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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林寺常安民“讀書之庵”訛變考

2023-11-21 13:52:32湯洪張以品
關(guān)鍵詞:邛崍鶴山蒲江

湯洪 張以品

北宋政治家常安民,“字希古,邛州人。年十四,入太學(xué),有俊名”,熙寧六年舉進(jìn)士,授應(yīng)天府軍巡判官,選成都府教授,調(diào)知長洲縣。元祐初被薦擢大理、鴻臚丞,歷太常博士、丞,宗正丞,開封府推官。紹圣初拜監(jiān)察御史,在御史任上,揭發(fā)章惇、蔡京朋黨之奸。紹圣二年,謫監(jiān)滁州酒稅,歷溫州通判、提點永興軍路提獄。后“蔡京用事,入黨籍,流落二十年”,常安民身處“群奸相繼用事,在廷忠直之臣,動因事而斥去之”的政治環(huán)境,終入元祐黨籍,不復(fù)為用,卒于政和末年。建炎四年,贈右諫議大夫。(1)脫脫等《宋史·常安民傳》,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10988-10992頁。

今四川省邛崍市白鶴山鶴林寺有“書臺桂影”,此為邛崍八景之一。此書臺是常安民讀書舊跡還是魏了翁讀書講學(xué)故跡,歷來訛誤不斷,紛爭不已,莫衷一是。自魏了翁1210年《書鶴山書院始末》記載自己在蒲江白鶴山而不是邛崍白鶴山營建鶴山書院,以及1229年《卭州白鶴山營造記》記載邛崍白鶴山鶴林寺有常安民“讀書之庵”以來,歷代圍繞鶴林寺“讀書之庵”的歸屬歧誤不斷,混亂異常。民國寧緗據(jù)實地考察所纂《(民國)邛崍縣志》正本清流,回歸“常諫議書臺”在白鶴山鶴林寺之說,但其考辨甚略。1983年《邛崍縣文物志》和2011年《邛崍市志(1986~2005)》以及2021年《邛崍文物圖志·不可移動文物》雖沿襲寧緗之說,但皆為斷語式而非實證性的簡略結(jié)論。此外,高文《四川歷史人物名勝詞典》、何介?!栋褪袷贰?、陳谷嘉《中國書院史資料》、胡昭曦《四川書院史》、李忠仁《鶴山書院考》雖有所涉及(2)參見:高文、丁祖春等《四川歷史人物名勝詞典》,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140頁;何介?!栋褪袷贰?西南交通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版,第287頁;陳谷嘉、鄧洪波《中國書院史資料》上冊,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75頁;胡昭曦《四川書院史》,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06年版,第93頁;李忠仁《鶴山書院考》,《蜀學(xué)》第6輯,巴蜀書社2011年版,第207-216頁。,但皆沒有觸及到訛變的歷史生成流變核心。因此,本文鉤稽原始史料文獻(xiàn),清理歷代石刻碑文,以期還原此一問題的源流演變脈絡(luò),以正視聽。不當(dāng)之處,祈請方家指正。

一 魏了翁《卭州白鶴山營造記》為鶴林寺常安民“讀書之庵”最早文獻(xiàn)記載

南宋紹定二年(1229),臨邛侯虞方簡(字叔平)在邛州白鶴山營造鶴林禪寺(鶴林寺),書請魏了翁作記,其中提到白鶴山有常安民“讀書之庵”。魏了翁因是作《卭州白鶴山營造記》,云:

臨卭虞侯叔平以書抵靖曰:“州之西直治城十里所,有山曰白鶴,林麓蒼翠,江流縈紆,蔚為是州之望。山故為浮屠之宮,自隋廟迄今,庵院凡十四所。遠(yuǎn)有胡安先生授易之洞,近有常公諫議讀書之庵。泉有滴珠,樹有木蓮,白鶴有臺,玉兔有蹤,中峰信美、平云之觀,西巖翠屏、萬竹之境,皆山中勝處?!略谔泼Q林,乃更為鶴林禪寺……昔者吾友蘇和父過我,嘗為我敘所以作。今以屬記于子?!薄B定二年四月甲子記。(3)魏了翁《邛州白鶴山營造記》,《鶴山先生大全文集》,《四部叢刊初編(集部)》第265冊,上海商務(wù)印書館1936年縮印宋刊本,第428-429頁。按:“隋廟”當(dāng)為“隋唐”之誤。

魏了翁為蜀中大儒,“字華父,邛州蒲江人”,南宋慶元五年登進(jìn)士第,卒后,宋理宗“嘆惜有用才不盡之恨”,追贈魏了翁為太師、秦國公,謚號“文靖”,詳見《宋史·儒林傳》本傳(4)脫脫等《宋史·儒林七·魏了翁》,第12965-12971頁。。紹定二年四月,魏了翁受“臨卭虞侯叔平”之邀,為邛崍白鶴山撰記,是文詳細(xì)引錄虞方簡營造白鶴山的前后經(jīng)過。虞方簡書中明確記載當(dāng)時白鶴山庵院凡十四所,“遠(yuǎn)有胡安先生授易之洞,近有常公諫議讀書之庵”,而此庵院“在唐名鶴林,乃更為鶴林禪寺”。此為鶴林寺常安民讀書舊跡的最早文獻(xiàn)記載,其時去常安民離世111年。虞方簡為當(dāng)時臨邛時賢,所記定為實景,絕不會信口虛妄。明曹學(xué)佺《蜀中名勝記·上川南道·邛州》記“鶴山”(5)曹學(xué)佺《蜀中名勝記》,劉知漸點校,重慶出版社1984年版,第199頁。,亦引魏了翁此記。此為追溯鶴林寺常安民讀書臺最為根本的原始文獻(xiàn)材料。

