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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鏡·山海茶坊

2023-08-22 03:41:21李舒婷
百花 2023年7期
關(guān)鍵詞:小伍茶坊長青

李舒婷

(一)

“牌頭,山海茶坊的蕙娘失蹤了,適才聽到楊通判交給徐錄事去辦了。”小伍哥剛從外頭巡查回來,麻點兒就湊在了他的耳邊。

小伍哥拍了拍身上的塵,望著窗外枝頭的雀兒,黃褐色的雀兒歪著腦袋,在枝葉間穿梭?!稗ツ锏陌缸虞啿坏皆蹅兡萌耍项^自會安排。”

“徐錄事和章大人準(zhǔn)備趕去山海茶坊了?!甭辄c兒提到章寒鏡時故作高聲,小伍哥遂白了他一眼:“劉孔目叫你去整理卷宗,哪兒得空閑?!?/p>

“可徐錄事叫我跟著去,小伍哥,你等我消息?!甭辄c兒最是愛湊熱鬧,說完后提著錄箱就飛出了門。

舊曹門街北的山海茶坊是東京最大的女子茶坊。茶坊門臉由巨大的山石壘建而成,似南方的深山洞口。右側(cè)石縫中流出的滴滴清水,滋養(yǎng)著石上的青苔,苔痕是草書的“山海茶坊”字樣。踏著白色的石階入內(nèi),里面另有乾坤。前廳的茶室排布在一個個小的洞穴內(nèi),過道盡是京城里難得一見的珍奇花草,山石縫中透出的光線襯著獨有的木香,伴著空氣中的云霧升騰。沿著水景往后是三層的茉香榭,這里是斗茶之所,其下寶石纏道,而后是一片池塘,一直延伸到朱家橋瓦子的后圍。

蕙娘是山海茶坊的店家,山海茶坊也只待女客。許多官宦人家的娘子、小姐們?nèi)找乖诖碎g飲茶、游玩,隨從和車馬就在車馬院中休憩等候。茶坊里,姑娘們焚香插花、斗茶起社,湖上一艘艘畫船在荷塘邊靜靜地躺著,不時傳來女孩子們銀鈴般的笑聲。偶有隨性的小姐,冰了酒劃著小船去采荷,直到日暮,這才踩著余暉,烹花談詩,迎接星夜的意趣。在山海茶坊里,女孩子是自由的。

待徐錄事和章寒鏡套了車馬,前門侍應(yīng)早已上來迎接。若非出了事,山海茶坊是不允男子入內(nèi)的。章寒鏡隨著侍應(yīng)劃船到了庭院最深處的云仙館,這里是蕙娘的居所。云仙館靠著東北角,茉香榭東側(cè)的天水橋步道也可通往那里,乘船要快些。

云仙館的布局較外頭更有意境,布滿青苔的小山是屏風(fēng),屏風(fēng)后是一灣清泉,這清泉沿著云仙館兩側(cè)的石道一路向下融入荷塘。章寒鏡、徐錄事、麻點兒隨著管家孫婆婆和丫鬟青禾一同進入云仙館內(nèi)。

內(nèi)應(yīng)孫婆婆走在前,一邊指引一邊道:“老奴發(fā)覺蕙娘不在房內(nèi)是今日辰時。因蕙娘有早間吃香糖果子的習(xí)性,今日照例端過去時,敲門不應(yīng),想是可能吃酒醉了,晚起了。過了半個時辰又去敲,還是沒人應(yīng)答。問了青禾,她說蕙娘差她今日一早去采買干果剛回來。推門進去時,我二人并未瞧見蕙娘,屋內(nèi)陳設(shè)一切如舊,想著蕙娘可是去前廳了。直到巳時,方才問遍店中眾人,均言未曾見過蕙娘,前門侍應(yīng)也未見其出門,才報得官?!?/p>

