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筆者的“四正”，從名分、本義、學(xué)理、法律上已弄清Records的含義，但堅持“Records文件觀”者依舊質(zhì)疑：若Records是檔案、那Archives是什么？兩者并列時又怎么翻譯？還有人說Records是記錄。既然是英語和法語帶來的問題，循著英法檔案歷史去尋找，才是解鈴的關(guān)鍵。本文以英法八百年檔案工作中重要人物和事件為主線，探求其檔案的源流、本質(zhì)、內(nèi)涵及演變，為檔案概念正史。

關(guān)鍵詞：卷檔；錄卷歸檔；檔案；皇家檔案；館藏檔案；現(xiàn)行檔案；概念；歷史

Abstract： The author's "Four rectifications" has clarified the meaning of Records in terms of name， meaning， reasoning and jurisprudence， but those who insist on the View of “Records as documents” still questioning： if records are “dangan”， what are archives？ How to translate when the two are juxtaposing？ Some people even say that Records are just documenting.? Since it is a issue caused by English and French， following the history of English records and French archives is the key to solving the problem that taking the important figures and events in the 800 year records and archives management of England and France as main thread， exploring the origin， essence， content， and evolution of records and archives， and proving their concepts history.

Keywords：? Rolls; Enrolment; Records; Chartes; Archives; Archivage; Concept; History

1英國檔案工作的歷史

1.1 英國檔案管理創(chuàng)立期（1085—1509）

1.1.1 王國治理需要是檔案工作原動力。中世紀的英格蘭，是教會管轄宗教領(lǐng)域事務(wù)、王國政府掌管世俗事務(wù)的二元權(quán)力政制體系。國王的秘書、中書（御前）大臣chancellor以及王室印章的保管人一直是神職人員?；始伊顮畹钠鸩莺兔芊?、信件處理等王室所有秘書工作，均由中書大臣及其隨從牧師負責，因當時大多數(shù)人、包括朝廷官員甚至國王都不識文字，文字系統(tǒng)大都由神職人員掌控，大主教也隨之成為國王的顧問和重臣。諾曼征服后的英格蘭，書面文字用拉丁文，國王及朝廷講法語，臣民百姓講古英語，直到近代早期的亨利七世時期，書面文字才開始使用英文。正是王國期冀長久統(tǒng)治及治理對證據(jù)的需要，檔案（本節(jié)除說明，均指records）、檔案工作、檔案館才伴隨著王國的行政而次第產(chǎn)生并為之服務(wù)；國王及其法庭、樞密院是英格蘭王國政制constitution的起點，他們形成的檔案也是公共檔案的起點。即公共檔案體系本質(zhì)上來自諾曼公爵及其講法語的繼承者?！白哉鞣詠淼挠⒏裉m的歷史與英格蘭的檔案史不可分割：你若不了解一方，就無法完全理解另一方?！?/p>

檔案。1066年諾曼公爵威廉Duke William of Normandy征服英格蘭前，盎格魯-撒克遜君主也曾制發(fā)過特許、令狀，但沒有以卷檔Rolls或簿冊Book形式抄錄并留下檔案的做法。1085年，威廉一世對國家治理的一項開創(chuàng)性功績，是派遣皇家專員赴各地對全國人口和經(jīng)濟狀況進行調(diào)查。按照英國公共檔案館（Public Record Office，PRO）學(xué)者盧克·歐文·派克Luke Owen Pike的研究，“1085年圣誕節(jié)，征服者威廉在格洛斯特Gloucester召開他的宮廷和樞密會議上，英格蘭第一部公共檔案的設(shè)計在此成熟”。一年后，基于各地匯總上報的調(diào)查表，形成了類似于中國唐代的籍書、宋代的版籍、明代的黃冊等記錄戶籍、人口、賦稅情況的《末日審判書》Domesday book，使國王能夠掌握國家人口及經(jīng)濟的基本狀況，被稱為公共檔案的先驅(qū)和最偉大的治理工具！威廉二世經(jīng)常將其用于行政目的，并向其他人推薦它。但除《末日審判書》及一些財政卷檔外，早期王庭及法庭的檔案幾乎沒有被保存下來的。對此英國歷史學(xué)家圖特T. F. Tout在研究早期檔案管理recordkeeping時發(fā)現(xiàn)，王室每個部門都有文件存儲庫，沒有保存下來的原因就是因沒有歸檔與檔案管理制度，被官員們帶走了。

自12世紀起，王室開始將重要檔案保存在國王小教堂的錦衣庫Wardrobe中。存儲設(shè)施看起來就像約柜ark或者衣櫥，并且是與金銀、珠寶、王冠、皇袍等在一起?，F(xiàn)存最早的卷檔rolls是1130年的管型（收支或財政）卷檔Pipe Rolls；1189年的王庭curia regis卷檔；1272年訴訟卷檔plea rolls。特別是系列管型卷檔，從1159年不間斷地延續(xù)到1832年，成為世界上最古老、最完整的系列羊皮卷檔案。若以12世紀70年代的《財政對話錄》Dialogus de Saccario中的詳細介紹算起，這一英格蘭獨有的卷檔技術(shù)和方法的應(yīng)用已有850年。有些卷檔的樣式，甚至連背書endorsement、旁注marginalia、標簽docquets等做法，都與亨利一世時期相同。而且所有檔案都在王國機構(gòu)及其行政、立法、司法活動中形成并支持其連續(xù)運行；王國的治理與檔案就像一個硬幣的兩面不可分離一樣。

檔案工作。1199年，約翰王King John即位后，在沃爾特大主教的建議下，開始推行錄卷歸檔制Inrolment（Enrolment），即登記、抄錄、歸卷。首先是中書法庭開始對文件進行歸檔登錄entry，即，將所有國王御璽核準發(fā)出的特許狀charters、專利權(quán)書letter patent、密封信函letter close，以及應(yīng)回報或貢獻給王室數(shù)額，抄錄于獻金卷檔fine rolls，形成特許、專利、密封、獻金等四大系列卷檔。卷檔通常以小字號、標準化、縮寫的形式，以節(jié)省羊皮。Roll的本義就是卷起來，將公文在羊皮卷上抄錄副本，并卷起來而成的卷檔，與中國古代竹簡卷（juǎn）起來收藏異曲同工。最初承擔錄卷的高級文員成為主簿法官（掌卷法官）Master of the Rolls后，就由三名專門文員負責。1389年，隨著文件增多，中書法庭錄卷書記官增加到了六名，號稱“六書記官”six clerks，并設(shè)立了錄卷處Enrolment Office。錄卷處與卷檔館Rolls Office都由主簿法官領(lǐng)導(dǎo)，即卷檔的形成與保管統(tǒng)一管理。

錄卷歸檔制的建立對王國的治理具有重要作用。一方面，稅收、獻金是王國歲入的重要來源，記錄在案才能保障收繳；另一方面，為防止一些臣民要求對其持有的特許狀、授權(quán)書的更新，特別是平息那些聲稱其權(quán)利文件已丟失的前朝臣民要更新文件并加蓋御璽的情緒和解決由此所帶來的行政困境。此后帶有“諾曼基因”的錄卷歸檔的檔案管理系統(tǒng)或制度，在中書法庭和財政法庭全面實施，檔案工作成為行政、司法和治理的不可或缺的環(huán)節(jié)。如1204年當年形成并保存至今的中書法庭獻金卷檔、特許卷檔、密封卷檔三大系列有1 300多卷，而前一位君主理查一世一年僅200余卷。英國中世紀史教授尼古拉斯·文森特Nicholas Vincent認為，1199年皇家中書法庭的錄卷歸檔制是個大飛躍a quantum leap into enrolment，是英格蘭系統(tǒng)性檔案工作的開端。盡管各種卷檔系列隨著王國機構(gòu)的變化而新增或停止，但“錄卷歸檔系統(tǒng)幾個世紀以來一直是皇家政府運行的核心”，而約翰王1199年則是“檔案革命”的標志年份。