二 魏了翁《書鶴山書院始末》載明蒲江白鶴山“鶴山書院”為其親建

《宋史》魏了翁本傳載:“(了翁)丁生父憂,解官心喪,筑室白鶴山下,以所聞于輔廣、李燔者開門授徒,士爭負(fù)笈從之。由是蜀人盡知義理之學(xué)。”(6)脫脫等《宋史·儒林七·魏了翁》,第12965-12966頁。魏了翁在白鶴山下筑室,即營建“鶴山書院”。其《書鶴山書院始末》有更詳細(xì)記載:

開禧二年秋八月,臨邛魏了翁請郡西還,既又三辭聘召,遂得遷延歲月,丘園之樂者累年。先廬枕山,與古白鶴崗阜屬連。山之顛……遂卜室貯書其上,與朋友共焉。會居心制,未即功。嘉定三年春,詔郡國聘士、卭之預(yù)賓貢者,比屋相望,未有講肆之所。會鶴山書院落成,乃授之館。其秋,試于有司,士自首選而下,拔十而得八,書室俄空焉,人競傳為美談……則又取友于四方,與之共學(xué),負(fù)笈而至者,襁屬不絕。乃增廣前后,各為一堂。(7)魏了翁《書鶴山書院始末》,《鶴山先生大全文集》,《四部叢刊初編(集部)》第264冊,第349頁。

魏了翁請求辭免朝廷任職,遂奉親還里。父親病故,依南宋禮制,士大夫心喪需仿孔子舊例廬墓三年?!稌Q山書院始末》所載“先廬”指魏了翁兒時老家,老家與白鶴崗(白鶴山)在同一山系。嘉定三年(1210),魏了翁請王彥正(說詳后)在與其父墓地相連屬的白鶴崗阜選址修建“鶴山書院”,事成,魏了翁記錄選址建立書院的前后經(jīng)過于《書鶴山書院始末》。據(jù)《宋史·地理志》,宋時,邛州所轄有六縣:臨邛、依政、安仁、大邑、蒲江、火井(8)脫脫等《宋史·地理志》,第2212頁。。由是臨邛(今邛崍)和蒲江皆為邛州所轄?!端问贰访鞔_記載魏了翁是“邛州蒲江人”(9)脫脫等《宋史·儒林七·魏了翁》,第12965頁。,可見,魏了翁之“鶴山書院”在蒲江而非臨邛。

魏了翁父墓和“鶴山書院”選址的詳細(xì)經(jīng)過,魏了翁《贈王彥正》亦有記載,“嘉定二年,余以心制里居,宅兆未卜。聞資中王直夫雅善青囊之術(shù),即具書幣致之。居三日,余表兄高南叔拉與登隈支山,過蟠鰲鎮(zhèn),歷馬鞍山。未至山數(shù)里,直夫頓足而言曰:‘由長秋山而下乾岡數(shù)里,其下當(dāng)有坤申朝甲乙出之水,子之先君子其當(dāng)葬此乎!’下而卜之,果如所云,遂為今長寧仟。既又為余言:‘子未有室,居子之先廬,被山帶江,其上有山,與馬鞍之朝向若相似,然隈支為巽巳峰,實當(dāng)其前,儻知之乎?’余曰:‘而未嘗涉吾地,而惡乎知之?’曰:‘余以氣勢之所萃知之?!分?又如其所云。由是即其地成室,是為今白鶴書院”(10)魏了翁《贈王彥正》,《鶴山先生大全文集》,《四部叢刊初編(集部)》第267冊,第775頁。。嘉定二年(1209),由王彥正在魏了翁父墓附近選址成室之所,初名“白鶴書院”。此書院在嘉定三年(1210)落成,魏了翁《書鶴山書院始末》即稱“鶴山書院”,理宗皇帝曾御書“鶴山書院”,后人遂沿襲此名。

由是,魏了翁親自營建的鶴山書院,應(yīng)在其父墓地所在之蒲江白鶴山。魏了翁將鶴山書院選址在父墓附近,一為守墓,一為聚友讀書講學(xué)。由此可知,魏了翁所建鶴山書院在蒲江而非邛崍。此為追溯邛崍“鶴山書院”的源頭性根本原始文獻(xiàn)材料。

三 汪中在邛崍白鶴山幽居寺始建“魏文靖公書臺”,《(正德)四川志》誤為“蒲江鶴山書臺”

汪中為何建臺于此?據(jù)魏了翁《卭州白鶴山營造記》所言“白鶴有臺”,此臺似為成書于南宋理宗嘉熙三年(1239)《方輿勝覽》所言“漢胡安嘗于山中乘白鶴仙去,弟子即其處為白鶴臺”(14)祝穆撰、祝洙增訂《方輿勝覽》,施和金點校,中華書局2003年版,第995頁。。如果《方輿勝覽》所言不差,那極有可能是汪中在胡安“白鶴臺”基礎(chǔ)上建成了“魏文靖公書臺”,此當(dāng)另文專論。

汪中在邛崍白鶴山幽居寺建“魏文靖公書臺”后22年,明武宗正德十三年(1518),四川按察使熊相纂修《(正德)四川志》將幽居寺汪中所建“魏文靖公書臺”誤載為“蒲江鶴山書臺”:“在治西七里白鶴山,宋魏了翁世家焉?!?15)熊相《(正德)四川志》,《四川大學(xué)圖書館藏珍稀四川地方志叢刊續(xù)編》,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15年版,第1351頁。“治西七里白鶴山”,應(yīng)即為前引汪中所建“魏文靖公書臺”故地,此一張冠李戴,遂致后世邛崍、蒲江兩地“鶴山書臺”糾纏不清,此事亦當(dāng)另文專論。

