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永煌
“只為風雪之夜一次生死相托,你守住誓言,為我們守住心靈的最后陣地。灑一碗酒,那碗里是歲月崢嶸;敬一個禮,那是士兵最真的情義。雪下了又融,草黃了又青,你種在山頂?shù)乃?,巋然不動?!边@是2014年中央電視臺《感動中國》頒獎盛典給陳俊貴的頒獎詞?!陡袆又袊肥侵醒腚娨暸_一年一度的大型品牌欄目,被譽為“中國人的年度精神史詩”。陳俊貴史詩般的傳奇也由此為世人所知。
一句生死的囑托
“人是躺下的路,路是豎起來的碑?!边@是喬爾瑪烈士陵園的碑文。
1979年9月,為了支援新疆發(fā)展交通事業(yè),陳俊貴所在的部隊奉命從北京轉(zhuǎn)戰(zhàn)新疆,參加北起獨山子南至庫車的天山獨庫公路大會戰(zhàn)。這條連接南北疆的公路橫亙崇山峻嶺,穿越深山峽谷,連接了眾多少數(shù)民族聚居區(qū)。該路段全長562.25公里,數(shù)萬名官兵奮戰(zhàn)歷時4年,終于在1984年全線通車。它的貫通使得南北疆路程由原來的1000多公里縮短了近一半,堪稱是中國公路建設(shè)史上的一座豐碑。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斗中,先后有168名解放軍指戰(zhàn)員獻出了寶貴而年輕的生命,長眠在天山深處的喬爾瑪。
40年后的2019年7月27日,陳俊貴到烏魯木齊參加新疆模范退役軍人表彰大會,接受了國家頒發(fā)給他的“全國模范退役軍人”榮譽證書。下午在賓館接受筆者采訪時接了一個電話后,他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實在對不起了,我現(xiàn)在就得走。明天我要接待一批特殊的客人,他們是我老班長鄭林書家鄉(xiāng)來的親友,打老遠的湖北過來。”晚飯也顧不得吃,陳俊貴就連夜坐火車趕到奎屯,搭了輛順風車,回到堅守了34年的喬爾瑪。
鄭林書是這批特殊客人的驕傲。他們遠道而來就是為了瞻仰喬爾瑪烈士紀念碑和祭奠鄭林書。陳俊貴接待他們時感到格外親切和激動,他指著陵園里那片墳塋說:“老班長鄭林書就是這些英烈中的一位。時至今日,許多往事都被歲月的塵埃所掩埋,可班長壯烈犧牲的那一幕深深銘刻在我的腦海里,永遠也不能忘懷。”
那是1980年風雪交加的一天,修筑天山公路的基建工程兵某部1500多名官兵被暴風雪圍困在零下30多度的天山深處,面臨著寒冷凍死和斷糧餓死的危險,唯一與外界聯(lián)系的電話線也被肆虐的大風刮斷。為盡快與40公里外的施工指揮部取得聯(lián)系救援,班長鄭林書立即奉命帶領(lǐng)副班長羅強、戰(zhàn)士陳衛(wèi)星和陳俊貴前往山下部隊請求救援。
他們帶了1支防備野狼侵襲的手槍和20多個饅頭。寒風呼嘯,風勁雪疾,在海拔3000多米高寒缺氧的雪山上,他們手牽著手,連走帶爬,艱難前行。
剛走了一半路程,陳俊貴已感到體力透支到了無法支撐的地步:“班長,休息一會兒再走吧。”
“不行,停下來可能就是死亡!”班長拉著他艱難地繼續(xù)前行。
他們輪換著在前面蹚雪。
天色漸晚,積雪沒膝,盤山的便道上根本無法分清哪是路面、哪是懸崖,一不小心就可能掉進深山峽谷。深夜的天山氣溫驟降,刺骨的寒風勁吹不停。
他們借著雪光,順著電線桿,邊摸索邊往前走。
往哪兒走?天亮了,世界一片茫茫雪原。他們迷失了方向。
一天一夜,兩天兩夜,他們后來僅靠吃雪充饑,終因體力透支到了極限,不得不找到一個大石頭喘息一下。他們走到大石頭背風處,一屁股跌坐在雪地里。班長拿出最后一個饅頭托在手心,看著大家。大家眼巴巴的,本能地抿了抿凍紫的嘴唇。