徐錄事聽見婆子說已問遍了店中眾人,即言:“適才進門時已將茶坊封了,今日店中賓客可有官府小姐?你們幾個去前廳給賓客說明官府查案,讓女眷們休要心焦?!?/p>

“今日是哪位姑娘服侍的蕙娘盥洗?”章寒鏡一邊問一邊在屋內(nèi)上下翻看,被褥齊整,樹樁茶幾整潔且無挪動跡象,書桌旁的小案上放著一個精致的木盒。木盒長寬皆一尺有余,高兩尺,略微開啟。左手邊的香案內(nèi),香灰未清、新香未續(xù),后窗借著木條撐開一條縫兒,周圍無其他痕跡,屏風(fēng)后有兩扇刻著海浪的木柜,木柜上鎖,鎖頭并無暴力打開的跡象,木柜旁有一側(cè)樓梯,由此可上二樓。

青禾看向小丫頭糯糯,問她晨起有沒有服侍蕙娘洗臉梳頭。糯糯怯生生地說蕙娘只叫青禾姐姐服侍,她很少進門的。青禾也只道昨日蕙娘讓她一大早去排馬行街的西域干果,因到的量少,每次都是一大早去排才能高價買到??凑潞R欲要上樓,青禾便說道:“二樓并沒什么,只有蕙娘喜歡的一張茶案,平日也不甚上去?!?/p>

“奇了,前門侍應(yīng)并未見其出門,院中也未見其身,房內(nèi)一切安好,之前也并未發(fā)生異樣,蕙娘難不成飛了?!毙熹浭虑浦潞R不答,又言:“章大人,山海茶坊來的女客,多半是京中貴眷。想來與蕙娘失蹤也并無多大關(guān)聯(lián),可盡放她們歸家,免生事故?!?/p>

章寒鏡并未接話,而是輕輕打開了書桌旁小案上的木盒。打開盒子,里面被分成四十個小的方格,每個方格內(nèi)都是裝裱好的卷軸。青禾上前道:“大人,這些都是梅公子為蕙娘作的畫?!?/p>

這一盒卷軸按照年份春夏秋冬各藏著一幅畫,一直畫到今年春天。章寒鏡側(cè)身問青禾:“這些畫本官可否打開查看?”青禾道:“大人查案,可隨意查看。蕙娘時常打開自賞,也從未避人?!?/p>

章寒鏡取出第一格的春,打開只見一七八歲女孩的背影,一個人站在海邊。復(fù)打開第二格夏,圖上為一片南方密林,一少女坐在樹下的黑石上,旁邊有三輛馬車,還有一些商人。第三行第二格夏,還是那個女孩在一家南風(fēng)茶坊分茶。章寒鏡一一打開卷軸,他猜得不錯,這些畫應(yīng)是蕙娘自己的生活片段。

“青禾姑娘,你說這些都是梅公子所畫,最近的一幅畫畫的是今年初春,想來蕙娘與這梅公子交往頗深,這梅公子是何許人?”章寒鏡看著畫上的蕙娘,形容舉止都刻畫得極為細(xì)膩,且日常泛舟、西亭煮茶也皆是在茶坊內(nèi),可見梅公子是進得了園子的。此時正有手下來報,院內(nèi)皆已問過話,無甚異常。只禮部尚書蘇大人家的二小姐有些許不耐煩,吵嚷著要回府,另刑部侍郎的杜大小姐在畫舫待客,畫舫停在西邊尋芳亭附近,還未散客。

徐錄事見狀急忙向前,靠近章寒鏡耳語:“通判因著這山海茶坊平常有許多官家夫人、小姐來此,未免出事,叫我等前來照應(yīng)。章大人,本官以為可讓與本案無關(guān)的人先行離開此處,也可著人細(xì)細(xì)翻查。”還未待章寒鏡回話,門外馬快飛身來報:“章大人,離此處不遠(yuǎn)的福田院①旁有家畫像館,門口聚滿了人群在鬧事,現(xiàn)已著人在畫像館處守著,以防生亂?!?/p>

青禾忙不迭上前問道:“是琴心畫像館嗎?梅公子怎么了?”章寒鏡看著青禾欲言又止,遂問道:“可是給蕙娘畫像的梅公子?”