四 楊廷儀《鶴山書院碑記》載明鶴山書院由蒲江遷至邛崍威顯廟

魏了翁在蒲江創(chuàng)建“鶴山書院”后309年,汪中在邛崍白鶴山幽居寺建“魏文靖公書臺”后22年,明武宗正德十三年(1518),邛州太守吳祥曾將蒲江“鶴山書院”遷移至邛崍威顯廟。楊廷儀曾撰《鶴山書院碑記》記載其事:

邛有威顯廟者,亦曰土主。邛人……耗財蠹俗,習(xí)為故事……州守桂林吳君祥下車之初,即欲毀弗祀……今年秋九月,侍御姑蘇盧公師卻巡按至邛。守具以狀白:“邛舊有魏了翁者,宋臣也。嘗筑室白鶴山下,開門授徒,講明義理之學(xué)。理宗皇帝表為鶴山書院,今其遺址尚存。特以違州稍遠(yuǎn),大夫士庶無所從游。今欲易之近,夫神邛之所安也。了翁,邛之所望也,今欲去其所安,而不從其所望,難以令民矣。請易之可乎?”侍御曰:“是吾志也。” ……于是委去神像,改前殿為了翁祠……建號房二十間,使邛人講肆其中。堂之前為儀門三間,前為大門,書“鶴山書院”四字于上……正德十三年歲在戊寅季春。(16)楊廷儀《鶴山書院碑記》,戚延裔修、王前驅(qū)纂《(康熙)邛州志·藝文志·記》,《國家圖書館藏地方志珍本叢刊》第764冊,第121-128頁。

據(jù)《明史·地理志》,明正德年間邛州所轄有大邑和蒲江二縣。楊廷儀《鶴山書院碑記》記載“鶴山書院”地址由蒲江遷移至邛崍的原由、經(jīng)過以及“了翁祠”得名始末。由《鶴山書院碑記》可知,因邛崍民俗簡陋,民間崇信土主,故奉祀土主之威顯廟香火繁盛。時任邛州太守桂林人吳祥意欲變風(fēng)易俗,遂向巡撫盧雍(17)盧雍,字師邵。楊廷儀《邛州鶴山書院碑記》誤為“師卻”,參見:楊廷儀《鶴山書院碑記》,戚延裔修、王前驅(qū)纂《(康熙)邛州志·藝文志·記》,《國家圖書館藏地方志珍本叢刊》第764冊,第123頁。請求遷移蒲江“鶴山書院”至邛崍州治中心城區(qū)土主廟威顯廟,此請得到盧雍同意。于是拆除威顯廟神像,在威顯廟原址就地改造,改前殿為“了翁祠”,并于大門懸掛“鶴山書院”。威顯廟原址,據(jù)康熙三十四年(1695)《邛州志·建置志·樓院》載“鶴山書院”在“州治善政街”(18)戚延裔修、王前驅(qū)纂《(康熙)邛州志》,康熙三十四年刻本,《國家圖書館藏地方志珍本叢刊》第763冊,第297頁。,雍正十一年(1733)《(雍正)四川通志·邛州》亦載“鶴山書院”在“邛州善政街”(19)黃廷桂修、張晉生纂《(雍正)四川通志》,《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59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年版,第222頁。,吳祥所建邛州“鶴山書院”所在威顯廟舊址似應(yīng)在邛崍善政街。此為追溯邛崍“鶴山書院”的原始關(guān)鍵節(jié)點文獻(xiàn)材料。

五 安磐《重修鶴山書院碑記》始誤邛崍白鶴山幽居寺“魏文靖公書臺”為魏了翁自筑“鶴山書院”故地,并以“鶴山書臺”名“魏文靖公書臺”

吳祥遷蒲江“鶴山書院”至邛崍威顯廟后12年,明世宗嘉靖九年(1530),在侍郎邱道隆和攝篆者經(jīng)憲朱倫的主持下,邛崍威顯廟“鶴山書院”再次重修,安磐《重修鶴山書院碑記》載有其事始末:

嘉靖九年冬十月,邛州重修鶴山書院成。故有鶴山書院,為魏華父先生所自筑,在州西五里,去先生年遠(yuǎn),改為鶴山書臺。正德末,前巡按侍御盧公雍毀淫祠,位先生之神,其中且創(chuàng)堂舍,為諸生講肆所。鶴山書院之名,始還其舊。歲月更變,風(fēng)雨摧剝。侍御邱公道隆行部至邛,晉謁祠下,顧瞻毀蠱,可葺而治。時邛無守,攝篆者經(jīng)憲朱君倫也……朱君才足任事……不再月而書院改前日之觀矣。乃列事始末,介太學(xué)生黃敕問記于漢嘉安磐……(20)安磐《重修鶴山書院碑記》,戚延裔修、王前驅(qū)纂《(康熙)邛州志·藝文志·記》,《國家圖書館藏地方志珍本叢刊》第764冊,第128-130頁。