檔案館庫。英格蘭王國的中書、財政法庭的檔案，一直跟隨國王巡視而處于流動中，沒有固定保存場所。金銀珠寶可以放在王宮的國庫，而檔案必須帶著走。因為國王在各地巡視時發(fā)特許狀、令狀時要了解和參考過去的情況，同時新發(fā)令狀也要抄錄于卷檔。如約翰王在位期間和他的朝廷及檔案巡行了約6.9萬英里，后來由于檔案數(shù)量過大、攜帶不便，就臨時存放在幾處行宮、甚至馬廄。錄卷歸檔制建立后，特別是首都由溫徹斯特遷至倫敦，王國機構(gòu)隨之建立檔案庫室，保存現(xiàn)行檔案，服務(wù)日常行政、司法活動。財政法庭的檔案四庫分散在威宮財政法庭的幾處辦公地點，主要是在大量形成和保存檔案的收據(jù)庭和國庫；西敏寺的教士會堂地下室，成為最后集中地。中書法庭及其卷檔則還跟隨國王的巡視處于流動之中，直到1290年愛德華一世驅(qū)趕猶太人后，將設(shè)在倫敦中心中書法庭巷Chancery Lane的猶太人皈依所Domus Conversorum劃給中書法庭主簿法官，成為中書法庭文秘處的辦公地，主簿法官也在這里辦公和居住，卷檔才有了固定的家。由于檔案與中書法庭日常工作聯(lián)系緊密，因而在其中的小教堂專門用于保存和利用檔案，后來就被稱為小教堂卷檔館Rolls Chapel。中書法庭的主要作用及業(yè)務(wù)，是簽發(fā)加蓋國王大印的文件，然后錄卷歸檔，因而有大量文書辦事員。“14世紀和15世紀的任何一年里，倫敦都有大約120名皇家中書法庭的辦事員在這里工作”，由此可看出文書工作的繁忙，也意味著每年有大量檔案產(chǎn)生。1323年，英國檔案館首次完成庫藏清冊的編制，并成為西歐其他地方類似舉措的典范。

隨著檔案形成積累，將形成時間久遠的歷史檔案專庫保存的做法開始出現(xiàn)。1272年在錦衣庫的基礎(chǔ)上，專門保存國王及中書法庭、財政法庭歷史檔案的皇家檔案館record office開始在倫敦塔建立。到14世紀中葉，除王室本身外，形成王國檔案的四大機構(gòu)是：中書法庭Chancery、民事訴訟法庭Courts of Common Pleas、王座法庭King’s Bench和財政法庭Exchequer，分別履行王國的政府行政、民事法庭、刑事法庭、財政稅收職能。保存王國檔案的主要地方是：歷史及王室檔案，在倫敦塔中威克菲爾德塔Wakefield Tower的皇家檔案館?，F(xiàn)行檔案，中書法庭在小教堂卷檔館Rolls Chapel；財政法庭在西敏寺教士會堂Chapter House的詩人之角、財政收據(jù)法庭Court of the Receipt、西敏寺回廊Cloister of the Abbey；民事法庭在威斯敏斯特宮Pallace of Westminster（簡稱威宮），即財政法庭管理和保存檔案的威宮四庫。威宮四庫與小教堂卷檔館就相當于部門檔案館或檔案中心，承擔移交倫敦塔檔案館前的檔案保存和利用。

檔案館長與主簿法官。1135年斯蒂芬Stephen國王時期制定的《王室章程》Constitutio Domus Regis規(guī)定的王室設(shè)置中，文書室主任clericus qui preest scriptorio（master of the writing office），是王國御璽的保管者，地位僅次于中書大臣，其職責是為中書法庭卷檔（即中書大臣卷檔、管型卷檔的副本）、國王令狀和傳票的制作提供抄寫書記員，并監(jiān)督他們的工作。據(jù)1215年檔案記載，最早有姓名的皇家卷檔保管人rolls keeper，是威廉·庫克爾William Cucuel，還沒有職位頭銜。1265年，約翰·德·柯克比John de Kirkby被命名為卷檔監(jiān)管官Custos Rotulorum，即卷檔館長Keeper of the Rolls；1286年，愛德華一世以專利狀任命約翰·蘭頓John Langton為主簿法官，專司中書法庭的文秘及檔案管理，是英格蘭中書法庭卷檔及檔案保管人和主管。1295年10月1日，愛德華一世的掌璽官亞當·德·奧斯戈德比Adam de Osgodeby接任已升任大法官的約翰·蘭頓，被任命為設(shè)在倫敦塔錦衣庫Wardrobe的中書法庭卷檔館館長keeper of the rolls of chancery，即皇家檔案館的前身。1305年，財政法庭司庫被要求向錦衣庫移交有關(guān)先王的特權(quán)檔案，置于亞當管理之下。

主簿法官是中書法庭十二名高級法官中級別最高的，因此也曾擔任王國御璽執(zhí)掌。隨著中書法庭職能的演變，主簿法官也被賦予司法職能；1520年，更是英格蘭和威爾士上訴法院民事庭庭長和民事司法負責人。作為一名法官，主簿法官的地位次于首席大法官，但依舊主管檔案事務(wù)，直到1958年的《公共檔案法》將其主管檔案的職責轉(zhuǎn)給大法官（the Lord of Chancellor）后，依然負責日常檔案工作，并擔任不列顛檔案協(xié)會（the British Records Association）主席。

檔案管理法令。1320年8月，愛德華二世以令狀指示國庫及財政法庭大管家，雇傭合適的人，對保存在財政法庭館庫、倫敦塔的卷檔、簿冊及其他英格蘭先王的文書進行監(jiān)督、整理和摘要，并要求所有檔案都要方便其利用和公共服務(wù)；這也是最早的專門針對檔案工作的法令。1322年12月，國王又下令要求相關(guān)官員對保存在財政法庭檔案四庫、錦衣庫等處的涉及英格蘭、愛爾蘭、威爾士、蘇格蘭的教皇敕令、特許狀及其他檔案muniments進行規(guī)范分類、編出舉要大全Calendar；對當時保存在各個城堡的所有特許狀、文書及檔案進行規(guī)范整理methodizing；允許學(xué)者為特定目的對某些檔案自由利用，并要提供幫助。此后王朝常有涉及檔案的令狀或法令，檔案中都有記載。如，將國王法庭、民事法庭的檔案移交給財政法庭保存。1340年12月，愛德華三世令狀任命托馬斯·伊維山姆Thomas Evesham為檔案館館長，并要求將中書法庭卷檔館約翰·圣保爾John de St. Paul保存的檔案，移交給倫敦塔中小御璽執(zhí)掌William de Kildesby，由其負責向威克菲爾德塔轉(zhuǎn)交。同時為中書法庭在移交倫敦塔檔案館前更好地接收和保存檔案，愛德華三世以專利權(quán)書將皈依所劃撥給主簿法官，這成為小教堂卷檔館Rolls Chapel及后來的公共檔案館PRO的館址。亨利六世1429年的一項法令Ordains（8 H. 6. c. 12）規(guī)定，任何有意盜取、撤出或者隱匿國王中書法庭、財政法庭及其他法庭的檔案，或者檔案中的令狀、回呈、處罰、處置、委托、授權(quán)書者，將以重罪犯Felons論處。

