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萱 劉萍萍

熟悉度促進人們與垃圾分類中的志愿者合作及其作用機制*

張 萱 劉萍萍

(中國科學(xué)院心理健康重點實驗室(中國科學(xué)院心理研究所), 北京 100101) (中國科學(xué)院大學(xué)心理學(xué)系, 北京 100049)

垃圾急劇增長嚴重污染環(huán)境, 亟需垃圾分類和減量, 沒有桶前志愿者監(jiān)管, 垃圾混放污染率居高不下。而居民不配合志愿者的情況時有發(fā)生, 如何促進居民與志愿者合作？基于聲譽關(guān)注和社會距離理論, 為解決垃圾分類困境, 本研究實施3個情境實驗和1個質(zhì)性訪談?wù){(diào)研, 考察對志愿者的熟悉度(高/低/陌生)、志愿者年齡(小學(xué)生/年輕人/老年人)如何影響不同年齡的居民(中青年和老年人)的合作性, 及其內(nèi)在作用機制。結(jié)果發(fā)現(xiàn), 人們對志愿者熟悉度越高, 合作性越高; 在低熟悉條件下, 對老年志愿者合作性更高(實驗1和實驗2)。同中青年被試相比, 老年被試對老年志愿者的合作性更高, 但同陌生志愿者的合作性低于中青年被試(實驗2)。社會距離和聲譽關(guān)注可作為熟悉度促進合作的心理機制, 起到鏈式中介作用(實驗3)。多元回歸分析和質(zhì)性調(diào)研結(jié)果表明, 社區(qū)里居民熟悉的志愿者監(jiān)管引導(dǎo), 及居民自身的親社會性, 在垃圾分類推廣中起著關(guān)鍵作用。這些重要發(fā)現(xiàn)為垃圾分類的推行及降低成本提供了參考價值和科學(xué)支撐。

熟悉度, 年齡差異, 聲譽關(guān)注, 社會距離, 合作

1 引言: 研究的意義

全球垃圾增長導(dǎo)致嚴重的環(huán)境問題, 推進垃圾分類和減量, 成為亟需解決的難題。社會影響指人們受到他人或群體影響的一種方式(Abrahamse & Steg, 2013), 是干預(yù)垃圾分類行為的關(guān)鍵因素之一(Ling et al., 2021)。社會影響通過聲譽關(guān)注、社會距離、社會規(guī)范、志愿者監(jiān)管等, 促進垃圾分類行為(Hottle et al., 2015; Leeabai et al., 2019; Lin et al., 2016; Woodard et al., 2000)。其中, 志愿者與居民互動, 是增加社會影響、促進分類的關(guān)鍵因素(Gr?nlund & Falk, 2019; Xu et al., 2016; Zelenika et al., 2018)。若無桶前志愿者監(jiān)管, 雖然居民也有分類行為, 但參與率較低, 垃圾混放污染率仍居高不下, 難以將廢棄物回收利用(Hottle et al., 2015; Zelenika et al., 2018)。

與其他干預(yù)措施相比, 桶前志愿者監(jiān)管顯著提高了垃圾分類率, 特別是志愿者的榜樣示范、監(jiān)督、與居民的情感聯(lián)結(jié)和信息傳遞等, 是促進居民分類及其習(xí)慣養(yǎng)成的最有效方法之一(李長軍等, 2022; Xu et al., 2016; Zelenika et al., 2018)。志愿者的貢獻往往超過實際財政支出, 具有較強的社會效益(Pillemer et al., 2017)。但現(xiàn)實中部分垃圾分類實踐難以成功, 原因之一是無法維持居民的持久垃圾分類行為。比如居民僅在實踐要求的當(dāng)下有分類行為, 但在下次或未來, 分類行為減少或停止。人形成習(xí)慣需要時間, Xu等人(2016)提出志愿者值守3個月可幫助人們養(yǎng)成垃圾分類習(xí)慣。然而, 在法律法規(guī)未完善的情況下, 居民不配合志愿者進行垃圾分類的情況時有發(fā)生。

為了說服居民配合, 有些社區(qū)選擇熟人(李安麒, 2020; 王泗通, 2019)或老年人作為志愿者勸說監(jiān)管(Xu et al., 2016), 也有請小學(xué)生影響家人做分類回收(Deng et al., 2022; Maddox et al., 2011)。當(dāng)人們得知自己熟悉的人從事環(huán)保行為時, 其環(huán)保合作意愿更強(Xu et al., 2021)。因此, 招募社區(qū)成員作為社區(qū)領(lǐng)袖或榜樣, 尤其有號召力的群體如老年人、學(xué)生代表等, 示范回收行為, 并告知和說服不回收的鄰居, 比單獨提供垃圾分類信息更有效(Knickmeyer, 2020)。但是, 究竟什么類型的志愿者更促進居民合作和參與分類？熟悉的人、老年人或者小學(xué)生？以及內(nèi)在機制是什么？目前研究尚無定論。因此, 本研究考察對志愿者的熟悉度和年齡, 如何影響人們配合垃圾分類及其內(nèi)在作用機制。

1.1 熟悉度對合作的影響

熟悉度反映人們之間的了解程度(Goodman & Leyden, 1991), 或個體間交往的頻繁程度(Freeberg, 2020; G?chter & Fehr, 1999)。人們可通過溝通接觸提高熟悉度(Moore & Geuss, 2020), 熟悉度從高到低依次是家人、摯友、同學(xué)、同事、鄰居等(Freeberg, 2020; G?chter & Fehr, 1999)。當(dāng)人們之間簡單熟悉了解后, 經(jīng)過重復(fù)的社交過程, 會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人際互動乃至影響行為(Freeberg, 2020)。

以往研究表明, 熟悉度與合作性存在顯著相關(guān)。Quervel-Chaumette等人(2015)發(fā)現(xiàn), 個體之間的熟悉度越高, 利他偏好越強, 而利他偏好是人類合作的基礎(chǔ)。一般情況下, 人們遇到新伙伴時投入相對較少, 伴隨熟悉度增加, 合作性會增加(Keller & Reeve, 1998)。經(jīng)典的曝光效應(yīng)表明, 僅是一個刺激物反復(fù)呈現(xiàn), 增加熟悉度, 就能減少人們的不確定感, 并促進人們對該刺激物的積極偏好(Lunn et al., 2020; Zajonc, 1968)。也有研究發(fā)現(xiàn), 只要增加一些最低限度的熟悉度, 比如了解對方的身份, 人們的合作行為就會增加(G?chter & Fehr, 1999)。然而, 熟悉度與合作性是否存在因果關(guān)系, 尚需驗證。

合作是群體成員一起活動以實現(xiàn)共同目標的行為, 社會困境中的合作是指個體愿意付出一定代價而惠及群體的行為(Rand, 2016; 孫倩等, 2022)。以往合作的研究大多是基于需要付出代價或投資的任務(wù), 而常見的日常合作行為只需要很少努力, 指當(dāng)下為他人著想, 并在做決定前考慮他人需求的行為(van Doesum et al., 2021)。垃圾分類需要全民參與, 本質(zhì)是一種群體的日常合作行為。但是在推行分類實踐中, 雖有桶前志愿者值守, 但居民合作程度欠佳, 有些居民不分類(王泗通, 2019)。有定性研究發(fā)現(xiàn), 同居民有密切關(guān)系的人如鄰居、家人等, 會增加居民分類的合作參與度(Li et al., 2017)。但目前較少定量研究論證人們對志愿者的熟悉度, 是否以及如何影響人們與志愿者的合作, 參與垃圾分類。因此, 基于定量方法, 本研究提出假設(shè)1: 高熟悉的比低熟悉的志愿者更能促進人們合作意向、愿意做垃圾分類。

1.2 合作中的年齡差異

除了熟悉度, 年齡可能是影響人們垃圾分類這一合作行為的重要因素之一。隨著增齡, 人們的合作水平發(fā)生轉(zhuǎn)變。兒童尚未形成穩(wěn)定的自我認同、價值觀和完善的合作策略, 比成年人更容易受到他人影響。人們在成年后形成較為穩(wěn)定的自我認同和價值觀, 其合作決策會變得更加持久穩(wěn)定(Foulkes et al., 2018; Gutiérrez-Roig et al., 2014)。到了老年, 人們的合作性會更高(Gutiérrez-Roig et al., 2014)。因此合作行為存在年齡差異。

社會互動中對方的年齡也會影響人的合作行為。年輕人對老年人比對同輩年輕人的合作意愿更強(Romano, Bortolotti et al., 2021), 老年人和年輕人都更不能接受來自年輕人的不公平提議(Bailey et al., 2013)。人們認為老年人比年輕人更值得信任, 預(yù)期老年人有更多的慷慨與合作行為, 更愿意與老年人合作(Romano, Bortolotti et al., 2021)。

此外, 由于家庭等級制度和孝道規(guī)范, 老年人在代際關(guān)系中更受到尊重, 甚至具有超越年輕人的權(quán)力。根據(jù)禮貌理論(politeness theory), 為了避免威脅面子, 人們會更多采用禮貌溝通的策略, 維護老年人的面子(Zhang et al., 2005)。由此, 本研究提出假設(shè)2: 垃圾分類實踐中, 不論熟悉與否, 人們對老年志愿者的合作性更高。

