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雄昌
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的晚上,金黃色的月亮掛在夜空中,特別大,特別圓。
我們把在兩天前就制作好的孔明燈,在月色朗朗的夜空中各自帶上到大操場飄升。這些孔明燈有大有小,用竹篾扎成圓架或方架,裱糊上柔韌的紙,燈籠底部的橫架上的底盤放置了燃燒著的松脂,或用鐵絲捆扎沾滿豆油的布團。在飄飛時先點燃松脂或布團,一放手,燈籠便冉冉上升,風向往哪里,就飄向哪里,宛如一盞明燈閃爍于夜空。一盞、兩盞、三盞……我們望著孔明燈悠悠地飄呀飄,直到看不見才離開。
我們經常三五成群,相邀相聚,安靜地玩耍,或張狂地瘋跑,打打鬧鬧,歡歡笑笑,玩彈子、弄自制竹筒水槍、捏泥公仔、拍公仔紙……有時我們?yōu)榱艘恍┦虑?,爭吵過,還打過架,完了沒事一樣,還是好伙伴。如果有一天晚上圍坐在圩里甘蔗地的兩棵樹下,或是圩廊的一角,輪著講述新鮮的事兒,像是在開故事會。有人講自己遇到的事情,有人講知道的事情,還有人講些趣聞故事。有的聽得張大了眼睛和嘴巴,有的聽得笑個不停,有的聽得興奮不已。
游戲一向與我們相伴。當每人講完故事后,接著就是捉迷藏。大家喊“一、二、三”,伸出手猜石頭剪刀布,誰猜輸了就自覺用雙手捂著眼睛,轉幾圈,然后大家向這個“捂眼人”呼喊一聲“好”。于是,捂眼人開始追捕,大家就在微弱的路燈下東躲西藏,有的一時不知往哪里躲,走來跑去,捂眼人憑著聲響就追過來,東一頭、西一頭地摸起來,嬉鬧玩耍。有幾個淘氣的躡手躡腳地在其左右故意弄出響動,讓捂眼人瞎摸。如果抓到了,被抓人就替代捂眼人去摸其他人。每抓住人,大家就歡呼起來,十分開心。
圩里有人家在院子里種上番石榴樹(一種常見的果樹),附近的涌基上也有。到了番石榴采摘的時候,就有大人和小孩圍在樹下。我們沿著一棵有十多年樹齡的番石榴樹爬上去,看誰爬得快。我們撒開腳丫子踩著擴展的樹丫往上爬,當伸手摘果的時候,還會在樹上擺來擺去的。有的家長看到了,自然會罵自己的孩子。有人在樹下卻說:“我們在樹下看著,你們爬上去,從小練就膽量,也看是否機靈。將來長大了,有膽有識。”
童年的味道有時是甜的,有時是苦澀的。在三年經濟困難時期,國家按人口、年齡供應糧油食品,糧食不夠吃,在煮飯時與番薯粒或蘿卜粒拌勻一起煮,吃的是番薯飯、蘿卜飯,那些孩子多的人家,到了月底,只能吃番薯、番薯葉、木薯填肚子。人餓了,晚上往往睡不著,有時還感到手腳無力。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jié)。田野里一片片金黃色的稻子,大地像鋪上了一張很大的金黃色地毯。禾稻收割了,我和伙伴一樣,每天下午放學回家放下書包,便拿起籃子到田里拾稻穗,如果是星期天,我們就早早到田里去了。在田里,我們盯著一個個打過禾的“禾稈人”,看看里邊有沒有藏著的稻穗,因為割下的禾把有長有短,雖然在禾桶打過了,也會有漏打的。我們還跟在割禾打禾的阿叔阿姨后面,拾那些斷落的一串半串稻穗。每次,把拾到的一串串稻穗用竹篾窩或藤窩放在門口曬干,用手搓脫谷子。我們把拾到的稻穗,集腋成裘,一籮半籮拿到糧食碾米廠碾米,在那時確有不小的幫助。
食油也是定量供應,不夠時靠豆油、“老糠油”等來代替。我們在花生采收的時候,到正在采收花生的田里和山崗“返”花生。掄起與我們一樣高的鋤頭,小心地邊刨邊扒,看看泥里是不是還有斷了“針”的遺漏花生。每次小半籃的收獲還是有的,多次下來,把花生曬干后,拿去榨油作坊榨油,或按花生的重量和質量換生油。
此時,秋風送來了一陣陣濃郁的桂花香,我仿佛回到遠去了的童年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