檔案工作的平靜期。任何事物發(fā)展都有其低谷和平庸期，特別是步入正軌后。英格蘭王國的檔案工作也是如此，當中書、財政兩大法庭的錄卷歸檔與檔案館長久保存已經(jīng)成為王國的制度，除1429年的法令外，“從理查二世1377年起，到亨利八世時期宗教改革完成，幾朝國王對公共檔案的保存和利用沒有特別的關(guān)注”。如1549年，名為Hoby的一名官員，在倫敦塔一個房間內(nèi)發(fā)現(xiàn)大量歷史檔案靠墻邊堆放，處于潮濕、霉變、蟲蛀與石化的損害狀態(tài)，也無法弄清是誰、何時將其堆放在此。因為160多年來議會和中書法庭的檔案何時移交給倫敦塔檔案館、處于什么狀況等都已不清楚，也沒有記載，這反映出英格蘭王國檔案工作完成偉大初創(chuàng)后，在相當長時期處于平庸甚至衰落狀態(tài)，或說是循規(guī)蹈矩的平淡期。這一歷史時期的檔案工作沒有什么大事件，唯一的大事就是國王長期對檔案管理的忽視。但正因有蕭規(guī)曹隨的檔案工作制度，使王國檔案得以連續(xù)形成和保存且從未被放棄，才有保存至今的較為完整的系列卷檔。

1.1.2 《末日審判書》與《財政對話錄》。經(jīng)濟是社會發(fā)展的基礎(chǔ)，更是國家財稅及國防的源泉。1085年，英格蘭再次面臨丹麥的入侵。威廉為了支付雇傭軍的費用，需要知道他可以使用哪些財政、稅收和軍事資源。為了解新王國的所有土地價值、誰住在哪里、誰擁有哪些財產(chǎn)，以計算稅源，同時為解決諾曼貴族間因土地而產(chǎn)生的分歧，威廉派專員將經(jīng)濟調(diào)查令狀送到英格蘭31個郡縣，要求將各郡縣的所有人口及財產(chǎn)，包括每戶的土地、房產(chǎn)，以及養(yǎng)殖牛、豬，磨坊、魚塘和其他設(shè)施等登記在冊，并將結(jié)果抄錄到羊皮卷上報送到溫徹斯特（諾曼征服后的首都）的國庫（后來的財政法庭）。1086年，國庫將各地報送的調(diào)查數(shù)據(jù)匯編成《全英普查清冊》Liber Censulis Totiue Angliae，即后來稱為《末日審判書》Domesday Books的古代檔案，也是英格蘭最早的公共檔案。《全英普查清冊》記述了幾乎整個英格蘭，提及13 000多個地方，甚至直到19世紀的人口普查之前，英國沒有再出現(xiàn)過類似的調(diào)查。起初，它被稱為“溫徹斯特卷檔”Winchester Roll或“國王卷檔”King’s Roll，因王宮及國庫當時在溫徹斯特；有時也被稱為“國庫簿冊”the Book of the Treasury。

為什么叫《末日審判書》？“末日審判”這個詞并沒有出現(xiàn)在其中；而中文將book（簿冊）譯為“書”也不準，因為11世紀時英格蘭還沒有紙，更沒有印刷（紙張和印刷術(shù)傳入英格蘭是15、16世紀），大多數(shù)人也不識文字，根本就沒有“書”的概念。1176年，財政法庭的《財政對話錄》中指出，之所以被稱為“末日審判”，是作為審判日的隱喻，因為它的記載就像最后判決一樣不可改變。1179年開始，它開始被俗稱為《末日審判清冊》，因其最終形式是簿冊狀；但專員在各郡縣調(diào)查后返回國庫的材料是卷檔形式，匯總時才改用簿冊形式。所以簿冊與卷檔一樣，都是檔案的保存形態(tài)，只是為了經(jīng)常查閱的方便。對此，《財政對話錄》的作者理查德·菲茨·尼爾Richard Fitz Neale、不列顛行政史奠基人托馬斯·麥道克斯Thomas Madox，都稱其為Rotulus Censualis，認為Rotulus（卷）同Liber（冊）是一個意思。這種將檔案技術(shù)引入國家治理體制，注定了英格蘭具有世界少有的最完整的檔案；派克更將《末日審判清冊》譽為“英格蘭檔案的鼻祖great ancestor”。征服者威廉以武力開啟的新朝代，終于找到了文明而經(jīng)久的治理工具。

財政是國家治理基礎(chǔ)，治理離不開檔案支撐。亨利二世時期的國庫司庫理查德·菲茨·尼爾Richard Fitz Neale于12世紀70年代撰寫的《財政對話錄》，是以師徒對話的形式，對英格蘭王國財政運行程序、管理方式、各方職責及會計制度等進行詳細介紹。后來成為財政工作的標準手冊，也是西方第一部財務(wù)會計工作的說明；特別是描述了在米迦勒節(jié)Michaelmas期間清賬工作中，國庫（財政法庭）官員各項工作職能、內(nèi)容、方法，其中就有關(guān)于財政收支卷檔的錄卷過程及方法?！敦斦υ掍洝芬岳∥膶懢停渲芯頇n一詞有rotulus、Rotulum、Rotuli、rotulis、rotulo、rotulorum等多種等變形，不僅貫徹全篇，而且在第十八章，何為完美的卷檔Quid rotulus exactorius專門講解了卷檔的制成方法。該方法作為最早的檔案管理技術(shù)，為約翰王的檔案管理體系創(chuàng)新和推行奠定了基礎(chǔ)。

收支卷檔，也稱為年度卷檔annalis rotulus、財政法庭大卷檔magnus annalis rotulus，包含每個財政年度按縣安排列的皇家收入賬目，是英國最早的年度系列公共檔案，僅次于《末日審判清冊》。現(xiàn)存除1130年的年度卷檔是幸存外，從1155年開始一直持續(xù)到19世紀。收支卷檔被譽為國家偉大的收支的工具，之所以稱為Pipe Roll，是因為它是將多幅羊皮紙疊齊、上端縫合在一起，然后再卷起來保存，看起來像管道pipe，就像水經(jīng)過河流注入海洋一樣，皇家歲入通過管道進入財政法庭賬目中，收支卷檔也因此得名。收支卷檔的基礎(chǔ)是郡縣農(nóng)場的賬目，即郡守為從國王的土地和郡縣內(nèi)其他權(quán)利獲得的收入而向國王支付的固定金額，以及欠下的債務(wù)的詳細信息。后來還包括為國王恩惠而提供的獻金繳納情況、國王法官在巡回審判中施加的經(jīng)濟處罰，例如郡守負責收集的稅款、其他稅款和援助等稅收記錄和用于國王的軍隊、船只、城堡、房屋和馬匹的支出，以及森林利潤、沒收貨物、土地充公和鑄幣的王室的賬戶。收支卷檔的副本也被報送并保存在中書法庭，稱為中書大臣卷檔Chancellor’s rolls，其目的和作用就是作為建立國家財政賬目檔案以備查。