熟悉度影響合作行為的程度, 也會受到被試年齡的影響。比如張磊等人(2017)發(fā)現(xiàn), 熟悉度提升了大學(xué)生的合作率, 但是不會顯著影響中學(xué)生的合作率。Molina等人(2019)以祖父孫三代人作為研究對象, 發(fā)現(xiàn)孫輩和父輩對親屬的合作性明顯高于對非親屬的合作性, 而在祖輩老年人中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一顯著差異。那么在無血緣關(guān)系及更廣泛的人際互動情況下, 不同類型的志愿者影響合作行為的程度是否受被試年齡的影響, 還有待驗證。因此, 我們提出假設(shè)3: 熟悉度對年輕人合作性影響顯著, 對老年人合作性影響不顯著。

1.3 熟悉度影響合作的潛在機制

熟悉度為何會影響合作行為？以往研究揭示有兩種可能的社會影響機制, 分別是聲譽關(guān)注和社會距離。

1.3.1 聲譽關(guān)注

在熟人社會中, 聲譽(reputation)對個人的行為起著重要作用, 是人類合作的關(guān)鍵因素, 人們對聲譽的關(guān)注可以促進合作(Giardini et al., 2021; Wang, 2021)。聲譽關(guān)注(reputational concern)指人們關(guān)心自己被他人評價的程度(Romano, Saral et al., 2021), 影響人們的親社會行為, 有時起到中介作用(Wu et al., 2016)。間接互惠(indirect reciprocity)反映了聲譽對合作的重要性(Wang, 2021), 是指人們通過眾人傳播的聲譽去衡量個體是否利他, 人們更愿意幫助利他的人, 同利他的人合作(謝曉非等, 2017)。例如, 人們通過在熟人面前為公益(如垃圾分類)做貢獻, 提高自己聲譽, 可能會在隨后的間接互惠中獲得回報(Sylwester & Roberts, 2013)。

聲譽的另一個潛在作用是促進合作伙伴選擇。個人通過幫助他人獲得良好聲譽, 該聲譽可用于指導(dǎo)他人選擇合作伙伴的決策, 這個模式通常被稱為競爭利他主義(competitive altruism, Számadó et al., 2021)。競爭利他主義能有效解釋為何熟人在場時, 人們會表現(xiàn)出更多親社會行為。個人塑造可靠的利他形象, 通過聲譽傳播使他人知道這是一位好的合作伙伴, 這是一種吸引他人提供合作機會的主動獲利策略。人們周圍經(jīng)常存在著各種能使自己受益的機會, 當(dāng)機會提供者尋找合作伙伴時, 有良好聲譽的個體將會有更多被選擇的機會, 也能得到更多回報和幫助(談晨皓等, 2017)。因此競爭利他主義表明了聲譽對合作的重要性(Farmer & Farrelly, 2021)。

人們對過去經(jīng)驗和他人的觀察進行評估性的非正式交流即閑聊(gossip, Számadó et al., 2021), 這在維護個體聲譽體系中起著關(guān)鍵作用(Yao et al., 2014)。閑聊內(nèi)容包括他人的合作性, 這會影響個人聲譽和人們未來與之互動合作的意圖。閑聊的威脅可以促進合作行為(Romano, Saral et al., 2021; Wu et al., 2016), 因為當(dāng)人們知道自己被觀察, 并且這些觀察信息能被傳達給其他團隊成員, 個人會在閑聊威脅下比其他情況下表現(xiàn)得更加合作(Számadó et al., 2021)。熟悉是閑聊可能性增加的原因, 與不熟悉的人相比, 人們更有可能談?wù)撌煜さ娜?Yao et al., 2014), 比如熟悉的人進行垃圾分類的情況。

當(dāng)有朋友或熟悉的人在身邊時, 人們更傾向于做出諸如捐贈利他等合作行為(談晨皓等, 2017)。當(dāng)人們得知自己的垃圾分類行為會被熟人看到時, 聲譽傳播的可能性增加, 人們可能會表現(xiàn)得更加合作, 做垃圾分類的可能性更高。

1.3.2 社會距離

根據(jù)社會影響理論(social impact theory), 社會影響力與影響源的強度、直接性和數(shù)量成正比(Latané, 1996)。親密可以增加社會影響的顯著性, 比如人們會更容易受到鄰居的影響, 而非陌生人。人們之間情感或關(guān)系緊密度的抽象程度即是社會距離(social distance), 這是心理距離的表現(xiàn)形式之一, 是人們在面對基于自身的事件和行為時, 感受到與他人關(guān)系的距離, 是衡量與他人關(guān)系的主觀心理尺度(盧洋等, 2016; Trope et al., 2007; Zhang et al., 2021)。Simmel (1955)根據(jù)社會距離, 將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分為近距離、中等距離和遠距離。本研究將這三種類型的距離分別對應(yīng)高熟悉的人、低熟悉的人和陌生人。

社會距離表明他人能夠給個體提供益處的可能性, 或指人們借此主觀推測他人是否愿意提供幫助。對于不同社會距離的人, 人們的合作意愿存在差異。比如, 人們存在“社會距離越遠, 越少提供幫助”的觀念, 因為社會距離越遠, 越難以維持長久互動關(guān)系, 更可能難以獲得長遠益處(談晨皓等, 2017)。如果人們認為更容易遇到對方, 就不太可能欺騙對方, 畢竟如果未來雙方再見面, 欺騙行為就會被發(fā)現(xiàn)(Bradner & Mark, 2002)。因此, 人們的合作意愿, 比如配合做垃圾分類, 可能會受到社會距離的影響, 人們之間越熟悉, 社會距離越近, 越容易合作, 共同推動垃圾分類。本研究將驗證該機制。

盡管聲譽關(guān)注和社會距離均可能解釋熟悉度與合作的關(guān)系, 但大多以往研究只是單獨考察聲譽關(guān)注或社會距離如何影響合作行為, 也有個別研究發(fā)現(xiàn), 社會距離和聲譽關(guān)注可以共同調(diào)節(jié)個體的利他行為動機(占友龍等, 2022)。另有研究認為, 人們會通過社會距離, 判斷是否值得聲譽關(guān)注或投入(談晨皓等, 2017)。但現(xiàn)有研究對兩個變量究竟是同時相對獨立起作用(并行中介效應(yīng)), 還是存在先后順序比如鏈式中介效應(yīng), 并不明確, 尚需驗證。由此本研究提出假設(shè)4: 在親社會行為如垃圾分類中, 聲譽關(guān)注和社會距離在熟悉度影響合作的過程中起到鏈式中介作用。

1.4 研究的整體思路

綜上所述, 本文采用3個實驗和1個現(xiàn)場質(zhì)性研究, 重點探討對志愿者的熟悉度和年齡, 是否以及如何影響居民的合作意向。實驗1考察熟悉度和志愿者年齡對人們合作性的影響。為了驗證實驗1的發(fā)現(xiàn)以及檢驗?zāi)挲g差異, 實驗2考察年輕人和老年人面對不同類型志愿者時的合作差異。為了檢驗實驗1和實驗2結(jié)果的生態(tài)效度, 我們開展質(zhì)性調(diào)研, 對多位參與管理垃圾分類實踐的工作人員進行現(xiàn)場訪談。實驗1和實驗2都驗證了熟悉度影響人們的合作意向, 實驗3引入聲譽關(guān)注和社會距離, 進一步探究高熟悉度促進合作的作用機制。

2 實驗1: 志愿者熟悉度和年齡對人們合作性的影響

2.1 被試

根據(jù)G*power 3.1 (Faul et al., 2007)的計算, 對于本研究適用的被試內(nèi)重復(fù)測量方差分析, 在顯著性水平α = 0.05且中等效應(yīng)(= 0.25)時, 預(yù)測達到95%的統(tǒng)計力水平的總樣本量至少為22。我們實際邀請了154位大學(xué)生自愿參與本實驗, 問卷通過線上隨機分發(fā)給被試。其中部分被試可能沒有認真讀題, 71人作答勾選全部一樣的選項, 4人除一個選項外其他勾選全部一樣的選項, 剔除這75份不合格樣本后, 有效被試是79人, 平均年齡20.16歲(= 1.01歲), 35.44%是女性。

2.2 設(shè)計與材料

采用3 (志愿者熟悉度: 高/低/陌生) × 3 (志愿者年齡組: 小學(xué)生/年輕人/老年人)雙因素被試內(nèi)設(shè)計, 因變量為被試對志愿者的合作意愿, 即選擇垃圾分類或不分類。

