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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子老奶

2023-10-09 09:37:44藿香兒
遼河 2023年9期
關(guān)鍵詞:紙盒子干活兒麻子

藿香兒

遺忘的過去在風(fēng)中重返。村子上的老人都回來了,高飛的喜鵲也飛來了。

麻子老奶是那片熟悉的土地上最常見的人,她活到了92歲,是村子里最高壽的人。她死在一個冬天。她就像是睡著了,而對村子來說少了一片沸騰的天空,像是冒著熱氣的豆腐腦的香氣從村莊里完全消失了,剩下一些殘余的豆腐渣,讓人無法釋懷。

人們心中被燃燒的紙漿燒成一個個破洞,露出時間的疤痕。村子里像少了很多東西,一下子陷進(jìn)了一個大坑里,人們要費力爬出來才能走向街頭。

麻子老奶死在了一場大火之后?;鹗亲匀嫉?,她在火中被救了。但她又因為大火后的一場感冒沒有活過來。生命在她瘦弱的身體上停止了戰(zhàn)斗。要知道她是一個最頑強(qiáng)的人,她從不會輸給生活的。你看不到她哪一天不笑的。她的嘴里似乎總有一塊蜜糖。

麻子老奶命苦得很。她應(yīng)算是丑女人。滿臉的麻子像密密的篩子讓你不太想多看她,但是,一聽到她的笑聲就會讓人忍不住地想靠近她。據(jù)說,她的丈夫早在年輕時就去世了,她守寡了五十多年,硬是自己把五個孩子拉扯大。

她出生在隔著一條河的鄰村,一戶姓王的人家。長大后她嫁到了我們村。她嫁的是村子里輩分最大的人家,父輩們都叫她老嫂子。她在村里住了一輩子,老到村子里沒有比她年紀(jì)更大的人,老到她會記住村子里的每一個老房子是哪一天蓋好的。誰家孩子哪天出生的她也記得清清楚楚。她的老可以和村頭那棵老榆樹比了。她臉上的褶子一層又一層,好多塵埃好像也在里面??瓷先ニ皇且粋€特別講究衛(wèi)生的人,但這也不妨礙村子里的人喜歡她,敬重她。

麻子老奶站在村頭的時候像一座老鐘表,她向每一個人打招呼,人們也有了干勁兒。她的大兒子只比她小18歲。她的大兒子也是一個孤苦老頭兒,兒媳婦早年跑到東北去了。但麻子老奶不是和大兒子一起生活的,他們各住各的。她的小兒子是村子的支書,她也不經(jīng)常去他的家里。麻子老奶最常做的是去有困難的人家?guī)兔Ω苫顑?。什么活兒她都幫著干,坐下就是干活兒,眼里總有活兒,不停地忙活?;顑菏撬拿?,無論去誰家,她都像是要去奔赴一場場命運的趕考一般。這還是一些小事。她的命也像一個陀螺一樣在不停地轉(zhuǎn)。她不想停下來。她也停不下來。

聽大人們講,麻子老奶早年是第一個帶領(lǐng)村里尋求致富的人。她沒有文化,但是她會經(jīng)營農(nóng)田,她讓大家去開荒種地,有糧食吃。村子里的每一塊梯田都是在她的帶動下修建的。修梯田需要從土坡上重新挖土,她讓大兒子號召大家一起干。哪家不去干活兒,她去挨家挨戶地敲門,硬拖著人家去,甚至她在大街上吹著口哨喊,這樣誰家也不好意思不出來干活兒。

每家都去山上開荒,能種莊稼的種莊稼,能種果樹的種果樹。后來,我們村子糧食充裕,人們能吃飽飯,家里的牲畜也能吃得飽。再后來,村里人把東山那片梯田叫麻子田,意思是麻子老奶帶動大家種的田,大人小孩都記住了。自從有了梯田,人們的心上就有一片片陽光照耀過來。因為這個是不用交公糧的,誰開的地就給誰家種。大家生活都有了保障。麻子老奶成為了村里有功的人。

經(jīng)過麻子老奶的手幫助的人和事不知道有多少件。每一件事仿佛都貼在了村子的橋頭上,一年又一年地立在那里,也像一個橋墩。后人們記住的都是這些大事,我記得更多的則是一些小事。