1.1.3 約翰王與沃爾特。在英國歷史上，約翰王因丟失了在法國的土地和暴政有過不好名聲。早在12世紀30年代，編年史家馬修·帕里斯就寫道：“地獄雖然骯臟，但約翰國王的出現(xiàn)讓它變得更骯臟?！钡洞髴椪隆稭agna Carta開啟的“王在法下”與檔案管理制度的建立，這兩大歷史貢獻要歸功于他：“任何曾經(jīng)利用國家檔案館藏文件進行研究的人，都有理由感謝他所創(chuàng)立的皇家政府歸檔與檔案保存制度”。英國倫敦大學(xué)學(xué)院教授、中世紀史學(xué)家克蘭齊認為，早期大多數(shù)文件制作是為了行政而非長久保存，所以多數(shù)都是單份文件發(fā)出，或協(xié)議兩方各執(zhí)一份，沒有統(tǒng)一的錄卷歸檔做法；雖然1086年財政法庭就保存《末日審判書》，開啟了對重要檔案保存的做法，但規(guī)范、持續(xù)的大卷檔形成是在亨利二世開始。當時的大法官Chief Justiciar 休伯特·沃爾特Hubert Walter就親自監(jiān)督法律檔案的形成，以訴訟卷檔plea rolls和協(xié)議正本feet of fines形式保存司法檔案。

約翰是亨利二世最小的兒子，童年生活在父親的司法官拉努爾夫·格蘭維爾的家里，與其侄子休伯特·沃爾特相識。1184年，沃爾特曾在亨利二世時任財政法庭法官，在理查一世時任司法官。他比同時代的任何人都更能將政府各部門的經(jīng)驗結(jié)合起來。1194年他被任命為大法官后不久開始實行定期的系列法庭文件登記?；趯φ斦⑺痉ê托姓聞?wù)的了解，他向好友約翰建議，將文秘處chancery設(shè)立為一個單獨的部門更方便王國的行政治理。在 1199年5月27日約翰王加冕典禮上，休伯特被任命為御前中書大臣。僅三周后，就開始建立類似于國王法庭和財政法庭的特許狀和令狀錄卷登記制度。約翰王令中書法庭以財政法庭的大卷檔為例，將其所發(fā)出的信函、權(quán)證、令狀等都復(fù)寫一份以備查詢。此后，皇家中書法庭開始建立錄卷歸檔制，即發(fā)出文件的同時保存檔案keeping records as well as issuing documents，“使整個王國政府成為一個整體，而不僅僅是財政部門”。

在英國史學(xué)界和檔案界，1199年成為一個標志性年份：從約翰王即位開始，皇家治理的主要機構(gòu)財政法庭、中書法庭和王座法庭都開始系統(tǒng)形成和保存了大量卷檔。發(fā)出的文件、信件按類型分類抄錄于不同卷檔。特許卷檔記載著最莊嚴的授予，例如持有市場的權(quán)利；專利卷檔記錄一般性授予，如禮物；密封卷檔記載給各地治安官的指示；獻金卷檔則記載臣民因被授予的特權(quán)而向國王支付的獻金。這些卷檔記錄著皇家政府的行政、運作方式和財稅狀況。正是這一錄卷歸檔體制（enrolment）的建立，使皇家治理、管理及司法活動有據(jù)可憑。隨著官僚機構(gòu)的發(fā)展，12世紀后chancery發(fā)文逐年增加，新的卷檔系列也隨之增加，到亨利四世（1399—1413）時期，發(fā)文所用印章封蠟大約增加900%，其存檔也大幅增加。

英格蘭國王的朝廷可以說是流動的，國王巡視到哪里，就在哪里升堂理政或斷案，并現(xiàn)場查檔、制詔、發(fā)令狀、存檔；約翰王更是特別喜好在各地巡視，在位18年間，和他的朝廷（實際上就是中書法庭）帶著檔案巡行了約六萬九千英里，因此中書法庭的檔案并沒有固定保存場所。當檔案積累太大、太重、不方便攜帶時，就臨時存在某處行宮甚至是馬廄中。約翰王后期，檔案開始有了固定的保存地點，在1215年的封閉卷檔上就有“威廉·庫克爾William Cucuel收到卷檔”的記載，這也是現(xiàn)知有記載最早的皇家檔案保管人。系統(tǒng)、完整的檔案管理，即書面文件歸檔保存體制，是約翰王對英國歷史的一大貢獻，也是檔案能夠完整、系統(tǒng)地保存下來的根本原因。檔案的固定保存乃至后來的檔案館設(shè)置，也是約翰王與沃爾特創(chuàng)設(shè)的錄卷歸檔制度演進的邏輯后果。

1.1.4 中書法庭與財政法庭。英格蘭王國的政府體系源于王室、并以王室為中心。王室Household，起初是為國王家庭服務(wù)、協(xié)助君主履行國家元首職責的組織，如安排皇家住所、組織公共儀式、保管皇家收藏等。在治理結(jié)構(gòu)演變中。君主的主要侍從chief domestics，即王室的管理人員逐漸成為王國的高官。如《王室章程》規(guī)定，王室高官有6名，日薪5先令。其中的文秘主管Chancellor、財務(wù)主管Treasurer，到約翰王時期就成為王國兩大機構(gòu)的高官：掌璽官、御前大臣lord chancellor和財政大臣lord treasurer。此時的王國治理是行政、司法高度集中，王國四大機構(gòu)中，民事法庭和王座法庭專事司法；中書法庭和財政法庭則是行政、司法職能融合（我國清代甚至民國時期，縣官升堂斷案亦是行政司法合一）。關(guān)于法庭與法院，由于英格蘭的主要機構(gòu)都是由王庭、朝廷court衍生而來，其本義是在宮廷palace或廳堂Hall中理政、斷案而逐步演變?yōu)榉ㄍ?；而courtyard才有院之義；如審理案件稱為“開庭”“升堂”hold court trial，而非“升院”，所以這里主要使用“法庭”而非法院。但因現(xiàn)在一般將法庭解釋為法院的一部分，所以后面也會使用法院，如最高法院。

中書法庭。中世紀的中書法庭Chancery是國王實施最高統(tǒng)治的中樞機構(gòu)，維系著王國治理的協(xié)調(diào)運作，其歷史非常悠久，其拉丁文cancella原指斜方欄桿或屏風，用于將書記員與王宮主體隔離開來。由于其豐富的歷史內(nèi)涵和近千年的演進變化，也難以有單一解釋，必須基于歷史的時期來理解，如文秘署、檔案館、中書法庭、衡平法院、大法官法院、駐外領(lǐng)館等，即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職能和含義。1199年前，Chancery是王庭的文書機構(gòu)，與財政法庭是交織在一起或是其一部分，其職責是令狀的起草、制作、加蓋御璽和收發(fā)文件，并在法庭或王宮保存檔案。此時的Chancery可理解為文秘署、檔案館。從約翰王時起，Chancery與財政法庭分離，主掌國家行政事務(wù)。該機構(gòu)類似中國古代撰作詔令文書的中書省，但同時具司法職能，所以譯為中書法庭。作為王國行政權(quán)力的中樞，中書法庭承擔著皇家與王國證照、敕令、法令的起草、制作、用印，及錄卷歸檔inrol（enroll）、任命commission、條約treaties、leagues，以及所有國王與外國君主、國家、盟國，其他文件instrument；以及授予使節(jié)，或臣民令狀，特許狀、榮譽狀；給予外國人的文書、公告、附屬的徽章；赦免、訴訟文件移送令、法庭通知令、停止控告令狀等五花八門的文件。早期國王出行時，中書法庭的官員也隨從出行，同時還需要強壯的馬匹拉著卷檔同行。當國王法庭變成固定，檔案才開始保存在幾個固定場所?？梢哉f檔案與王國行政、治理須臾不可分離。13世紀時，中書法庭成為國王的統(tǒng)治中心及政府運作的中樞機構(gòu)，而由于行政事務(wù)大增，中書法庭在威宮設(shè)置常駐辦公地，中書大臣逐漸遠離國王，這也是后來國務(wù)秘書崛起的原因。