“安磐,字公石,嘉定州人。弘治十八年進(jìn)士”(21)張廷玉《明史·列傳第八十·安磐》,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5091頁。,《明史》有傳。自盧雍、吳祥改威顯廟為“鶴山書院”以來,已歷12載春秋,書院多有殘破。在邱道隆的敦促下,朱倫以不足一月的工期,重新修舊如初。據(jù)《重修鶴山書院碑記》記載:“故有鶴山書院,為魏華父先生所自筑,在州西五里,去先生年遠(yuǎn),改為鶴山書臺”,安磐所指“州西五里”的“故有鶴山書院”,實為汪中在幽居寺所建“魏文靖公書臺”故地,安磐將其誤認(rèn)為魏了翁自筑之鶴山書院,借用《(正德)四川志》所用“鶴山書臺”一名,并以“鶴山書臺”指稱“魏文靖公書臺”。由此,安磐已將汪中所建“魏文靖公書臺”完美定型為“鶴山書臺”之名。自此,“鶴山書臺”與“鶴山書院”遂兩名并存于邛崍,直接導(dǎo)致后來王圻《重修鶴山舊讀書臺記》誤認(rèn)常安民“讀書之庵”為魏了翁“故讀書臺”的訛誤,詳后論。經(jīng)此誤記,訛誤一而再,再而三,遂至今日難以厘清。此為追溯邛崍“鶴山書臺”最為直接的原始文獻(xiàn)材料。

安磐《重修鶴山書院碑記》后9年,楊慎曾游邛崍鶴林寺,并及幽居寺“鶴山書臺”。據(jù)王文才《楊慎學(xué)譜》考證,嘉靖十八年(1539)楊慎五十二歲,“去歲黎州役后,除夕在滎經(jīng),新歲至大邑。慎《邛州白鶴寺贈張士惟太守》……新正曾游霧中白鶴寺”(22)王文才《楊慎學(xué)譜》,四川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62頁。??上钌饔乌鰨埌Q寺(鶴林寺)并未留下有關(guān)常安民舊跡的記載,但是,他游幽居寺“鶴山書臺”和點易洞所寫《過鶴山書臺,點易洞古刻琳瑯,僧人苦觀者之?dāng)_,加以斧鑿,感而賦之》“易洞書臺倚碧云,臨邛文藻仰清芬”(23)杜應(yīng)芳、胡承詔《補續(xù)全蜀藝文志》,《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67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第120頁。已自覺認(rèn)同安磐的誤記,有此大才子楊慎的認(rèn)知疊加,幽居寺“鶴山書臺”幾乎不再為人懷疑,這直接導(dǎo)致后來王圻的誤中再誤。

但是,此事又增迷霧。撰成于安磐之后11年即嘉靖二十年(1541)《(嘉靖)四川總志》有“鶴山書院”和“鶴山書臺”兩個不同的稱名,皆明確記為蒲江舊跡。是志《邛州·學(xué)?!份d有“鶴山書院”,曰:“蒲江治北一里,宋魏了翁讀書之所,久廢。成化初郡有良建,正德間御史盧雍重修。”(24)劉大謨、楊慎《(嘉靖)四川總志》,《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史部)》第42冊,書目文獻(xiàn)出版社1996年影印明嘉靖刻本,第262頁。直至1541年,官修《(嘉靖)四川總志》尚能明確載明魏了翁讀書之所為蒲江“鶴山書院”。此處所載“盧雍重修”之事即是楊廷儀于正德十三年(1518)所撰《邛州鶴山書院碑記》所記史實,但是,盧雍重修之“鶴山書院”是邛崍“鶴山書院”,并不是蒲江“鶴山書院”,因此,《嘉靖四川總志》有此一誤載。此外,是志《邛州·宮室》亦載有“鶴山書臺”:“蒲江治西七里,魏了翁世家焉?!?25)劉大謨、楊慎《(嘉靖)四川總志》,《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史部)》第42冊,第263頁。此為《(嘉靖)四川總志》沿襲《(正德)四川志》“蒲江鶴山書臺”之誤,實為邛崍幽居寺“鶴山書臺”。

朱倫重修邛崍鶴山書院后73年,明神宗萬歷癸卯年(1603),邛州鶴山書院再次重建,此事記載于時任邛州知州牛大緯《重建魏鶴山書院并增置校士館記》,其記完全承襲安磐之誤:

魏鶴山先生崛起臨卭……嘗筑室白鶴山下……理宗皇帝表為鶴山書院,去城五里而近。我明正德間侍御盧公按邛,邛有土主祠,公毀之以祠先生。先生特祠于邛,自公始。始遷鶴山書院于祠右,以便諸生講習(xí)。城西有土司行寓……償其值以為鶴山書院。其在祠右者,遂名舊書院……萬歷初年……又改新書院為鶴鳴公館……況祠緣土主之舊制……仍舊改鶴鳴公館為鶴山書院……萬歷癸卯仲冬朔邛州知州瓊山牛大緯撰。(26)牛大緯《重建魏鶴山書院并增置校士館記》,戚延裔修、王前驅(qū)纂《(康熙)邛州志》,《國家圖書館藏地方志珍本叢刊》第764冊,第132-137頁。

1603年,牛大緯再次明確記載了盧雍易土主廟(威顯廟)為“鶴山書院”的舊事。同時,牛大緯也記載了自己將邛州“鶴山書院”從威顯廟再次易址于土司行寓館的原因及經(jīng)過。由此,萬歷年間邛州“鶴山書院”已再次搬遷至城西土司行寓館。

六 王圻《重修鶴山舊讀書臺記》始誤常安民“讀書之庵”為魏了翁“故讀書臺”

安磐名邛崍白鶴山幽居寺汪中所建“魏文靖公書臺”為“鶴山書臺”,遂有“鶴山書院”與“鶴山書臺”兩名并存且逐漸分離。幽居寺“鶴山書臺”認(rèn)知一經(jīng)固化,魏了翁遂根植于邛崍白鶴山,便不再為人所懷疑,邛崍白鶴山鶴林寺原有常安民“讀書之庵”即容易被嫁接為魏了翁“鶴山書臺”。

