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顯斌
她焦躁不安地站起來,摁了錄音開關,再次聽到那聲:嗚——,如匕首一樣刺進她的耳朵里。
1
曾小舟和白妮兒是閨蜜,一個學校畢業(yè)的,都在同一所銀行里上班,到現(xiàn)在還不滿三年。
這天晚上,曾小舟在銀行里值班,十分辛苦,十分疲勞,晚上睡到半夜的時候,突然,她的手機響了,回蕩著熟悉的音樂聲:“那夜的雨也沒能留住你,山谷的風它陪著我哭泣,你的駝鈴聲仿佛還在我耳邊響起……”她迷迷糊糊地拿過手機打開一看,是自己閨蜜白妮兒的。
她打了一個呵欠,不高興地問道:“怎么,不會是又遇著蛇了吧?”白妮兒最怕蛇的,聽到蛇都會臉色發(fā)白。因此,曾小舟才這樣說。
那頭并沒有傳來白妮兒平日里嘻嘻哈哈哈的聲音,這讓曾小舟稍微感到有些詫異,于是又揉揉眼睛,試探著問了一遍:“哎,我說你丫頭有事嗎?這半夜了打電話?!?/p>
電話那頭,突然傳來白妮兒斷斷續(xù)續(xù)的抽噎聲,嗚嗚咽咽的。曾小舟聽了一驚,忙輕聲問道:“怎么啦,妮兒?”白妮兒不說話,只是哭,不停地壓抑著嗓子哭著。
曾小舟真有些急了,呼地一下坐起來問道:“究竟怎么啦?告訴我,妮兒?!?/p>
過了一會兒,白妮兒才停止了哭泣,在手機那邊告訴她,自己不想活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站在金錢江邊,準備跳河,臨走前特意給她打個電話,是來告別的。
曾小舟一驚,睡意完全消失了,她下了床,走到窗前一把掀開窗簾,外面鍋底一般的黑,暴雨在嘩嘩地下著。
她手顫抖著:金錢江的水這時一定很大很猛,如雄獅一樣,如果跳下去,哪里還有人在?她忙顫抖著聲音連連勸道:“妮兒,你冷靜點兒,有什么看不開的?等我來了談談好嗎?千萬要等著我啊?!?/p>
那邊,白妮兒仍在哭泣著,斷斷續(xù)續(xù)地訴說著,自己活不了了,沒臉見人了,現(xiàn)在只有死路一條,跳下江去一了百了,免得以后無臉見人。而且,她在電話里反復叮囑曾小舟,她家里只有一個弟弟,整天不落家,窩在網(wǎng)吧里不回去,如果自己死了,撈到自己的尸體后,無論如何要早早火化,就算是閨蜜一場。
曾小舟驚得渾身冒汗,連忙阻止著道:“別啊,妮兒,你千萬要看不開??!”可是,那邊已傳來呼呼的風聲,接著,“啊——”的一聲慘叫和“咕咚”一聲人落水的聲音,都在耳機中清晰傳來,在曾小舟的心中回蕩著。
看樣子,白妮兒是帶著手機跳水的。
曾小舟站在那兒,呆呆地,忘記了一切。
等到她醒悟過來,嘴里發(fā)出嗚嗚的鳴笛一樣的嗚咽聲,手忙腳亂地撥打了110,告訴警察,在金錢江,有一個女生跳水自殺了,她的名字叫白妮兒,趕快去救,或許還來得及。她一邊說著,一邊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奔出房子,沖進黑沉沉的雨夜里,向著金錢江邊跑去。
到了那兒,看見警察的車子已經(jīng)停在那兒。警察們由吳隊長帶著,在江邊忙忙碌碌的??吹皆≈?,吳隊長告訴她,他們沿著河岸一路找下去,什么也沒有找見。
曾小舟提醒,是不是被水沖到更下游去了。
吳隊長搖著頭告訴她,自己已經(jīng)電話聯(lián)系下游了,可下游偵察人員回答,一直沒看見有人被水沖下去。
白妮兒竟然就這樣無空無影地蒸發(fā)了,沒了蹤影。
2
吳隊長他們忙了整整一個晚上,也沒找見白妮兒的尸體,于是打電話聯(lián)系銀行經(jīng)理,詢問白妮兒最近的一些具體情況。誰知,手機那邊,銀行經(jīng)理聽到白妮兒跳水自殺的事,失聲叫道:“怎么,白妮兒還真的跳水了?”
