源頭,后來還是我發(fā)現(xiàn),是電燈泡把那件棉軍大衣烤著了,好在燈泡的度數(shù)只有20瓦,熱度不高,又發(fā)現(xiàn)的及時,沒有釀成大禍。否則,對農(nóng)村的草房來說,后果不堪設(shè)想。

山村里總是這樣沒規(guī)律的供電,我們總是點著蠟燭來代替。剛開始,蠟燭還是奢侈品,可望而不可及。習(xí)慣了使用煤油燈的日子,有了電燈高度的亮著以后,倒沒有覺得有什么好,不要說詩意朦朧的境界是再尋不到,而當一切都是雜亂時,光線越強,雜亂的情形反越顯得刺目了。

這樣我就很容易由一切再聯(lián)想到我們過去的那個時代。

后來父母落實了返城的政策,我也跟隨著他們離開這個住過10年的小山村遷到省城。搬家那天,只隨身帶了幾口箱子,我問父親,為什么不把那盞陪伴我們很多年的煤油燈帶上?父親說:“城里有電燈,用不上煤油燈?!?/p>

全家遷到省城以后,我曾在農(nóng)村學(xué)校所學(xué)的那點知識,與城里的教學(xué)質(zhì)量簡直是不可比擬。除了白天認真聽老師講課,晚上還要發(fā)奮看書、做題、復(fù)習(xí),只有這樣才能夠跟得上成績。

為了不影響家人們休息,在我的不斷央求下,父親又買一盞煤油燈給我使用。這次的燈不像以前那樣高座的綠色的玻璃,這只是矮矮的一個,盛煤油的部分像一個圓鐵盒,小巧玲瓏,漆得殷紅,在這轉(zhuǎn)徙不安的生活中,倒是可引起一些清新感覺。

那時,母親卻總催我早睡,我怕她要罵我,總先維維睡一下,等大家都睡著了,我再起來,在撚小燈芯的煤油燈下偷偷看些書,有時身上雖不免有一點冷,但心中卻是浸滿喜悅。

再后來,我從省城到另一座城市讀書。從此,煤油燈徹底離開了我的生活。雖說,如今的電燈早已取代了煤油燈,但照亮我童年時代的那一盞煤油燈,永遠不會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消失,這也許就是對童年生活的溫馨懷念吧。

縫紉機

90年代,我從城里的平房搬入樓房時,也將陪伴母親30多年的老縫紉機一同搬入,放在父母房間的窗臺前。它的學(xué)名叫“衣車”,盡管它的“四肢”和腳踏已經(jīng)爬滿了紅銹,但機頭仍保持光滑鮮亮。幾十年來,母親總是用心呵護著它,時不時地給它上油擦拭,這臺老縫紉機成了我家除了我收藏的那些老舊書報刊以外為數(shù)不多的“老古董”。

記憶中這臺老縫紉機是1979年我們還在農(nóng)村生活時,父母賣了一頭黃乳牛,用150元從公社供銷社買回來的。那時候買這樣的“高檔貨”,除了錢還需要票。它來到我們家,當時我已經(jīng)讀了小學(xué),對這臺老縫紉機的印象非常深刻。在那個年代,物資相對匱乏,人們的生活非常困難,如果哪家擁有了自行車、縫紉機、手表和收音機這“三轉(zhuǎn)一響”,就算是富有人家了。“三轉(zhuǎn)一響”曾是那個時代財富的象征,小康的標志,也是大部分女孩擇偶的重要標準之一。

聽母親講述,她是18歲嫁給父親的,那時父親結(jié)婚時穿的大褂,還是借來的。姥爺給母親的陪嫁也就是兩個包袱,裝有母親平時穿的幾件衣服和鞋子。他們結(jié)婚,就別提有什么家具了。在母親的認知里,一個大件都沒有的婚姻,只要人好,她也愿意嫁。

那時候還沒有送貨上門這項服務(wù),是父母把它放到生產(chǎn)隊送公購糧到糧所的拖拉機拉回來的。老縫紉機是黑色的機頭和金黃色的臺面,在陽光的映照下,折射出耀眼迷人的光芒,車身正面有“蝴蝶牌”這三個燙金大字,讓人賞心悅目。看著眼前這臺夢寐以求的老縫紉機,母親愛不釋手,雙手不停地撫摸著它,就像撫摸著我們這些孩子一樣。