熟悉度類型操縱與檢驗。為了區(qū)分人們對桶前志愿者的熟悉程度, 將高熟悉度定義為認識了5年的鄰居志愿者, 低熟悉度定義為在小區(qū)見過且有印象的志愿者。陌生為不認識的志愿者, 即熟悉度為零, 不需操縱檢驗。為檢驗熟悉度類型操縱是否有效, 主試隨機邀請21位被試, 分別對“認識了5年的鄰居”和“在小區(qū)見過且有印象的人”的熟悉度感知進行7點評分(1 = 完全不熟悉, 7 = 完全熟悉), 這些被試均未參加正式實驗。結(jié)果顯示, 高熟悉度(= 5.76,= 1.04)材料顯著高于低熟悉度材料感知(= 4.43,= 1.33),(20) = 7.14,< 0.001, Cohen's= 1.14, 表明熟悉度類型操縱有效。

實驗材料。心理想象可以引發(fā)與真實經(jīng)歷一樣的情感和動機反應(yīng), 想象某一情境會產(chǎn)生與親身經(jīng)歷一樣的效果(于海濤等, 2013)。我們采用以往研究范式(Fields et al., 2021; Hsee & Weber, 1997)以及現(xiàn)實中的垃圾分類場景(Zhao et al., 2021), 材料由18道3句話的情境框架題組成。如表1所示, 每一道情境題都包括3(志愿者熟悉度: 高/低/陌生) × 3(志愿者年齡組: 小學(xué)生/年輕人/老年人)這9種條件, 通過拉丁方設(shè)計, 形成9份不同的情境題目, 共計162道題目。每位被試閱讀回答18道題目, 每個實驗條件下包括2道題目。每道情境框架題目中, 第一句呈現(xiàn)一個垃圾分類情境, 為避免社會贊許性等混淆因素, 每個情境中的主人公以無性別指向的第三人稱指代, 例如“小黃”等; 第二句呈現(xiàn)自變量的不同條件; 第三句提出問題, 請被試推測情境中主人公是否會立刻分類, 從“是、否、不確定”三個選項中進行選擇, 由此測量被試的合作意愿, 即因變量。

表1 實驗1和實驗2中設(shè)計的情境示例

注: 加下劃線的材料為自變量條件示例。實驗1和實驗2的差異為因變量測量, 實驗1中為離散變量(是、否、不確定), 實驗2中為連續(xù)變量(李克特7點可能性評分, 數(shù)字越大, 可能性越高)。

2.3 程序

施測過程中采用拉丁方設(shè)計平衡呈現(xiàn)順序, 被試被隨機分配到9套問卷中的1套。問卷通過線上隨機發(fā)放。被試首先瀏覽注意事項, 選擇知情同意后開始答題, 最后填報人口學(xué)信息(控制變量), 如年齡、性別、教育程度、是否有小孩、做志愿者的意愿(7點評分, 分數(shù)越高, 意愿越高)、是否遇到過桶前值守志愿者(是/否)、垃圾分類態(tài)度(7點評分)、所在地區(qū)是否頒布垃圾分類管理條例(是/否/不清楚)。

為盡可能保證真實客觀, 并避免題目順序和被試的理解偏差等影響, 實驗材料控制如下: (1)采用拉丁方設(shè)計; (2)題目隨機排列; (3)強調(diào)材料匿名及無標準答案, 請按自己的真實意愿填寫。答題時間5分鐘左右, 結(jié)束后, 實驗者向被試表示感謝。

2.4 結(jié)果

首先采用卡方檢驗, 考察居民面對不同熟悉度和年齡組志愿者時垃圾分類合作意向的差異。結(jié)果表明, 面對不同類型志愿者, 選擇配合做垃圾分類的被試人數(shù)比例有顯著差異, χ2(16,= 1422) = 285.64,< 0.001。如圖1所示, 被試配合高熟悉度的志愿者做垃圾分類的比例(79.11%)顯著高于低熟悉度志愿者(61.60%), 配合低熟悉度志愿者的比例顯著高于陌生人(27.64%)。這表明, 人們對志愿者的熟悉度越高, 合作性越高, 且只要增加熟悉度, 就會促進人們的合作, 與假設(shè)1相符。

圖1 被試面對不同類型志愿者時選擇分類的人數(shù)百分比

注:*< 0.05,**< 0.01,***< 0.001。

進一步優(yōu)勢比分析表明, 在高熟悉度條件下, 被試對不同年齡組志愿者的合作比例均沒有顯著差異(s > 0.1), 表明高熟悉度比年齡因素更為重要地促進了合作性。但是, 在低熟悉度條件下, 被試配合老年志愿者的比例(88.98%)顯著高于配合小學(xué)生志愿者的比例(77.12%), χ2(1,= 236) = 5.90,= 0.015, odds ratio = 2.40, 95% CI [1.17, 4.92]; 在陌生的條件下, 被試配合老年志愿者的比例(59.09%)也顯著高于配合年輕志愿者的比例(40.00%), χ2(1,= 168) = 6.11,= 0.013, odds ratio= 0.46, 95% CI [0.25, 0.86]。這些結(jié)果初步表明, 高熟悉度會顯著促進人們的垃圾分類合作意向, 人們對桶前志愿者越熟悉, 合作性越高; 且在低熟悉度或陌生的條件下, 人們對老年人志愿者的合作性更高。

為進一步探究人口學(xué)等控制變量是否影響合作性, 我們進行分層回歸分析。在第一層引入人口學(xué)變量(被試年齡、性別、學(xué)歷, 是否有小孩); 第二層引入垃圾分類態(tài)度(Cronbach’s α系數(shù)為0.836); 第三層引入是否遇到過桶前值守志愿者; 第四層引入做志愿者的意愿; 第五層引入是否頒布條例。結(jié)果表明, 均未發(fā)現(xiàn)以上變量對垃圾分類合作性的顯著影響(s > 0.1), 有可能同因變量測量是離散型有關(guān), 實驗2將繼續(xù)探討控制變量的作用。

2.5 討論

實驗1表明, 同低熟悉或陌生的志愿者相比, 高熟悉的志愿者更能促進人們合作意向、愿意做垃圾分類, 初步驗證了假設(shè)1。實驗1中被試是大學(xué)生群體, 為了提高生態(tài)效度, 實驗2選擇年齡區(qū)間更廣的中青年人和老年人, 重復(fù)驗證志愿者的熟悉度和年齡對人們合作性的影響, 同時探究該影響對于不同年齡組的被試是否存在差異。由于兒童還沒有形成穩(wěn)定的價值觀和內(nèi)在的合作策略(Foulkes et al., 2018; Gutiérrez-Roig et al., 2014), 比成年人更容易受到他人親社會影響, 且為保證被試能準確理解實驗材料, 實驗2和實驗3均未選擇兒童被試。此外, 人們每天都會產(chǎn)生垃圾, 垃圾分類需要習(xí)慣養(yǎng)成和長效機制。因此, 實驗2和實驗3增加此時立刻分類和下次分類兩種情況, 細化因變量題目采用7點評分, 再次考察志愿者類型如何影響人們分類的習(xí)慣養(yǎng)成。

3 實驗2: 志愿者熟悉度和年齡對不同年齡組合作性的影響

3.1 被試及設(shè)計

根據(jù)G*power 3.1 (Faul et al., 2007)的計算, 對于本研究適用的混合方差分析, 在顯著性水平α = 0.05且中等效應(yīng)(= 0.25)時, 預(yù)測達到95%的統(tǒng)計力水平的總樣本量至少為22。為了保證信效度, 我們實際邀請了100位中青年人(23～59歲)和100位老年人(60歲以上), 自愿參與本實驗。問卷通過線上隨機分發(fā)給被試, 其中26人因填寫內(nèi)容有90%以上重復(fù)被剔除, 有效被試是174人, 包括87位中青年人(= 40.63 ± 7.60歲, 42.53%男性)和87位老年人(= 68.90 ± 4.97歲, 47.13%男性)。如圖2所示, 采用2 (被試年齡組: 中青年組/老年組; 被試間) × 3 (志愿者熟悉度: 高/低/陌生; 被試內(nèi)) × 3 (志愿者年齡組: 小學(xué)生/年輕人/老年人; 被試內(nèi))混合設(shè)計, 因變量為被試對志愿者的合作意愿, 即垃圾分類的可能性。每位被試均完成被試內(nèi)變量(志愿者熟悉度: 高/低/陌生; 志愿者年齡組: 小學(xué)生/年輕人/老年人)共計9個條件的測試, 即每個條件分別由87位中青年被試和87位老年被試完成。

3.2 材料

實驗2材料與實驗1大致相同(見表1), 請被試想象假定情境后回答問題, 其中進行了兩處調(diào)整。第一, 基于跨期選擇研究中的情境范式(陳海賢, 何貴兵, 2014; Zhang et al., 2021), 分別請被試推測情境中的主人公, “此時立刻”和“下次”分類的可能性。做出此調(diào)整, 是基于實驗1和預(yù)實驗中被試反饋, 在此時立刻分類的情境下, 由于人們可能是第一次遇到要求在垃圾桶旁做分類, 因沒有經(jīng)驗, 產(chǎn)生無關(guān)因素干擾。經(jīng)“上次”志愿者的提醒和要求, 人們在“下次”扔垃圾的情境下會有心理準備, 能否主動做好分類, 也能體現(xiàn)志愿者的影響程度。因此, 增加“此時立刻”和“下次”分類兩個選項, 可以排除無關(guān)因素干擾, 探究志愿者類型是否影響垃圾分類的習(xí)慣養(yǎng)成。第二, 為更精確測量被試的合作性, 將選項擴展為7點可能性評分, 1為一點兒都不可能, 7為完全有可能, 數(shù)值越大, 可能性越高。

