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樂山
柳州市圖書館,各種安靜坐落在這里。它們下面,是在負一樓的我們,離地面不遠。
被討論的不是秘密,一些初次見面的人正重新認識,相互握手的力度適中,便于抽回。
背景音樂新鮮,鋼琴曲適當緩沖,由細小尷尬填滿的空間。
講臺上的女小說家講了很多,一種混合的方法蓋在她身上,包裹著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些山村、樹木、傳說,找不到回去的路,就順著她的聲音,重新辨認。
坐著的人挨得很近,支撐不住安坐的椅子,也就沒有發(fā)芽,生出根系。
掉落在旁邊的問題,在水泥地上四處滾動,最后碰到我們,停了下來。
我們忙于拍照,忙于尋找此刻的意義,無數(shù)快門響過,時間依然流動。
回去的藍色宏光MINI.各自的生活在駕駛座與后座之間交匯,話題,開始忽高忽低。
不同的事情,跨過大橋,避開人群,聚成相似的情感,順著安靜的車流,懸浮于地上。
陽光100
會議室的地板鋪著一層厚厚的花紋毯,這些柔軟,準備好了被無數(shù)人踩上。
黃色的百草紋,傳統(tǒng)的二方連續(xù),纏繞在今天的柱子周圍。
立體空間里,所有東西都在碰撞,二維的窗外,天氣陰沉。
一朵重復的電子花,重復地生動在3個小時的PPT中。樹上的種子,正在樹上成熟。
從電梯里出來,百草紋消失在高處,濕漉漉的水泥地面,落滿了重物。
街道上輕飄飄的,人們鉆進道路兩旁的小飯館,消失在中空的午后。
開過來的公交車,乘客魚貫而入,有序而下。
壓縮的熱量,在沿途被慢慢消化,讓手機發(fā)出聲音,充滿一個發(fā)電樁,切換幾個廣告牌。
直到城市被慢慢點亮,公交車停下來,傾倒出那些干澀的夜晚。
萬達東街
街道盡頭,另一條街道開始延伸,花印在牌子上,春天還不能離開。
嶄新的陽光下,人們帶著新生的影子和具體的事情,繞過彼此。
溫度低了一點,下午比上午慢了幾拍,節(jié)奏沒有打亂。
擴音器里傳出聲音??諝饽旮?,烤紅薯,蜜雪冰城甜蜜蜜,它們被裝在袋子里,隨著人們的步伐一同起伏。
年輕的老板站在檔口,年長的老板坐在旁邊。棚子收了起來,今天不會下雨。
今天陽光明媚,影子已經(jīng)成熟,該離開的,已走到盡頭,盡頭,停著出租車。
人們坐上去,升起車窗玻璃。街道安靜下來。今天站在中間,影子離得很遠。
莫聽穿林打葉聲
上午的雨,讓中午潮濕了一點。寬敞的道路上,撐傘的人,仍然和那些不規(guī)則的事物保持距離。
小心翼翼的天氣,是平常的一日。
許多不認識的車就這么開了過去,帶走和帶來的目光,沒有適合的地方,于是,沿著一排燒臘飯的價格,滑落到地上。
成箱的水果,整齊地放在柵欄外。正在翻新的菜市場,不再喧鬧。
老板娘坐在棚子里看手機,她還沒有學會直播帶貨,今天的生意,停留在網(wǎng)絡之外。
貨車沒有熄火,等待著一些離開的理由。
等待著紅綠燈把人送入人群,還有20秒,這里就變得空曠。
剩下的建筑開始擁擠,工作日已經(jīng)過半,可以結(jié)束的不多。
貨車開走了,留下一塊干燥的影子。
上午的雨,正落在上面。
鐘村賓館
周圍的嘈雜,從綠色紗網(wǎng)里露出來。腳手架下,一棟巨大酒店正在翻修。
鐘村賓館,不在這里。
這里大堂寬敞,從羅馬柱照下來的燈光,支撐著很多落地玻璃窗。
外面沒有電動車,它在鐘村賓館的樓下充電。
粥店,粉店,燒臘店,相互擁擠。人群中,夜晚排在后面。
老板娘提著一個塑料袋上來,坐在隔間里寫收據(jù)。
從火車南站而來的行李,放在賓館三樓。燈亮著,需要額外收費的空調(diào)關(guān)著。
電風扇開始轉(zhuǎn)動,變成沉悶的炎熱。
穿過鐘村牌坊,匯入主路。
村子成為地鐵7號線的一站,人們走過成片的黃色共享單車,由A2口進入城市深處。
這里是換乘站的前一站,可以坐到漢溪長隆,換3號線看一眼廣州塔。
也可以往回走,經(jīng)過謝村,石壁,到廣州南站,離開。
回鄉(xiāng)偶書
通常,一堆建筑廢料就會是一個人大部分的童年。
在縣城高級中學,我們把校服系在腰間,那是21世紀的頭十幾年。
浪漫,還停留在一塊并不大的屏幕里。
等待我們回家的燈光,同樣也等待過我們的父母。時間,長到從來沒有想過困住誰。我們,只是向那些梨樹學習如何一輪又一輪地成熟。
舊的建筑廢料被裝上卡車,連同坐在上面灰土土的人,一同運走。
我們的童年也被打掃干凈。
新蓋的樓,總是高于以前的樓。孩子們,也總是高于記憶。
在高鐵站,日子有多種解釋。我們的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復雜一點。
門口的大爺抽完煙,帶著鋪蓋,上了火車。
他的頭發(fā)干凈利索。
細碎的部分,已經(jīng)留在農(nóng)歷正月的后面,大塊的我們,被拋棄,成為一種平價的材料,堆疊出沿途幾千公里的城市外環(h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