安磐作記后42年,楊慎作詩后33年,明穆宗隆慶六年(1572),邛州判官王圻奉太守趙方力(字介石)之命,前往邛崍白鶴山重修舊跡,并記其事于《重修鶴山舊讀書臺記》。王圻既認(rèn)幽居寺“鶴山書臺”為魏了翁讀書新臺,又誤認(rèn)鶴林寺常安民“讀書之庵”為魏了翁讀書舊臺。經(jīng)此文字定型,逐漸形成文化集體記憶,魏了翁“鶴山書臺”讀書舊跡便無縫移接至常安民讀書故跡,這正是一例典型的名勝古跡“鳩占鵲巢”的有趣現(xiàn)象。王圻《重修鶴山舊讀書臺記》載:

鶴山乃邛西之勝境,而魏了翁故讀書臺又鶴山所重,傳為勝事。騷人志士之履斯境也,以臺故,輒欲至其處,每至,即惆悵彷徨焉,而鶴山之勝日益著。所謂山川因人而靈,非耶?余以隆慶戊辰牧于邛,辛未年冬始入邛。居三日,太守趙介石君命予為鶴山之覓,竟靡愜所望已。乃由點易洞,經(jīng)故讀書臺,訪了翁之遺事。覽其廟宇,恍然若有所得。則盱衡而嘆曰:“古賢人之不偶,殆如此哉!”荒僻雜篠之間,蒼苔碧草萎乎其側(cè)。戶外雙桂蔥蒨交敷,若有神護(hù),乃端平間物。而破壁頹垣,僅免風(fēng)雨,乃踟躇四顧者久之。歸而謀諸太守,亦翻然改容。亟命僧徒鳩工葺之,且戒之曰:“棟宇臺砌,多隔兩屋,其后為誦讀之所,以俟后學(xué)之聞風(fēng)而興起者?!惫な加谌缮隁q,不一月而告成?;蛟簧癫粌蓷?跡必尋舊。故臺成,新臺無作焉。是役也,主之者,太守趙介石君也。同游于斯而相與贊成之者,趙君、胡培齋君、盛心所君,三省古屋也。董其事者,僧正如常、真穹也。大明隆慶六年,歲在壬申夏五月吉旦。任四川邛州判官,前云南道監(jiān)察御史上海王圻撰。(27)王圻《重修鶴山舊讀書臺記》,邛崍鶴林寺了翁祠現(xiàn)存石碑。

《重修鶴山舊讀書臺記》碑石原物現(xiàn)存邛崍鶴林寺了翁祠內(nèi)。細(xì)讀碑文“神不兩棲,跡必尋舊。故臺成,新臺無作焉”,結(jié)合以上文獻(xiàn),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王圻正是以幽居寺“鶴山書臺”為魏了翁讀書新臺,而誤以自己重修的常安民“讀書之庵”為魏了翁讀書舊臺。然此臺與魏了翁并無關(guān)系,僅就碑文內(nèi)容而言,其證如下。

其一,“荒僻雜篠之間,蒼苔碧草萎乎其側(cè)。戶外雙桂蔥蒨交敷,若有神護(hù)”。亂竹雜亂,蒼苔碧草,一副破敗之境。王圻當(dāng)時所見荒敗的“讀書之庵”,距常安民生活之時已有450余年。破屋之外,有桂花樹兩株,此描寫正為今日鶴林寺之“書臺桂影”。

其二,“乃端平間物”。宋理宗端平年間(1234-1236),魏了翁并不在邛崍?!端问芳o(jì)事本末》載:“端平元年……召……魏了翁直學(xué)士院?!?28)陳邦瞻《宋史紀(jì)事本末》,中華書局2015年版,第1062頁?!端问贰だ碜诩o(jì)》載:“端平二年……秋七月……庚申,禮部尙書魏了翁上十事。”(29)脫脫等《宋史·理宗紀(jì)》,第807-808頁?!端问贰だ碜诩o(jì)》載:“端平二年……十一月乙丑,以……魏了翁同簽書樞密院事、督視京湖軍馬?!?30)脫脫等《宋史·理宗紀(jì)》,第807-809頁。《宋史·儒林傳》載:“了翁嫌于避事,既五辭弗獲,遂受命開府……進(jìn)封臨邛郡開國侯。”(31)脫脫等《宋史·儒林七·魏了翁》,第12970頁。此僅表明魏了翁曾受封爵為臨邛郡開國侯。魏了翁旋即于十二月前往江淮任職,奏書曰“臣于初二日夜半伏準(zhǔn)省札恭奉御筆,令臣督視江淮軍馬”(32)魏了翁《奏兩府所辟官署載日供職》,《鶴山先生大全文集》,《四部叢刊初編(集部)》第264冊,第243頁。?!端问贰だ碜诩o(jì)》載:“(端平三年)夏四月……己酉,魏了翁乞歸田里,詔不允,以資政殿學(xué)士知潭州?!?33)脫脫等《宋史·理宗紀(jì)》,第810頁。綜觀之,宋理宗朝端平年間,魏了翁并未去過邛崍,王圻所記兩株桂樹為端平年間魏了翁舊物,恐怕也難以考證。

因此,根據(jù)《宋史》記載,魏了翁并沒有在邛崍留下舊跡。此“故讀書臺”正是魏了翁《卭州白鶴山營造記》所記“遠(yuǎn)有胡安先生授易之洞,近有常公諫議讀書之庵”之常安民“讀書之庵”。正是王圻有此誤記,后世諸多史志皆言此兩株桂樹為魏了翁親植。此外,王圻《登鶴山讀書臺》詩有“云擁千山歸野寺,日照雙桂上書臺……漫謀端平曾召對,白頭空抱濟(jì)時才”(34)王圻《王侍御類稿》,《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140冊,齊魯書社1997年版,第462頁。,亦正與此記相符。