青禾蹙著眉頭:“正是,昨日梅公子還來找過蕙娘。”

章寒鏡饒有意味地盯著青禾,這個小丫頭似乎很關(guān)心這個梅畫師。他低著眉眼,俯身下去摸著桌角:“為何之前不說?況且這里不待男客,男子進入有所不便,梅公子是如何進來畫像的?可有其他角門?為何隱瞞?”他一邊問話,一邊吩咐手下將山海茶坊所有女使叫來。

青禾有些局促,她望了一眼孫婆婆,孫婆婆按下眉眼,輕輕點頭,示意青禾回話?!盎卣麓笕?,茶坊除正門外,還有兩處角門:一處連著后廚,供應(yīng)日常果蔬的車馬、灶頭上的人進入;一處連著車馬院,方便客人套車。兩處皆有婆婆守門,兩班輪換。因我家茶坊只待女客,且蕙娘并未出閣,所以園內(nèi)并無外男進入,如需應(yīng)酬,也是去外頭的正店②。只是梅先生需畫蕙娘的日常起居,所以蕙娘便在樓后東側(cè)拐角處另設(shè)了個暗門,只是此門極為隱蔽,外面有一片密林,鮮有人注意。且梅公子來時也只在二樓遠(yuǎn)遠(yuǎn)地眺望園景,并未進入園內(nèi)行走,所以此事也只有奴婢和孫婆婆知曉。奴婢先前未讓大人上二樓,是怕污了蕙娘清譽,梅公子行止妥帖,做事嚴(yán)謹(jǐn),蕙娘很是敬重,曾交代奴婢切切守口如瓶,現(xiàn)下蕙娘去向未知,梅公子那邊也出事,章大人問將起來,才不敢隱瞞?!?/p>

章寒鏡算著現(xiàn)在已到戌時,蕙娘失蹤已有七個時辰,她離開園子若通過幾個角門,必有侍應(yīng)發(fā)現(xiàn)。那么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就只有通過這個暗門了。章寒鏡沿著木階上了二樓,二樓屏風(fēng)后有一書柜,書柜后果有一門,門后是樓梯,可通院后的竹林。章寒鏡叫隨從附耳交代了幾句,所帶人馬兵分兩路,一路去了琴心畫像館,一路在園子里繼續(xù)排查蕙娘的關(guān)系網(wǎng)。

(二)

琴心畫像館就在福田院的對街,左右皆是布店、糧店,畫像館開在這里顯得有些突兀?,F(xiàn)下不到亥時,夜市也才剛剛開始。街上行人往來不絕,畫像館的門口聚滿了看熱鬧的人。一男子在畫像館門口不停叫罵,嘴里大聲地喊著梅宴如給她娘子畫像,騙了他娘子許多銀錢,害得他夫妻二人不睦。周圍人群里也不時地傳出數(shù)落聲,有人聽說這梅公子只給三十歲以下的女子還有孩童畫像,他這規(guī)矩是有點怪;還有人說京城里好多有錢人家的女眷都找他畫像,排他的畫期可是要費好一番工夫,并不是誰家有錢有勢就先畫誰的,他挑人;有些老人不免感嘆他年紀(jì)輕輕,長得又周正,還有一雙妙手,怎生有這癖好。

畫像館外喧鬧異常,此時大門緊閉,趕來的馬快立即疏散人群。章寒鏡派人給小伍哥帶話,請他先來梅宴如處查看。小伍哥翻身下馬仔細(xì)地看著這紛亂的人群,搖了搖頭,上前叩門。