此后王室不得不建立自己的財務(wù)和文書部門：內(nèi)宮chamber逐漸成為負責王室的財務(wù)部門；錦衣庫wardrobe成為王室中掌握國王的小御璽及私人印章的重要機構(gòu)。當財政法庭和中書法庭要處理日益增多的國家事務(wù)時，國王也越來越依賴其王室的機構(gòu)和官員，逐漸從錦衣庫發(fā)展出國務(wù)秘書（國務(wù)大臣）及政府各個部門。到近、現(xiàn)代，由于王國機構(gòu)及職能的演變、國務(wù)秘書行政分權(quán)以及多個政府部門設(shè)立，到1533年，中書法庭行政職能完全剝離，僅保留了司法職能及檔案管理職能，所以又譯為衡平法庭；1873年《司法法》后稱大法官法庭等。

中書法庭的主官中書大臣lord Chancellor（或御前大臣、大法官），是執(zhí)掌王國大玉璽的群臣之首。曾集立法、司法和行政職能于一身，既是主持司法的大法官、又是行政的內(nèi)閣成員、還是立法的上議院議長，甚至1958年《公共檔案館法》還令其主管檔案工作。近千年來雖稱謂不變，但其職責從國王手下執(zhí)掌國璽、制發(fā)皇家令狀的文秘室首長到王國群臣之首，從權(quán)傾一時的樞密院長官到衡平法院的大法官，從腳踏行政、立法、司法及教會事務(wù)內(nèi)閣大臣到單一的司法大臣，其職權(quán)范圍比首相更廣，就像一條章魚一樣，將觸手伸入立法、司法、行政與教會等各個政府權(quán)力領(lǐng)域，其政治地位可謂跌宕起伏。

財政法庭。財政法庭是王國治理的經(jīng)濟基礎(chǔ)，源自國王的財寶庫treasure chest，其主要職責就是確定和保護國王的權(quán)益及王室歲入的安全，也具有王國稅收及涉及財稅的案件審理的司法職能。每年的米迦勒節(jié)Michaelmas和復(fù)活節(jié)Ester，國王及王庭要召集各地郡守進行財稅審計。當時采用棋盤狀chequer方格作為記賬板abacus，這種審計被稱為exchequer，這也是財政法庭名稱的由來。財政法庭下設(shè)三大部門：國庫Treasury、財政收據(jù)庭Exchequer of Receipt和財政審計庭Exchequer of Account。國庫既負責接收保存國王的錢財珠寶，也因其接收和保存皇家財稅、司法及外交檔案，甚至早于倫敦塔檔案館而被稱為英格蘭第一個國家檔案館first National Record Office。如皇家土地所有權(quán)證，末日審判書，王座法庭、民事法庭及巡回法庭卷檔，以及與外國列強簽訂的原始條約，教皇敕令，王室接收和贈予珠寶的登記，還有外國商人貸款文件、鑄幣廠文件、國庫給軍事及海軍的撥款文件等檔案。收據(jù)庭與國庫直接相關(guān)，負責每天收、付款，并保存國庫現(xiàn)金賬。除保存有大量木牘檔案Tallies、付款令、收據(jù)等外，也形成和保存很多系列卷檔及大量宗教房產(chǎn)相關(guān)的契約、賬目、登記冊，教會調(diào)查等檔案。因而如同Chancery一樣，Exchequer也被稱為國王檔案的偉大館庫great Repository of the King’s Records。

四大法庭形成的檔案，是王國檔案的主體。到15世紀末，四大法庭的檔案主要保存在中書法庭的兩館與財政法庭的四庫。倫敦塔的錦衣庫，用于存放王室檔案和中書法庭歷史檔案，后來成為皇家檔案館；主簿法官官邸的小教堂卷檔館Rolls’Chapel-office保存中書法庭檔案；威宮及西敏寺的四庫，保存財政法庭以及王座法庭、民事法庭的檔案。

1.1.5 卷檔與檔案。①獨特的卷檔。英格蘭獨特的錄卷歸檔的檔案方法enrollments of matters of record，應(yīng)當是來自法國諾曼。倫敦塔中的檔案證明：“使用卷檔作為記載事務(wù)的檔案，是威廉公爵從諾曼公國引入的習慣做法，諾曼人就是用小羊皮卷檔記載公國的歲入賬目和宮廷文件”。卷檔的“卷”表明形狀；“檔”表明性質(zhì)，即“卷型檔案”。國內(nèi)也有將rolls譯為“卷宗”或“卷軸”的，但也認為是指檔案。據(jù)Merriam-Webster詞典，Rolls是指卷起來的書面文件。為什么文件要卷起來？是為了保存。為什么要保存？就是為作為記錄和憑證，而這正是檔案的功能。今天很多歷史學(xué)家認為，卷檔不如簿冊狀登記方便利用，但它不用裝訂、攜帶方便、保密性好。中書法庭采用rolls形式保存檔案后，這一做法就成為英格蘭官僚系統(tǒng)的神圣傳統(tǒng)，即使羊皮卷檔明顯過時后很長一段時間仍然繼續(xù)使用。如備忘錄卷一直到 1927年才被登記簿取代；而議會的立法迄今還是用羊皮卷檔保存，可見傳統(tǒng)的影響之大。對此，邁克爾·克蘭奇認為，中世紀歐洲唯有英格蘭采用卷檔形式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是一個謎。

中書法庭有四大系列卷檔。財政法庭有收支卷檔Gascon rolls，是記載英格蘭在加斯康的財產(chǎn)卷檔；Scottish rolls，與蘇格蘭關(guān)系卷檔；Treaty rolls，與各國條約卷檔；Roman rolls，羅馬卷檔。中世紀歐洲政體中，以卷的形式存檔唯英格蘭所獨有，個別例外是：意大利薩沃伊大公將Cartulary Rolls引入公國，因為他是亨利三世的叔叔，熟悉英格蘭的做法。

②卷檔的制作。13世紀初，開始用更便于系統(tǒng)保存的方法，就是將所有發(fā)出令狀按照時間順序抄錄在連接縫制的羊皮上，卷起來形成卷檔（rolls）；這個過程稱為enrolment抄錄卷檔，相當于現(xiàn)在的歸檔。開始時一年一卷，隨著文件數(shù)量種類增多，開始分類歸卷，如中書法庭的closed rolls、patent rolls；財政法庭的pipe rolls等。PRO中77個檔案組合record group中，保存到現(xiàn)在的卷檔有幾十種。通常一個卷rotulet是由兩張羊皮縫在一起0.4m×1.5m，然后再將若干幅疊齊后頂部縫在一起，卷起來成為一個大卷。1130年的一個大卷有16幅；13世紀有20～23幅，雙面書寫有約20萬字；14世紀早期的有些大卷達50幅，展開后最長達幾百米。卷檔形成的方式主要有兩種：一是將多幅羊皮紙首尾縫接成長條后卷起來，稱為“中書法庭立卷法”enrolment Chancery-wise。最長的卷檔由幾百甚至上千幅羊皮紙連成，有幾百米長。二是將多幅羊皮紙頂部對齊縫合后再卷起來，稱為“財政法庭立卷法”enrolment Exchequer-wise，這種立卷法也被其他法庭所使用，優(yōu)點是方便利用。在每一幅背面底部都有對卷中內(nèi)容的背書說明，方便查詢所需的內(nèi)容在哪一幅，而不必將整卷展開。因此財政法庭式卷檔實際上是卷式與簿冊式的折中：先簿冊排列再卷起，比中書法庭式利用方便。