吳隊長聽出話里有內(nèi)涵,忙問道:“很有可能,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那邊,經(jīng)理一疊聲地嘆息道:“她……她……哎!”過了一會兒,經(jīng)理整理了一下情緒,告訴吳隊長,他們最近幾天正在商量,打算把白妮兒交給警察呢,誰知還沒付諸行動,竟然出了這么一個事,這該怎么是好?曾小舟站在旁邊,通過吳隊長的手機,隱隱聽到這個信息,用手撓著頭,一腦門兒的迷糊。
經(jīng)理聽說曾小舟也在那兒,讓吳隊長告訴她,趕快回銀行,自己有事詢問她。
曾小舟對著手機里答應了一聲,對吳隊長他們說聲再見,筋疲力盡地冒著雨趕到單位,看見大家都在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著,細細一打聽,大吃一驚。原來,銀行在最近的查賬中霍然發(fā)現(xiàn),在不到三年的時間里,白妮兒竟然利用出納的便利,挪用銀行現(xiàn)金一千多萬元。
一千多萬元?。≡≈勐犃?,渾身無力,險些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她猛地想起昨天晚上白妮兒的哭泣聲,還有她不愿說出的自殺原因。
原來,她是因為挪用銀行巨額現(xiàn)金才跳水自殺的。
經(jīng)理見了她,遞上一杯茶,詢問了一些有關白妮兒的事情。曾小舟搖著頭,最近一段時間以來,白妮兒整日忙碌著,很少和曾小舟來往,甚至電話也很少來。因此,曾小舟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經(jīng)理聽了無奈地搖搖頭,讓她下去,想到什么了再聯(lián)系。
曾小舟點點頭,無精打采地走出去。下班后,她悶悶不樂地向家里走去。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白妮兒竟然會挪用那么多錢款,一千多萬,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
當然,她更多的則是為白妮兒的死痛心不已。畢竟,她們是大學的同學,關系也一直很不錯的。
曾小舟默默地攔了一輛公交車走了上去,車上沒有座位了,她就默默地站著,腦子里思考著白妮兒的事情,怎么也難以釋然。猛地,車子一晃,她明顯地感到一個人朝她身上一靠。她抬起頭望了一眼,是一個小胡子,對著她嘿嘿一笑,笑得很不自然。她心里一驚,忙將手伸進包內(nèi),剛?cè)〉囊还P準備給母親的錢還在,手機卻不見了。
她看到旁邊一個女孩在玩著手機,不停地劃拉著屏幕,就輕聲說:“小妹妹,把手機借我用用好嗎?”那個女孩點點頭,把手機遞到她手里。
她飛快地撥了一組手機號碼,小胡子的兜里,手機唱起來:“那夜的雨也沒能留住你,山谷的風它陪著我哭泣,你的駝鈴聲仿佛還在我耳邊響起……”曾小舟手一伸,對著小胡子道:“拿來吧!”
小胡子睜大眼睛慌忙地問道:“什么拿來?我拿你什么啦?”
曾小舟撇撇嘴說,自己剛才撥的是自己手機的號碼,自己手機剛剛不見了,卻在小胡子兜里響著。說到這兒,她帶著譏諷的語氣反問道:“你說我在要什么?”小胡子臉紅了,回頭看看,幾個小伙子都握著拳望著他。他連忙乖乖地掏出手機,尷尬地笑著解釋:“和美眉你開一個玩笑呢,別當真?!避嚴锶寺犃?,都白著眼睛看著他。
小胡子紅了臉,連聲喊道:“停車,我……我要下去。”車一停,他一個箭步跳下去,回頭瞪了曾小舟一眼,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過了幾站路,曾小舟也下了車。她還得穿過幾條巷道,才是自己家。天剛黑不久,雨變小了,但仍然零零落落地下著,讓人的心情怎么也提不起來,淡淡的路燈光照著,四邊影影綽綽的。
曾小舟走進一條巷子,這里靜悄悄的沒有行人。她突然聽到前面咳嗽一聲,忙抬起頭,小胡子站在那兒,手里拿著一把匕首晃動著,攔住她的出路道:“小妞,手機給我,你走人。不然,哥哥我就劃花你的臉,讓你以后嫁不出去?!闭f完,他一步步笑嘻嘻地向曾小舟逼過來。
曾小舟朝后退著,然后抬起頭,露出驚喜的樣子,對著小胡子的后面道:“快,從他的后面打他的腦袋。”小胡子一驚,忙回過頭去,身后什么也沒有,知道自己上當了,等到轉(zhuǎn)過身,面前早已不見了曾小舟的影子。
曾小舟對這兒路徑很熟,趁著小胡子朝后面望的時候,早已閃身鉆入另一條更逼仄的巷子,七拐八拐地跑了?;氐郊?,她想到那個小偷剛才的笨樣子,又好氣,又好笑:這樣的人,也能做小偷?
