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顯斌

一

“百年齋”被盜，在古城是一件很大的事，頓時引起轟動。古城建于三千年前，到處都是古建筑、古董。這里古玩店很多，但是，像“百年齋”這樣的百年老店，卻很少。

“百年齋”最為出名的收藏，是著名的《斗牛圖》。

《斗牛圖》是鎮(zhèn)店之寶、唐朝名畫，很多著名畫家都曾到“百年齋”，拿著放大鏡仔細地看過，贊嘆道：“名畫，國寶啊?！薄鞍倌挲S”的杜老板呵呵地笑著，非常高興。他決定，將這幅畫捐給國家。他說，是國寶就應該給國家。

可是，一夜之間，《斗牛圖》不見了！

杜老板急得直跳腳，馬上打電話報警。

警察到了現(xiàn)場，整個店里沒有找到一絲作案痕跡，就像沒人來過一般?？墒?，古畫如何不見了，難不成會不翼而飛？

張隊長搖著頭，向杜老板詢問，最近見到過可疑的人出現(xiàn)嗎？杜老板反復思索后搖頭表示沒有。張隊長又問，有和杜家走得近的人嗎？杜老板想想，自己夫妻，還有女兒杜珊珊……對，杜姍姍戀愛了，男朋友劉真經(jīng)常來這兒。還有，就是杜姍姍的閨蜜吳瓊經(jīng)常來玩兒?？墒?，這兩個人也不來店里啊。再說了，他們和自己家如此親近，怎么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正說著，杜姍姍在一旁提醒道：“爸，不是還有密道嗎？”

杜老板拍拍腦袋，自己怎么把這個給忘記了。他告訴張隊長，自己還有一個密道，一時忘記了，沒有告訴張隊長。張隊長睜大眼睛不解地道：“什么密道？”他想，在現(xiàn)代社會，一片安寧，一片和諧，怎么還有人挖密道？如此看來，這里一定藏著很多秘密。

他決定去看看密道，深入偵查一番。

他有一種感覺，在密道中一定能發(fā)現(xiàn)什么，或者能找到盜竊者的蛛絲馬跡。他忙說道：“走，我們?nèi)タ纯??！?/p>

杜老板點著頭，帶著他去看密道。

二

在民國時候，土匪很多。那時，杜老板的爺爺開著古玩店，一次遭了土匪的搶劫，丟失很多財物。他報案后一直沒有結(jié)果，就暗暗擔心，再有劫匪來該如何防備。于是，他就想到了暗道。杜老板的家和他的古玩店相隔不遠，也就隔著一條街。杜老板的爺爺就帶著家人，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開始悄悄在晚上挖起地道，把泥土堆在后院，堆起一座假山，上面栽上桃樹、橘樹、松樹，還有亭子、水泥桌椅。

洞挖好后，杜老板爺爺擔心垮塌，又借口修繕房子，運來青磚、水泥、鋼筋等東西，到了晚上，一家人又忙開了，用水泥、鋼筋、青磚將洞箍結(jié)實。后來，又鬧過幾次劫匪打劫的事，古玩店的東西因為地道保護得以安然無恙。

杜老板接手古玩店后，也住在老宅子里。這些古宅雖幾經(jīng)風雨，由于是古城的風景，所以只能修繕，從未扒掉。

杜老板帶著張隊長，到了自己住宅后院，假山上的老亭子依舊靈秀，四面樹木一片蔥郁。亭子下是一個水泥砌的圓形桌子，中間是空的，很大，地下鋪著水泥板。杜老板將中間一塊水泥板一推，水泥板動了，露出一個洞口，一級級臺階延伸下去。杜老板拿著手機，打開燈光在前面走，張隊長在后面跟著，一步步進入地道。走了一會兒，地道臺階向上延伸，張隊長知道，到了地道的另一端，也就是到了古董店。果然，杜老板用手推著一塊地板，吱呀一聲響，地板動了，露出亮光。兩個人走出去，就在古董店里。洞口竟然在一個壁柜的下面，一般人不注意是發(fā)現(xiàn)不了的。

杜老板指著壁柜前面的玻璃罩，告訴張隊長，那張《斗牛圖》，自從買到手，就一直保存在這兒，誰知盜賊竟然無孔不入，將畫盜走了。

杜老板很后悔地說道：“我如果聽珊珊的話，早點捐獻給國家，就沒有這事了。”