開封府捕手小伍前來問案,請梅公子開門?!彪S著一聲門栓聲響,一個畫童探出頭來。

只見那小童微微鞠躬,行容絲毫不怯,他朗聲道:“公子只請牌頭兒一人入室?!蹦悄腥诉€想上前叫喊,被身邊的馬快摁住了。

公子在作畫,請牌頭兒隨我來。”小畫童帶著小伍哥去了畫廊后邊的畫室。

梅公子的畫室布置得很雅致,畫材整齊地排在左手側(cè),他顯然一點都不理會俗塵,筆下的畫中落霞紫暈染出黃昏的殘光,濃墨提線推出柳枝,一美人坐在岸邊,望著遠(yuǎn)方島上的飛禽出神。旁邊題著:“云鎖嫩黃煙柳細(xì),風(fēng)吹紅蒂雪梅殘。光景不勝閨閣恨,行行坐坐黛眉攢。”

梅公子,蕙娘失蹤了,聽丫鬟說你在前一天見過她,你可知蕙娘在何處?”

梅宴如抬眼看著小伍哥,一臉不可置信:“我以為牌頭兒是問外面的事,她昨日還托我給福田院里的孩子們畫像呢?!彼袷窍氲搅耸裁矗愿喇嬐∽蛉辙ツ锝o的東西。

不一會兒,畫童一路小跑,前來回話:“公子,蕙娘近幾日并未去過福田院,也未去過童園。這是昨日蕙娘給您的盒子。”

牌頭兒,蕙娘于我有托,不敢辜負(fù),這是蕙娘昨日送來的些許銀錢,是為福田院和童園的孩子們畫像的費用。現(xiàn)下蕙娘失蹤,有何要問,鄙人定當(dāng)知無不言?!?/p>

“梅公子,你與那蕙娘是何關(guān)系,你為何可進入山海茶坊,你將那日去找蕙娘的事細(xì)細(xì)講來?!毙∥楦缭诋嬍抑衼砘剞D(zhuǎn)著,他的目光落在了墻上的一幅美人圖上。

“牌頭所看到的畫中女子便是蕙娘,去歲荷月,蕙娘來請我為一場船宴畫像,便有了這幅《星落船宴圖》。蕙娘說她喜歡此畫中船頭弄荷的自己,畫中的她比起現(xiàn)在的自己要快意許多。但她不想把這幅畫交給這個宴會的東家,所以她便讓我重新畫了一幅交差,這幅畫就留了下來。此后,她便請我為她畫像。她與我談起她早年的經(jīng)歷,她出生在海邊的一戶漁家,因家中艱難,被賣予了一個茶商,她隨著茶商來到了東京,經(jīng)年累月學(xué)習(xí)茶藝和經(jīng)商。她時常想念她的家鄉(xiāng),但腦海中關(guān)于家鄉(xiāng)的記憶卻慢慢淡化了,她托我一筆一筆把她的回憶都畫下來,她說有朝一日她可以帶著這些回憶去尋找她的家人,讓她家人知道她過得很好。因著山海茶坊不待男客,蕙娘便專門為我開了一個角門。我可于二樓遠(yuǎn)眺園景,畫出蕙娘的起居日常。昨日我照常送去一幅新作,順便問問她還有什么要添筆的。蕙娘托我給福田院和童園新來的孩子們畫像,還給了我費用。蕙娘心善,她一直暗地里資助著童園里無家可歸的孩子們,那日我走后,是蕙娘親自關(guān)的角門?!?/p>

畫童立即點頭說:“是的,我在院外不遠(yuǎn)處等候,梅公子出門還作了禮。我們一起回的畫館,那會兒天剛黑,我想吃團子,公子陪我買了團子才回的畫像館?!?/p>

小伍哥吩咐小童叫來門外的兩個捕快,讓梅公子隨著他們帶著錦盒和剛畫好的畫一起去山海茶坊?!凹热蝗绱?,勞煩公子移步山海茶坊,還好分說一二。”

山海茶坊的沿街已經(jīng)貼上了尋人的告示,一些官差也在沿街敲門細(xì)細(xì)地搜查。山海茶坊內(nèi)章寒鏡已派人重新摸排,注意每一寸新翻動的土地、池塘內(nèi)、地下水渠。此時他的手中已拿到了與蕙娘來往密切的人員信息和她近期的出行記錄。