可是,有一件事卻讓她始終摸不著頭腦,這個小偷,手都伸進自己包中了,里面還有三千塊錢,他沒去偷,卻去偷一款用過的手機。而且,還追魂一般追著這款手機,究竟怎么啦?
這家伙一定有精神病,一個有精神病的小偷。
3
白妮兒的尸體,是在幾天后從下游打撈到的。天氣炎熱,尸體已經(jīng)腐敗,好在她的防水手機上面掛著一個帶子,帶子緊緊纏在她的手腕上。因此,手機才沒有被沖走,保存還完好。通過這個手機,吳隊長確定了她的身份,是白妮兒。
曾小舟接到消息,連忙趕去看了,她不停地流著眼淚,心里難受極了。銀行經(jīng)理不放心,也特意趕去看了,長嘆一聲,搖著頭對周隊長道:“何苦這樣,這個女孩,再多的錢,難道有生命珍貴嗎?”
當天,遵從白妮兒臨死前的遺言,曾小舟將她的尸體送進了火葬場,可是,那匣骨灰盒卻無處可放。白妮兒的弟弟窩在網(wǎng)吧里,一雙眼睛熬得如櫻桃一樣,不停地摁著鼠標,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傻逼,快啊,快進攻啊。”他深陷在一款游戲中,好像沒有聽見曾小舟告訴他的話。曾小舟搖搖頭離開網(wǎng)吧,心思沉重地走了出來,站在那兒想想,還是將白妮兒的骨灰盒暫時暫時寄存在火葬場的倉庫里吧,那兒有很多沒人領的骨灰盒。
曾小舟把它放在一塊兒,心想,白妮兒畢竟有個弟弟,到時等到他玩結(jié)束,總會想起他姐姐吧,那時自己再征求他的意見吧。
白妮兒還有一個中學同學,名字叫張無言,聽到這個消息,也匆匆趕來,看著眼前的情景喃喃道:“妮兒,你怎么能這樣?。磕阍趺茨苋酉挛易吡四??”說著,他的淚水滾滾落下。
曾小舟眼圈也紅了,勸著這個可憐的男生:“看開一點兒,人死不能復生,還是注意身體啊?!笨吹綇垷o言低著頭慢慢離去,消失在遠處的細雨朦朧里,她的心里酸酸的。
她有張無言的電話,人多,不便于通話,于是發(fā)出一條信息:保重身體,照顧好自己。
她從心里覺得,這是一個可憐的男生,需要安慰。
一切忙完,她帶著一顆酸澀的心,滿是疲乏地回到家里,泡了一包方便面吃了。
她心中有事,百無聊賴,隨手打開電視,一個偵探正在上演。過去,這樣的電視是她的最愛,可是今天她沒有這個心情,仍然沉浸在白妮兒自殺的悲傷中,屏幕上的警察來來去去地晃動著,不知道在干什么。還沒看一會兒,電視屏幕突然一閃,滅了。她楞了一下,急忙站起來,跑到陽臺前朝外面看,外面燈光都大亮著,看樣子是自己的保險絲出了問題。這個樓住戶的開關都按在外面的門旁。她打開門,用手機上的燈光去照,果然是開關開了,也不知是那個缺德的人干的。她叨咕著,隨手關上開關,燈亮了。她長噓一口氣,走進屋子,隨手關上門,立時愣在那兒,嘴張得大大的合不上。
房內(nèi)的沙發(fā)上,不知何時坐著一個黑衣蒙面人,手里拿著一把匕首,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得意地嘎嘎大笑著道:“小妞,我想偷你的手機,你拿回去了;我想搶,你卻逃跑了;現(xiàn)在得給我了吧?!闭f完,他伸出手來。
曾小舟心里一愣,知道這家伙是小胡子,于是輕輕一笑,做出甜膩的聲音道:“哥哥你沒告訴小妹想要這啊,不然的話,一個手機小妹還能不給嗎?”曾小舟一邊說著,一邊做出很高興的樣子拿出手機,微笑著遞了過去。小胡子樂不可支,伸手去接。曾小舟最近可是學了幾天跆拳道的,她要的就是小胡子放松警惕,趁著這個空,她右腳一揚,踢中小胡子。小胡子一聲慘叫,手機和匕首同時落地,抱著肚子落荒而逃。等到她追出去,已經(jīng)不見了人影。
這個小胡子別看兇巴巴的,仿佛一個慣犯,其實是一個豆渣男,沒有多大能耐。