“我和羅強是共產(chǎn)黨員,陳衛(wèi)星是老兵,陳俊貴是新兵,年齡又小,饅頭讓他吃?!鼻榧敝拢嚅L鄭林書做出了一個莊嚴的決定。
“不,班長,分四份?!标惪≠F說
“這是命令!萬一不行,你得活下去,你得完成任務(wù)!”班長用不容商量的口氣命令說。
望著在寒風中被餓得面無血色卻只能吃雪的戰(zhàn)友,陳俊貴頓時感到手里的饅頭重如千斤,怎么也送不到嘴邊。?? “現(xiàn)在路更難走了,大家跟著我。”班長望了望四周,吃力地站起來走在了前面。
班長一直堅持在前面開路,終因體力不支倒下了。他斷斷續(xù)續(xù)地對大家說:“我——我可能走——走不出了?!边^了一會,班長又用最后的力氣指著附近的山,說:“死了,就埋在那里,永遠看護著這條路。你們活著,一定到我老家看望一下我父母,報個信……”班長就這樣永遠閉上了眼睛。
這是班長臨終的最后囑托。陳俊貴感到班長的這句囑托遠比那個千斤重的饅頭還重千斤。
陳俊貴和戰(zhàn)友含淚用冰雪掩埋班長后,繼續(xù)向前趕路??蓻]走多遠,副班長羅強也無聲無息地倒下了。陳俊貴和戰(zhàn)友陳衛(wèi)星掉下山崖,被哈薩克牧民所救,才有機會把施工官兵被暴風雪圍困的消息報告給了指揮部。
1500多名戰(zhàn)友得救了,可22歲的班長鄭林書、21歲的副班長羅強卻永遠長眠在積雪覆蓋的天山上。
陳俊貴和戰(zhàn)友陳衛(wèi)星因嚴重凍傷,在醫(yī)院進行了長達三年的治療,但腿腳還是留下了重度傷殘,倆人成為一級殘廢。
一次執(zhí)著的抉擇
1984年初,陳俊貴榮歸故里,回到了家鄉(xiāng)遼寧沈陽郊縣遼東。
在那個年代,退伍兵們大部分都選擇了轉(zhuǎn)業(yè)這條路。陳俊貴也不例外,他在縣文化局的一家影院從事電影放映工作。同年,他與情投意合的孫麗琴結(jié)成百年之好,算是正式有了個家,從此生活步入正軌。
一天,陳俊貴放映《天山行》的時候,電影中的一格格關(guān)于天山的畫面,讓陳俊貴這個東北漢子的心情一下子又沉重、脆弱起來。
電影的意境和自己多么相似啊!陳俊貴暗自感慨。
他想起了班長臨終的話語,毅然決然地做出了一個影響其一生的抉擇:“我要重回天山,我要守護老班長的英魂,讓其安息長眠。”
而在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他的愛人已經(jīng)懷胎八月有余?!白蛱斓哪且荒唬矣肋h忘不了?!标惪≠F和妻子孫麗琴說了重回天山守靈的決定,孫麗琴聽后很傷心。
“這……?”妻子對他突然冒出的想法一籌莫展。這工作,這家,這院,還有即將來到世界的腹中的孩子。
“我還沒有完成老班長的囑托?!标惪≠F對妻子說。
沈陽,東北最大的城市,遼寧省會,國家工業(yè)重地。
喬爾瑪,天山深處一個險峻的山隘,新疆獨庫公路的出山口,偏僻寒冷、少有人煙的山窩。
沈陽與喬爾瑪相距四千公里。四千公里牽著沈陽和喬爾瑪。
“一句囑托就這么重要?”
陳俊貴堅定地說:“老班長的這句囑托,遠重千斤,勝如天山!”
單位和同事的挽留,家人和鄰里的勸阻,都沒有動搖陳俊貴的決心。這就是軍人的秉性!在縣路政大隊工作的妻子孫麗琴還是選擇支持丈夫的決定,答應(yīng)等孩子出生后跟他一起去喬爾瑪。
半年后,陳俊貴攢夠了出行的路費,踏上了去天山的旅程。臨行前,陳俊貴承諾孫麗琴三年后就回來。
陳俊貴是軍人,有股雷厲風行的作風。他們毅然辭了工作,撇下了家業(yè),帶著還在嗷嗷待哺的兒子,踏上千里返疆之路。
從遼寧到新疆是四千公里,輾轉(zhuǎn)到了烏魯木齊,還要坐班車往西走兩百多公里,再在天山北面搭順風卡車穿越險峻的天山,到達山南的喬爾瑪。
回到浴血奮戰(zhàn)了5年的喬爾瑪,陳俊貴心重千斤。
老部隊沒有了,也不知道去向,只有一片被牧民的羊只踩踏和風雨沖擊得狼藉一片的土墳。死寂的喬爾瑪!