3.3 預(yù)實驗及程序

實驗2邀請了38位被試(20～69歲)自愿參與預(yù)實驗, 結(jié)果顯示與預(yù)期基本相符, “此時立刻”和“下次”情境的結(jié)果差異, 表明這兩個情境的想象操控有效, 由此開始實驗2的正式實驗。實驗程序與實驗1基本一致, 采用拉丁方設(shè)計(見表1), 其中不同的是, 實驗2的被試包括中青年組和老年組。

3.4 結(jié)果與討論

3.4.1 年齡與熟悉度

為了驗證中青年人和老年人面對不同類型志愿者時的合作差異, 我們以被試對志愿者的合作意愿(垃圾分類可能性)為因變量, 進行2 (被試年齡組: 中青年組/老年組; 被試間) × 3 (志愿者熟悉度: 高/低/陌生; 被試內(nèi)) × 3 (志愿者年齡組: 小學(xué)生/年輕人/老年人; 被試內(nèi))混合因素方差分析。

結(jié)果表明(見圖3), 在此時立刻和下次分類情境下, 志愿者熟悉度的主效應(yīng)顯著, [立刻:(2, 344) = 128.04,< 0.001, η2= 0.43; 下次:(2, 344) = 99.05,< 0.001, η2= 0.37], 人們對高熟悉度志愿者的合作性(立刻:= 5.47,= 0.04; 下次:= 5.72,= 0.07)顯著高于對低熟悉度志愿者的合作性(立刻:= 4.86,= 0.09; 下次:= 5.24,= 0.09), 對低熟悉度也顯著高于對陌生志愿者的合作性(立刻:= 4.53,= 0.02; 下次:= 4.85,= 0.11)。這說明人們對桶前志愿者的熟悉度越高, 合作性也越高, 重復(fù)了實驗1的結(jié)果, 高熟悉度會促進合作。

圖2 實驗設(shè)計示意圖

注: 方形框表示被試年齡組, 三角形框表示被試對桶前志愿者的熟悉度, 橢圓形框表示桶前志愿者的年齡組。

圖3 (a)此時立刻和(b)下次分類情境下被試面對不同類型志愿者的合作意愿

注: 誤差線表示標準誤;*< 0.05,***< 0.001。

在此時立刻分類情境下, 被試年齡組與志愿者熟悉度的交互作用顯著,(2, 344) = 14.39,<0.001, η2= 0.08, 即中青年被試對陌生志愿者的合作性(= 4.77,= 0.13)顯著高于老年被試(= 4.28,= 0.13),= 0.008。除此之外, 未發(fā)現(xiàn)其他顯著結(jié)果。

但是, 與立刻分類情境不同, 在下次分類情境下, 被試年齡組、志愿者熟悉度、志愿者年齡組三因素交互作用呈邊緣顯著,(4, 688) =2.03,= 0.088, η2= 0.01。被試年齡組與志愿者熟悉度的交互作用呈邊緣顯著,(2, 344) = 2.61,= 0.075, η2= 0.02。志愿者年齡組的主效應(yīng)顯著,(2, 344) = 5.53,= 0.004, η2= 0.03。志愿者年齡組與志愿者熟悉度的交互作用顯著,(4, 688) = 3.12,= 0.015, η2= 0.02。簡單效應(yīng)分析表明, 在高熟悉度(= 0.001)和低熟悉度(= 0.021)條件下, 人們對老年志愿者的合作性均顯著高于對小學(xué)生志愿者的合作性, 這與實驗1的結(jié)果類似, 即都發(fā)現(xiàn)在低熟悉條件下, 人們對老年志愿者的合作性更高。被試年齡組與志愿者年齡組的交互作用顯著,(2, 344) = 3.34,= 0.037, η2= 0.02, 老年被試對老年志愿者的合作性(= 5.54,= 0.11)顯著高于中青年被試(= 5.20,= 0.11),= 0.025。

簡言之, 在此時立刻和下次分類情境下, 同低熟悉或陌生的志愿者相比, 高熟悉的志愿者更能促進人們合作意向、愿意做垃圾分類, 驗證了假設(shè)1。在下次分類情境下, 與實驗1結(jié)果一致的是, 在低熟悉度條件下, 人們對老年志愿者的合作性更高, 表明人們更愿意和老年志愿者合作。

被試年齡組差異主要體現(xiàn)在, 老年被試對老年志愿者的合作性顯著高于中青年被試, 但對陌生志愿者的合作性顯著低于中青年被試, 說明熟悉度對老年組影響更大, 該結(jié)果不支持假設(shè)3。該發(fā)現(xiàn)支持了社會情緒選擇理論(socioemotional selectivity theory), 即老年人比年輕人更傾向于參與熟悉的且有情感意義的社會交往(Carstensen et al., 2003)。

我們還通過檢驗發(fā)現(xiàn), 人們在兩種分類情境中的合作性以及親社會性差異。人們下次主動做好分類的可能性(= 5.27,= 1.06)顯著高于當(dāng)下立刻分類的可能性(= 4.95,= 1.10),(173) = ?3.17,= 0.002, Cohen's= 0.30。老年被試(= 6.21,= 1.44)做志愿者的意愿顯著高于中青年被試(= 4.94,= 1.84),(172) = ?5.05,= 0.002, Cohen's= 0.77; 女性(= 5.42,= 1.01)對志愿者的合作性比男性(= 5.09,= 1.10)更高,(172) = 2.03,= 0.044, Cohen's= 0.32。這些結(jié)果表明, 人們養(yǎng)成垃圾分類的習(xí)慣是循序漸進的, 熟悉的志愿者監(jiān)管對分類習(xí)慣養(yǎng)成起著關(guān)鍵作用。

3.4.2 控制變量和回歸分析

為進一步探究人口學(xué)變量(模型1)及垃圾分類態(tài)度(模型2)、是否遇見過桶前值守(模型3)、做志愿者的意愿(模型4)等控制變量是否影響合作性, 我們進行了同實驗1類似的分層回歸分析。結(jié)果表明(見網(wǎng)絡(luò)版附表1和附表2), 在控制人口學(xué)變量后, 是否遇見過桶前值守(立刻: β = 0.22,= 2.66,= 0.009), 垃圾分類態(tài)度(下次: β = 0.47,= 6.99,< 0.001; Cronbach’s α系數(shù)為0.796)以及做志愿者的意愿(立刻: β = 0.26,= 3.05,= 0.003; 下次: β = 0.43,= 5.98,< 0.001), 均能顯著正向預(yù)測垃圾分類的合作性。換言之, 桶前志愿者的監(jiān)督, 以及被試的親社會性(即做志愿者)在垃圾分類推廣中起到了關(guān)鍵作用。

實驗1和實驗2的結(jié)果一致表明, 高熟悉的比低熟悉的志愿者更能促進人們合作意向。被試年齡和熟悉度對合作性產(chǎn)生交互作用, 即在低熟悉度條件下, 人們對老年志愿者合作性更高。由于我們測量的是被試報告的行為態(tài)度和意愿, 不是實際行為, 結(jié)果可能存在一些偏差。為了驗證研究成果的生態(tài)效度, 我們通過訪談?wù){(diào)研進行質(zhì)性研究。

3.5 質(zhì)性研究: 分類實踐的訪談?wù){(diào)研

為了檢驗實驗1和實驗2結(jié)果的生態(tài)效度, 探究熟悉度的影響是否客觀存在, 以及在垃圾分類推行實踐中的經(jīng)驗, 我們分別在2020～2021年間開展質(zhì)性研究, 多次接觸訪談過6位參與垃圾分類實踐、經(jīng)驗豐富的工作人員, 1位來自上海居委會, 其他5位分別來自4個環(huán)保公益組織。

訪談結(jié)果有兩點主要發(fā)現(xiàn)。首先, 居民分類習(xí)慣的養(yǎng)成, 需要桶前志愿者監(jiān)管; 同居民熟悉、溝通能力較好且有影響力的老年人志愿者, 監(jiān)管效果好, 更能促進居民分類, 保證高分類參與率。該結(jié)論同本研究成果相互驗證。其次, 在桶前志愿者的監(jiān)管下, 居民垃圾分類習(xí)慣的養(yǎng)成大約需要3個月。該結(jié)果同樣驗證了Xu等人(2016)在上海的現(xiàn)場實驗發(fā)現(xiàn), 志愿者值守3個月可幫助人們養(yǎng)成垃圾分類的習(xí)慣。

此外, 我們分別于2021年7月和2022年7月份觀察北京6個小區(qū)的分類情況, 結(jié)果顯示, 其中3個小區(qū)沒有桶前志愿者監(jiān)管, 居民分類參與率是21.19% (分類數(shù): 32人次, 總觀察數(shù): 151人次); 其中3個小區(qū)有桶前志愿者監(jiān)管, 居民分類參與率是70.34% (分類數(shù): 102人次, 總觀察數(shù): 145人次)。由此可見, 沒有志愿者存在的條件下, 仍有居民選擇分類, 但是志愿者的監(jiān)管, 會顯著提升分類參與率。

