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戊辰
雨剛過,天空像極了一張巨大油彩盤,鋪滿了藍色。朵朵白云鑲嵌其上,時而有清晨微涼的風吹過,掠起遠處池塘碧水一片。太陽還未盡情散發(fā)出熱力,我們已背上行囊,悄然踏上了去往東白山的旅途。
下高速后不久就進入了山區(qū),車子繞著半山腰的盤山公路蜿蜒爬行,大約一小時后緩緩停下,同行的驢友們從車上魚貫而出,雀躍擁鬧著向山腳奔去。五顏六色的登山裝點綴在群山葳蕤中,伴著山間清流的小溪,構成一幅色彩斑斕的山野圖景。
東白山,橫跨東陽、嵊州、諸暨三地,主峰位于金華東陽虎鹿鎮(zhèn)境內(nèi),系會稽山脈最高峰,海拔1194.6米,為浙中名山之首,是浙中地理“屋脊”,也是古越文化濫觴于會稽的崇高象征。清代詩人張志行在《東白禪林院碑記》中描述道:“登其絕頂,錢塘大江茫然在目圍,信乎為浙江群山之雄。所環(huán)左右前后八百余里,地靈不凡,草木花藥含芳孕秀,四時不凋,又土產(chǎn)春芽,名在古人茶譜,與壑源、顧渚播揚天下,真前世學道之士修行之佳處?!?/p>
從山腳廖宅村下的鵲橋出發(fā),抬眼望去是連綿不斷的山脊線和高聳入云的水杉,足可謂:“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比藗?nèi)齼蓛?、有說有笑地開始登山,山谷間布谷鳥清脆的啼鳴和著山澗溪流潺潺的律動,交織呼應,林間小路被去年殘落的枯葉鋪滿,踩上去沙沙作響,愈發(fā)顯出山的幽、林的靜。踏上一階階石梯,彎過一道道路口,山腰間驀然出現(xiàn)一大片茶園,視野豁然開朗,目及遠處是一排排茶樹,如登入天際的云梯,延展至視野盡頭。
不覺然間,上山已近兩個時辰,三五成群的伙伴漸漸拉遠了距離,汗珠順著臉頰一道道滑落,無聲滴落于草叢間,腳步也開始變得踉蹌。我們正準備坐上石階小憩片刻時,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轉頭望去,只見一位約五十出頭的中年大叔,身背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嫗,吃力地向上走來,汗水已將大叔胸前的藍色短袖打濕了大片,老嫗神情略顯疲憊,兩人恰好看我身旁有石階可休息,便挨著坐了下來。閑談中,得知老嫗是大叔的母親,今年74歲,甘霖人,老母親年輕時和父親是自由戀愛,熱戀間常常結伴登此山,這山見證了兩人純粹且彌堅的愛情。十幾年前父親走了,母親多次叨念與父親登山的往事,為讓母親不留遺憾,兒子毅然決定背母親再來一次東白山,重溫往日時光、感受愛的美好。
東白,一草一木皆關情。
繼續(xù)上路,不多時,穿過一片似乎一直冬眠未醒、滿是枯枝的蘆葦蕩,爬上近乎百米、接連峰頂?shù)脑铺?,風漸漸大了起來。轉頭望去,遠山層巒疊嶂,環(huán)顧四周,云霧之下的會稽山脈綿延不絕,天宇帷幕的藍和遠山疊嶂的綠相互交織。
終于登頂,人們歡呼雀躍、四散開來,有初戀的情侶相偎相依、熟稔的好友席地而坐、新識的伙伴相互留影。我遠遠地看到了那對母子,兒子攙扶著媽媽,站在太白峰的石碑旁,背影被午后的陽光漸次拉長,那時那刻我明晰地感到了愛的無限和時光的永恒。有風吹過,遠處白色風車一一擺動,視極盡頭如潑墨的山水長卷,遠山如黛、綠水如弦。驀然間,關于現(xiàn)世的浮沉和糾結煙消云散,仿佛置身天地之間俯仰萬物,身披彩衣、霞光萬縷。
我每年都給自己制定一個小目標,用腳步去丈量一座山的高度,體味“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緣身在此山中”的達觀人生,而這次的丈量,多了一層愛的厚度、時光的長度,那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是良時光景長虛擲,壯歲風情已暗銷。
不忘此行,你是東白,亦是向善向美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