麻子老奶一生命苦,她的遭遇卻壓不倒她。她是一棵快要衰竭的草,但是每一次她都可以活過來,再現(xiàn)一片蔥蘢。每一次遇到事情時,她的心像有一條河流從她的胸中穿過,好像她在喊,又不是她在喊。呼隆呼隆的風(fēng)都吹不透她的苦悶。她不說。她可以一個人扛下一切,獨自走在那條彎彎曲曲的鄉(xiāng)間小路上。聽大人們說,她的大兒子有一年得了麻風(fēng)病,全村人都不敢靠近她們一家人。麻子老奶的大兒子得病后,兒媳婦便跑到東北去了,剩下了一個孫子。麻子老奶讓她的大兒子去了安徽馬鞍山一個麻風(fēng)病醫(yī)院治療。她的大兒子一去就是一年多,在那里治療不敢回村。嚴(yán)格地講,村里人也不讓她兒子回來。麻子老奶一個人帶著她的孫子過日子,苦得飯碗里全是鹽粒的感覺。村里人也在幫襯著她們,但是都像沒有力量的風(fēng)一樣,吹不動她的苦命,也吹不動她家瓦礫上的霜。

但是麻子老奶還是和以前一樣樂觀。她帶著孫子上山干活兒,也在菜園種菜,園里各種蔬菜應(yīng)有盡有。最明顯是她家的菜園南邊還有一排芍藥花,春天發(fā)出了嫩紅色的幼芽,冒出紅色的光。

希望總是在生長的。麻子老奶看著一片芍藥花,她的臉上笑出了更多的皺紋。我把那些芍藥花當(dāng)成了童年的精神花園,有事沒事就去看看它們開了沒有。麻子老奶每隔幾天就去給芍藥花澆水。芍藥花一天天長大,一夜之間就像要開花了。沒有人會察覺到她的焦灼,她是那么迫切地期待大兒子回來。

春天麻子老奶家的菠菜長到了大腿那么高的時候還是鮮嫩的,她吃不完,就會送給村子里的人分著吃。村子里的人也把東西分給她們一家人。

她的大兒子回來了,他變白了許多,像從城里打工回來一樣。村子里的人也沒有再躲著他了。她的大兒子叫張小法,那個時候有40多歲,正是年輕力壯的好時候。她大兒子回來的時候穿著一件舊大衣,頭上還圍著一條圍巾。那個時候已經(jīng)不用穿大衣了,但是他還是穿著大衣,他怕風(fēng)、怕受涼。大人們說這個病是可以除根的,但是平時也要注意不能凍著。那天,村子里的人都去她家里看望她的大兒子,像看一個遠(yuǎn)方來的親戚。麻子老奶還特意準(zhǔn)備了花生分給大家吃。她的大兒子回來后不善言談了,變得沉默了許多。

窗外的梧桐樹正開著花,花香飄進(jìn)她們的石頭屋子。兩個院子加起來也不足一百平方米。麻子老奶的家和大兒子的家前后連在一起,她家在院前,大兒子家在院后。屋里屋外的都是石頭壘的墻,看起來是很堅固的。石頭的縫隙里有草籽落下來就發(fā)芽了。有好幾株榆樹在墻縫里長著。看起來也是很倔強(qiáng)的樣子。沒有人理睬這些。人們只顧去看她歸來的兒子,也不會關(guān)心這些小樹。我看到了手癢會順便撥拉幾下子,隨之葉子也會落下來幾片。她的孫子比我大幾歲,但是按輩分我是叫他叔叔的。

麻子老奶的大兒子不停地?fù)崦龑O子的頭,說,一年長高了一個頭。她的大兒子淚眼婆娑。

全村子的人幾乎都來了。大家也高興地回去了,邊走邊說,她家的這個病總算除根了,要不然村里的人也抬不起頭來。出門趕集,外村的人也在指指點點地說些什么,也像整個村子的人都得了這種病一樣。這一年里,村子似乎也蒙上了一層灰。人們看不見天日,也沒有指望太陽,就是希望她的大兒子快點回來。

從此,村子里的人走路也快活了起來。大家都有了干勁兒,不再提起這個病。人們也漸漸忘記了這個病。只是麻子老奶的兒媳婦還是沒有回來,而且一直沒有回來過。不知道兒媳婦在東北那里是重新嫁人了,還是如何。麻子老奶不提。村子里的人也不提。她的兒子也不提。只有她的孫子會問,但總是被麻子老奶一句話又懟回去了。孫子也不提了。過了許多年,孫子也長大成人了。日子像門口的梧桐樹,忘記了昨天的樣子,只記得現(xiàn)在的樣子。