曾小舟一招得手,很是得意,深夜之中,也不敢出去追趕,任那家伙跑了。
小偷跑了,卻把一個巨大的疑問留給了曾小舟:這個小胡子,為什么陰魂不散,屢次三番地打自己手機的主意?這個手機并不貴啊,也就是一千多元啊,值得這樣嗎?
她穩(wěn)定了心緒,慢慢坐下來,拿起自己的那款手機,放在手心里反復觀察起來。手機是紅色的,顯得很普通,街上任是路人甲都可能有。百無聊賴中,她隨意打開手機,慢慢翻看著里面的照片,都是一些風景照,是她平時隨便拍攝的,并沒有什么特殊,也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啊。
她心里很煩,隨手打開錄音設備。她有一個特殊喜好,每次和別人通話,尤其關系好的,都喜歡把對方的話音錄下來,過一段時間放出來讓對方聽聽,以為笑談,戲謔一下,搞笑一番。后來,這種愛好天長日久竟成為了習慣,保持了下來。
這時,她又打開那晚和白妮兒的通話。白妮兒的哭泣聲又一次在靜夜中傳來,嗚嗚咽咽的,讓人在寂靜孤獨中聽了,渾身不由得泛起一層雞皮疙瘩。她朝著外面看去,外面依舊一片黑暗,被燈光襯得帶著一種虛幻的色澤。白妮兒仿佛就在她面前,渾身水淋淋地對她哭訴著。她感到有些冷,縮縮脖子,準備關上手機,就在這時,錄音里竟然傳出“嗚——”的一聲長嘯,在耳邊回蕩著,也在她的心里回蕩著。她隱隱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有問題,可是又說不出來。她再次將錄音重放了一邊,錄音中再次出現(xiàn)“嗚——”的一聲長嘯。她那夜和白妮兒通話的時候,由于擔心她的安全,十分緊張,就忽略了這個聲音。這是什么聲音呢?如此刺耳?她焦躁不安地站起來,摁了錄音開關,再次聽到那聲“嗚——”的聲音,如匕首一樣刺進她的耳朵里。
這次,她終于聽清楚了,那是火車的汽笛聲,沒錯,就是的。
她如一段木頭一樣站在那兒,眼睛望著外面夜空,好像看見了什么可怕的東西一般,眼珠一動不動,充滿驚恐,嘴里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白妮兒貪污而死,在本市引起強烈的反響,以至于在本市的網(wǎng)站上專門有一個貼吧,是討論白妮兒貪污自殺內(nèi)容的。下面紛紛跟帖,有罵白妮兒貪婪的,有說白妮兒不值的,也有說白妮兒簡直有精神病……
這天,貼吧的下面跟著一條信息,出乎大家意料。
跟帖上說,根據(jù)最新消息,白妮兒不久前受傷腿部骨折過,她的腿上還有一根鋼條呢,可聽人說骨灰盒里沒有。為此,有人說,她腿上的鋼條可能已經(jīng)取出來了,更多的人則懷疑,死者可能不是白妮兒。當然,這僅僅是猜測而已,希望警察能找到給白妮兒治腿的醫(yī)生,詢問一下鋼條取出沒有,然后找到白妮兒的骨灰盒,檢查一下就知道了。
后面跟帖紛紛,有的說是的,如果醫(yī)生說沒有取出,骨灰盒中沒鋼條,就不是白妮兒;有鋼鐵,就是白妮兒無疑。更有神通廣大的消息靈通人士說,白妮兒還有一個閨蜜叫曾小舟,問問她不就知道白妮兒取出鋼條沒有……
4
那天晚上,是一個很黑很黑的天氣,天上雖有一彎月亮,可被云遮著,看起來模模糊糊,像夢一般迷離朦朧的。
在火葬場的倉庫間,沉重的大門“吱呀”響了一聲,慢慢被推開了一條縫,一顆黑黑的人頭悄悄地鉆進來,左右望望,看見里面靜悄悄的沒有人,一閃身進入了存放骨灰盒的里間,拿出手機摁亮電燈,借著慘白微弱的光,在一排排骨灰盒上照著,尋找著什么。突然,“噗”地一聲響,那個黑衣人渾身一顫,站在那兒輕聲道:“誰?站出來?”等到聽到是老鼠唧唧溜溜的叫聲時,黑影才輕輕吁了一口氣。