③檔案的含義。普通法的基礎(chǔ)和根據(jù)之一，就是普遍認可的慣例和規(guī)矩，所以慣例和規(guī)矩的保存是法律連續(xù)的根本。英國法學(xué)家威廉·布萊克斯通爵士Sir William Blackstone在其經(jīng)典的《英格蘭法律評論》中說，“原始撒克遜人以及他們在大陸上的同胞，僅靠記憶來保留法律；但目前我們的法律慣例的記錄和證據(jù)，都已保存在法院的檔案中”，即“司法判決及所有法庭記錄，冠之以‘檔案’之名under the name of records，登記并保存在專門的公共存儲庫中”。這種做法已成為普通法的組成部分。此外，托馬斯·麥道克斯認為，財政法庭檔案中，大卷檔（管型卷檔）Pipe Rolls處于首要地位，因為在其形成過程中，一些背景材料也留存下來，其中包含著政府機構(gòu)的運行以及財政法庭如何?？眂ollating、核對checking、匯總summering大量信息，其與卷檔中文件的相互勾連interlocking正是檔案的屬性。1883年，PRO成立管型卷檔學(xué)會Pipe Rolls Society，專門研究、出版財政法庭的大卷檔。

除成卷保存的檔案外，實際上英格蘭也有簿冊形狀的檔案。如從各種來源收到的相關(guān)文件document，包括國王發(fā)出的外交、正式信函的草稿及回函ancient correspondence；有關(guān)死亡貴族的土地狀況報告inquisitions，海外皇家地產(chǎn)經(jīng)營狀況；宗教及貿(mào)易行業(yè)公會證書Guild Certificates，與教皇和主教來往信函；主教采邑回饋及圣職圣俸（benefice）等，隨著積累形成系列，用線縫在一起，形成如現(xiàn)在書本狀的冊檔files。此外，王座法庭、民事法庭，除了由聽證會記錄、不出庭的借口和律師任命等錄卷形成的辯訴卷檔plea rolls，很多在形成卷檔前的材料，案件各方的承諾清單、宣誓或未宣誓陪審員名單、根據(jù)調(diào)卷令由下級法院提交的訴訟記錄等，也都是以案卷file形式保存，但不如辯訴卷檔那么完整，并時有丟失。另外還有成捆扎狀的主教卷扎cardinal’s bundles，中書法庭令狀chancery warrant等，整理時釘起來，這是簿冊型檔案的起源。

④卷檔是檔案。（1）形式上，凡發(fā)出或收到的單份法令、特許狀、權(quán)證、信函、令狀、陳情書等是文件；而將各種文件分類抄錄在羊皮卷檔，為憑證、查證目的而保存的則是檔案。如，并非為發(fā)出，而是為保存的rolls與records；國家因普查、調(diào)查而收集上來的材料；匯總成冊、保存?zhèn)洳榈哪┤諏徟袝?；法庭的司法判決和庭審記錄進行錄卷作為證據(jù)，都是檔案。（2）內(nèi)容上，卷檔的名稱通常就是檔案的種類，反映著所抄錄的文件形成時的功用。如中書法庭四大系列卷檔、財政法庭收支卷檔、支付令卷檔、王室的開銷卷檔Mise Rolls等，英國現(xiàn)存70多個系列卷檔，基本都是以其所載文件的功能命名。卷檔名稱既是檔案的分類，也是檔案的來源、登記及原始順序的保障。（3）詞源上，1656年托馬斯·布朗特的《難詞集》這樣解釋：“Record，法律上指記載于羊皮卷檔Rolls of Parchment、保存在存案法庭Courts of Record的真實且不可更改的書面證據(jù)written testimony?！痹撛~源自拉丁文recordari，意為“記住”，包括recordum、recordo、recorda、recorde等多種形式。rolls與records基本是同義詞，前者是檔案的外在形式，后者是檔案本質(zhì)內(nèi)涵。（4）使用上，最早是亨利一世在1110年的一個令狀中，告知Richard de Monte，“it is in my rolls”的記載。即，這事在我的檔案中有記載。英國著名法學(xué)家愛德華·庫克爵士Sir Edward Coke將檔案定義為：由承載法庭記錄及活動的羊皮卷rolls所構(gòu)建的紀念物，其重要性在于絕對真實。它不受任何目擊者及陪審團的挑戰(zhàn)，因其自身就是證明。蘭巴德在《論治安法官》中有個比喻：“檔案，就是在代表著信任和效力的法官面前，所發(fā)生（做）事情的記憶物?！薄八裕浵聛?，是法官首先要考慮之事，然后訴諸卷檔，因而卷檔也就被形象地稱之為檔案！”（5）時間上，財政法庭的收支卷檔是在年底后的幾個月內(nèi)編制的，如同現(xiàn)在的次年立卷歸檔后形成檔案。而最早卷檔已將近900年；此外，大卷檔展開達幾十米（最長400米），包括一年的內(nèi)容，顯然已不是發(fā)出或收到文件的格式，因某一文件既不可能成系統(tǒng)，也不可能長達幾百米，更不可能被保存幾百年，說明卷檔是檔案而非文件。（6）概念上，Rolls是檔案的外在形象概念，records是檔案內(nèi)涵抽象概念。有些檔案是簿冊式羊皮紙，特別是紙張出現(xiàn)后的簿冊、案卷狀，依然稱為records，其內(nèi)涵是真實的憑證。倫敦國王學(xué)院教授卡西迪Cassidy，專門有文章介紹卷檔與其初始文件Preliminary Documents的關(guān)系：財政法庭的法令、各種往來信函及地方賬目等各種文件，在抄錄于卷檔后將被廢棄或保留一段時間。英國1938年、1958年的《公共檔案法》約1.3萬字中，有362個Record、66個roll，沒有Archives！Record不是檔案是什么？

1.1.6 倫敦塔檔案館。至少從愛德華一世（1272年）以來，皇家檔案就一直保存在倫敦塔白塔內(nèi)的圣約翰教堂，這里本是王室的錦衣庫和財政法庭金庫。1278年，財政法庭卷檔被送進倫敦塔，交由皇家大法官royal justice保管。1305年，愛德華一世下令將一批教皇特權(quán)狀送到倫敦塔，由錦衣庫管理員Controller和中書法庭卷檔保管人Rolls Keeper共同負責。1312年，為保存在那里的更古老的檔案特別建造了大柜子。14世紀，一些外交檔案還被保存在白塔的“黑廳”，即地下暗室和毗鄰的內(nèi)室。1340年，托馬斯·伊夫舍姆爵士被任命為塔內(nèi)的中書法庭卷檔館長。中書法庭檔案被移到威克菲爾德塔，從1360年至1560年，檔案館行政辦公室設(shè)于此，因而也被稱為檔案塔Records Tower。白塔的圣約翰教堂則主要用于向倫敦塔移交檔案的臨時存放地，同時也用來存放較少利用的檔案。

