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旭俊,王文革,楊云月,楊云彥
濕疹是一種慢性、復發(fā)性、炎癥性皮膚病。臨床上特應性皮炎、接觸性皮炎、結節(jié)性皮炎等均有濕疹樣的表現[1-3]。一項研究顯示,42 d的嬰兒濕疹患病率高達57.3%~75.7%[4]。濕疹的確切發(fā)病機制目前尚不明確。研究表明濕疹的發(fā)病主要與Th1、Th2、Th17 細胞因子表達水平變化相關[5-6]。白細胞介素(IL)-36γ是IL-1細胞因子家族中的成員,廣泛存在于人體各種組織中。在多數情況下,IL-36γ 作為炎癥介質,通過刺激IL-6和腫瘤壞死因子(TNF)-α等細胞因子表達,增強Th1細胞的免疫反應,參與炎癥的發(fā)生[7-8]。此外,IL-36γ 與IL-13 存在正相關,可通過Th2 細胞加劇炎癥反應[9]。已有研究發(fā)現IL-36γ參與濕疹的發(fā)病過程[10]。臍帶血是早期易于獲取的生物標本,其所含細胞因子可作為嬰兒濕疹的潛在生物標志物。臍帶血中Th2細胞因子(IL-4)水平上升,以及Th1 細胞因子(干擾素-γ)水平下降會增加濕疹的發(fā)生率[11]。然而,尚缺乏臍帶血IL-36γ與早期嬰兒濕疹的相關性研究。本研究通過檢測臍帶血IL-36γ水平,旨在揭示早期嬰兒濕疹與IL-36γ的相關性,以便早期識別高濕疹風險人群,實施相應的預防措施,降低嬰兒濕疹的發(fā)病率或減輕濕疹的嚴重程度。
1.1 研究對象 選取2020 年9 月—2021 年5 月空軍軍醫(yī)大學空軍特色醫(yī)學中心出生的新生兒。納入標準:(1)37~41+6周出生的足月新生兒。(2)出生體質量2 500~4 000 g。(3)出生Apgar 評分≥8 分。排除標準:(1)先天畸形。(2)出生前有宮內窘迫。(3)出生后有高膽紅素血癥、新生兒出血癥等新生兒疾病。(4)先天性腎上腺皮質增生癥、先天性甲狀腺功能低下癥、苯丙酮尿癥、葡萄糖-6-磷酸脫氫酶缺乏癥等新生兒疾病篩查結果異常者。共納入59例,其中男28例,女31例,平均體質量(3 316.95±312.06)g。本研究已獲得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特色學中心倫理委員會批準[空特(科研)第2023-28-PJ01],所有新生兒家長均已知曉并簽署知情同意書。
1.2 診斷標準 早期嬰兒濕疹診斷標準:(1)出生2 周后發(fā)疹。(2)與皮疹相對應的瘙癢和(或)易激惹/睡眠障礙。(3)符合以上2條者,加上以下2條中任意1條即可診斷濕疹:面頰部和(或)頭皮和(或)四肢伸側的濕疹樣皮損;身體其他任意部位的濕疹樣皮損,同時伴有干皮癥。需排除接觸性皮炎、銀屑病、疥瘡,或遺傳、代謝性疾病和淋巴瘤。
濕疹嚴重度標準:采用趙辨[12]改良的濕疹面積及嚴重度指數評分法(EASI)評價濕疹的嚴重程度。輕度濕疹:0.1~7分;中度濕疹:>7~21 分;重度濕疹:>21~50 分;極重度濕疹:>50分。
1.3 資料收集 收集一般資料:性別、出生體質量、分娩方式,胎齡,母親年齡、孕期是否體健(有無糖尿病、感染、甲亢等并發(fā)癥)、有無家族過敏史及母親孕期海鮮類食物攝入次數是否≥3次。
1.4 新生兒臍帶血IL-36γ 檢測 新生兒出生后,立刻采集臍帶血,以3 000 r/min 離心5 min,并將樣本存于EP 管中,冰箱保存。采用酶聯免疫吸附試驗測定臍帶血IL-36γ 水平。試劑盒購自美國賽默飛世爾科技公司,將所需試劑和待測標本從冰箱取出并在常溫下按照說明書要求進行操作。最后使用酶標儀在450 nm 波長下測定樣本的光密度(OD)值,最后通過相應軟件計算得到IL-36γ質量濃度。
