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詩蕊

2023年世界地球日的主題“眾生的地球（Earth for All）”，讓人想到，曾在2021年春天引起熱烈討論的紀錄片《地球改變之年》。這部紀錄片由全球160多個非政府組織在30多個城市里通過無人機拍攝制成，是全世界環(huán)保愛好者獻給地球的“一封情書”，而尋此“示好”的信號，普通人亦可以透過探索與眾生和諧相處的方式來延續(xù)這一份美好。

廣西南部的欽州三娘灣，近年來以“美在生態(tài)優(yōu)先”聞名，就提供了與野生動物比鄰而居、親密接觸的機會，讓駐足的人們愿意相信，能將彼此引向美好未來的，是懷著善意的相知相守，而不是好心但刻板的隔絕。

三娘灣位于欽州市犀牛腳鎮(zhèn)，是一座古樸且溫馨的漁家村寨，也因“中華白海豚之鄉(xiāng)”聞名遐邇。背倚烏雷山，南面北部灣，東與廣西北海市隔海相望，西與欽州港毗鄰。這里坐擁漫長的海岸線，海天一色，水清沙幼，礁石巍峨，椰林婆娑，長期保持著男漁女織的自然生態(tài)，詩意與煙火相伴，醞釀著與都市生活迥異的野趣。

斗轉(zhuǎn)星移下，一幅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繾綣畫卷徐徐展開，堅久不變。遠觀，這幅畫卷壯闊綺麗，以北部灣第一峰烏雷嶺為中心，云卷云舒，綠林層疊，巨石點綴，漁船由近海暢行至天邊，粉色海豚大方魚躍其間，含黛遠山伏波而長眠，令人心神激蕩；走近一看，則細節(jié)滿滿，盡可以在一只小鳥的滑翔里感受春天，在靜坐聽濤的人身上巧遇氣定神閑的力量，在月升犬吠的夜幕里撞進漁火人家的夢......俗話說，不戀天堂，戀“三娘”，三娘灣惹人生愛只消須臾。

在一眾濱海地區(qū)里，博于風(fēng)物的三娘灣還以“奇石”和“奇潮”為最。

月亮灘上，礁石四處散落，形狀千奇百怪，有的像糕餅，有的像蘋果，有的像葫蘆串串......在海風(fēng)經(jīng)年累月的吹拂和海水日以繼夜的雕琢下，棱角全無，均以圓潤示人，一如整個綿軟灘涂給人的氣息，厚實而可靠，讓人忍不住以石為席、以天為蓋，讓奇石積蓄了千百年的熱能穿透全身，再化作逐漸綿長的呼吸和額發(fā)下的薄汗。落日霞光下，金光傍身的奇石，則仿若女媧補天的五彩石，映照出人世間和自然界牽絆并行的輝光。當?shù)厝擞种^之海狗石、母豬石、風(fēng)流石、曬魚石、鴛鴦石等，給海灘增添了許多趣味，讓游人忍不住駐足，左看看、右瞧瞧，以眼睛為尺，細數(shù)名字背后的畫意。

“奇潮”則在每年6、7月份最為壯麗，此時浪高風(fēng)大，濤聲陣陣。大潮來時，驚濤拍石、萬馬奔騰、巨龍在臥......場面蔚為壯觀。與其他地區(qū)的潮水相比，三娘灣大潮有三大特點，持續(xù)時間長、安全性高和觀賞性強。每次大潮形成持續(xù)時間在5～7天，每天大潮可觀賞時間為3～5個小時，潮位起落時間長，而最佳觀潮地點——三娘灣景區(qū)沙灘則地勢平緩，游人大可以坐在金黃柔軟的沙灘上，看大潮卷起大堆的“雪花”，等待不斷增高的潮波拍打岸邊奇石所形成的海之“謎語”，擁抱“解謎”之樂。順便，細細感受天籟輕吻耳畔，留下久久勿忘的約定。

三娘灣海域冬無嚴寒、夏無酷暑，氣候溫和，水質(zhì)優(yōu)良，也是海鳥、近海生物等生之所倚的家園。

為了守護這個眾生所依的家園，三娘灣管理區(qū)定期開展鄉(xiāng)村環(huán)境整治和近岸海灘清潔等活動，每年設(shè)有長達4～5個月的休漁期，讓三娘灣得以擁有良好的以濕地、沙灘、灘涂和海洋形成的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圈，日日夜夜以亮麗的容貌攬白云滄海入懷，招徠游客的同時，也喚來一波又一波新鮮的“移民”，并持續(xù)共享、共創(chuàng)“美境”自然。

時至今日，三娘灣已是眾多科考機構(gòu)的駐點，也是游人展開一場生態(tài)探索之旅的優(yōu)選之地。在這里，近可觀鳥，遠可戲魚，匍匐在地有“蝦兵蟹將”，仰望蒼穹見鷗鷺成行。