麻子老奶從不會閑著,她就像一個陀螺,不停地轉(zhuǎn)。命運也在不停地抽打她,只是她不喊疼,別人也不知道她有多疼。

丈夫給她留下來的只有一座破舊的石頭房子。她一生都在那里住著。一扇正方形的窗子。窗是死的,打不開,用一些紙糊在窗架子上,不透風(fēng)。麻子老奶對生活沒有什么挑剔,也沒有什么怨言。她的日子在她的鍋臺邊打轉(zhuǎn)。煙熏火燎的日子只有飯香是明亮的。只要她的心是明亮的,這樣她便覺得足夠好。

麻子老奶總是閑不住。她走路只要看到紙就要撿起來,無論是紙盒還是紙箱子。村子里的人后來知道了,就有意為她收起來那些紙盒子,等遇到她的時候給她。

麻子老奶用紙箱子做成了不同的小盒子,給大人做成大的盒子,給小孩子就做成小的盒子。各種形狀的盒子都是那么實用。她撿紙盒最多的地方是學(xué)校附近。上學(xué)的孩子會一起圍著她讓她給做紙盒子。

麻子老奶做的每一個盒子都有不一樣的形狀。我最喜歡的是心形的。大小不同的盒子,麻子老奶給我做了十多個。

麻子老奶會根據(jù)孩子不同的年齡段給做不一樣的盒子。小一點兒的孩子她會給做成蝴蝶形狀的小盒子,栩栩如生。每一個盒子也都有了不同的命運,去向了不同的家庭。麻子老奶也像在安排著不同人的幸福一樣。

孩子們拿著盒子會高高興興地回家,盒子在不同的家里有著不同的意義。有的孩子用來當(dāng)零食盒子,有的用來放頭飾。我用最小的盒子放一些零錢,我也曾用另一個盒子當(dāng)成一個玩具盒,在里面放許多的小木偶人。

麻子老奶也會不時給我一些驚喜。有時候我還沒有告訴她我想要新的盒子了,她就做好了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給我送來了,說我長大了,可以用來放更多的東西。大的紙盒子里面,她還用許多的草席子做成墊板,這樣更為牢固一些。

麻子老奶的手藝在村外也是出名的,也有外村的人來找她做紙盒子。大人們主要做一個大的紙盒子,也叫洋盒子,用來裝衣服都可以,也有人結(jié)婚時用。麻子老奶手腳麻利,一個大紙盒子只需要一天多的時間就做完了。她是分著流程來做的,先是打著底樣,做出一個大的形狀來,把整個盒子固定好了,再把漿糊涂抹上去,粘上好看的畫紙。這也是村里子的人辦喜事必備的盒子。

麻子老奶一個人可以應(yīng)付村子里所有人的需要,按時按點地做好紙盒,等著大家來拿。在村子對面的趙家村有專門做食品生意的人會約麻子老奶做一些盒子放食品用。麻子老奶不收大家的錢,大家就給麻子老奶一些吃的、用的。這樣大家都在互相幫助,但是麻子老奶生活得還是很貧苦。一件舊褂子能穿許多年,她就是一個匠人。生活的微光在她的身上是一層層漿糊。她走到哪,身上都有一股漿糊的味道。

有一年,村子里來了一個戲班子。麻子老奶給戲班子用紙盒和彩紙做道具。一匹紙馬被馬戲團(tuán)的人架在了火輪子上,栩栩如生地在舞臺上奔跑。村子里的人為麻子老奶叫好。

麻子老奶的手藝是小時候跟著她父親學(xué)的。她的父親是一個紙匠。父親除了會做這些紙盒之外,還會給房子修建屋頂,就是做紙?zhí)炫铮步醒髩?。麻子老奶不會做空中的活兒,她只學(xué)會了做紙盒。她說小時候有一年村里鬧饑荒,她和父親去外鄉(xiāng)耍手藝,一個村一個村地住,到了哪就給人家干活兒,做點盒子給人家。如果遇上雨天,整天下雨,他們就不好對付了。這個活兒需要一個好天氣。紙板要晾曬干,要通風(fēng)。做好的盒子還要晾曬,但風(fēng)大會讓紙面迸裂開,需要挑一個好的地方晾曬。

那時,麻子老奶還是一個小姑娘,臉上還沒有長出麻子。麻子老奶也是后來才長的滿臉麻子。她的父親和她住在外村找活兒干,也就是混口飯吃。那時,她很俊俏,只是她沒有一件好衣服,也吃不上一頓好飯。發(fā)霉的天氣會讓紙盒長出了毛,他們只有生起火來烤,才可以在雨天打制幾個像樣的盒子給村子里的人。每走一個村子,他們就要住上半個來月,和打零工差不多。

