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有靈”這個理念,最早出自春秋時期的道家思想,同時期的古希臘也有人提出了這個相同的觀點,這人叫泰勒斯。泰勒斯也認為,萬物有靈的這個“靈”就是靈魂,動物有靈魂,植物有靈魂,石頭有靈魂,甚至,整個宇宙都是有靈魂的,這也是萬物生機盎然的主要原因。
狗衛(wèi)士
那一年,上園李叔家的母狗生了,一共生了六個小狗崽。我和嬸子終于忍不住了,在詳細打聽過小狗的“身世”,包括它的父母性情后,我們到了李叔家,挑選了一只棕黃色的向我們不停張望的小狗崽,抱回了家。
小家伙到了家,一點也不挑食,性格很溫順,沒有“富貴病”。剛開始的幾天有點認生,只是安靜地在自己窩里躺著,兩眼圓鼓鼓地看著我們,看著周圍發(fā)生的一切,很少出來走動。等過了幾天,當(dāng)孩子們經(jīng)常抱著它上上下下,一起分享食物后。它便一天天地和我們熟悉起來。剛開始的時候,家人打算在它脖子上套上一條繩子給拴在偏房里,以防萬一,后來見它那么的溫順,就取下繩子還它自由了。
它一天天長大,和我的關(guān)系也越來越親密。每次我外出回來,它會大老遠地在路口等我,看到我的身影,就搖著小尾巴奔到我的身前,不停地用鼻子去嗅我的腳、腿以及所有的一切。它時常嘗試著前腿朝上直立著身子與我同高,用舌頭去親吻我的臉頰,我也會彎下身子輕輕地拍打著它的小腦袋,捋順?biāo)淼拿l(fā),和它握手,親吻它的額頭。經(jīng)常,我們都是相擁著一起進了家門,再一起出門。
日子一天天地向前流著,我慢慢長大變高,它也在努力長高變壯。后來,我離開了家,它也有了孩子,有了孩子的孩子。有一天,堂妹突然跑來找我,氣喘吁吁地說,小黃好幾天都不見蹤影了。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我在它經(jīng)常出沒的地方不停尋找著,可是一直都沒有尋到它的蹤跡。那時,我還總是希望著,它能在某天突然出現(xiàn)??墒牵@一離開,便和我永遠地分別了。
記不清是在幾天之后,我找到了它。它靜靜地躺在一片麥地上,一動不動。那時,我都不敢靠近。家人都說你是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走”的。
可是,我一直都不愿意相信。
頂梁“豬”
在人們眼里,家豬性情溫順,是謙謙公子,沒有人所謂的“臭脾氣”和太多的欲望,睡覺和吃食是生活的全部。
可俗話說,狗急跳墻,那豬如果惹急了呢?