終于,手電光停在一個骨灰盒上,上面明面白白寫著三個字:白妮兒。那人忙走過去,輕輕打開骨灰盒,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悄悄放在里面,然后一轉(zhuǎn)身,飛速地溜走了,消失在黑夜里,如鬼魅一樣不見了影子。
黑影七繞八繞,鉆進一處城中村的土房子里,剛剛關上門,外面就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過了一會兒,門慢慢地被打開,一群警察在吳隊長的帶領下沖了進來。燈光下,開門的是張無言。
張無言揉著惺忪的眼睛看著警察,露出不滿的神色道:“怎么啦?都已經(jīng)半夜啦,讓不讓人睡覺?”跟在警察身后的曾小舟見了張無言,驚訝地問道:“張無言,你咋在這兒住?。俊?/p>
張無言也看見了曾小舟,愣了一愣,又忙搖著頭告訴她,這兒是白妮兒買的地方,她準備和自己婚后推到重新建房。自己來這兒,是因為回來后無處可去,暫時住在這兒。
吳隊長冷哼一聲不說話,揮手讓警察們進入房中到處尋找著,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沒有。就在轉(zhuǎn)身的時候,吳隊長發(fā)現(xiàn)地上有一個紙箱,裝滿東西。他看看紙箱,看看微笑著的張無言,慢慢走過去,提起那個紙箱,下面是一塊木板。
張無言臉上的微笑頓時消失了,臉色變得雪白。
吳隊長慢條斯理地掀起木板,下面是一個地洞,黑黢黢的。他對著里面大聲喊道:“趕快出來,不然我們就下來了?!辈灰粫?,里面?zhèn)鱽砀O窸窣窣的聲音,一個白胡子白頭發(fā)的老頭慢慢爬出來,低著頭站在那兒,面對吳隊長的詢問輕輕地搖著腦袋,指著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耳聾,什么也聽不見。吳隊長輕輕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他剛剛轉(zhuǎn)身,突然,一條黑影飛過來,落在他的脖子上,跟在吳隊長身后的曾小舟驚恐地大叫起來:“蛇,是蛇?!?/p>
老頭子出乎意料,伸手一摸果然軟軟乎乎地顫動著,也嚇得大聲尖叫著跳起來。
吳隊長一笑,帶著譏諷的語調(diào)道:“不是老頭啊,聲音還很尖很脆的啊?!闭f完,他走過去,一把摘下對方的胡子,扯下對方的白發(fā)。面前站著一個人,黑發(fā)紅顏,竟然是已死去的白妮兒。白妮兒抓在手里的也不是什么真的蛇,是一條玩具蛇。
白妮兒的死,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陰謀。
白妮兒工作之余,和曾小舟喜歡看偵探小說偵探電視不同,她喜歡跳舞,經(jīng)常去舞廳。一日,她進入舞廳跳舞,遇著一個帥哥,竟然是她初中時的同學張無言。
兩人多年后再相見,竟然一見傾心,無法自拔地墜入愛河。張無言不但人長得帥氣,還是一個暖男,對白妮兒照顧得無微不至。
白妮兒愛張無言也愛得神魂顛倒,不顧一切。為了滿足張無言的需要,她大把地花錢。半年后一總賬,頓時慌了神,她竟挪用了銀行二百多萬元。
張無言知道后,給她出了一個點子。他說,自己認識一個女孩叫袁萍兒,身個高矮都很像白妮兒,可以讓她做白妮兒的替身,來一個金蟬脫殼。然后,張無言低聲告訴了她方法。同時建議,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她可以再弄一些錢。白妮兒認為這是一個好辦法,于是又利用自己當出納的職務之便,從銀行悄悄轉(zhuǎn)走了八百萬,帶著錢跑了,躲藏在這間房子的地洞里,準備風聲一過,化妝逃跑。