王圻此一訛誤,遂致鶴林寺內(nèi)讀書臺的歸屬爭訟480余年,至今尚未平息。邛州牧汪中在邛崍白鶴山幽居寺修建“魏文靖公書臺”(1496),距王圻任邛州州牧已有76年。魏了翁其人其事在邛崍多已流傳并深植民心。新址修建時久,人們便會逐漸淡忘它的舊址,加之邛崍一直是邛州州治所在地,新舊兩種心理認(rèn)知被逐漸抹除,從而將新址認(rèn)定為原始舊跡,這也符合認(rèn)知常理。此一現(xiàn)象,于今猶然。很多舊跡遷于新址,經(jīng)年累月,便少有人知曉古跡的原初舊址。加之邛崍、蒲江又有同名白鶴山之天造地設(shè)的完美條件,此種誤識也就順理成章,王圻正是在這一文化變遷中產(chǎn)生了不自覺的認(rèn)知訛誤。由汪中、楊廷儀、安磐、楊慎所層累疊加生成的訛誤,遂致王圻認(rèn)幽居寺“鶴山書臺”為魏了翁讀書新臺,進(jìn)而將幽居寺“鶴山書臺”之名移花接木至鶴林寺常安民“讀書之庵”舊跡,此正是邛崍鶴林寺書臺訛誤之源。此為追溯邛崍鶴林寺“鶴山書臺”訛誤之源的第一文獻(xiàn)材料。

七 由王圻訛誤之源所生一誤再誤之流

安磐致誤后51年,即王圻訛誤后9年,萬歷九年(1581)《四川總志》承《(嘉靖)四川總志》再次編修。與1541年《(嘉靖)四川總志》不同,萬歷九年《四川總志》卷十六《郡縣志·邛州·學(xué)?!肺摧d“鶴山書院”,《邛州·宮室》載有“鶴山書臺”二處:“一在州治西,知州鞠以正修。一在蒲江治西,魏了翁世家焉?!?35)虞懷忠修、郭棐纂《(萬歷)四川總志》,《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199冊,齊魯書社1996年版,第571頁。據(jù)此,邛州似乎有兩個“鶴山書臺”:一在蒲江城西,為魏了翁舊跡,此承《(正德)四川志》“蒲江鶴山書院”之誤而來;一在邛州(邛崍)城西,為鞠以正修建。鞠以正,云南楚雄衛(wèi)舉人,萬歷三年至五年(1575-1577)任邛州知州(36)戚延裔修、王前驅(qū)纂《(康熙)邛州志》,《國家圖書館藏地方志珍本叢刊》第763冊,第381頁。。據(jù)此,似乎鞠以正在王圻重修鶴山舊讀書臺(1572年)后約3年又修建了“鶴山書臺”,事情又增迷霧。其實,鞠以正并不曾修建鶴山書臺,而是創(chuàng)建了講易書院。此事記載于萬歷六年(1578)王廷節(jié)《新建漢儒胡先生講易書院記》:“今滇楚文谷鞠公守邛,懷吊先賢,咨訪風(fēng)俗,舉曠典,興廢墜,不一而足。公余登鶴山書臺,游點易洞,荒煙蔓草,惟存石,不欲令勝跡之湮,遂聚材鳩工創(chuàng)建講易書院,不數(shù)月而告成?!?37)王廷節(jié)《新建漢儒胡先生講易書院記》,《(嘉慶)邛州直隸州志·藝文志》,《中國地方志集成·四川府縣志輯(新編)》第12冊,第360頁。據(jù)王廷節(jié)的記載,鞠以正登白鶴山,通過鶴山書臺,游點易洞,見點易洞荒敗,遂修“講易書院”。由此可知,萬歷九年《四川總志》誤載鞠以正修“鶴山書臺”,“鶴山書臺”本由汪中所建“魏文靖公書臺”而來,并經(jīng)《(正德)四川志》和安磐所定名。

同時,萬歷九年《四川總志》卷十六《郡縣志·邛州·古跡》亦載有“鶴山書臺”:“治西七里,魏了翁居此?!?38)虞懷忠修、郭棐纂《(萬歷)四川總志》,《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史部)》第199冊,第572頁。萬歷九年《四川總志》為虞懷忠修、郭棐纂。虞懷忠,浙江義烏人,嘉靖五年(1526)進(jìn)士,萬歷六年(1578)任四川巡撫。郭棐,廣東番禺人,嘉靖進(jìn)士,萬歷初以禮部郎中出任四川夔州府知府,旋升四川按察司督學(xué)副使。兩人雖出任四川,但皆不在蜀地生長,其對蜀中典故多有誤記也在情理之中,此載錄即是沿襲《(正德)四川志》和安磐的訛誤而來。

萬歷四十七年(1619)《四川總志·邛州·宮室》亦載有“鶴山書臺”二:“一在州治西,知州鞠以正修。一在蒲江治西,魏了翁世家焉?!?39)吳之皞修、杜應(yīng)芳纂《(萬歷)四川總志》,《原國立北平圖書館甲庫善本叢書》第356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3年版,第576頁。其《古跡》亦載“鶴山書臺”:“治西七里,魏了翁居此。”(40)吳之皞修、杜應(yīng)芳纂《(萬歷)四川總志》,《原國立北平圖書館甲庫善本叢書》第356冊,第577頁。明顯延續(xù)了萬歷九年《四川總志》的成說。

萬歷九年《四川總志》此一誤記,遂將邛崍地方化訛誤上升為官方化。自此,訛誤便一路暢通,逐漸成為當(dāng)?shù)匚幕洃浀闹髁鳌,F(xiàn)存鶴林寺了翁祠有雍正二年(1724)張純《重建鶴山書臺碑記》石碑一通,其記亦是訛誤之再誤:“維山有臺,維林有鶴。宋時了翁先生西顧,選勝筑室藏修者。”(41)張純《重建鶴山書臺碑記》,邛崍鶴林寺了翁祠現(xiàn)存石碑。

