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 州
斜陽應該很重吧?
你看,那飛鳥馱著斜陽歸巢,大概是斜陽太重了,它馱得那么吃力。雙翅一翻,斜陽掉在大地上,摔得支離破碎,每條河中,每個湖里,每個窗玻璃上,一塊又一塊,碎的斜陽,碎的琉璃。
思念應該也很重吧?
你看,白日里沒事人似的,天一黑,月亮一出來,一座座山就壓過來,一道道水壓過來,一個個名字壓過來,壓得背井離鄉(xiāng)的人喘不過氣。這一城的人呀,不及故地三兩個人的眸子。
愛應該很重吧?
你看,尾生死死抱著那柱,怎么也不肯松手,洪水如獸也掰不開他的十指。他緊緊抱的,是柱?還是愛情?
愧應該也很重吧?你看白娘子收了千年的廣大神通,低眉雷峰塔下,只能如此甘作佛子。并非她不能逃不能遁,是她不愿。壓她的,是塔,還是水漫金山的蒼生?
這個下午,有些心不在焉,好像是被什么所擾,浮著飄著,沉不進任何一件事里。書讀幾頁放下了,畫走幾筆停下了,電影看幾分鐘關掉了,無意賞花,無心逗貓,最后不知如何虛度過去。雖然,我知道這樣不好。
一顆很輕的心,和一顆很浮的心是不一樣的。輕的心,是靜的、逍遙自在的,無束也無縛,晶瑩剔透的,清晰的。浮的心,卻是亂的、不置可否的,始終被打攪著滋擾著,有些伸手不見五指。
不過,我想,熱愛著什么的心,一定是很重很重的,在那樣的熱愛里,人可以沉得下去,而且沉得很深很久。
(大浪淘沙摘自2023 年12 月11 日《今晚報》,范李麗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