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芒
在雨后要學會如何凝視一座青山。
不是看空氣中蛻塵祛漬的綠意閃亮,不是看薄霧鎖緊山頭,少女白紗上的紅暈內斂含蓄,不是看清風來襲,山林各自拱手作揖,吟詩作樂的瀟灑自得,而是只需要抱住它——用手,用腳,用鼻子、眼睛,用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去抱住一座空山新雨后的惆悵寂寥,此刻,它需要來自一位對峙者眼神中恬淡的溫柔。
倘若行至岸邊,臨水自照的空山,將披上墨綠色外衣的心臟,完完全全地袒露給我們。
誰靠近它,誰撫摸它,誰敬畏它……誰就是空山低語的知己者。不論是偉岸的還是渺小的,崎嶇的還是嶙峋的,翠綠的還是枯黃的。身為各自“骨頭”的一部分,時間同樣磨損著空山與我們。
不同的是,聽到山澗流淌和高山流水飛瀉的美學之音,體內血液,仍舊暗自沸騰,與之共鳴。
當那一抹嵐風習習,撲面而來時,佇立石橋上的黃牛與老翁練習靜默,將身體里巍然矗立的高山,與之相對抗。他們不約而同盯向比自身巨大,并且靜默許多的事物,身體的影子,在水面因風微瀾,并開始謹小慎微。
時間,就在凝視中結束。對峙,本身就是最好的結果。
此刻,我們與空山交換身體,在水邊交付一生的謎語。
迷失在挪威的森林
卡夫卡只是三個漢字,在我這里,它們不是作家,與變形無關,與甲殼蟲更沒有聯系。
村上春樹是四個漢字,或許是一種新奇的樹?有著獨特的思考方式。在書舍,和在果園閱讀其實并無二致。閱讀,應回歸到它最原始的狀態(tài)。
坐在這里時,猶如在果園采摘果實,品嘗幾個世紀的疼痛。很顯然,一些細微的聲響在耳邊竊竊私語。
漸變的,漸變的。
他們來自古老的世界,翻書時,正發(fā)出天生的迸裂回音。
倘若你閉上眼,仔細傾聽,在果園之夜,這些鮮苞悄然睡去。多么陌生的、嬌艷欲滴的種子們:我對這些“初次遇見”的事物感到欣喜。
它們,在歷史的山谷里成長為參天大樹,我是如此渺小,在林中來回踱步,試圖借此看清一棵樹前世的紋理。
只是就這樣摸摸那些樹的年輪,在果園,我就遇見了另外一種隱喻:這些閱讀的疼痛感,猶如母親在身體中孕育出的飽滿的果實。
我是如此幸福而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