張隊長安慰杜老板，古畫一定會找回來的，罪犯一定不會得逞的。他調(diào)出店里的監(jiān)控看著，什么也沒有錄下；沿街的其他店鋪監(jiān)控探頭也沒有錄下盜賊開門盜竊的畫面。張隊長對杜老板一笑道：“放心，我知道盜賊是誰了?！?/p>

張隊長甚至保證，半月內(nèi)一定抓住盜賊，找到古畫。

杜老板睜大眼睛驚喜地道：“真的？”

張隊長還開玩笑道：“軍中無戲言。”

三

張隊長認為，案件突破點是地道，既然沿路監(jiān)控沒有拍下作案人的行蹤，說明作案人不是由地面來的，而是從地下來的。地下來的，就是從地道進入，一伸手就拿走了《斗牛圖》，然后一縮身子，再次進入地道，逃之夭夭。

這個地道，從建造到現(xiàn)在已近百年了，除了杜老板一家，幾乎沒人知道。因為，杜老板妻子說不曾告訴外人；杜老板也未對外說過。接下來，唯一可能說出這個秘密的就是杜姍姍。杜姍姍承認，自己對劉真說了，也對自己的閨蜜吳瓊說了。最主要的是，那天是杜姍姍生日，兩個人都來慶祝，天黑后都沒回去，各住了一間客房。

張隊長認為，盜賊一定是他們中的一個。

他決定再次進入地道，細心地查看一遍，不信找不到蛛絲馬跡。這次，張隊長一個人進去，拿著一個大電筒慢慢照著，慢慢尋找著，希望能找到一點盜賊留下的痕跡。不得不說，盜賊十分小心，沒有留下任何足跡，甚至地道的墻壁上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張隊長嘆口氣，朝回走去，走著走著，他突然站住了，眼睛發(fā)光，轉(zhuǎn)身再次朝著古董店的方向走去。他想，盜賊一路小心，不會留下什么，到了移開洞口的水泥板時，緊張的心一定放松了，一定會留下痕跡的。他到了那個地方，仔細看著水泥板，水泥板上并無什么痕跡。

他搖著頭苦笑了一下，很是失望。

案件陷入了死胡同，沒有任何證據(jù)。

張隊長回到家，坐在那兒思索著，自言自語道：“咋可能？只要作案，就一定會有證據(jù)的啊?！彼?，監(jiān)控沒有人影，說明是從地道去的，地道里走的，咋可能沒有任何痕跡呢？

他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原來，還有一處地方他給忽略了，沒有仔細檢查，他估計，到了那兒一定能找到一些線索的。這個地方就是亭子，尤其是亭子棋桌下那個地道口。張隊長想，盜賊非常小心，甚至連指印都不在洞內(nèi)留下，一定有著很高超的反偵察能力。因此在洞內(nèi)就不用再費時間了，里面絕對再也發(fā)現(xiàn)不了什么了。

可是，亭子里呢，就難說了。因為地道內(nèi)隱蔽，盜賊有充足的時間抹去痕跡。在亭子，挪開洞口水泥板時，由于在外面擔心被別人發(fā)現(xiàn)，盜賊一定很急迫，很有可能留下了什么證據(jù)。于是，他再次去了亭子里，低下頭，甚至趴在地上，一寸寸地觀察著搜索著。

可是，整個地面都非常干凈。張隊長輕輕挪動著地洞口的水泥板仔細掃描著，眼睛一亮。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發(fā)現(xiàn)一根灰色的線紗，是衣服上留下的，他小心取下，保存好，恢復了地板，得意地想，這個罪犯簡直有點不自量力。

他這次沒有找杜老板，而是直接找到杜姍姍，詢問她，劉真和吳瓊誰的衣服中有灰色的。杜姍姍想了一下，說劉真有一件灰色西裝，經(jīng)常穿，還是自己給買的。張隊長聽了，仍有些不放心地問道：“吳瓊有嗎？”