麻子老奶和她的父親住得最久的地方是在安徽壽縣的鐵頭鎮(zhèn)。南方的天氣容易潮濕,但那里的莊稼收成好,能吃得飽。她和父親一邊干著活兒,一邊往南走,越走越遠(yuǎn),越走越迷茫,看到村子就住下來,這樣一來一去,過去了三年。

早年間,麻子老奶的母親因為吃死豬肉第二天嘔吐不止,全身毒液無法排除,肚子浮腫了一周,各種偏方都不管用,最后死去了。她的哥哥早已成家,哥哥一個很勤勞的媳婦,還有一個小兒子。自從麻子老奶和她父親出門找活兒,他們就離家鄉(xiāng)越來越遠(yuǎn),跟哥哥一家也失去了聯(lián)系,幸虧有了這個手藝父女倆不至于挨餓。

村子里少了兩個人好像也沒有少什么,只是村頭不見麻子老奶的笑聲了。她在她們村比較活躍。大人們喜歡她。沒有娘的她也是見誰都親。自從她和父親走后,村子里的人也無法聯(lián)系到他們,他們也不會寫信。他們一走三年。有一年,下大雨,河水暴漲差點淹沒了村莊。大雨連續(xù)下了半個多月,大地上只有雨聲,白天晚上地下。人們的心里也天天陰沉著,誰也不敢出門,好像大雨能把人沖走了,就算沖不走也找不到下腳的路。日子愈加艱難。麻子老奶和她父親不知道家里的事。

三年里,麻子老奶快長成了大姑娘了。什么時候長高了?什么時候她的身體上有了一些變化?沒有人注意,也沒有人關(guān)心。她的父親只是發(fā)現(xiàn)她長高了,但又不懂女孩子的事。她是在一戶人家中學(xué)會了女孩子青春期的事,怎么樣能保護(hù)好自已。來了月經(jīng),她一下子慌亂起來,那個人家的大嬸子幫她找來衛(wèi)生紙,教她用。那個時候,連衛(wèi)生紙都少有的。麻子老奶一下子長得更俊俏了??墒撬谕忄l(xiāng),村子里的人不知道她長得更好看了,也不知道她長成啥樣子了。

麻子老奶的父親還是每天一聲不吭地干活兒。他們住了多少人家,他們記不住了,他們走過了多少村子他們也記不住了。

三年在外流浪漂泊,他們只記得他鄉(xiāng)的土地和家鄉(xiāng)的土地不一樣。好像那里的莊稼不是長在他們的身體里。他鄉(xiāng)永遠(yuǎn)是他鄉(xiāng)。她也會想家,也會惦記著北方的莊稼長得怎么樣了。每年到了年底,她的父親也是想盤算著回家,可是走回家需要走半個多月的路,坐車身上的錢又不夠用,一來二去的就三年沒有回家。日子與他們好像無關(guān),只要他們不在這個村里,他們就顧不了那么多,別人也顧不了他們那么多。

麻子老奶覺得每一片土地其實都差不多。南方的日子似乎好過一些。北方的莊稼長得慢,等到玉米熟了,天又開始干燥寒冷了。

日子總是這樣,就像天氣陰晴不定,不是想下雨就下雨,想雨停就雨停,想來太陽就來太陽。村里的人有時候也在羨慕麻子老奶的父親,這一走還真是不錯,也不知他們?nèi)チ四??也許去了大城市。反正他們就像兩只兔子一樣一溜煙兒地跑了。過年過節(jié)都不回來,下雨刮風(fēng)的更不會回來了。兔子是有吃的就有家,他們也是吧。

麻子老奶的父親名字叫王寶和,是一個長相不出眾的人,個子不高,身體壯實,臉是黝黑的,一口牙齒發(fā)黃。父親喜歡抽旱煙,干活兒時總是要拿出來工夫抽上幾口。抽起煙來嘴上吱吱地響著,像在遺忘一些事,又像在想起一些事。他的老婆去世的痛在他的心里來回地打轉(zhuǎn)轉(zhuǎn),也像一根繩子在來回地繞,繞到他疼得喘不過氣來。他努力地干活兒,想忘記這些。

麻子老奶也想她母親,只是小孩子會被一些事吸引住,然后就會淡忘了一些。她在外跟著父親打拼,拿著一個刷子幫父親刷漿糊,像一條泥鰍在水里撲騰著,小手慢慢也開始長出了一層繭子了。