志愿者的監(jiān)管在垃圾分類中起著重要作用。歐盟很多國家的垃圾分類管理高效, 比如德國、比利時等, 但是群體中仍然有3.3%的人不做垃圾分類(Minelgait? & Liobikien?, 2019)。對于有分類習(xí)慣的人來說, 能夠保持該習(xí)慣的關(guān)鍵因素是, 要保證已分類的垃圾資源得到有效處理, 信任垃圾管理人員。假若看到有人不做垃圾分類, 又無人監(jiān)管, 導(dǎo)致自己分類的垃圾得不到有效回收, 人們將難以維持資源分類習(xí)慣(Minelgait? & Liobikien?, 2019)。

雖然該質(zhì)性研究和兩個實驗的結(jié)果相互驗證, 取得了若干有價值的成果, 但仍存在一些局限, 如未探討作用機制。實驗3將進一步考察熟悉度影響合作的潛在機制, 再次檢驗人們對不同類型桶前志愿者的合作性差異, 重點揭示心理機制, 驗證聲譽關(guān)注和社會距離的潛在中介作用。其次, 為避免社會贊許性的干擾, 實驗1和實驗2材料情境中的主人公以無性別指向的第三人稱指代, 例如“小黃”等, 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難以做到讓全部被試有完全等價的代入感, 因此實驗3直接測量被試的態(tài)度。

4 實驗3: 社會距離和聲譽關(guān)注的中介作用

4.1 被試和設(shè)計

根據(jù)G*power 3.1 (Faul et al., 2007)的計算, 對于本研究適用的被試內(nèi)重復(fù)測量方差分析, 在顯著性水平α = 0.05且中等效應(yīng)(= 0.25)時, 預(yù)測達到95%的統(tǒng)計力水平的總樣本量至少為36。我們實際邀請了85位被試自愿參與本實驗, 數(shù)據(jù)通過線上問卷星和線下紙質(zhì)問卷兩種方式隨機采集, 發(fā)放線下紙質(zhì)問卷44份, 回收有效樣本44份; 發(fā)放線上問卷41份, 其中1位被試中途退出, 回收有效樣本40份。最終有效被試是84人, 平均年齡26.05歲(= 11.01歲), 50%是女性。我們分別分析了線上和線下的數(shù)據(jù), 發(fā)現(xiàn)結(jié)果模式相同, 以往有研究同樣表明, 線上和線下收集的實驗數(shù)據(jù)具有類似的結(jié)果和效應(yīng)量(Paolacci et al., 2010; 陶琳等, 2020)。因此, 最終合并共同分析線上和線下數(shù)據(jù)。

實驗3重點考察熟悉度促進合作的中介機制, 為了確保答題有效率, 采用2 (志愿者熟悉度: 高/陌生) × 2 (志愿者年齡組: 年輕人/老年人)被試內(nèi)設(shè)計, 通過拉丁方設(shè)計平衡4個條件的呈現(xiàn)順序。所有被試均完成4個條件, 為避免練習(xí)效應(yīng), 每周完成一個條件, 分4周完成。因變量為被試對模擬情境中志愿者的合作意愿, 即垃圾分類的可能性。

4.2 材料及程序

鑒于現(xiàn)實中, 很多地方政府將垃圾分類管理交給第三方公司, 費用成本高昂。實驗3, 將高熟悉度定義為小區(qū)內(nèi)非常熟悉的志愿者, 陌生定義為第三方公司派來的不熟悉的志愿者(見表2)。為了檢驗實驗材料的準確清晰性, 邀請8位被試(19～64歲)進行預(yù)實驗, 確定正式問卷。正式實驗中, 被試首先瀏覽注意事項, 選擇知情同意后開始答題, 完成聲譽關(guān)注與社會距離的測量, 最后填報人口學(xué)信息等。

聲譽關(guān)注 通過聲譽關(guān)注量表(Wu et al., 2016), 對每個條件下被試的聲譽關(guān)注水平進行測量, 采用5點評分(1 = 完全不同意, 5 = 完全同意)。該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數(shù)為0.792。

社會距離 采用人際關(guān)系親密度量表, 對每個條件下被試感知到的社會距離進行測量(Aron et al., 1992; 陳海賢, 何貴兵, 2014; 牛忠輝等, 2010), 以兩個圓圈的重疊程度, 評定被試感知到的自我與志愿者之間的親密度, 從1 (幾乎完全重疊)到7 (完全不重疊)計分; 分數(shù)越高, 代表被試感知到與志愿者的距離越遠, 親密度越低。

表2 實驗3中設(shè)計的情境示例

注: 加下劃線的材料為自變量條件示例。

為盡可能保證真實客觀, 避免被試的理解偏差等影響, 填寫問卷前向被試強調(diào)材料匿名及無標準答案, 請按自己的真實想法填寫。每次答題時間5分鐘左右, 4次填寫結(jié)束后, 實驗者向被試給予禮物表示感謝。

4.3 結(jié)果與討論

4.3.1 熟悉度與年齡的主效應(yīng)檢驗

為了驗證志愿者熟悉度和年齡對合作的影響, 我們以被試對志愿者的合作意愿(垃圾分類的可能性)為因變量, 進行2 (志愿者熟悉度: 高/陌生) × 2 (志愿者年齡組: 年輕人/老年人) 方差分析。結(jié)果表明(見圖4), 無論此時分類或下次分類情境, 盡管年齡的主效應(yīng)不顯著(s > 0.1), 但熟悉度的主效應(yīng)均顯著(s < 0.001), 人們對高熟悉度志愿者的合作性(= 5.81,= 0.89)顯著高于對陌生志愿者的合作性(= 5.39,= 1.04)。這與實驗1和實驗2結(jié)論一致, 高熟悉度能顯著提升人們的垃圾分類合作意愿。

圖4 (a)此時立刻和(b)下次分類情境下被試面對不同類型志愿者的合作意愿

注: 誤差線表示標準誤;***< 0.001。

在下次分類情境下, 熟悉度和年齡的交互作用顯著,(1, 83) = 4.41,= 0.039, η2= 0.05。在高熟悉度條件下, 人們對不同年齡志愿者的合作性沒有顯著差異(= 0.383); 但在陌生條件下, 人們對年輕人志愿者(= 5.39,= 1.16)略高于對老年人志愿者的合作性(= 5.18,= 1.35),= 0.041。這一點與實驗1和實驗2有所不同, 可能是由于實驗3在陌生條件下, 設(shè)置了志愿者是來自第三方公司的情境。

4.3.2 聲譽關(guān)注與社會距離的中介效應(yīng)分析

3個實驗結(jié)果一致表明, 高熟悉的比低熟悉的志愿者更能促進人們合作意向、愿意做垃圾分類, 這其中的作用機制是什么?下面將檢驗聲譽關(guān)注和社會距離在熟悉度與合作性之間的中介作用。在同時包含兩個中介變量的模型中, 如果熟悉度對社會距離的預(yù)測顯著、社會距離對聲譽關(guān)注的預(yù)測作用顯著、以及聲譽關(guān)注對合作性的預(yù)測作用顯著, 則表明支持鏈式中介效應(yīng)。相反, 如果社會距離對聲譽關(guān)注的預(yù)測作用不顯著, 而兩中介變量各自的作用顯著, 則表明并行中介效應(yīng)得到支持。具體分析過程如下。

采用Hayes (2018)提供的SPSS插件PROCESS的模型6, 以熟悉度為自變量, 以被試對志愿者的合作意愿為因變量, 以社會距離和聲譽關(guān)注為中介變量, 以年齡、性別、學(xué)歷和是否有小孩為控制變量, 用Bootstrap抽樣的方法對中介效應(yīng)進行檢驗, 路徑系數(shù)結(jié)果如圖5所示。

結(jié)果表明, 整個回歸方程顯著,2= 0.14,(5, 1338) = 43.58,< 0.001。以社會距離和聲譽關(guān)注為中介變量的路徑間接效應(yīng)為0.034, 95% CI [0.019, 0.053], 所有間接效應(yīng)合計0.070, 95% CI [0.007, 0.133], 且熟悉度到社會距離、社會距離到聲譽關(guān)注、聲譽關(guān)注到合作性這三條路徑系數(shù)均顯著, 即社會距離和聲譽關(guān)注在熟悉度與合作性之間起鏈式中介作用, 符合假設(shè)4的預(yù)期。但是以社會距離(= 0.031, 95% CI [?0.027, 0.090])及以聲譽關(guān)注(= 0.004, 95% CI [?0.020, 0.030])分別為中介變量的路徑間接效應(yīng)均不顯著, 表明二者不存在單獨中介效應(yīng)。

