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杰廣
步履匆匆,過客
把大堤,踩得隱隱作痛
煙頭閃爍,像磷火
燙出一個個暗夜的窟窿
秋風
犁開浪花的沖積土
崩潰的乙卯年
有一堆生銹表情
像月光慈悲的臉
掌紋上流淌
大半個故鄉(xiāng)穿越
大洲河等一等,別太急
中游的排灌站,把你吸入
像時間的嘴巴
嘬入一條沙河粉
翻開黃昏的宣紙
遠山有捉摸不透的詞
薄暮掛在樹杈,與風糾纏
一匹時間的香云紗
村莊發(fā)出低沉鳴叫
幾個閑話家常的老翁
揚起一地浮塵
替夜色隱瞞滿目瘡痍的人間
安心潛伏于大濕地
素顏白衣,但
決不能做冬眠的青蛙……
淺灘深處。白鷺飛起
像人世間的標點
它的嘴里叼著一條彩虹
整個夜晚,風雨呼號
像打磨一把刀
南風古灶的手指縫
誰在陶塑神話
燒制五百年前的脆響
在禪城。他與陶瓷為伴
從詞語剖腹出法相,練就火眼
金睛。他告訴我,每一塊泥土
都可以請出菩薩
只要剔除多余的慈悲
白茅,像大堤的親人
你借助泥土,傳遞音訊
扎根偏僻的角落
把配方埋得很深,很深
你是大地的毛發(fā)
靈魂的狀紙
風起時
總會搖動時間的冤情
白茅。你的白究竟有多白
黯淡里,我只看見
一些人走著,走著
就交出了白茫茫的一生
月光在清洗神祇的氣息
大地的掌紋
多像刀斧打磨過的事物
堤圍深處。誰在挖茅根
挖起一生都沒有走出的島嶼
從土地和血液里掏出白
打開通往未知事物的小洞穴
她在草甸背后,翻閱農(nóng)諺
像夜游鶴
她站在岸邊。放養(yǎng)疼痛
彎曲成問號
挖茅根的人
過著沙石般粗礪的日子
她向泥土,彎下腰身
比塵世稍稍高出一棵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