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 子(云南)
我看見一只瓢蟲趴在草尖。
它一動不動伏著,好像在靜靜休憩,又好像為自己付出之后的回報甚是滿意。
瓢蟲不會說經(jīng)歷了千辛萬苦,不會說用盡了洪荒之力。但經(jīng)歷無數(shù)次的跌落,站立,再攀登,它才抵達(dá)這高處。
風(fēng)景的高處。它內(nèi)心的高處。它自己的高處。
現(xiàn)在,我看見河在遠(yuǎn)處流淌,草和草在低處舞蹈。陽光在四周蕩漾,風(fēng)在流淌。還有,許多像我一樣的小蟲,在用力往高處跋涉。還有,比起眾多的更高處,我依舊在低處。
還有更多的奧秘我還沒見過,還有更多的奇跡我想去看看——這是我一次次夢想去高處的理由。
這就是我看見一只攀上草尖高處的瓢蟲時激動和感動的緣由。
高天上的白云,用干凈的潔白反復(fù)拭擦我的目光。
曾幾何時,我的目光也是云一樣的干凈和潔白,可以抹去時空里的污垢和黑。它的光和火,可以燃燒一切的冷漠和殘酷。
現(xiàn)在,我一個人在大地上看云。掏出身心里的每個角落和每道細(xì)微的裂縫,注入光明。
這自我修補(bǔ)的過程。在血熱時分,目光堅定,腳步沉穩(wěn)。我相信,只要我舉足,都有一朵時間的玫瑰或真理的蓮花會迎迓我的啟程。
一直不喜歡墻。
墻擋住了前進(jìn)的腳步。墻截斷了眺望的目光。墻囚住了想放飛的思想。
但處處都是墻,把人碰得頭破血流的墻。
那些筑墻的人,無聲無息就在我周圍筑起了高墻。
而被墻所困的我,常常不知不覺毫無所察。
關(guān)于這些無形的墻無處不在的墻,我知道,自己其實也是筑墻者中之一員。同時,也是常常被墻所撞并企圖撞破墻的人中的一員。
水兀自流淌著。夜色兀自流淌著。夜河里的荷也兀自開著。
橋上人來人往,各有方向和意圖。
水里的魚蝦不知可入夢了?我相信,在這遠(yuǎn)離城市喧囂的干凈河水里安居,魚蝦的夢也必定是歡快和自由的。
我站在橋上,很長時間,我都無從在河面上發(fā)現(xiàn)什么,或從蟬的長鳴里聽懂什么。也許,蟬一直叫著,只是為了讓獨立橋上的我,淡忘孤獨和黑暗。
——這些小小的蟲呵,它們總能把生命之歌唱得精彩絕倫。
后來,我看見天上和河底同時出現(xiàn)了眨眼睛的星星。
——久違的星星啊,那是在時間的路上丟失了的一個個自我,或從身邊走遠(yuǎn)了的一個個朋友。
我兀自立著。不是等黎明,而是等一個真實的自己,帶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