圖5 社會距離和聲譽關(guān)注在熟悉度促進合作中的作用機制

4.3.3 控制變量和回歸分析

為進一步考察控制變量的影響, 我們進行分層回歸分析(見網(wǎng)絡(luò)版附表3)。同實驗2結(jié)果類似, 在控制人口學(xué)變量后, 被試的聲譽關(guān)注(β = 0.26,= 2.40,= 0.019)、垃圾分類態(tài)度(β = 0.24,= 2.26,= 0.026; Cronbach’s α系數(shù)為0.874)和是否遇見過桶前值守(β = 0.20,= 2.00,= 0.049), 均顯著正向預(yù)測對垃圾分類的合作性。

簡言之, 同實驗1和實驗2一樣, 實驗3也發(fā)現(xiàn), 高熟悉度顯著促進合作性, 年齡與熟悉度僅在下次分類場景中產(chǎn)生交互作用。與此同時, 社會距離和聲譽關(guān)注在熟悉度與合作性之間起到鏈式中介作用。

5 總討論

本研究通過3個實驗和1個質(zhì)性調(diào)研, 探討了人們對不同類型志愿者的合作性差異及其作用機制。結(jié)果發(fā)現(xiàn), 熟悉度顯著影響人們的合作性, 高熟悉的比低熟悉的志愿者更能促進人們合作意向。年齡僅與熟悉度產(chǎn)生交互作用, 在低熟悉條件下, 人們對老年志愿者的合作性更高(實驗1和實驗2)。熟悉度對老年被試和中青年被試的影響均顯著, 且同中青年被試相比, 老年被試對老年志愿者的合作性更高, 但對陌生志愿者的合作性低于中青年被試(實驗2)。社會距離和聲譽關(guān)注可作為熟悉度促進合作的心理機制, 起到鏈式中介作用(實驗3)。這些發(fā)現(xiàn)對促進人們的合作行為, 以及解決公共物品困境比如垃圾分類難題提供了科學(xué)依據(jù)。

5.1 熟悉度對合作的影響及其心理機制

3個實驗一致發(fā)現(xiàn), 人們對桶前志愿者的熟悉度越高, 合作性越高。人們通常會將陌生感、不確定性或消極影響建立關(guān)聯(lián), 不愿跟陌生人合作(Molina et al., 2019; Zajonc, 1968)。因為人們與他人接觸時, 可能對他人的反應(yīng)不確定, 產(chǎn)生焦慮等消極情緒; 尤其與陌生人接觸時, 對陌生人比對熟人的反應(yīng)更加不確定, 更可能出現(xiàn)擔(dān)憂或焦慮, 造成錯誤預(yù)期。而當(dāng)人們之間越熟悉, 對他人反應(yīng)的積極期望會越高(Epley et al., 2022)。因此, 只要增加一點熟悉度, 就會促進人們的慷慨與合作(G?chter & Fehr, 1999)。

中國在本質(zhì)上是一個熟人社會, 關(guān)系、面子和人情等感性因素具有特殊的重要意義(張琪, 鄧鑄, 2020), 通過熟人關(guān)系規(guī)勸居民參與垃圾分類, 是利用中國人講關(guān)系、重交情的傳統(tǒng), 輿論壓力也是利用熟人社會中人們重視面子的心理(王泗通, 2019)。因此, 熟悉度對人們的合作行為有著顯著影響。目前一些地方政府將垃圾分類管理交給第三方公司, 費用成本高昂1http://cgj.sz.gov.cn/zwgk/zbxx/zbgg/content/post_7702914.html, 如果能招募到社區(qū)里居民較為熟悉的人來做志愿者, 或提前增加居民對志愿者的熟悉度, 會比第三方監(jiān)管效果更好且節(jié)省成本。

社會距離和聲譽關(guān)注在熟悉度促進合作過程中起到鏈式中介作用。聲譽幫助個體預(yù)測他人行為, 從而激勵人們犧牲個人利益, 與他人合作進行親社會行為, 以便擁有良好的聲譽, 讓自己未來獲得更多受益機會(Giardini et al., 2021)。與此同時, 人們通過社會距離判斷對方如何響應(yīng)自己的聲譽投入, 如果社會距離越遠, 雙方互動的機會越低, 未來與對方合作的機會越少, 那么擁有再好的聲譽, 在人們看來也不值得, 人們會傾向于放棄追求聲譽, 轉(zhuǎn)而傾向獲得個人利益(談晨皓等, 2017)。而當(dāng)有熟悉的人在場時, 社會距離越近, 人們主觀上認為自己得到對方回饋的可能性越大, 對聲譽進行投資的價值就越大, 更愿意去獲得一個好的聲譽, 從而會更傾向于犧牲個人利益去合作。因此, 人們之間越熟悉, 社會距離越近, 越促進人們對聲譽的關(guān)注, 增加人們的合作行為, 比如更愿意實施垃圾分類行為。

5.2 合作中的年齡差異

與以往研究不同的是(Bailey et al., 2013; Romano, Bortolotti et al., 2021), 年齡對合作的影響并不是單獨起作用, 而是通過與熟悉度產(chǎn)生交互作用來影響人們的合作水平。在高熟悉度條件下, 年齡對合作性沒有顯著性影響; 但是在低熟悉條件下, 人們對老年志愿者的合作性更高, 可能認為老年人更值得信任(Romano, Bortolotti et al., 2021)。

與以往研究結(jié)果不同, 熟悉度對老年人合作性的影響也是顯著的, 未支持假設(shè)3。首先, 這可能是因為以往一些研究考察的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群體(Molina et al., 2019), 本研究關(guān)注的是無血緣關(guān)系的對象。其次, 以往研究大多通過最后通牒博弈、獨裁者博弈、公共物品困境等范式來評估人們的合作差異, 合作結(jié)果通常涉及物質(zhì)性成本, 而配合做垃圾分類這種日常困境及其行為決策, 是在人際關(guān)系層面實現(xiàn), 受到他人的熟悉度或可信度的影響(van Doesum et al., 2021)。社會情緒選擇性理論認為, 老年人因感知到生命時間有限, 會更聚焦在有意義的社會關(guān)系方面, 老年人更重視情感關(guān)系(Carstensen et al., 2003), 因此高熟悉度更會促進老年人的合作性。

多元回歸分析和質(zhì)性調(diào)研結(jié)果表明, 社區(qū)里居民熟悉的志愿者的監(jiān)管引導(dǎo), 及被試的親社會性, 在垃圾分類推廣中起著關(guān)鍵作用。此外, 老年人比年輕人更愿意加入志愿者, 這與親社會增長假說(the prosocial growth hypothesis)一致, 即隨著增齡, 人們的親社會性會增加(van Lange et al., 1997)。通過幫助他人, 可以緩沖退休老年人面對其具有意義感的社會角色的喪失, 提升老年人的自尊水平、積極情感和生活滿意度(Caprara & Steca, 2005)。老年人可能認為環(huán)?；顒颖绕渌愋偷闹驹富顒痈哂袃r值, 更需要參與到造福后代及改善世界的工作中(Pillemer et al., 2017)。

5.3 局限與展望

本研究基于更廣泛意義上的親社會行為, 即垃圾分類日常困境, 考察人們的合作差異, 為促進居民垃圾分類, 提出低成本且有效的策略即熟悉度的影響。較之以往研究, 我們采用實驗和訪談方法, 基于競爭利他主義和社會影響理論, 驗證熟悉度與合作性之間的因果關(guān)系, 并明確聲譽關(guān)注和社會距離在其中的鏈式中介作用。研究樣本涵蓋了中青年人和老年人, 為有效促進不同年齡群體的合作性提供科學(xué)依據(jù)。盡管取得了有價值的成果, 但仍存在一些不足, 值得未來研究探討。首先, 本研究測量的是人們的行為態(tài)度, 并未測量實際發(fā)生的行為, 從而可能導(dǎo)致一些結(jié)果偏差。未來研究可通過現(xiàn)場實驗驗證。其次, 中青年組被試的年齡范圍跨度較大(23～59歲), 未來可以將被試年齡劃分細化, 探究更為細致的差異; 另外情境材料中未具體細分人物角色, 比如未區(qū)分小學(xué)生志愿者以及垃圾投遞者年齡等, 未來可對此進一步探究。第三, 僅重點考察了熟悉度和年齡這兩個因素, 未來可以考察志愿者的表情、言語表達、溝通技巧等因素, 如何影響人們的合作性。第四, 熟悉度影響合作的過程中, 可能還存在其他潛在的中介變量, 也可作為未來的研究方向。

6 結(jié)論

本研究系統(tǒng)探討了對桶前志愿者的熟悉度、志愿者年齡與居民合作性之間的因果關(guān)系及其內(nèi)在作用機制。結(jié)果表明, 招募社區(qū)居民較熟悉的人做志愿者, 或提前增加居民對志愿者的熟悉度, 可促進居民配合及其分類習(xí)慣養(yǎng)成, 社會距離和聲譽關(guān)注可作為熟悉度促進合作的心理機制, 起到鏈式中介作用, 初步構(gòu)建了資源分類合作中的理論框架。這些重要發(fā)現(xiàn)為政策制定者和管理者提供實證支持, 為推行垃圾分類及降低成本提供了參考價值和科學(xué)支撐。

Abrahamse, W., & Steg, L. (2013). Social influence approaches to encourage resource conservation: A meta-analysis.,(6), 1773?1785.