清代有關(guān)邛州的地方志,大多承襲王圻以及萬歷九年《四川總志》的訛誤而來,現(xiàn)臚列如次。

康熙十二年(1673)《(康熙)四川總志·古跡·邛州》載有“鶴山書臺”:“治西十里,魏了翁居此?!?42)蔡毓榮等《(康熙)四川總志》卷二十二,康熙十二年(1673)刻本。

康熙三十四年(1695)《(康熙)邛州志·地理志·古跡》載有“鶴山書臺”:“州治西七里白鶴山,宋魏了翁世家此山之側(cè),后因表其地為鶴山書臺。今考書臺有二,舊臺在州西關(guān)外鶴林寺,為先生弟兄讀書處,先生手植雙桂至今猶存。新臺在幽居寺,與舊臺并立,亦先生讀書處,二臺境俱幽雅,為四時登眺之所,有名公吟詠?!?43)戚延裔修、王前驅(qū)纂《(康熙)邛州志》,《國家圖書館藏地方志珍本叢刊》第763冊,第265頁?!?康熙)邛州志·建置志·寺觀》卷三“鶴林寺”載:“州城西七里,有舊白鶴書臺,乃魏鶴山先生讀書處。”(44)戚延裔修、王前驅(qū)纂《(康熙)邛州志》,《國家圖書館藏地方志珍本叢刊》第763冊,第301頁。

雍正六年(1728)《古今圖書集成·方輿匯編·職方典·邛州部》載有“鶴林寺”:“在州西七里,舊有白鶴書臺,乃魏鶴山讀書之所?!?45)陳夢雷《古今圖書集成》第111冊,中華書局1934年影印版,第50頁。又載“鶴山書臺”:“在州西七里白鶴山,宋魏了翁兄弟筑室讀書于此,后因表其地為鶴山書臺,先生手植木樨二株尚存。”(46)陳夢雷《古今圖書集成》第111冊,第52頁。

雍正十一年(1733)《(雍正)四川通志·古跡·直隸邛州》載有“鶴山書臺”:“在州西白鶴山,宋魏了翁兄弟讀書于此,又有鶴山書院?!?47)黃廷桂修、張晉生纂《(雍正)四川通志》,《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60冊,第505-506頁。是書卷二十八《寺觀》又載“鶴林寺”:“在城西七里,魏鶴山讀書處,詩句猶存。”(48)黃廷桂修、張晉生纂《(雍正)四川通志》,《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60冊,第570頁。

乾隆九年(1744)《(康熙)大清一統(tǒng)志·邛州·古跡》載有“鶴山書臺”:“在州西白鶴山,宋魏了翁兄弟讀書于此,其前有芙蓉洲?!?49)蔣廷錫《(康熙)大清一統(tǒng)志》卷二百五十,清乾隆九年(1744)武英殿刻本。

乾隆四十九年(1784)《(乾隆)欽定大清一統(tǒng)志·邛州·古跡》載有“鶴山書臺”:“在州西白鶴山,宋魏了翁兄弟讀書于此,其前有芙蓉洲。”(50)和珅《(乾隆)欽定大清一統(tǒng)志》,《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481冊,第360頁。

嘉慶二十一年(1816)《(嘉慶)四川通志·輿地志·古跡·邛州直隸州》載有“鶴山書臺”和“鶴山書院”?!苞Q山書臺在州治西白鶴山”,“《舊志》宋魏了翁兄弟讀書于此,其前有芙蓉洲及手植木樨二株猶存,又有鶴山書院在州治西善政街”(51)常明修、楊芳燦等纂《(嘉慶)四川通志》卷五十六,清嘉慶二十一年(1816)木刻本。。是志《學(xué)校志·書院·邛州直隸州》亦誤載邛崍“鶴山書院”的來龍去脈:“鶴山書院在邛州治南,舊在城西五里白鶴山下,宋魏了翁講學(xué)地,理宗皇帝表為鶴山書院,魏了翁撰御書跋,歷代因之,今為鶴山書臺。明正德十三年,巡撫御史盧雍暨知州吳祥建公祠于城西善政街,顏曰鶴山書院講堂,東曰崇正,西曰企賢,楊廷儀撰記。嘉靖九年署州朱倫重修,安磐撰記,后為巡司行館移書院于城西土司寓。萬歷三十二年知州牛大緯通書院行館為一,重建鶴山書院,容五百人提學(xué),校士駐此,今考棚即其地也?!?52)常明修、楊芳燦等纂《(嘉慶)四川通志》卷七十九。

嘉慶二十三年(1818)《(嘉慶)邛州直隸州志·方輿志·古跡》載有“鶴山書臺”:“州治西七里白鶴山,宋魏了翁兄弟讀書于此,其前有芙蓉洲及手植木樨二株。按書臺有二,舊臺在州西關(guān)外鶴林寺,為先生兄弟讀書處,先生手植雙桂至今猶存。新臺在幽居寺,又有鶴山書院在州治西善政街?!?53)吳鞏修、王來遴纂《(嘉慶)邛州直隸州志》,《中國地方志集成·四川府縣志輯(新編)》第12冊,第40頁。是書《營建志·祠祀》載有“鶴林寺”:“在州西七里,漢建,明天順六年僧心昱重修,有舊白鶴書臺,乃魏文靖公讀書處,地最清雅,多名人游賞,題詠猶存,詳古跡?!?54)吳鞏修、王來遴纂《(嘉慶)邛州直隸州志》,《中國地方志集成·四川府縣志輯(新編)》第12冊,第100頁。