我們家養(yǎng)過一頭母豬,它全身是白,但經(jīng)常臟兮兮的,渾身沾滿了泥土。它有著一張不屈的直挺挺地向正前方高高翹起的大長嘴。那時,它可是家里的頂梁柱,家里種的一畝多紅薯地都是留給它的。
家里養(yǎng)母豬,主要的收入來源是母豬生下來的豬崽,一般情況下,豬媽媽一次會生下十幾個小豬崽,但不會全部成活下來。待養(yǎng)到滿月后,一個小豬崽剛開始賣20元、50元,一直到100元,這樣算下來,也是一個比較樂觀的收入。
但這筆收入可是不好掙,真是辛苦錢。在剛開始,需待母豬自身有交配的欲望,我們那里曰“叫圈”,而后,家里人,通常是奶奶帶著它去鄰村找之前已約好的公豬人家去,有時,我也會一起前去。那時,沿著山路,翻過山頭,母豬有時會調(diào)皮或發(fā)脾氣,不肯走或溜進樹林,我和奶奶便在后面留心地驅(qū)趕著。到了下家,打了招呼,等它們“好事”完了,一般會給一些錢作為酬謝。我和奶奶再一起把母豬邀回家。
母豬分娩是操心而又幸福的時候。那時,家人都會欣喜而又焦慮地等在豬圈外面,爺爺一個人在豬圈里,扮演著“接生婆”的角色。當(dāng)小豬崽生下的時候,他會迅速把它抱起,用紗布輕擦著它的身子,放到一邊較暖和的棉布上。小豬崽渾身濕漉漉地發(fā)著抖,生命誕生的喜悅和脆弱在那一刻是那樣的明晰。
豬媽媽分娩后,小豬崽是需要人照顧的,尤其是頭幾天,家人要輪流照看著,日夜如此。在小豬崽吃奶的時候,需留心著,有些小豬崽趕不上集,需要人幫著,以防被其他兄弟姐妹欺負,沒有奶吃。豬媽媽和孩子們以及孩子們之間有時也會鬧“矛盾”,發(fā)情緒,也要注意著,不能讓它們在怒氣下發(fā)生不理智的行為。
半月后,家人請人給小豬崽里的草豬做節(jié)育手術(shù),滿月后,小豬崽就會離開豬媽媽,分離時的傷痛和不舍,飽含在那天彼此的呼聲中……
在豬媽媽的一生中,和孩子分離是常有的,可又有誰想著,它們也是母子連心??!
格? ?斗
小時候,對于放牛娃來講,最開心的事莫過于觀賞公牛犄角,那是自身力量之間的對比,是勇士之間的決斗,正大而又光明。
小爺家的公牛是村里公認的擂主,其身形、力量和速度都是一流的。那些年,它不停地受到各方好漢、俠士的挑戰(zhàn),上演了一場場速度和力量的對決。
我印象最深的是那一次,人們和往日一樣在高石莊放牛,正好鄰村放牛的也來到了這里。在那一片荒棄的雜草叢生的平地里,它們相遇了,仿佛上天給它們準(zhǔn)備了一個天然的競技場。大人們很緊張,他們是害怕這些場面的,因為不久前,上園的一頭公牛就是因為犄角而受了傷,一頭的犄角給斷了一截,連背上都流淌著鮮紅的血了。可是對于孩子來說,正興奮著,為即將到來的一場格斗期待著。
它們互換了眼神,是彼此惡狠狠地挑釁的眼神,緊接著哞哞大叫了幾聲,就像是吹響的號角,只見著它們各自后蹄不停地向后面彈地,翻起陣陣上揚的塵土,傾斜著的犄角不停地用力向下、向地面撞去,仿佛在做著最后的準(zhǔn)備。忽然一齊向?qū)Ψ奖既ィ吒呗N起的尾巴在風(fēng)中起舞,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到一聲如兩塊石頭激烈碰撞時清脆的聲響,犄角碰上了。在重力之下,牛頭來回擺動著,這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決斗。起初,我方在位置上稍吃虧些,對方的“黑颶風(fēng)”搶先占領(lǐng)了有利的地勢,它在小坡上向下發(fā)力,“黑颶風(fēng)”攻勢很猛,小爺家的牛漸漸落了下風(fēng),后腳踢不停地向后退,腳下的塵土也猛地昂起了頭。等雙方都到了平地,局勢又發(fā)生了微妙變化,一會兒一方的后腳踢不停地向后退,一會兒前腳踢又迎頭趕上,爭回平勢。雙方的局勢不停地來回轉(zhuǎn)換。