Aron, A., Aron, E. N., & Smollan, D. (1992). Inclusion of other in the self scale and the structure of interpersonal closeness.,(4), 596?612.

Bailey, P. E., Ruffman, T., & Rendell, P. G. (2013). Age-related differences in social economic decision making: The ultimatum game.,(3), 356?63.

Bradner, E., & Mark, G. (2002). Why distance matters: Effects on cooperation, persuasion and deception. In(pp. 226?235). New Orleans, Louisiana, USA.

Caprara, G. V., & Steca, P. (2005). Self-efficacy beliefs as determinants of prosocial behavior conducive to life satisfaction across ages.,(2), 191?217.

Carstensen, L. L., Fung, H. H., & Charles, S. T. (2003). Socioemotional selectivity theory and the regulation of emotion in the second half of life.,(2), 103?123.

Chen, H., & He, G. (2014). The Effect of psychological distance on intertemporal choice and risky choice.,(5), 677?690.

[陳海賢, 何貴兵. (2014). 心理距離對跨期選擇和風(fēng)險選擇的影響.,(5), 677?690.]

Deng, J., Tang, J., Lu, C., Han, B., & Liu, P. (2022). Commitment and intergenerational influence: A field study on the role of children in promoting recycling in the family., 106403. https:// oi.org/10.1016/j.resconrec.2022.106403

Epley, N., Kardas, M., Zhao, X., Atir, S., & Schroeder, J. (2022). Undersociality: Miscalibrated social cognition can inhibit social connection.,(5), 406?418.

Farmer, S., & Farrelly, D. (2021). Men increase time spent on a charitable task when in the presence of women and other men: Evidence of competitive altruism in online mating scenarios., https://doi.org/10.1007/s12144- 21-02173-w

Faul, F., Erdfelder, E., Lang, A. G., & Buchner, A. (2007). G*power 3: A flexible statistical power analysis program for the social, behavioral, and biomedical sciences.,(2), 175?191.

Fields, E. C., Bowen, H. J., Daley, R. T., Parisi, K. R., Gutchess, A., & Kensinger, E. A. (2021). An ERP investigation of age differences in the negativity bias for self-relevant and non-self-relevant stimuli.,, 1?11.

Foulkes, L., Leung, J. T., Fuhrmann, D., Knoll, L. J., & Blakemore, S. J. (2018). Age differences in the prosocial influence effect.,(6), e12666. https://doi.org/10.1111/desc.12666

Freeberg, T. M. (2020). Familiarity—The bridge from social interactions to relationships?,(2), 133?134.

G?chter, S., & Fehr, E. (1999). Collective action as a social exchange.,(4), 341?369.

Giardini, F., Vilone, D., Sánchez, A., & Antonioni, A. (2021). Gossip and competitive altruism support cooperation in a Public Good game.,(1838), 20200303. https://doi.org/10.1098/ stb.2020.0303

Goodman, P. S., & Leyden, D. P. (1991). Familiarity and group productivity.,(4), 578?586.

Gr?nlund, H., & Falk, H. (2019). Does it make a difference? The effects of volunteering from the viewpoint of recipients?A literature review.,(1), 7?26.

Gutiérrez-Roig, M., Gracia-Lázaro, C., Perelló, J., Moreno, Y., & Sánchez, A. (2014). Transition from reciprocal cooperation to persistent behaviour in social dilemmas at the end of adolescence.,(1), 1?7.

Hayes, A. F. (2018).. Guilford Publications.

Hottle, T. A., Bilec, M. M., Brown, N. R., & Landis, A. E. (2015). Toward zero waste: Composting and recycling for sustainable venue based events.,, 86?94.

Hsee, C. K., & Weber, E. U. (1997). A fundamental prediction error: Self-others discrepancies in risk preference.,(1), 45?53.

Keller, L., & Reeve, H. K. (1998). Familiarity breeds cooperation.,(6689), 121?122.

Knickmeyer, D. (2020). Social factors influencing household waste separation: A literature review on good practices to improve the recycling performance of urban areas.,, 118605. https://doi.org/10.1016/ jclepro.2019.118605

Latané, B. (1996). Dynamic social impact: The creation of culture by communication.,(4), 13?25.

Leeabai, N., Suzuki, S., Jiang, Q., Dilixiati, D., & Takahashi, F. (2019). The effects of setting conditions of trash bins on waste collection performance and waste separation behaviors; distance from walking path, separated setting, and arrangements.,, 58?67.

Li, A. (2020).(Unpublished master's thesis). Jilin University, China.

[李安麒. (2020).(碩士學(xué)位論文). 吉林大學(xué).]

Li, C. J., Bian, S. Q., Xue, Y. S., Ma, Z. L., & Ha, M. (2022). Key measure indicators affecting residents’ waste sorting performance in Shanghai communities.,(2), 27?33.

[李長軍, 邊少卿, 薛云舒, 馬宗良, 瑪麗·哈德. (2022). 上海市社區(qū)內(nèi)影響居民垃圾分類效果的關(guān)鍵措施指標研究.,(2), 27?33.]

Li, C. J., Huang, Y. Y., & Harder, M. K. (2017). Incentives for food waste diversion: Exploration of a long term successful Chinese city residential scheme.,, 491?499.

Lin, Z. Y., Wang, X., Li, C. J., Gordon, M. P., & Harder, M. K. (2016). Visual prompts or volunteer models: An experiment in recycling.,(5), 458?473.

Ling, M., Xu, L., & Xiang, L. (2021). Social-contextual influences on public participation in incentive programs of household waste separation.,, 111914. https://doi.org/10.1016/j.jenvman. 20.111914

Lu, Y., Zhang, L., & Xu, B. (2016). The Effect on cooperative behaviors by cooperation index and social distance.,(2), 435?440.

[盧洋, 張磊, 徐碧波. (2016). 合作指數(shù)與社會距離對合作行為的影響.,(2), 435?440.]

Lunn, P., Belton, C., Lavin, C., McGowan, F., Timmons, S., & Robertson, D. (2020). Using behavioural science to help fight the coronavirus.,. http:// dl.handle.net/10419/237928

Maddox, P., Doran, C., Williams, I. D., & Kus, M. (2011). The role of intergenerational influence in waste education programmes: The THAW project.,(12), 2590?2600.

Minelgait?, A., & Liobikien?, G. (2019). The problem of not waste sorting behaviour, comparison of waste sorters and non-sorters in European Union: Cross-cultural analysis.,, 174?182.

Molina, J. A., Ferrer, A., Giménez-Nadal, J. I., Gracia-Lázaro, C., Moreno, Y., & Sanchez, A. (2019). Intergenerational cooperation within the household: A public good game with three generations.,(2), 535?552.

Moore, S. M., & Geuss, M. N. (2020). Familiarity with teammate’s attitudes improves team performance in virtual reality.,(10), e0241011. https://doi.org/ 0.1371/journal.pone.0241011

Niu, Z. H., Jiang, S., Qiu, J. J., Shen, Z. M., & Zhang F. (2010). The effect of social distance on representation of other’s behavior: The role of valence of the content of evaluation.,(4), 291?300.

[牛忠輝, 蔣賽, 邱俊杰, 申之美, 張鋒. (2010). 社會距離對他人行為表征的影響: 評價內(nèi)容效價的作用.,(4), 291?300.]

Paolacci, G., Chandler, J., & Ipeirotis, P. G. (2010). Running experiments on Amazon Mechanical Turk.,(5), 411?419.

Pillemer, K., Wells, N. M., Meador, R. H., Schultz, L., Henderson, C. R., & Cope, M. T. (2017). Engaging older adults in environmental volunteerism: The retirees in service to the environment program.,(2), 367?375.

Quervel-Chaumette, M., Dale, R., Marshall-Pescini, S., & Range, F. (2015). Familiarity affects other-regarding preferences in pet dogs.,(1), 1?7.

Rand, D. G. (2016). Cooperation, fast and slow: Meta-analytic evidence for a theory of social heuristics and self-interested deliberation.,(9), 1192?1206.

Romano, A., Bortolotti, S., Hofmann, W., Praxmarer, M., & Sutter, M. (2021). Generosity and cooperation across the life span: A lab-in-the-field study.,(1), 108?118.

Romano, A., Saral, A. S., & Wu, J. (2021). Direct and indirect reciprocity among individuals and groups.,, 254?259.

Simmel, G. (1955).. Glencoe, IL: Free Press.

Sun, Q., Cheng, H., & Liu, Y. (2022). Exposure to positive and negative nature affects cooperative behavior: The mediating role of cooperative expectations.,(1), 12?19.

[孫倩, 程紅利, 劉永芳. (2022). 正負性自然環(huán)境對合作行為的影響: 合作預(yù)期的中介作用.,(1), 12?19.]

Sylwester, K., & Roberts, G. (2013). Reputation-based partner choice is an effective alternative to indirect reciprocity in solving social dilemmas.,(3), 201?206.

