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靈巧
灰墻屋瓦,門前一方小小的菜畦,一棵夏天清香四溢的梔子花樹,斑斑的青苔爬滿院墻角落,這便是我記憶中老屋的模樣。
老屋里住著一對老夫妻——我的姥姥和姥爺,他們已經(jīng)到了古稀之年,本是該享清福的人了,卻還整天忙里忙外,一刻也閑不住。幼時我們幾個年齡相仿的表親和他們一起住在老屋里,任青苔、梔子花香和陽光布滿我們童年的每個角落。
老屋大多時候是靜謐的,大人們忙著耕耘,日出而作早已成為一種習以為常的生活方式。而我們這些“瘋”孩子自然是要去“尋歡作樂”的,絕不可能被束縛在這片小小的天地里。所以老屋里的閑逸時刻短暫且不可多得,細水長流里的歡樂與趣味顯得彌足珍貴。
姥爺愛聽戲,勞作后的農(nóng)閑時,便把他心愛的收音機拿出來細心地擦拭,直到一塵不染才慢慢打開開關(guān)調(diào)試音量和收聽節(jié)目。當優(yōu)美婉轉(zhuǎn)的旋律從收音機里傾瀉而出時,姥爺便會一臉享受地微瞇著眼睛躺在藤椅上。姥姥閑時就會在姥爺聽戲的時候收拾家務,為家人準備可口的飯菜,偶爾興致來了,也會稍停片刻,坐在矮凳上拾掇著手里的碎活兒,時不時跟著哼唱兩句。
后來到了上學的年紀,我們各自被接回父母的身邊。姥姥滿含溫情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囑咐我回去后要收收玩性好好學習,寒暑假有空想回來隨時都行。平時一向樂呵呵的姥爺也眼眶微微泛紅,溫和地朝我揮揮手算作道別。我心里當然不是滋味,雖然眷戀難舍,但我最終還是離開了老屋。它好像成了我記憶中被翻過去又像沒完全翻過去的那一頁。
某個周末被太多煩心事困擾,我無意聽到了小區(qū)花園里老人輕聲哼唱的曲子,這令我突然想起記憶中塵封已久的那兩個再親近不過的人。想見兩位久違的慈愛老人的沖動帶我踏上那條親切的田間小路,當鄉(xiāng)間特有的清新空氣爭先恐后地涌入我的胸腔時,我才意識到我的心從未真正離開過這里。
尋著記憶來到了熟悉的老屋,不出意外地看見兩個忙碌的身影,我鼻尖一酸,哽咽著喊了聲姥姥、姥爺。兩個人都動作一頓,緩緩將目光挪到我這有聲響的一角,眼里是掩飾不住的驚訝和喜悅。三個人一時都笑著,靜靜地凝視著彼此。姥爺最先反應過來推了姥姥一把,姥姥這才緩過神兒似的招呼著我進屋,臉上洋溢著的笑容,使皺紋聚攏成一片片交疊的菊花瓣兒。
老屋是我內(nèi)心深處的一片沒有沾染塵灰的桃花源,姥姥、姥爺便是那對最忠誠的守護者。任時光荏苒、世事變遷,這些都是永不褪色的人間風景。
陽光紛紛透過樹葉的空隙,斑駁明亮的光影躍動著灑下一地碎金。朵朵白花漾著光暈一圈一圈地隨風擴散芬芳,我不由哼唱起兒時常聽到的那段熟悉的旋律,讓它與陽光共舞在晴空下。
(責任編輯/孫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