1.5 隨訪及分組 在入組嬰兒42 d門診體檢時進行隨訪觀察,了解濕疹發(fā)生情況(是否發(fā)生和嚴重程度)、嬰兒喂養(yǎng)方式。根據隨訪結果,將嬰兒分為濕疹組(40 例,67.80%)和無濕疹組(19 例,32.20%);輕度濕疹患兒35 例(87.5%),中度5例(12.5%),無重度或極重度患兒。
1.6 統(tǒng)計學方法 采用SPSS 27.0軟件進行數據分析。正態(tài)分布的計量資料采用±s表示,組間比較采用t檢驗,非正態(tài)分布的計量資料采用M(P25,P75)表示,組間比較采用Mann-WhitneyU檢驗,計數資料以例(%)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多因素Logistic 回歸分析早期嬰兒濕疹的影響因素,并繪制受試者工作特征(ROC)曲線評估診斷效能。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2.1 2組新生兒一般資料比較 濕疹組母親孕期海鮮類食物攝入次數≥3 次比例高于無濕疹組(P<0.05),2組其余指標的差異均無統(tǒng)計學意義,見表1。
Tab.1 Comparison of general data between the two groups表1 2組一般資料比較
2.2 臍帶血IL-36γ 水平與早期嬰兒濕疹的關系 濕疹組臍帶血IL-36γ水平(ng/L)高于無濕疹組[433.32(157.95,1 205.40)vs. 90.76(40.55,540.24),Z=2.993,P<0.01]。
2.3 不同嚴重度濕疹患兒IL-36γ 水平比較 輕度濕疹患者和中度濕疹患者中臍帶血IL-36γ 水平(ng/L)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521.16(154.56,1 289.71)vs.247.20(120.25,684.27),Z=0.961,P>0.05]。
2.4 早期嬰兒濕疹相關影響因素的Logistic 回歸分析 以母親孕期海鮮類食物攝入次數≥3 次(無=0,有=1)及IL-36γ 水平為自變量,以濕疹發(fā)生情況為因變量(無=0,有=1),進行Logistics 回歸分析,結果顯示臍帶血IL-36γ 水平升高及母親孕期海鮮類食物攝入次數≥3 次是早期嬰兒濕疹發(fā)生的危險因素(P<0.05),見表2。
Tab.2 Multivariate Logistics regression analysis of infantile eczema表2 嬰兒濕疹發(fā)生的多因素Logistics回歸分析
2.5 臍帶血IL-36γ 水平對早期嬰兒濕疹的預測效能 ROC結果顯示,臍帶血IL-36γ預測早期嬰兒濕疹發(fā)生的AUC(95%CI)為0.743(0.611~0.874),P<0.05,敏感度為87.6%,特異度為57.9%,截斷值為103.823 ng/L,見圖1。
Fig.1 ROC curve of cord blood IL-36γ level predicting early infant eczema圖1 臍帶血IL-36γ水平對早期嬰兒濕疹預測的ROC曲線圖
濕疹作為一種過敏疾病,影響了全球15%~30%的兒童[13],且該病患病率還在逐年上升[14]。雖然濕疹的確切發(fā)病機制尚未完全清楚,但目前推測可能與環(huán)境、遺傳以及皮膚屏障功能的改變等因素有關。濕疹是“濕疹-過敏性鼻炎-哮喘”過敏進程的起始階段。研究表明,嬰兒期濕疹會增加其后續(xù)發(fā)生過敏性鼻炎、哮喘的風險[15-17]。因此,早期預防和治療可能有助于降低濕疹的發(fā)生率及病情的嚴重程度。此外,食物過敏與濕疹之間的關聯緊密。研究發(fā)現,母乳喂養(yǎng)期間母親攝入的不同食物可能會影響嬰兒濕疹的發(fā)病率[18]。本研究結果表明,孕期海鮮類食物攝入次數≥3次會增加嬰兒早期發(fā)生濕疹的風險,與既往研究相吻合[19],提示可以通過調整母親孕期飲食來降低濕疹的發(fā)病率。既往研究顯示,具有家族過敏史的嬰兒更容易發(fā)生濕疹[20]。但在本研究中,家族過敏史與濕疹之間并無明顯關聯,可能與本研究的樣本量不足有關。