倫敦塔檔案館藏涵蓋王國及在國外重要的歷史及其財產(chǎn)權(quán)利，主要有：盟約及條約；在法國等國家取得的財產(chǎn)；理查三世頒布的法律文本原件；愛爾蘭法律與自治機構(gòu)；不列顛海外自治領(lǐng)及海外島嶼的利益；諾曼財產(chǎn)及法蘭西王國頭銜的獲得；王國所有領(lǐng)土及英格蘭所有土地所有權(quán)；皇家授予的自由和特權(quán)；中書法庭及財政法庭發(fā)出的令狀、訴狀和訴訟程序；特許狀和地契及合同；英格蘭森林的測量與邊界；蘇格蘭對英格蘭的效忠和依附；莊園和土地范圍或調(diào)查；修道院的解散和土地的捐贈；賦予城鎮(zhèn)法人或個人的自由和特權(quán)庭；議會陳情及權(quán)利證據(jù)；等等。由于檔案館的專業(yè)性，有時財政法庭和國庫的檔案也在倫敦塔進行分類，許多財政法庭文件不得不從威宮沿泰晤士河順流而下到倫敦塔。雖然財政法庭的檔案被歸還，但許多法律檔案都留在了倫敦塔檔案館，其“系統(tǒng)的檔案保存很快構(gòu)成了公共檔案的骨干”vertebrae of the public records。1671年《英格蘭的現(xiàn)狀》一書中專有倫敦塔檔案館的介紹，并評論道：我們國家的檔案是每個人權(quán)利的永恒憑證；沒有它，任何關(guān)于這個國家的歷史都無從書寫和證明。

即使以現(xiàn)今標準看，1340年時倫敦塔records office都可稱為檔案館，它是檔案工作發(fā)展到一定階段的產(chǎn)物：①有形成積累了50～100年的檔案；②國王令狀設(shè)立的專門機構(gòu)；③專門保存檔案的館庫和人員，愛德華三世時曾有修繕館庫的專門令狀；④檔案離開形成機構(gòu)而單獨保存；⑤有專職館長職位；⑥永久保存50年以上檔案；⑦對學(xué)者開放利用。

1.1.7 記賬木牘檔案。12世紀初，在大多數(shù)人不識文字的英格蘭，財政法庭發(fā)明了記賬木牘（有譯為符木），作為交易和債務(wù)的記賬憑證。所謂記賬木牘Tally sticks，是在木條上通過橫向切口的寬窄和數(shù)量（切口大小代表錢數(shù)，標準是：手掌厚度的是1 000鎊；大拇指厚度100鎊；小指20鎊；膨脹大麥粒1鎊），記錄交易金額，并在每根木牘上寫上交易的詳細情況。然后將木牘豎向一劈為二，一半叫收據(jù)tally，作為錢款已付的憑證；另一半叫賬目存根counter-tally，由財政法庭作為財會檔案保存。當時國家賬目是由國庫負責，大量款項的收、支都也都是由國庫保管。在沒有紙張的狀況下，記賬憑證載體除了木牘，幾乎沒有其他形式，財政法庭的一個主要官員被稱為木牘執(zhí)掌tallier（One who keeps tally），今天的財務(wù)出納teller即源于此。還有一種市場交易憑證，是兩半板條刻痕一樣，長短不一，長的叫庫存stock（股票一詞的來源），由付款方持有，短的叫存根foil，由收款方持有。這樣雙方都有明確的交易記錄，每一方都以對方的為證明。當兩半合為一體時，若完全一樣即為真實，若雙方刻痕數(shù)不一，刻痕多的為假。這些記賬木牘通常是可兌現(xiàn)、轉(zhuǎn)讓，中世紀法庭都認可這種憑證。亞當·斯密《國富論》第二卷講，“1696年時，記賬木牘有四折、五折和六折之分，鈔票則有八折之分”；拿破侖法典1333款曾提及記賬木牘；甚至20世紀在瑞士鄉(xiāng)村還在使用。英國財政法庭將記賬木牘作為財政檔案而積累和保存長達700年，到1824年才停止使用。1834年木牘檔案銷毀時引發(fā)大火，將威宮燒毀?，F(xiàn)今英國國家檔案館在倫敦拉斯金街Ruskin Ave的大門，就是木牘檔案的藝術(shù)造型。

1.1.8 檔案的利用。①現(xiàn)行檔案利用。檔案的首要目的是資政利用。檔案形成后一般在兩大法庭要保存五十年左右，供行政、司法之用。兩大法庭的行政、司法活動，需要基于檔案辦理，檔案成為王國行政、治理的基礎(chǔ)。有了錄卷歸檔系統(tǒng)，中書法庭就能為國王提供檢驗文件真實性的手段，這也是約翰王要建立檔案工作的初衷之一。例如當時一些貴族聲稱曾收到過亨利二世（約翰王之父）的特許權(quán)證，后來燒毀了或丟失了。由于當時沒有歸檔制度，發(fā)出的特許權(quán)證沒有存檔，所以無法證明；還有的拿出特許權(quán)證也無法證明真?zhèn)?。?199—1517年間的特許權(quán)證除個別年份不知何故缺失外，都完整保存至今，成為英格蘭王國最具特征的檔案。據(jù)財政法庭1259年的備忘卷檔中記載，曾查閱1241年的原始卷檔、1239年的大卷檔，繼續(xù)追索債務(wù)欠款；一筆1227年的欠款1267年才償還；1259年大卷檔中還有1200年的一筆現(xiàn)金未付，后被追回。同時在翻閱卷檔、追查歷史債務(wù)欠款時，又形成新的檔案——概要卷檔compendium rolls。1324年，色雷Surrey和撒賽斯Sussex兩郡的治安官就收到根據(jù)25個概要卷檔列出對債務(wù)傳票，包括1229年，色雷巡回法院開具的罰單，森林巡回法院1240年的罰單。卷檔編制后在中書、財政兩大法庭的保存中，行政、司法事務(wù)離不開檔案的證據(jù)作用，很多年都要查閱和交叉引用。

②館藏檔案利用。檔案館保存檔案的目的是為了歷史和更廣泛的利用，早在愛德華三世46年（1372年），議會下院就認為檔案是人民的永久證據(jù)，所有國王的臣民都可以利用，并做出決定：公共檔案屬于國王及王國，是每個人特別權(quán)利的證據(jù)，所有國王的臣民都可利用公共檔案。為此下議院還請求國王愛德華三世：國王法庭上的檔案和一切都應(yīng)該保留在那里，以便在需要時為所有各方以及所有與它們相關(guān)的人提供永久的證據(jù)和幫助；現(xiàn)在他們拒絕在國王法庭進行搜索和舉證，愿陛下您通過法令規(guī)定，可以對所有與他們有關(guān)的任何檔案進行搜索和舉證，包括對國王和其他人不利的情況。1373年愛德華三世國王批準了下議院的這一請愿。