已近亥時,一輪明月照著湖水,塘中不時地傳來一片蛙聲。所有的人都在細(xì)細(xì)地翻找每一寸土地,希望能找到些蛛絲馬跡。忽然從遠(yuǎn)處傳來聲音,有人在西北角的塘邊叫起來:“你們快看,這邊的荷葉高,不易察覺。近旁的草有拖壓的跡象,這里好像還有凹陷。”徐錄事叫人立刻下水查找,果然在水底發(fā)現(xiàn)一具女尸。經(jīng)下人辨認(rèn),此人確為蕙娘,因沉得深,第一次尋塘并未發(fā)覺。

眾人趕去池塘邊,徐錄事帶的仵作已開始驗了。片刻后,仵作起身來報:“此人二十歲左右,全身浮腫。衣角破損,有拖拽拉扯痕跡,后裙處有綠色蹭染,經(jīng)檢,綠色應(yīng)為藻類??诒莾?nèi)沒有吸入池藻和泥沙,指縫間也沒有泥沙,說明其是死后被沉入塘內(nèi)。左腕有燒傷,其他地方還需用梅餅細(xì)細(xì)驗過方知有無內(nèi)傷。其他地方無出血點,無明顯外傷?!?/p>

梅宴如根本不愿相信蕙娘已死,他紅著眼望著停放蕙娘的那間屋子,手里緊緊攥著他為蕙娘畫的像。

章寒鏡翻閱著手中的賬目,發(fā)現(xiàn)其中每月定期有兩筆很大的支出去向是空白,便問她們府中誰管賬目。孫婆婆上前答道:“老身幫蕙娘看管,已有三載。”

孫婆婆你可知府中每月有兩筆較大的支出去向是哪里?”

孫婆婆言:“此皆為蕙娘所用,不必叫老身知曉。老身只管日常收支,月底交給蕙娘過目即可?!?/p>

章寒鏡問起了青禾:“蕙娘左腕有燒傷,所以近來你經(jīng)常去醫(yī)館?!?/p>

青禾滿臉淚痕:“是,蕙娘半月前被燭火燙傷,我去馬行街的曹家醫(yī)館開了些藥?!?/p>

我已派人查了蕙娘的脈案,醫(yī)館開的藥中有鉛丹,每日可是你幫她煎藥?”

青禾俯首道:“回大人話,醫(yī)家吩咐了藥如何煎煮,只說藥中有鉛丹,敷貼最多十四日,萬不可長期貼用,昨日正是第九日,奴婢皆是按囑服侍,不曾懈怠。且昨日梅公子前來看蕙娘,蕙娘還端坐在那里,奴婢再無虛言。”

章寒鏡拿著手中另外一個張家醫(yī)館的脈案,細(xì)細(xì)得瞧。青禾抬眼看了一下,仍然不動聲色。

本官還查到你在另外一個醫(yī)館的脈案。近日買了治療反胃氣逆的藥,里面還有鉛丹。此外,還搜出附子、紅花、桃仁、官桂、歸尾等藥材。這些藥材有落胎之效。你這未出閣的丫頭,買這些何用?將這一干人等全部帶到右軍巡院,分開審。”

(三)

小伍哥安排好琴心畫像館后,駕了匹快馬,向著馬行街的金城當(dāng)鋪駛?cè)?。馬行街的夜市異常熱鬧,南來北往的客商在此地歇腳、交易,也有專門來此處尋覓良馬的。開在馬行街上的金城當(dāng)鋪深夜也擠滿了人,因靠著東雞兒巷,離瓦子也不遠(yuǎn),這里總是門庭若市。小伍哥進去后,看著許多人都在排隊,賴爺在旁邊的躺椅上打著哈欠,小伍哥徑直走到賴爺?shù)拿媲?,掏出錢袋,扔到了桌面上。此時,一個二十來歲文靜的堂首便迎了上來。