當他終于找到老班長的墓時,深深的愧疚之情侵襲著他的心,思念的淚水奔涌而出,那天他和班長說了一整天的知心話。為了彌補愧疚之情,能離班長近一點,陳俊貴在離班長墳?zāi)棺罱囊粋€山坡上安了個簡陋的家。
陳俊貴住在簡陋的房子里,每天臨睡前對著天空與故去的戰(zhàn)友們說說話,一晃三年就過去了。三年間,陳俊貴越來越放不下他的“戰(zhàn)友”,對和妻子約定回家的承諾也就逐漸淡忘了。孫麗琴幾次問他的歸期,可陳俊貴總是支支吾吾。
這是多么艱苦的三年。
孫麗琴何嘗不心情沉重?荒無人煙的大山,一片死寂的墳?zāi)梗怀ο嗵幍恼煞虼┲鴿M是補丁的舊衣服,與野人無異。
“三年守孝也到了,還是不回?”在昏暗的煤油燈下,孫麗琴看著神情凝重的丈夫問。
“如果不是班長,埋在那里的可能就是我。我的命是班長給的!”陳俊貴動情地抹著眼淚說。
屋里沉靜了好一會,沉得感覺原本就低矮的屋頂都要壓滅煤油燈微弱跳動的火苗,靜得針掉地下都會聽到“當啷”巨響。
“那,我和孩子也繼續(xù)留下吧。”孫麗琴打破沉靜說。
陳俊貴把疑問的目光轉(zhuǎn)向妻子,將信將疑地問:“你也留下來?”
妻子點了點頭,說:“咱們老家農(nóng)村有句老話,月亮圍著太陽走。你不走,我就不走。”
陳俊貴一下子哭了,抱著妻子什么也沒有說,雙手撫摸了幾下妻子的后背,又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淚花模糊了燈光。
“人生貴相知,何必金與錢?!边@是唐代李白《贈友人》里面的一句詩。
相知相愛的夫妻二人就這樣堅守著喬爾瑪,守護著長眠于此的革命先烈。
一個遲到的長跪
對于陳俊貴來說,2005年10月的一天是一個遲遲到來的日子,也是苦苦尋找的一個難忘的日子。
原來,陳俊貴只計劃在新疆待上三五年,找到班長的父母完成班長的遺愿后就回遼寧老家,可誰知一待就是20多年。
當他決定開始尋找班長的父母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知道班長家的詳細地址和父母的姓名。因為他和班長僅僅只相處了38天,只知道他是湖北人,其他的情況一概不知。到哪里去找班長的父母呢?于是他又返回當年部隊的駐地新疆新源縣,本想著在老部隊能尋找到班長家的地址,可誰知老部隊在獨庫公路竣工后便遷移并編入武警部隊的序列,聽說去了東南沿海。盡管他在當?shù)刭M盡周折,最終還是沒有得到一點消息。
他找得好苦。但他不甘心,也很用心。
“兒子,你到部隊去就會感到什么叫戰(zhàn)友情?!标惪≠F拍拍兒子陳曉洪的肩頭,又囑咐了一句,“在烏魯木齊當兵,給我好好留心一下我的老部隊?!眱鹤邮前凑账脑竿麉⒓恿宋渚筷?,來到了烏魯木齊。臨行前,陳俊貴沒有什么其他交代的,只對兒子說了這番話。
一天,兒子在街上看到有位老同志穿的衣服和父親曾經(jīng)穿過的一模一樣,三步并作兩步走,趕上去打聽,原來是參加獨庫公路建設(shè)的老兵,有一批老兵集體轉(zhuǎn)業(yè)到了烏魯木齊火車西站。兒子興奮地趕緊告訴父親,又按照父親的要求前去詢問,還是沒有問到老班長家的地址。
就在陳俊貴尋找班長父母無望的時候,老戰(zhàn)友陳衛(wèi)星和烈士羅強的父親從廣東來新疆為老班長他們掃墓,陪同前來的部隊干部帶來了老部隊的消息。他很快與老部隊取得了聯(lián)系,部隊的領(lǐng)導(dǎo)不但告訴了他老班長家的地址,還派專人陪他一同到湖北拜訪烈士的家人。