突然,一陣揮過來的長鞭結(jié)束了雙方的爭斗,各自的主人吆喝著把它們隔離開來,一場激烈的決斗便落下帷幕。自那以后,我再也沒有看過這么精彩的格斗場面了。
釣? 蛙
表弟家備有兩副精致的釣魚竿,起初水塘是開放的,里面有些野魚,大伙常去,后來,水塘被外人承包了去,做專業(yè)的漁區(qū),便封了塘。表弟也就把釣魚竿收了起來,直到一段日子,他發(fā)現(xiàn)了青蛙的好玩之處,想要釣蛙,便時常約上我。
釣蛙是要用蚯蚓作誘餌的,蚯蚓常躲在潮濕腐臭的陰溝里,很容易就被我們捉到,裝進已備好的瓶子里。接著,我們便各自拿著一個熱水瓶,戴著破氈帽,便出去了。
水塘邊置著兩塊青石板是村里的婦女搗衣時留下的,她們經(jīng)常坐在那里,一待就是好幾個鐘頭,棒槌聲響徹在水邊,香胰子味彌漫在她們經(jīng)過的鄉(xiāng)間小徑……此刻,我們正坐在青石板上,靜靜地期待著,手頭的那一丁點的動靜便會讓心怦怦地跳。青蛙們都很笨,容易上當(dāng),相比較魚來,一點也禁不住誘惑,一會兒就呆呆地上鉤一個。我們沒有一點慈悲之心,統(tǒng)統(tǒng)地把它們無辜地丟進備好的麻袋里,它們像蒙在葫蘆里的孩子。
我們是無情的,釣回來的蛙,我們或者把它們分享給貪婪的貓咪,或是殘忍地把它們殺害了。我時常會想起那些血腥的屠殺,無數(shù)個弱小的生靈在強權(quán)面前屈服,我的良心在一次次地拷問著自己,難道真是強權(quán)讓人瘋狂么。
領(lǐng)地意識
每家的雞群都有自己的活動區(qū)域,占領(lǐng)的土地,不容外界的雞進入,若非法闖入,便視為侵略,會受到驅(qū)趕,排斥甚至引發(fā)爭斗。鄰家的公雞會經(jīng)常越過邊界,混入到我家雞群活動的區(qū)域,而在這時,我方領(lǐng)土的守護者——黑色的大公雞,就會毅然地站出來,捍衛(wèi)著自己的權(quán)利和榮譽。
狹路相逢勇者勝,兩方都不甘示弱,一方視對方的闖入是公然的挑釁,另一方認為對方不友好的方式,是藐視自己力量的體現(xiàn),彼此都不服氣,一場硝煙便點燃了。
每次雙方之間的爭斗都異常的激烈,個個都熱血賁張,全身羽毛齊刷刷地肅然站立著,高高豎起的脖子顯示出威武的樣子。只見它們兩只前爪離去地面,用后爪支撐著自己,拔高了的身子時刻準(zhǔn)備著撲向?qū)Ψ降哪X袋。幾個回合下來,招架不住的那個,便灰溜溜地躲著離開了。“掛彩”是常有的,各方的脖子或腦袋經(jīng)常會淌著鮮紅的血。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正視淋漓的鮮血,我想它們都做到了。
那時,展奶奶家有一只“鐵”公雞,非常霸道。不僅不讓鄰家的雞進入自己的領(lǐng)地,就連陌生人無意間靠近,它也會發(fā)出警告。兒時每次路過展奶奶家,我都會被它追趕。不過,我跑的算快,但有時運氣不好,鞋不給力,也會嘗到苦頭,被它那尖尖的喙啄到小腿,還挺痛的。那時,每次經(jīng)過展奶奶家,總是提心吊膽的,害怕她家那個“霸道總裁”。我們這些嘗過苦頭的孩子們時常約著一起壯膽或繞到屋后過去,不能躲過的,我們就喊著展奶奶,叫她馴服那個討厭的家伙。
幾年后的一個冬天,展奶奶走了,她家的大公雞也沒有了蹤影,我想它是跟著主人去了,孩子們也都長大,不再怕了。
現(xiàn)在,我很懷念展奶奶,也很懷念它。
容與
本名陳龍,曾在《散文詩》《美文》《歲月》《中國青年作家報》《中國青年報》《中國社會科學(xué)報》《自然辯證法通訊》《醫(yī)學(xué)與社會》等刊物發(fā)表作品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