貴人想是要贖什么?到案上去吧?!?/p>

小伍哥從懷中取出一根沒有孔的木針,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賴爺:“想贖存在這兒的能穿過這根針的線。”

賴爺耷拉著眼皮,看了一眼堂首,堂首便很快帶小伍哥去了柜后。堂首掏出一方黑布還有一根絲線,他將絲線一分為二,一端掛一個竹片需要客人簽名,另外一端墜著一個小小的鐵片,鐵片上寫著“丁一”。小伍哥拿了黑布和鐵牌照常走到了馬行街后邊那個相對安靜的院子,他找到了“丁一”這個馬車,就蒙了眼上了車。京中有多處地下易市,馬行街的這家只提供各類線索,上次他去的易市好似經(jīng)過了一片樹林,在一個冰窖旁,每次被帶去的地點不同,小伍哥也并不能全然知曉。他在金城當(dāng)鋪門口拴馬的時候,已經(jīng)接到消息說蕙娘死了。章寒鏡自有他的辦法排查蕙娘的生前軌跡,他這次去也是想尋些關(guān)于蕙娘不為人知的消息。

摘了黑色方巾,他頭上被套了一個紙袋,徐徐走入了一個深坑??永锖苊髁?,但他辨不清方向,只是跟著指引向前走,進了一個單獨的土隔間。進入隔間后,小伍哥將自己要的信息寫到了紙上,指引拿著紙條去了大廳,不到半個時辰就帶回一個人,此人就坐在小伍哥的正對面。

桌下一個方形鐵盒在兩人之間順著滑道來回穿梭,里面是信息和它對等的價值。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小伍哥已按照原路回了金城當(dāng)鋪。有關(guān)蕙娘的消息他已差人送給了章寒鏡。果然路上多出了一些人想要截住他。小伍哥一頭扎進了朱家橋瓦子,趁著人多,甩開了那些人,最后折回了城東的一所宅院。

滿院清寂,趁著月色,小伍哥翻入了車馬院。院內(nèi)不見馬匹,空留了一輛車。馬廄旁的下人房里似乎也沒什么動靜。馬車踏步的邊緣果有少量黑色塘泥,馬車底部的鞋盒內(nèi)有兩塊黑色的布,黑布面上也是干干的泥土。與此同時,章寒鏡的另一隊人馬已將東京茶商行頭蘇長青的宅院圍了起來,將蘇長青帶回了右軍巡院。

小伍哥帶著這兩塊布回到了衙門。徐錄事在門口來回踱步,看著小伍哥回來,嘴角的胡須不自覺地抽動?!澳阋幌蛐惺路€(wěn)重,這個案子讓你碰了嗎?”

小伍哥將兩塊布攤在徐錄事面前,徐錄事忙擺手:“你交給他辦吧,這個案子我不碰了,需要我出面的時候再說。”

說完徐錄事甩開衣袖,回了房。

小伍哥轉(zhuǎn)身坐在了石階上,麻點兒看他回來,便趕緊上前遞給他一杯茶。

哥,你跑了好幾個時辰,該是累了,回去歇著吧,我?guī)湍惆炎C據(jù)送到右軍巡院。你就好好睡一覺,晨起我給你帶信兒?!毙∥楦缗牧伺穆辄c兒的肩,末了道了一句“路上慢行”。

右軍巡院,燈火通明。

章寒鏡看著青禾的臉,她長得還算清秀,作為蕙娘的貼身丫鬟,她的衣裙穿戴也并沒有比別人好多少,此刻她的眼角還掛有未干的淚痕。這個姑娘從他進入山海茶坊時就一直陪在身邊對答自如。

仵作說蕙娘死于鉛丹中毒。你先說說藥是怎么回事兒。”

青禾驚了:“怎么會?奴婢都是按照大夫說的給蕙娘敷藥的,不會有問題。況且那日敷完藥后,蕙娘還好好的?!?/p>

你只是加大了鉛丹的藥量,治療反胃氣逆的藥里也有鉛丹,藥量加大,其實你也摸不準(zhǔn)此舉什么時候才能要了她的命,所以最近每日清晨,你都是外出采買,蕙娘自然也由糯糯服侍。就算毒發(fā),你也有不在場的證據(jù)?!?/p>

她如果死于中毒,又怎會掉進塘內(nèi)。況且她平日根本不會去那邊,肯定是她被人殺害后沉入塘內(nèi)的。那日見過她的還有梅公子,大人怎么審也不審,就斷定是中毒?”