臨出發(fā)前,他專門趕到班長的墳前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班長。在湖北羅田白蓮鄉(xiāng),他見到了老班長鄭林書的姐姐。她告訴他,班長參軍后只探過一次家,還是因為父親病重。父親去世后,家人怕影響鄭林書工作,始終沒有告訴他。所以,直到鄭林書犧牲時也不知道自己父親去世的消息,其母親也于2003年去世。當陳俊貴來到兩位老人的墳前時,悔恨的淚水頓時流了下來。他悔恨自己沒能早點看望班長的父母,悔恨自己永遠沒有機會替班長盡孝。
他佇立在老班長父母墳前,仰天長嘆:“老媽媽、老爸爸,孩子來晚了!今生今世,我就是你們的兒子!你們不要牽掛,我將守在鄭林書墳前,讓他永不寂寞!”他先敬了一個軍禮,然后雙膝跪下,一連三個長長的叩拜。
這是一次遲到的長跪,是一次翻越了千山萬水的長跪,是一次奔波幾千公里的長跪。
現(xiàn)在,他可以告慰班長的是,班長的囑托,他已完成;可以告慰班長父母的是,今生今世,他將永遠守候著班長,班長永遠不會孤單。
從湖北回來后,陳俊貴對妻子說:“現(xiàn)在你也來了,也用不著我回老家陪你了?!?/p>
妻子原想丈夫了了這兩件心事,該帶她回老家與家人團聚,可聽丈夫這話里有話,一臉疑問地看著丈夫。
這些年,妻子跟著陳俊貴在喬爾瑪吃的苦遠遠超乎了一般人的想象。因為他的腿在部隊受過傷,干不了重活,一時又找不到工作,一家人的生計只能靠妻子打零工來維持,還要為他治療凍傷的后遺癥,家里的日子經(jīng)常是朝不保夕。在那些年里,雖然經(jīng)常只能靠喝粥吃咸菜果腹,也曾因湊不齊孩子的學(xué)費遭人白眼,可她不離不棄地陪著陳俊貴,從來都沒有后悔過??涩F(xiàn)在……
“我要一直守候著班長的英魂,因為自己的這條命就是班長救的。”陳俊貴很深沉地說,“老班長的父母在世時,我沒能盡到孝,現(xiàn)在不在世了,我要把這份孝心盡給老班長,不能讓他孤獨?!?/p>
知夫莫如妻。通情達理的孫麗琴看丈夫那副深沉的樣子,很理解丈夫的想法,抹了一把淚,轉(zhuǎn)而坦然一笑,說:“我自己既然來了,就再沒有離開的打算,就陪你守在喬爾瑪,守著老班長,守著我兄弟。”
到今年,這一守就是30多年。這一守,陳俊貴已是花甲之年。
一次感人的尋親
“喬爾瑪烈士紀念館的建成,了卻了我這一生的又一心愿?!痹趩虪柆斄沂考o念館竣工儀式上,陳俊貴如釋重負地說。2008年12月,尼勒克縣再投資60余萬元,建立了烈士紀念館,并于2009年7月開館。
為紀念在筑路工程中光榮獻身的英烈們,尼勒克縣早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就修建了喬爾瑪烈士陵園,紀念碑碑座正面鐫刻著中國人民解放軍工程兵部隊在筑路施工中光榮獻身的指戰(zhàn)員英名。而今,喬爾瑪烈士陵園和紀念館成了當?shù)氐募t色革命教育基地、黨員模范教育基地、國防教育基地。
巍巍天山埋忠骨,英雄豪氣貫長虹。
曾經(jīng),有位犧牲戰(zhàn)友的親屬告訴他;“我們的孩子在那邊犧牲,你在那里守護他那么多年,我們見到了你,就和見到了我們的孩子一樣?!边@句話,讓陳俊貴夫妻倆一宿都沒有睡著。
“曾經(jīng)我們都在一條公路上戰(zhàn)斗過,今天,我還活著,我的戰(zhàn)友卻沒有機會為父母做頓飯。我想有生之年,到這些戰(zhàn)友的家里去看望他們的親屬,我有這個義務(wù)和責任?!边@些年,幫助戰(zhàn)友找到親人的心愿一直盤踞在陳俊貴的心間。通過各種途徑,他已經(jīng)幫助80多位烈士找到了家人,但是仍有80多位戰(zhàn)友的親人不知道在何方。