此時的袁萍兒,已經(jīng)被張無言用被子悶死,藏了起來。當那天半夜時分,暴雨如注時,張無言瞅著沒人,偷偷把袁萍兒的尸體運到金錢江邊,推了下去。而在鐵路的一處黑幽幽的橋墩下,白妮兒則按照她和張無言提前商定好的辦法,悄悄給曾小舟打了一個電話,說自己不想活了,要自殺。
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使自己自殺多一個證人,更有說服力。為了做得像是自己掉進水中,她在發(fā)出“啊”一聲大叫的同時,還特意找了一塊石頭扔入旁邊的水塘里,傳來“咕咚”一聲水響。
她覺得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沒有想到,竟然被曾小舟識破了。
曾小舟告訴她,正是她的那個電話讓自己驚覺,白妮兒沒有死,還在人世間。說完,她打開手機,白妮兒那夜的通話又清晰如水地傳出來,包括她凄涼的哭聲,還有嘩啦啦的雨聲。突然,中間夾雜著一聲汽笛聲“嗚”地響起,回蕩在人們的耳邊??粗啄輧和约海≈劢忉尩溃骸敖疱X江邊方圓十里之內(nèi),根本就沒有火車道啊,怎么會有火車長鳴?”
白妮兒長嘆一聲,低垂下腦袋。其實,這事剛剛發(fā)生后不久,張無言就想到了這個紕漏,很擔心地告訴了她。和她商量后,忙找來小胡子,答應給小胡子十萬元,讓他弄到這個手機。可是那個家伙太笨了,最終沒能把手機弄到手,反而引起了曾小舟的懷疑。
知道白妮兒沒死,曾小舟就想,一定有個人被害,身個和白妮兒十分相像,做了她的替身。她上網(wǎng)查看,果然有個叫袁萍兒的,和白妮兒身個十分相似,最近走失,不見了蹤影。為了進一步證實白妮兒還活著,還躲藏在某個地方,曾小舟在網(wǎng)上發(fā)了一個匿名帖子,利用白妮兒前不久骨折腿上有鋼條的事,來哄騙她上當。
她知道,白妮兒腿上鋼條沒有取出。
她猜測,如果白妮兒當晚去打開骨灰盒,向里面放一根鋼條,一切就會真相大白。說著,曾小舟打開手機,手機里面,一個白頭發(fā)白胡子的人,正在悄悄放置鋼條。這個人,正是白妮兒化妝后的樣子。
那晚,曾小舟提前進入那兒,躲藏起來,等著魚兒上鉤,拍攝下了一切。
白妮兒見了,充滿仇恨地望著曾小舟,狠狠地道:“如果不是你,我就成功了。”
曾小舟輕輕地搖搖頭,告訴她,如果不是自己,這會兒她一定死了,正懸尸屋梁上呢。
5
聽了曾小舟的話,白妮兒冷哼一聲,扭過頭去,做出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吳隊長在旁邊見了,冷笑一聲告訴她,曾小舟說的千真萬確,沒有一點水分。說著,吳隊長對旁邊一個警察說:“將他帶來。”那個警察答應著走出去,白妮兒望著警察的背影,滿眼疑惑,不知道帶誰?過了一會兒,警察押著一個垂頭喪氣的人走進來,是她熟悉的小胡子。
在小胡子的敘說下,白妮兒才弄明白,小胡子一直沒能拿到曾小舟的手機,并不是自己能力不夠,手腳不夠滑溜。小胡子可是神偷,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一手空”,見到想要偷盜的東西,手指一夾就到了手里,還能偷不到曾小舟的手機?他如此做,是有人給了他錢,讓他去偷曾小舟的手機時,既不能偷走,還要能引起曾小舟的高度警覺,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里一定有什么蹊蹺。
小胡子低著頭告訴白妮兒,自己多次失手,都是奉命行事,都是接受了別人的錢財?shù)摹?/p>
白妮兒愣住了,瞪大眼睛問道:“為什么要這樣?”