杜姍姍想想搖著頭，吳瓊喜歡穿白色衣服，給人一種素凈的感覺，從來沒有灰色的衣服。

張隊長點點頭，得出結(jié)論，盜賊很可能是劉真。

杜姍姍睜大眼睛辯解道：“我爸爸也有一件灰色衣服啊?！?/p>

張隊長聽了，看著杜姍姍。杜姍姍說，真的，自己爸爸有一件，也是常穿的。

張隊長有些沮喪，看來證據(jù)鏈斷了。就在此時，杜老板匆匆走來告訴他，有一個人說的一件事，可能對這個案子有重大幫助。原來，由于案件沒有進展，杜老板很著急，就去茶館喝茶解悶，遇見一個鄰居，鄰居說，自己倒是有一點線索，不知道對破案有幫助沒有。杜老板聽了，就帶著那個茶客匆匆來找張隊長報告。茶客告訴他，那晚，自己聽到店中隱約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大聲道：“呵呵，我終于成功了?！?/p>

張隊長聽了忙道：“你確認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茶客發(fā)誓，自己當時聽得一清二楚，絕對沒錯，絕對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杜姍姍低下頭不說話了，杜老板也輕聲嘆息著。

四

張隊長覺得，那聲音可能是劉真的。他決定讓劉真學一嗓子，讓茶客聽聽，是否是這個聲音。

劉真到了公安局，按照張隊長的要求，大笑道：“呵呵，我終于成功了。”

張隊長笑著感謝他的配合，劉真問道：“怎么，這和偵破案件有關(guān)嗎？”

張隊長笑著沒說話，送走了他。劉真很忙，他是古城電視臺的播音員。張隊長隨后請出躲在隔壁門后的茶客，詢問劉真的聲音和他聽到的聲音是否一樣。茶客點著頭，連連說是的，是的。不過他側(cè)著腦袋想了一會兒道：“當時聽到的聲音怎么嘶嘶的，有點傷風感冒的樣子?！?/p>

張隊長送走茶客，再次陷入沉思。

他回到家里，坐在電視前仍在思索著，既然是同一個人的聲音，怎么會有差別呢？他手里拿著電視遙控，眼睛突然定定地望著電視屏幕瞪大了眼睛。

電視節(jié)目是幾周前內(nèi)容的重播，劉真在電視里，正在閱讀著一篇文章，是一個科學家的傳記。他念著書中的文字，學著科學家試驗成功后的口吻道：“呵呵，我終于成功了！”

張隊長腦子里的濃霧突然散盡，一切變得清晰起來，茶客那晚聽到的聲音不是劉真說的，是有人將電視里劉真的話錄了下來，然后故意在古董店里播放出來。也因此，茶客聽到的聲音像傷風感冒的樣子。

一個小小的發(fā)現(xiàn)，讓案件豁然開朗，有一個人覬覦著《斗牛圖》，經(jīng)過嚴密計劃將之盜取。那人在電視里將劉真這句話錄音，故意在盜取后播出，就是為了讓別人懷疑到劉真。而且為了做得更逼真，那人還將劉真衣服上灰色的布紗弄到一根，故意放在地道口水泥板處。

這人不是別人，一定是吳瓊。

只有這點證據(jù)，吳瓊當然不會招認的，必須找到《斗牛圖》，張隊長相信，那上面一定有吳瓊的指紋?！抖放D》失去蹤跡，公安就開始插手，它不可能被帶出去，既然是從地道里被盜走的，一定就藏在杜老板家。

張隊長嘿嘿一笑，帶著幾個警察進入杜老板家，徑直去了那晚吳瓊住的房子，在房子里仔細尋找，最后在衣柜后面夾縫中找到一個大紙袋，拿出來打開，里面正是那幅被盜的《斗牛圖》。

吳瓊的指紋在上面，無可抵賴。她低下了頭，承認《斗牛圖》是自己盜取的，她選擇杜姍姍生日那天，她知道，到時警察絕對會懷疑到自己和劉真，為了嫁禍于人，她私下悄悄將劉真一件灰色西服上的線紗抽出，將劉真那句“呵呵，我終于成功了”錄了音。至于《斗牛圖》留在杜家，她認為最保險，沒人會懷疑盜畫人將畫放在那兒。她準備等到風聲平息后，再將畫帶走。

張隊長告訴她，這就是“燈下黑”，雖然狡猾，卻逃不過正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