利用基礎(chǔ)是編目、索引、摘要，而促進和方便利用的方式之一是檔案匯編及舉要大全calendar。所謂舉要大全，是概括館藏系列檔案文件主旨、要點的出版物，詳細的摘要可以用來替代原文。完整的描述性摘要full descriptive summary。將檔案中的所有重要元素都記錄下來，所有名稱、日期和重要陳述都被注明，重要的段落被完整引用，以便研究人員無需查閱原件，從而成為檔案文件的替代品。其優(yōu)點是比完整的檔案占用的空間更少，也方便各地讀者獲取檔案的核心內(nèi)容。而舉要大全編制花費專業(yè)人員大量時間研讀檔案原文后逐個文件編寫，且須忠于卷檔的原文、原序。拉丁或其他外語原檔，通常以英語編制，但重要或模糊的術(shù)語或段落則以原始語言給出。總之，舉要大全比摘要digest完整；比概要summery詳細；比大事記chronicle全面，并以圖書形式出版發(fā)行，是英格蘭檔案館藏提供和鼓勵利用的一個創(chuàng)舉。早在1322年，國王就明令要求檔案館編寫舉要大全，以方便其了解先王的治理業(yè)績。最先編制的舉要大全是加斯康Gascon（和諾曼一樣曾屬于英格蘭）財產(chǎn)卷檔舉要大全，方便了解王國利益。這種檔案編研與利用方式已有七百年。現(xiàn)今英國國家檔案館在介紹查檔利用時，首先就建議讀者根據(jù)索引找到舉要大全來閱讀，如果是一般了解或核對關(guān)鍵信息，則不需要看檔案原件就能把握其要義；只有做研究才需要根據(jù)其編號調(diào)閱檔案。舉要大全的作用甚至當初都沒想到，如愛爾蘭公共檔案在1922年愛爾蘭內(nèi)戰(zhàn)期間悉數(shù)被毀，這意味著之前制作的舉要就成為現(xiàn)存檔案。

1.1.9 公共檔案與國家治理。檔案的形成和保存首先是治理（統(tǒng)治）的需要，檔案制度深深嵌入英國的國家政制constitution之中。①國家治理的基本信息。1086年《末日審判書》曾使國家人口與經(jīng)濟狀況一目了然。80年后，有些國情基本信息已過時，亨利二世于1166年發(fā)出敕令，要求所有貴族、領(lǐng)主、騎士及封臣用密件告知有關(guān)總佃戶數(shù)、兵役情況、佃戶名錄等信息。地方貴族領(lǐng)主按要求報送的回呈，最后在財政法庭匯總，稱為“領(lǐng)主回呈”Cartae Baronum，相當于國王掌握當年皇家土地資源及人口情況的國情“快照”，即《末日審判書》的2.0版。Domesday Book、Pipe rolls、Cartae Baronum以及其他各類卷檔，構(gòu)成了國家系統(tǒng)的財政、行政管理檔案，是當時歐洲各類政體，甚至是教皇都無法比擬的。②行政管理的重要環(huán)節(jié)?！敦斦υ掍洝分兄v：財政法庭所管理的Pipe rolls記載著地方郡守與財政法庭無休止的斗爭：前者總想隱藏應(yīng)當上交的收入來源，夸大其工作的開銷以為自己謀利；后者要弄清屬于國王的每一個便士，而只有依據(jù)檔案，財政法庭才能在這一博弈中占得先手。若沒有檔案，太明顯的誘惑會導(dǎo)致不道德的地方官去篡改或者重寫其所發(fā)出的令狀和傳票以隱瞞已付賬，或者夸大書目以免除其應(yīng)對國王應(yīng)盡的義務(wù)，最終將導(dǎo)致國家財政混亂。正是有檔案作為治理的基礎(chǔ)及“官僚體制程序上的典范”，12世紀時的歐洲大陸國家實難望其項背。雖然卷檔制度要耗費大量羊皮，還有檔案管理成本，但確是控制王國經(jīng)濟的主要方式。③機構(gòu)之間的協(xié)作橋梁。中書法庭與財政法庭分開后，有些涉及兩法庭事務(wù)更是離不開檔案。新的治理結(jié)構(gòu)中因行政管理的需要，在兩大法庭間形成卷檔副本互抄制度。中書法庭四大卷檔中，凡涉及獻金及免除錢款的事項，都要將副本抄送財政法庭，由其去執(zhí)行對地方貴族、臣民征繳獻金稅費，特別是獻金卷檔。辦理完留存在財政法庭的稱為原始卷檔originalia rolls，作為收繳獻金的依據(jù)。而財政法庭征繳后的情況要通報給中書法庭，因而形成相應(yīng)的卷檔。同時，財政法庭的大卷檔也要抄送中書法庭，使王室能掌握國家稅收和收入。沒有中書法庭獻金卷檔副本，財政法庭無收款依據(jù)；沒有財政法庭稅款收訖與否的大卷檔副本報中書法庭（保存為中書大臣卷檔chancellor's rolls），國王無從知道貴族的稅賦及獻金是否兌現(xiàn)。④輔助行政的卷檔勾連。財政法庭的支出卷檔issue rolls與支付令卷檔liberate rolls，兩者密切相關(guān)：前者記錄收據(jù)庭支付的所有款項；后者是前者行為的依據(jù)，即中書法庭交給財政法庭支付令狀writs of liberate形成支付令卷檔。因財政法庭只有收到中書法庭的支付令才能付款，一旦財務(wù)出現(xiàn)差錯就要以檔案為憑證。所以檔案與治理深度契合，已成為行政、司法的基因：兩法庭的行政、司法的協(xié)作與檔案的勾連表明，行政治理離不開檔案的支撐。

1.1.10 中世紀英格蘭檔案工作特點。1199年是英格蘭檔案工作制度建立的標志性年份，已成為英國學(xué)者的共識。正是約翰王即位后，中書法庭開始建立了皇家檔案管理制度，將發(fā)出及收到文件抄錄于卷檔、并作為檔案保存。這不僅使中書法庭能比以往更好地管理與控制，而且促進了財政、行政與司法的發(fā)展?！昂媳е?，生于毫末”，約翰王時期開始的檔案管理的傳統(tǒng)和系統(tǒng)保存的檔案，正是今天英國國家檔案的核心。①從檔案與治理的關(guān)系看，“中世紀政府書面記載的檔案written records，不僅是自身活動及權(quán)利的證據(jù)，而且更是作為政府運作程序化的進階石”，“卷檔本身已經(jīng)成為現(xiàn)代英國政府起源于中世紀的象征”。在1838年《公共檔案館法》六百年前，就已經(jīng)是政府治理的工具tool和最顯著的標志icon之一。②從檔案載體獨特形式看，始于1199年的英國歷史檔案如此系統(tǒng)、完整地保存至今，世界上沒有任何國家可與之匹敵。在沒有紙張的時代，羊皮卷檔已包含著幾百年后才出現(xiàn)的全宗、來源、事由、登記室及原始順序等原則，且有利于長久保存；rolls是檔案形象的外在概念，records是檔案本質(zhì)的內(nèi)涵概念。③從檔案工作管理體系看，錄卷歸檔制的建立和推行與約翰王的決策和中書大臣沃爾特負責推行分不開；檔案在滿足行政、法律及治理的功效后，依然有證明王權(quán)來源的法理價值和歷史價值。而設(shè)立面向公眾和歷史的檔案館，正是王國統(tǒng)治者的一種明智選擇，當然首先是國王要延續(xù)其統(tǒng)治及財產(chǎn)合法性的證據(jù)需要。

1086年的國情普查檔案、1199年建立的檔案工作系統(tǒng)、1272年設(shè)置的皇家檔案館以及14世紀70年代檔案工作進入平靜期，間隔百年左右先后出現(xiàn)，完美體現(xiàn)出中世紀英格蘭王國治理實踐中對檔案事務(wù)認知進化的演進發(fā)展規(guī)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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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國家檔案局 王嵐，博士，研究館員 來稿日期：2023-0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