曾小舟在一邊見了,搖著頭長嘆道:“你還不明白嗎?手機在我手里,我一旦產(chǎn)生懷疑,就會反復查找原因,這樣以來,遲早都會發(fā)現(xiàn)你的陰謀的?!?/p>
白妮兒仍然難以理解,是誰?為什么想讓曾小舟發(fā)現(xiàn)自己的陰謀?究竟是為了什么?
周隊長哼了一聲,拿出一張紙條,展開來放在白妮兒的面前,只見上面寫道:我殺死了袁萍兒,用她的尸體李代桃僵,我知道,曾小舟根據(jù)手機中火車的鳴叫,已經(jīng)查到了我身上?,F(xiàn)在的我真的只有一條路了,那就是死,趕快去死!
下面,是白妮兒的字體,也是白妮兒的名字。
周隊長告訴白妮兒,這張紙條是他們剛剛在房里尋找線索時,在桌斗里找到的。同時,他們還找見了一樣東西。說完,一個警察拿出一根麻繩,擺在她面前。
白妮兒終于明白了,這是有人準備謀殺自己。到時,有了這張紙條,再有曾小舟手機里火車嘶鳴的證明,以及袁萍兒被殺的證據(jù),自己自殺就變得順理成章了,再也不會有人懷疑了。那樣的話,殺人者就會隱身事外,逍遙自在。
白妮兒渾身顫抖著,她隱隱猜出是誰了,可是,她又不愿意朝著那人身上懷疑,于是聲音嘶啞地大喊道:“是誰,那人究竟是誰?”
曾小舟告訴她,這點只要問問小胡子,是誰在指揮著小胡子,就再明白不過了。白妮兒瞪著血紅的眼睛,望著小胡子狠狠道:“是誰?告訴我。”
小胡子顯然有些害怕,朝后退著,嘴唇囁嚅著,還沒來得及回答,旁邊一個人沮喪地回答道:“別問他了,是我?!?/p>
白妮兒回過頭,說話的是自己的戀人張無言。
張無言其實并不愛白妮兒,他有自己的戀人,長得千嬌百媚如花似玉。戀人一次靠著他的肩膀告訴他,要想娶得自己,必須得有樓房,得有小車,還得有一筆不小的存款,不然休想。張無言沒有這些,他就積極想辦法,準備弄到這些東西。也因為這樣,他選中了白妮兒。
幾乎在同時,他也在物色著白妮兒的替身,于是選中了自己認識的袁萍兒,并把這個辦法告訴了白妮兒。聽到這個辦法,利令智昏的白妮兒,竟然喪心病狂地同意了。
她不知道,她在幫著張無言害死袁萍兒的同時,自己也進入了張無言布置的死亡圈套。
張無言從白妮兒那兒聽說,曾小舟喜歡在通話時錄下別人的話。于是,他靈機一動,特意讓白妮兒躲在鐵路旁打電話。這樣,經(jīng)過這兒的火車鳴笛聲一定會被錄下來。待到曾小舟懷疑白妮兒,開始偵察時,自己馬上下手,用繩子勒死白妮兒,做出她上吊自殺的樣子。
那樣以來,八百萬就成為了他的囊中之物,他也就能娶到自己的那個心上人過上幸福生活了。
今夜,他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切,包括遺書,包括繩索,等到白妮兒從外面回來,自己就下手結(jié)果了她??上?,他慢了半拍,在曾小舟的舉報下,吳隊長帶著警察很快跟蹤著找到這兒,打亂了他的計劃,也在種種證據(jù)下,洞悉了他的陰謀。
白妮兒聽了,瞪著張無言不說話,許久,她撕扯著頭發(fā)嘎嘎大笑起來。她神經(jīng)了。
曾小舟搖著頭,她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欲望有時竟然如刀,能夠殺人于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