每次我放學(xué)回家的時候走進院子,只要母親不去地里干農(nóng)活,就是在家聽見她踩著縫紉機“噠噠噠”的響聲,隔窗就能看到母親伏在老縫紉機上的身影,專心致志地做著她的活計。

她的雙腳踏在縫紉機踏板上有節(jié)奏地踩著,右手轉(zhuǎn)動著滑輪,左手挪動著布料,指尖在針頭下穿梭,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繚亂。母親的手法靈活而熟練,仿佛并不是在縫補衣服,而是在演奏一首精彩的交響樂。隨著縫紉機“噠噠噠”的聲響均勻地走線,“噠噠噠”聲有時也會突然戛然而止,線斷了!母親捏著線頭在嘴邊輕抿一下,湊近機頭開始穿線,反復(fù)穿幾次都沒成功。然后搖頭輕嘆著,喃喃地說著,老了,眼睛花了。遇到這種情況,只要我在身邊,也總是充當“穿線工”這一角色。

母親心靈手巧,我的哥姐和我小時候穿的衣服都是她一手裁剪縫制的,讓我們在那個物質(zhì)貧乏的年代,能夠每天穿著干凈體面的衣服去上學(xué)是母親引以為自豪的事情。

每逢春秋兩季開學(xué)前夕,母親都會從供銷社扯回一些布料,雖然那些布料比較粗俗,但在那個年代也算是上乘佳品了。拿到家里,先為我們量好尺寸,然后用一張舊報紙按尺寸繪好衣服的結(jié)構(gòu),按著圖樣去裁剪布料,再坐到縫紉機前,低下頭仔細地把線穿過縫紉機的針眼里,雙腳踩著腳踏,時不時用手撥弄一下縫紉機上的轉(zhuǎn)盤,機器臺上的布料隨著母親有節(jié)奏的踩踏,迅速劃過臺面,密密的針腳就在布的邊緣形成了一排整齊劃一的線條,一件衣服很快便在母親手上誕生了。

把衣服全部做好后,母親叫我們幾個孩子過來試穿,看著我們爭先恐后試穿衣服的情形,母親臉上總是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我們家中哥姐和我共7個孩子,在那個物資不是很豐富的時代,對于我們的穿著,常常是大的穿小了,母親就把他們穿過的舊衣服往外翻過一面,改小給我穿。這樣,舊衣服經(jīng)過母親的修補,就變成一件好看的“新”衣服了。

每當看到母親踩縫紉機的時候,她也經(jīng)常說“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我雖然不知道這話出處是哪里,問過母親,她只說:“這是勞動人民總結(jié)出來的,不論到什么時候,要永遠記得‘入奢易,入儉難’的道理?!蹦菚r候年紀小,對這些大道理還沒有很深刻的感悟,但是從小耳濡目染,又在母親的教育下,我也懂得了生活里的不易和如何律己做一個勤儉節(jié)約的人。記憶中也有過小時候撿過麻繩頭,整整一大麻袋,到大隊上的供銷社換來兩條短褲,和哥哥一起分享。

那時窮鄉(xiāng)僻壤的孩子,沒有幾個總是能穿上新衣服的。我和哥哥每次穿上母親做的新衣服,都會樂顛顛地在村子里跑上一圈,惹得那些小伙伴們分外眼紅,有時候還故意把我推倒,讓新衣服瞬間變臟。每逢出現(xiàn)這樣的場面,我是一路哭著回家的。母親看到我這樣,也從來不批評我們,就是讓我們脫下來洗洗就干凈了。其時,雖然我很小,但我也明白,對于一個下放戶的家庭,落到一個陌生的村子里,準確的說還不屬于這個村的村民,因為按照當時的政策,不到一定年頭,是不給我們落戶口的。很多時候我們這些孩子是逃不過“坐地戶”的欺侮的。

母親一向都是為人善良,下放到這個村子里不爭不怨,是村里出了名的熱心腸人。自從我家有了這臺縫紉機,幾乎全村的家庭主婦都尋過來,常常揣來一些新舊布料,找母親給她們家的大人、孩子裁剪縫制衣服,母親都很樂意地應(yīng)允,只要有空就幫村里的人做衣服,并分文不取,義務(wù)為她們做。