IL-36γ 作為IL-36 家族的一員,通過引發(fā)Th1、Th2、Th17 細胞的失衡參與皮膚炎癥反應的過程[21-22]。IL-36γ 可以通過增強髓樣分化因子、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核因子κB和信號轉導及轉錄激活因子3的信號傳導,上調CD80、CD86等因子表達;同時,IL-36γ 可通過樹突狀細胞誘導產生IL-1β、IL-6、IL-23、TNF-α 等細胞因子,誘發(fā)Th1 和Th17 細胞的應答[3,22]。此外,IL-36γ還可誘導CD4+T細胞和脾細胞產生TNF-γ、IL-4 等細胞因子,誘導了Th1 和Th2 細胞應答[22-23]。Th1、Th2 和Th17 細胞分泌的細胞因子也可以提升IL-36γ 的表達水平。因此,IL-36γ 和Th1、Th2、Th17 細胞分泌的細胞因子形成一個正向調節(jié)機制[21-23]。而高水平的IL-36γ 以及Th1、Th2、Th17細胞會誘發(fā)皮膚出現炎癥反應,導致濕疹產生[24-25]。在臍帶血中Th2細胞因子水平升高或Th1、Th17細胞因子水平降低,均與嬰兒濕疹發(fā)病有關[11,26-27]。本研究濕疹組的臍帶血中IL-36γ水平升高,可能與Th2 細胞分泌的細胞因子水平升高相關。然而,這一具體作用機制需要進一步深入研究。
研究表明,濕疹患者皮損和血清中的IL-36γ水平升高,且IL-36γ 參與急性濕疹向慢性濕疹轉變[24,28]。Otobe等[10]研究發(fā)現,濕疹患者皮膚及血液中的IL-36γ 水平高于健康人群。Berekméri 等[29]也發(fā)現濕疹患者皮損區(qū)的IL-36γ mRNA 及蛋白水平升高。Suárez-Fari?as等[30]觀察到中、重度濕疹患者的皮損區(qū)IL-36γ 的表達水平升高。金黃色葡萄球菌是一種與濕疹相關的革蘭陽性菌,在大多數的濕疹患者皮膚表面都可檢測到,且與濕疹的病理機制有關[31]。有學者研究發(fā)現,金黃色葡萄球菌在小鼠皮膚上通過IL-36γ 介導的髓樣分化因子(MyD88)信號通路,誘導T 細胞產生IL-17,從而介導了皮膚炎癥的產生,進一步加劇了皮膚的損害[25]。可見,IL-36γ 升高可能與濕疹患者的皮膚屏障功能損害密切相關。本研究Logistic 回歸分析結果進一步證實,臍帶血中IL-36γ水平升高是影響濕疹發(fā)病的獨立危險因素。ROC曲線分析顯示,臍帶血IL-36γ的水平對早期嬰兒濕疹有一定的診斷效能。臍帶血中的炎性因子水平能反映遺傳或環(huán)境等多種因素對胎兒免疫系統(tǒng)的影響[32]。高IL-36γ 水平可能表示胎兒在母體內已對特定抗原產生過敏反應。如果出生后再次接觸同類抗原,會破壞皮膚的屏障功能,從而增加患濕疹的風險。因此,檢測新生兒臍帶血IL-36γ水平,并在早期階段采取相應措施,有助于重建皮膚屏障功能,降低濕疹的嚴重程度,防止?jié)裾钸M一步發(fā)展為過敏性鼻炎或哮喘,提高患兒的生活質量。此外,本研究中的嬰兒在早期階段,大多表現為輕度濕疹,而輕度與中度濕疹間的IL-36γ水平并無明顯差異,表明臍帶血IL-36γ水平并未與濕疹的嚴重程度直接相關。
綜上,臍帶血IL-36γ水平升高為早期嬰兒濕疹的獨立危險因素,早期檢測臍帶血IL-36γ水平對預測嬰兒濕疹的發(fā)生有一定的價值。然而,本研究樣本量有限,隨訪時間不足,研究對象僅局限于北京一家醫(yī)院出生的嬰兒,后續(xù)研究將擴大樣本量,延長隨訪時間,并對患兒在3、6、12月的濕疹患病情況進行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