道光二十二年(1842)《(嘉慶)大清一統(tǒng)志·邛州直隸州·古跡》載有“鶴山書屋”:“在州西白鶴山。宋魏了翁兄弟讀書于此,其前有芙蓉洲?!?55)穆彰阿、潘錫恩《(嘉慶)大清一統(tǒng)志》,《續(xù)修四庫全書》第621冊,第571頁。

民國十一年(1922)《(民國)邛崍縣志·山水志》載“鶴林寺之左有幽居寺,舊志建于漢,盛于唐宋,亦未詳也。據(jù)《鶴山文集》,文靖先廬枕山與古白鶴崗阜屬連,嘉定三年,卜室貯書,得十萬卷,鶴山書院落成……是書院必在幽居寺山下……明人想像而為書臺耳。書臺有元時碑、明初碑,鶴林幽居皆佛廟?!?56)劉夐修、寧緗纂《(民國)邛崍縣志》,《中國地方志集成·四川府縣志輯(新編)》第12冊,第501頁。是志誤認(rèn)邛崍幽居寺附近有魏了翁親建鶴山書院,訛誤亦承安磐而來。

八 王圻訛誤后堅持歷史真相的考辨

王圻《重修鶴山舊讀書臺記》訛說雖極易惑人耳目,但仍有飽學(xué)之士并未人云亦云、隨聲附和。

曹學(xué)佺(1574-1646)于萬歷三十七年(1609)至萬歷四十一年(1613)任職于四川,距王圻任邛州判官41年。曹學(xué)佺《蜀中名勝記》專記各地山水名勝、文物古跡,向稱完備謹(jǐn)嚴(yán)。然《蜀中名勝記》邛州“鶴山”并未載有魏了翁“鶴山書臺”以及“鶴山書院”,所記依據(jù)魏了翁《卭州白鶴山營造記》載有常安民“讀書之庵”(57)曹學(xué)佺《蜀中名勝記》,第199頁。。

民國十一年(1922)寧緗總纂《(民國)邛崍縣志》曾就此一訛誤有過辨析,是書載有“魏文靖公書臺”和“常諫議書臺”。“常諫議書臺”,“在治西七里白鶴山鶴林寺,肖像泥塑,系是長髯、高山冠與介導(dǎo)紅袍,而又蓋玄端手執(zhí)如意。宋無此制,從前書臺肖像系是臺諫儀服。光緒中年,展寬臺址,而誤為魏文靖者,由明隆慶壬申年州判王圻一詩一記也。案王圻字元翰,上海人。謫邛州判官時,學(xué)問不及,梅花源以后,清初戚延裔修志時,遂兩歸鶴山而存疑也。常諫議,熙寧進(jìn)士,政和末卒,見于世者五十余年,入黨籍后,流落者二十年,后人悲其遇,于鶴林寺書臺肖像以安之,禮也。肖像應(yīng)服宋朝臺諫儀服?!?58)劉夐修、寧緗纂《(民國)邛崍縣志》,《中國地方志集成·四川府縣志輯(新編)》第12冊,第491頁。由此可知,寧緗亦明確判定王圻《重修鶴山舊讀書臺記》誤認(rèn)常安民讀書舊跡為魏了翁故讀書臺的歷史根源。

1983年《邛崍縣文物志》亦載:“讀書臺在鶴林寺大雄寶殿后面……案常諫議名安民……后人為了紀(jì)念他,于鶴林寺后面修建常公諫議讀書臺?!?59)邛崍縣編志領(lǐng)導(dǎo)小組《邛崍縣文物志》,四川省邛崍縣文管所1983年版,第39頁。

2011年《邛崍市志(1986~2005)》亦載鶴林寺讀書臺:“宋代常安民的讀書臺(后人誤認(rèn)為是魏了翁讀書臺)。”(60)《邛崍市志》編纂委員會編《邛崍市志(1986~2005)》,方志出版社2011年版,第437頁。

2021年《邛崍文物圖志:不可移動文物》亦有辨證:“了翁祠原為宋代邛州人常安民的讀書臺,明隆慶六年邛州判官王圻游此,誤作‘魏文靖(了翁)讀書臺’?!?61)成都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辦公室、邛崍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辦公室、邛崍市文物保護(hù)中心《邛崍文物圖志:不可移動文物》,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21年版,第314頁。

結(jié)語

邛崍和蒲江自古皆有白鶴山,魏了翁又自號“鶴山”,蒲江、邛崍兩地因鶴山之名產(chǎn)生淆亂即在情理之中。常安民和魏了翁,同為邛州(下轄邛崍、蒲江)杰出人物,皆與白鶴山有緊密關(guān)聯(lián)。常安民讀書之庵位于邛崍白鶴山鶴林寺,此事為魏了翁所確切記載,魏了翁和常安民又發(fā)生著密切的隔代牽連,這更容易讓后世產(chǎn)生認(rèn)知混亂。魏了翁后來居上,其影響遠(yuǎn)超常安民,這是后來邛崍士人多有追認(rèn)魏了翁舊跡的文化動因。由熊相、安磐、楊慎特別是王圻所生成的層累文獻(xiàn)訛誤之源,滋生了480余年的訛誤之流,后世海量的方志文獻(xiàn)不斷淹沒真相,沿襲王圻等人訛誤,遂致歷史迷霧難以廓清,以訛傳訛,一誤再誤而至于今。這正是后世邛崍“鶴山書院”、“鶴山書臺”、“常安民書臺”難以說清的復(fù)雜歷史文獻(xiàn)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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