章寒鏡倒小瞧了這丫頭:“因她面色土黃,口內(nèi)有金屬味,口腔內(nèi)有白色塊狀嘔吐物。這正是鉛丹中毒的癥狀。你的脈案上寫著你有喜了??赡氵€是個未出閣的丫頭,所以才買了落胎的藥。”

這與蕙娘有何干系?治療反胃氣逆的藥也正是因為我害喜難受?!?/p>

那為何你沒煎呢?況且每服藥里恰恰都缺了鉛丹。既然要落胎,買什么治療反胃氣逆的藥?你把我們的注意力引向梅公子,但他沒有作案動機,且他一直有隨行童子作證,沒有作案機會。蕙娘每月的兩筆較大的支出,我們也查明了去向,一些交予了梅公子,用于童園的日常開支;一些給了蘇長青。蘇長青,你認(rèn)識吧?”

蘇長青,青禾顯然不愿意聽到這個名字,她的眉眼間流露出少許厭惡?!疤K長青經(jīng)常逼著蕙娘陪他出去參加雅集。蕙娘但凡不愿意,他就拳腳相加,我腹中的孩子也是他的?!?/p>

那天晚上蘇長青也來過,你為何不提?最后問你一次,是你說還是我來替你說?”一整夜了,章寒鏡顯然已經(jīng)沒有耐心再陪他們耗著。他等了許久,見青禾沒回話,就叫捕快押蘇長青過來,將青禾先帶下去。

(四)

章寒鏡翻著山海茶坊的賬目,發(fā)現(xiàn)三年來打給蘇長青的賬在逐月遞增,剩下的收益只能勉強維持山海茶坊的日常開銷。而且有意思的是,禮部小姐來游玩的賬,從未付過。開茶坊不掙錢,蕙娘為什么要開茶坊?這個茶坊的幕后老板又是誰?小伍哥從地下易市帶來的消息恰好解了他的疑問。

蕙娘是蘇長青從南方的海邊買回來的丫頭,在他的悉心栽培下,蕙娘精通茶藝、花藝,他為了方便朝中大臣的女眷們品茶起社,專門開了山海茶坊。因他是禮部尚書蘇大人的遠(yuǎn)親,所以長年能得到上頭的照顧,他也將茶坊每月流水中的一部分并著其他茶坊的收益按月孝敬著,不曾有怠。

待蘇長青押來,那兩個黑色布包早已擺在了他的面前。

蘇長青看了看布包,面部并無明顯異常。

不知犯了何事,勞煩巡使半夜將我押來?”

青禾都交代了,她懷有身孕,說腹中孩子是你的,不過她好像不太想要?!闭f完又扔了搜出的藥材在他面前。

青禾告知過蘇長青她有孕的事,蘇長青年過不惑,膝下并無一子,家中也有三四房妻妾,但皆無所出。他聽到這句顯然坐不住了。

青禾說了什么?她一個丫頭,知道什么,大人切勿被她誆騙了?!?/p>

唉,你都要地位不保了,還要替他們瞞著嗎?殊不知,這次是蕙娘,下次就輪到你了。仵作說蕙娘是死于中毒,這點青禾也沒告訴你吧。你還記得青禾的來歷嗎?”