麻子老奶覺得這是命,她也算不上苦命,有飯吃的活兒就是好活兒了。

他們在外遲早要回來的。當(dāng)他們回來時,北方正是夏天,頂著大太陽,冒著熱氣,皮膚上一層火辣,榆樹葉在春天都被大家摘光了。那個時候家里都囤上幾十斤榆樹葉子,是可以磨成粉末收藏起來的。他們回來的時候樹葉長出第二茬了,看起來像春天的樣子,這個和南方不同了。南方光是可以摘的蕨菜都吃不完,野芹菜也是吃不完的。樹葉子,在那里是沒有人吃的。

村子里的人也看到他們回來了,像是在迎接兩個出遠(yuǎn)門的客人,又像是村子里丟失的兩只喜鵲又飛回來了,別管他們?nèi)ツ牧?,三年有什么收獲,日子是怎么熬出來的,每一戶家里的油燈也都換了多少斤油了,煙熏火燎的日子其實是一樣的。他們也沒有說在外如何,大家也沒有問,以后會慢慢嘮的。

他們回到家里。麻子老奶的父親出門干活兒。麻子老奶只是在村子里接送她的侄子上學(xué)。這樣一晃兒又是幾年。

麻子老奶要出嫁了。她是帶著手藝來到我們村的。

麻子老奶是在一個下雨天出嫁的。聽說下雨天出嫁的人命都不是太好,不過麻子老奶不在意。她不信命,但她從不抵抗命運。她來到我們村子過起了自己的日子,到了后來,她天天撿紙盒、彩紙,這一撿就是一生。

麻子老奶按照她的生活習(xí)慣每天都在撿彩紙,每天都在做紙盒子,所以她的家里到處是彩紙和盒子,摞起來到屋頂那么高了。

村子里后來富了,紙盒多了,人們就把沒用的紙盒往她的家里送。她的家里最后都放不下了,屋里屋外全是那些紙盒子,這些都是用來打樣板用的。還有一些彩紙是各種彩色的花紙排起來的,麻子老奶準(zhǔn)備做成不同的盒子送人。

麻子老奶有做不完的紙盒,也有送不完的人。男女老少她都送。有的人家還用來裝糧食用。盒子是可以防潮的那種,看起來也十分美觀。麻子老奶把盒子送人,不知道送了有多少個。數(shù)不清的盒子、數(shù)不清的日子,她就是這樣過來的。她手上的繭子一層長出來,一層又磨掉了。歲月在她的手上不是苦而是一種快活。她拿起紙盒送人時,身體里上升的暖意使她的生命更溫情了。

她守寡了幾十年,也都是和這些紙盒子、紙片過日子,擁擠在那個草垛大小的屋子里。石頭房子里有一口舊鍋臺看起來都是用了一輩子的,舊得看不清年月了。誰都沒能走進(jìn)她的家里,房子里擠到?jīng)]有下腳的地方。只有一條過道可以供她自己來回走。沒取走的紙盒子堆滿屋子,年復(fù)一年都是如此。

麻子老奶身體硬朗,到九十歲時還是不停地做紙盒子,只是她不能送到外村了,麻子老奶只能給本村里的人送。外村的人也很少來訂做了,只有村里的人還在生活中使用麻子老奶做的紙盒子。這么多年過去了,村子里不知出生了多少孩子,又過世了多少人,他們都用過麻子老奶做的紙盒子。有的人家把閑置的紙盒子放在墻角,紙盒上落了一層層的浮灰,但是總是舍不得扔掉,也不知過了多少年,新盒子成了舊盒子。

那年冬天,麻子老奶是做飯時不小心留下了火星,屋子里起了火,村子里的人都來救火。她在火炕上出不來。人們從外面往屋里潑水。

北方的冬天是冷到骨頭里的,沒有冷水也會把老人凍感冒的。水透過窗戶潑了進(jìn)去。麻子老奶身上全是水。當(dāng)大火撲滅時她已經(jīng)凍得全身發(fā)紫了。不知過了多久她在兒子家里暖和了過來。但是她的身體受到了不小的傷害,沒過幾天她就去世了。

村子里少了麻子老奶就像少了一大半的天,整個天空都是烏黑的,沒有了生機(jī)。

她被埋在了東山那片麻子田上。村子里的人提起麻子田也提起她,提起紙盒子也提起她。

日子轉(zhuǎn)過了多少年,麻子老奶的屋子還是那樣的舊。石頭房子至今還沒有倒塌,看著也像是一戶人家,只是那里再也沒有一個會做紙盒子的老人。春天,蝴蝶飛來;秋天,蝴蝶也飛來,仿佛一切沒有一點兒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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