Számadó, S., Balliet, D., Giardini, F., Power, E. A., & Takács, K. (2021). The language of cooperation: Reputation and honest signalling.,(1838), 20200286. https://doi.org/10.1098/ stb.2020.0286

Tan, C., Wang, P., & Cui, Y. (2017). Should I sacrifice my profit before his eyes? Partner’s ability and social distance affecting the tendency of reputation-profit game.,(9), 1206?1218.

[談晨皓, 王沛, 崔詣晨. (2017). 我會在誰面前舍棄利益?——對象的能力與社會距離對名利博弈傾向的影響.,(9), 1206?1218.]

Tao, L., Fu, L., Zhang, X., Feng, X., & Fu, M. R. (2020). The perceived self-efficacy on early functional exercise adherence among postoperative breast cancer patients.,(1), 84?88.

[陶琳, 付嵐, 張曉霞, 馮先瓊, Fu, Mei. R. (2020). 乳腺癌患者術(shù)后自我效能感對早期功能鍛煉依從性的影響.,(1), 84?88.]

Trope, Y., Liberman, N., & Wakslak, C. (2007). Construal levels and psychological distance: Effects on representation, prediction, evaluation, and behavior.,(2), 83?95.

van Doesum, N. J., Murphy, R. O., Gallucci, M., Aharonov- ajar, E., Athenstaedt, U., Au, W. T., ... van Lange, P. A. (2021). Social mindfulness and prosociality vary across the globe.,(35), e2023846118. https://doi.org/10.1073/pnas.2023846118

van Lange, P. A., de Bruin, E., Otten, W., & Joireman, J. A. (1997). Development of prosocial, individualistic, and competitive orientations: Theory and preliminary evidence.,(4), 733?746.

Wang, S. (2019). Community experience and its optimization in solving the dilemma of garbage classification.,(3), 121?128.

[王泗通. (2019). 破解垃圾分類困境的社區(qū)經(jīng)驗及其優(yōu)化.,(3), 121?128.]

Wang, X. (2021). Analysis of influencing mechanism on waste separation behavior in Shanghai.,, 101479. https://doi.org/ 0.1016/j.seta.2021.101479

Woodard, R., Firoozmand, F., & Harder, M. K. (2000). The use of cash vouchers to incentive householders to recycle.,(143, 100), 89?667.

Wu, J., Balliet, D., & van Lange, P. A. (2016). Reputation management: Why and how gossip enhances generosity.,(3), 193?201.

Xie, X., Wang, Y., Gu, S., & Li, W. (2017). Is altruism just other-benefiting? A dual pathway model from an evolutionary perspective.,(9), 1441?1455.

[謝曉非, 王逸璐, 顧思義, 李蔚. (2017). 利他僅僅利他嗎?——進化視角的雙路徑模型.,(9), 1441?1455.]

Xu, D. Y., Lin, Z. Y., Gordon, M. P. R., Robinson, N. K. L., & Harder, M. K. (2016). Perceived key elements of a successful residential food waste sorting program in urban apartments: Stakeholder views.,, 362?370.

Xu, L., Chu, X., & Ling, M. (2021). Influence of role models on public participation in household waste separation: An examination of local contextual moderators.,, 1934?1943.

Yao, B., Scott, G. G., McAleer, P., O'Donnell, P. J., & Sereno, S. C. (2014). Familiarity with interest breeds gossip: Contributions of emotion, expectation, and reputation.,(8), e104916. https://doi.org/10.1371/journal. one.0104916

Yu, H., Yang, J., Zhang, Y., & Jin, S. (2013). Imagining contact reduce intergroup bias: Theoretical basis, practical demand, underlying mechanisms.,(10), 1824?1832.

[于海濤, 楊金花, 張雁軍, 金盛華. (2013). 想象接觸減少偏見: 理論依據(jù), 實踐需要與作用機制.,(10), 1824?1832.]

Zajonc, R. B. (1968). Attitudinal effects of mere exposure.,(2p2), 1?27.

Zelenika, I., Moreau, T., & Zhao, J. (2018). Toward zero waste events: Reducing contamination in waste streams with volunteer assistance.,, 39?45.

Zhan, Y., Xiao, X., Tan, Q., Li, J., & Zhong, Y. (2022). Influence of reputational concern and social distance on moral decision-making under the harmful dilemma: Evidence from behavioral and ERPs study.,(6), 613?627.

[占友龍, 肖嘯, 譚千保, 李琎, 鐘毅平. (2022). 聲譽關(guān)注與社會距離對傷害困境中道德決策的影響: 來自行為與ERPs的證據(jù).,(6), 613?627.]

Zhang, J., Zhao, L., & Hu, S. (2021). Visualizing recycling: Promoting recycling through mental simulation.,, 105783. https://doi.org/ 0.1016/j.resconrec.2021.105783

Zhang, L., Xu, B., & Ding, L. (2017). The different effects on cooperative behavior among teenagers by the social distance and the cooperation index.,(4), 410?416.

[張磊, 徐碧波, 丁璐. (2017). 社會距離與合作指數(shù)對不同年齡青少年合作行為影響的差異.,(4), 410?416.]

Zhang, Q., & Deng, Z. (2020). Closeness difference: The influence of social distance on implicit cooperative attitude.,(9), 521?526.

[張琪, 鄧鑄. (2020). 親疏有別: 社會距離對內(nèi)隱合作態(tài)度的影響.,(9), 521?526.]

Zhang, Y. B., Harwood, J., & Hummert, M. L. (2005). Perceptions of conflict management styles in Chinese intergenerational dyads.,(1), 71?91.

Zhao, Y., Chen, R., Yabe, M., Han, B., & Liu, P. (2021). I am better than others: Waste management policies and self-enhancement bias., 13257. https://doi. rg/10.3390/su132313257

Familiarity promotes resident cooperation with volunteers in waste separation

ZHANG Xuan, LIU Ping-Ping

(CAS Key Laboratory of Mental Health, Institute of Psychology, Beijing 100101, China)(Department of Psychology, 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Beijing 100049, China)

Despite the growing urgency of waste separation as an environmental concern, the rates of contamination from unsorted waste remain high without the monitoring from volunteers. How can we facilitate collaboration between residents and volunteers? To address the dilemma of waste separation, the present study conducted three experiments and one qualitative interview based on the theories of competitive altruism and social influence to investigate the effects of familiarity and age on residents' cooperation, as well as the mediating roles of reputational concern and social distance.

Using scenarios, participants were asked to read the instructions (each representing one of the conditions), and then to predict the extent of probability that they would cooperate in each condition. Experiment 1 adopted a 3 (volunteer age group: primary children/younger/older) × 3 (volunteer familiarity: high/low/unfamiliar) within-subjects design to examine the differences in the cooperation of young people (= 20.16 ± 1.01 years) with volunteers in different conditions. Experiment 2 adopted a 2 (participant age group: younger/older; between-subjects variable) × 3 (volunteer age group: primary children/younger/older; within-subjects variable) × 3 (volunteer familiarity: high/low/unfamiliar; within-subjects variable) mixed design, to examine the age-related differences of the cooperation between younger people (= 40.63 ± 7.60 years) and older people (= 68.90 ± 4.97 years) with volunteers in different conditions. The findings of Experiment 1 were replicated. Experiment 3 adopted a 2 (volunteer age group: younger/older) × 2 (volunteer familiarity: high/unfamiliar) within-subjects design, and it lasted for four weeks at an interval of one week for each participant. Experiment 3 aimed to examine the mediating role of reputational concern and social distance in familiarity and cooperation.

Experiment 1 showed that participants cooperated more with the high familiar volunteers than with the low familiar or strange volunteers. The higher the familiarity, the greater the cooperative intention. As age and familiarity interact to affect the cooperative intention, participants cooperated more with older volunteers than with primary children in the low familiar condition. Experiment 2 replicated the results of Experiment 1, and found that familiarity had a significant effect on the cooperative intention of both younger and older adults. Besides, older adults cooperated more with older volunteers while less with strangers than younger adults. Experiment 3 replicated the results of the first two experiments, and examined the underlying mechanism. The mediation analysis showed that social distance and reputational concern play a serial mediating role in the effect of familiarity on cooperation. The results of multiple regression analysis and qualitative interviews showed that the monitoring and feedback of the volunteers, who were familiar with the residents and individual prosociality, played key roles in promoting waste separation.

These findings provide suggestions and scientific support for the practice of waste separation and saving management costs. The present study showed that helping residents to become familiar with volunteers in advance, or recruiting people who are familiar with residents as volunteers, will be helpful for waste separation. These strategies can promote the cooperative intention of residents, and help them form the habit of waste separation. Social distance and reputational concern play a serial mediating role in the effect of familiarity on cooperation.

familiarity, age differences, reputational concern, social distance, cooperation

2022-06-16

* 國家自然科學(xué)基金項目(72174194); 中國科學(xué)院與日本學(xué)術(shù)振興會共同研究資助項目(GJHZ2095); 中國科學(xué)院心理研究所科研項目(Y9CX391008, E2CX3315CX)。

劉萍萍, E-mail: liupp@psych.ac.cn

B849: C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