蘇長青確實不清楚青禾的來歷,只記得她是街上流落的外地孤女,他收了后送給蕙娘,暗中也讓青禾盯著蕙娘的賬目。但世上哪有這么容易的偶遇,這青禾竟是禮部蘇大人安插在蘇長青這邊的人,要她先獲取蘇長青的信任,然后伺機取而代之。

蘇長青臉色鐵青,他似乎也覺察到了自己掉入了套中,但他卻一口咬定自己這幾日從未來過山海茶坊。

來沒來過不是你說了算,這兩個黑布包出現(xiàn)在你的馬車內(nèi),你的馬車上面沾了些許塘泥,應(yīng)是你還沒有時間處理。青禾早已供出那日夜間你也來過山海茶坊,你那日來是討要茶坊額外的收益,但蕙娘先一步給了梅公子,你們遂起了爭執(zhí)。不過你屬實很冤,蕙娘死于中毒,但你與她同處一室,又起了爭執(zhí),你確實有口難辯。”章寒鏡看著這男人屬實可悲,精明到頭卻顯得蠢得可笑。

我本以為青禾懷了我的孩子,她不會出賣我的。她竟然要害自己腹中的胎兒。那是我的孩兒,這丫頭未免太狠毒?!碧K長青終是認(rèn)了,他將那夜發(fā)生的事全都供述了一遍。他那日確是來問蕙娘要錢,因這個月已要過一次,所以這次蕙娘并沒有多余的銀錢給他。他憶起青禾告訴過他,蕙娘每月都給梅宴如一筆不少的銀錢,就與她爭吵了起來,蕙娘偶感不適,腹部絞痛,瞬間倒地不起,掙扎許久,等他反應(yīng)過來后,蕙娘已無鼻息。青禾聽到了動靜,商議將蕙娘沉塘偽造成失足落水狀,再將矛頭引向梅宴如,說他與蕙娘有金錢往來。然后給了他兩個黑布包住腳印,將蕙娘沉塘后,從后門乘馬車離開,第二日再報失蹤。

章寒鏡笑了笑,一掃剛才的疲態(tài):“其實,青禾只說你來過茶坊,其他的她倒并未提及,她怕把禮部蘇大人拖下水,但你的安危,從來就不在她的考慮范圍。至于那孩子也未必是你的,他們想讓茶行換個頭目,那必然先得取得你的信任,你最想要的當(dāng)然是孩子。供出你,很正常,你本就是替罪羊?!?/p>

徐錄事聽到這邊已經(jīng)問出來案子了,果然牽扯到禮部,他過來查案卷時不免提了一句:“蕙娘的案子果然牽扯甚廣,章大人提交案卷時可要把證據(jù)問實了?!?/p>

那是自然,不然刑部復(fù)審也不好通過。刑部侍郎的杜大小姐與蕙娘交好,估計也是搜集蘇大人的把柄。禮部要換人了。”

天色漸亮,章寒鏡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出了右軍巡院。小伍哥坐在對面的大樹下,手里還拿著一個梅餅并一壺酒。

給你的,接著。官家要收拾貴妃一黨了嗎?貴妃下屬在外行為不端,鎮(zhèn)北王結(jié)黨營私,這個大樹要倒了。我現(xiàn)在總算知道你為何對清河縣主那么冷淡了?!?/p>

章寒鏡咬著梅餅,一口一口地慢慢吞掉。他從沒覺得小伍哥話竟然這么多?!安患?,還差點火候。你要不帶我去趟地下易市吧,這倒是個捷徑?!?/p>

小伍哥拿起酒壺大飲一口:“你這人就沒痛快給過話兒。我過來時看到梅公子了,他去了童園。蕙娘一直在做著善事,她在救別人的同時也是在救贖自己?!?/p>

是啊,救別人的同時也是在救贖自己,但她終是沒有等到那一天。

蕙娘的名字隨著晨霧一起消失在街角小販的吆喝聲中,就像她無人問津的人生一樣,她是東京城里千萬朵浪花里不起眼的一朵,隨潮奔涌而來,退卻得無聲無息。

(陜西省文化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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