母親出生于20世紀30年代,正逢上戰(zhàn)亂,不斷地流離失所,根本無法讀書,字也沒認識幾個。即便是這樣,通過母親的自悟,對于做一件衣服的量尺寸、裁剪等,也都是手到擒來。

特別到了年關(guān),是母親最忙的時候,不僅是我們家的,還有左鄰右舍來找母親做衣服的人特別多。各種衣料堆滿了案子,因此每年進入臘月的時候,都是母親最忙的時候,她必須趕在年前把人家的衣服做出來。記憶中深夜常被縫紉機“噠噠噠”的響聲吵醒,睡眼蒙眬中看到母親正伏在縫紉機前,就著昏暗的煤油燈光為鄉(xiāng)親們做著過年穿的新衣服。至于我和哥姐的衣服,差不多都要等到大年三十晚上才能做好,初一早上匆匆忙忙穿上。為此,我們幾個沒少抱怨過母親。

因為給別人做的衣服多了,家里堆積的碎布也越來越多,母親舍不得丟棄,就想方設(shè)法地利用起來。印象最深的是母親為我做的書包,由一塊塊五顏六色、各種形狀的碎布拼接設(shè)計而成,現(xiàn)在想起來簡直就是藝術(shù)品。除了這些,還有姐姐們玩的布口袋,我們用的鞋墊,都是用這些碎布頭拼接在一起打成厚厚的袼褙加工的。有時,母親也會把做好的一雙雙大大小小的鞋墊,送給那些來裁剪縫制衣服的人。

因了母親的善良,溫暖了鄉(xiāng)人,也溫暖了我的童年。

趕上下大雨,村里學(xué)校的老師一般也都去生產(chǎn)隊的農(nóng)田里視察那些莊稼,有沒有被風雨侵蝕。遇到這樣的天氣,老師就會給我們放假。而我就喜歡在一些人家圍起的木杖邊,采摘那些枯木樁上長出來的黑木耳。有時候,不小心就會扯破了褲腿或者袖口?;氐郊依?,母親總是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然后坐下來,挑了一塊和劃破的衣褲顏色相似的碎布,細心地用縫紉機為我縫補。而我,在那一刻,也喜歡坐在母親的身邊,靜靜地看著她忙碌的身影。

我也有趁著母親不在身邊的時候,學(xué)著她的樣子,拿來一塊舊布料,雙腳往腳踏上一踩,“噠噠噠”地縫起來。因為還是孩童時代,個子還沒有長高,就只能站著踩,踩出來的線條歪歪扭扭的,像蛇爬行的樣子……

平時不使用時,機頭可以翻轉(zhuǎn)隱藏在桌下,所以縫紉機也是我的寫字臺。在寫作業(yè)時,輕輕撫摸著那光滑潔凈的桌面,感覺得到它是母親的心愛之物。

后來,因為父母落實了返城政策,就離開了那個村子,這臺縫紉機也隨著母親進到城里。進入90年代,國家的物資的不斷豐富,集市和商場里各種款式的成衣漸漸增多,母親做的衣服已經(jīng)無法滿足我們的穿衣需求,她就不再給我們做衣服了,只是偶爾縫補一下她和父親的衣服。

此后,很少看到母親坐在縫紉機前忙活的樣子,但她那背影卻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如今,母親已經(jīng)過世20多年,我多想放在窗戶邊的那臺老縫紉機,除了在陽光里閃耀著光芒,還能“噠噠噠”地響著,陪伴著母親縫制著歲月的馨香溫暖……

作者簡介gt;gt;gt;gt;

謝華,作家、收藏家。杭州市富陽區(qū)紅色報刊史料研學(xué)中心館長。作品散見于《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人民政協(xié)報》《草原》《當代》《廣西文學(xué)》《北京文學(xué)》《山花》等百余家報刊300余萬字,出版《我心歸處是龍門》《情人卡·橡皮信》《中國紅色報刊史研究》《中國報紙創(chuàng)刊號圖史》等著作20多部。

[責任編輯 陳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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