時間不等人,陳俊貴也明白時間的緊迫:“我們兩口子快60歲了,我們或許還能找10年,但這些戰(zhàn)友的父母不會等我們。我們幫不了什么忙,只能盡全力完成這些犧牲戰(zhàn)友的心愿?!?/p>
2019年5月,今日頭條和新疆伊犁喬爾瑪烈士陵園合作,幫助陵園內(nèi)安葬的尚未聯(lián)系上親屬的烈士尋找親人。今日頭條“尋找烈士后人”公益項目組與陳俊貴取得聯(lián)系后,他非常高興,希望能借助今日頭條的力量,讓這些犧牲的戰(zhàn)友都能回家。
因為風沙、暴雪等惡劣、艱苦的環(huán)境,當年很多工程兵戰(zhàn)士獻出了寶貴的生命,而他們的親人還沒有被找到。陳俊貴決心要替那些曾經(jīng)在這里默默付出、犧牲的戰(zhàn)士們尋找家人。
千山萬水總是情。在得到中央電視臺5萬元資助下,陳俊貴夫妻倆過祁連、翻秦嶺、越長江、走雁蕩,開始了一次感人肺腑的尋親之行。
7月2日,首批通過央視尋人欄目、今日頭條“尋找烈士后人”公益項目、伊犁州退役軍人事務(wù)局共同努力下找到的烈士親屬,從山西省、甘肅省及四川省趕到位于尼勒克縣境內(nèi)的喬爾瑪烈士陵園,在這里,祭奠他們?yōu)榱诵拗殠旃范I出寶貴生命的親人。
林亮就是首批找到的烈屬之一。在過去33年里,林朝富是林亮在心里描摹了無數(shù)遍的父親。父親年輕時的照片,母親為數(shù)不多的描述,勾勒出林亮心中父親的形象。33年后,父子之間終于迎來了首次“相見”。
在父親墓前,林亮認真地看著墓碑上刻著的字:林朝富,六支隊一機連副班長,四川省儀隴縣人。1986年4月犧牲,時年26歲。林亮泣不成聲地說:“爸,我們來看您了,媽媽把我養(yǎng)大了。姑姑們都說,我長得和您一般高,一般結(jié)實?!?/p>
……
早在中國革命艱苦歲月時,毛主席就說過:“掩埋好同志的尸體,擦干身上的血跡,繼續(xù)戰(zhàn)斗?!比缃瘢袊妮x煌有著當年修建獨庫公路的將士的付出。守住這來之不易的輝煌,需要紅色血脈的傳承。
2008年,陳俊貴讓大兒子陳曉洪給蘭州軍區(qū)寫信,建議改擴建獨庫公路。
蘭州軍區(qū)暫停緩了其它項目,特批了這項艱難的工程;特批陳曉洪從野戰(zhàn)部隊轉(zhuǎn)入武警部隊,參加喬爾瑪獨庫公路改擴建工程;特批當年修建這條公路的老部隊重返天山喬爾瑪,再修獨庫公路。
2017年,獨山子公路局也特批轉(zhuǎn)業(yè)到該局的陳曉洪調(diào)往喬爾瑪烈士陵園工作,接過陳俊貴的接力棒,繼續(xù)守護長眠在這里的烈士們。
同時,陳俊貴也請獨山子公路局把中專畢業(yè)的小兒子調(diào)往喬爾瑪公路道班,守護這條父親和前輩浴血奮戰(zhàn)修建的公路。
現(xiàn)在,只要天氣可以,已花甲之年的陳俊貴都會來到喬爾瑪烈士陵園,摸摸這塊墓碑,擦擦那塊墓碑。只有到陵園去看望下戰(zhàn)友,他才能覺得踏實。他說:“不去的話,總覺得缺點啥東西?!彪x開時,他也總會仰望那矗立在天山上的烈士紀念碑。他感覺那紀念碑愈加高聳屹立,在陽光和積雪的映襯下熠熠生輝。
實際上,他——陳俊貴也已鑄就了人生的一座高大的豐碑,在我們生活中放射出燦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