迷戀山水、愛鵝成癖的晉人王羲之在游遍名山，泛觀滄海后坦陳：“我卒當以樂死?！碑斎?，窮極三娘灣之樂，樂不至死，但樂當以成舟，帶我們駛回“天為父，地為母，人與自然是兄弟”的“原”宇宙。

濱海濕地，候鳥的天堂。三娘灣本地人也記不清從什么時候起，每逢春秋季節(jié)，候鳥成群結(jié)隊，翩然而至，在退潮的灘涂上自比“主人”。這年復(fù)一年的“相約”，也使得本地人不再用生物學(xué)的“遷徙”來描述這些生靈的到來，而是稱之為“回家”。

三娘灣位于著名的東亞—澳大利亞遷徙路線上，是鳥類重要的中途停歇地。近年則在持續(xù)維穩(wěn)的生態(tài)環(huán)境治理下，孕育了豐富的棲地生境，逐漸成為一些鳥兒的越冬地。每年，來到這里的鳥類有大濱鷸、白腰杓鷸、中杓鷸、翻石鷸、闊嘴鷸、鷗嘴噪鷗、大鳳頭燕鷗等32種以上，其中不乏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也有的已被列為瀕危動物。這讓以觀鳥為第一大樂趣的人難掩喜悅，趁著躍躍欲試的興奮勁兒，用專業(yè)的“長槍短炮”為候鳥們留下了許多珍貴的影像，這也是人們選擇與鳥為友的見證。

三娘灣的候鳥常常徜徉在晴空萬里的好天光下，散步、輕跳、濯足，悠游自在的樣子仿佛從灘涂到長空都永遠屬于它們，漁人則自覺地給它們留足昂首闊步的“余地”。候鳥有的還時不時小飛一下，將眼前的寶地和同伴相親的畫面盡收眼底，順便舒展渾身筋骨，讓慵懶下來的翅膀保持對健飛的記憶，以便看到不遠處從細沙里冒出頭來的“食物”時，能迅捷將之捉拿歸“胃”；更為了啟程后，能夠跨越山海，抵達目的地，再應(yīng)時而歸。

據(jù)說，地球上生活著近一萬種鳥，40%以上具有遷徙的習(xí)慣，而遷徙過程險象環(huán)生，是候鳥死亡率最高的時期。經(jīng)歷長途飛行后在三娘灣沿岸灘涂上停歇整頓，是鳥兒最放松的時候。為了不驚動它們，最好穿著淺色系的衣服。遠遠看去，候鳥的樣貌無外乎一個個蓬松的小團子，但透過攝影機或望遠鏡，可以看到多數(shù)鳥兒有著因長于飛行而清勁有力的骨骼，讓長年“蝸居”在辦公椅上的新人類不免心生艷羨。

不同類別的鳥兒則羽色各異，有的翅膀前端被明亮的線條包裹，對比度分明而銜接處以齒輪狀咬合，猶如披著“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戰(zhàn)袍；有的嘴尖帶上一抹粉紅、橙黃，仿佛高飛時染上了雨后初霽的虹，欲與人間新蕾試比調(diào)色的功夫。著迷一番過后，也許有人會意識到，穿花衣的從來不是兒歌里唱到的小燕子，面前的千余只鳥兒，才是鳥類“時裝秀場”上的弄潮兒。

三娘灣上的候鳥多為鸻鷸類和鷗類，前者羽色雖然有所不同但極為相近，后者因飛行速度普遍很快，即使是專業(yè)觀鳥人分辨起種屬來，也不無局促，頗有“對面相遇不相識，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意味。門道留給內(nèi)行人鉆研，游人若能在候鳥的起落間悉知鳥之樂，習(xí)得樂山又樂水的盎然趣味，便不虛此行。

云兒在天上飄，鳥兒在空中飛，人兒依偎著碧海藍天，是三娘灣的“一如往?！?，也是不少都市人的“人生理想”。若是感受不到其間的魅力，靈魂大概是睡著了吧？

三娘灣還有喚醒游人沉睡靈魂的另一大精靈，即有著“海上大熊貓”之稱的中華白海豚（以下簡稱白海豚）。自發(fā)現(xiàn)以來，隨著三娘灣海域環(huán)境的優(yōu)化，白海豚種群穩(wěn)定成長，數(shù)量從2004年的96只左右，增長到了2022年的380只左右。只要在風(fēng)和日麗的天氣里前去造訪，不論早中晚，多半能遇上。

中華白海豚屬于鯨類的海豚科，是寬吻海豚及虎鯨的近親。它們和人類一樣恒溫，用肺部呼吸、懷胎產(chǎn)子并親自哺育幼兒。雖然叫“白海豚”，但它們不白，且一生里會隨著年齡變色，剛出生的白海豚呈深灰色，青年時呈灰色，成年后則呈粉紅色。它們也十分通曉“人性”，性情活躍，時常3～5只成群，追逐在貨船、漁船身側(cè)，偶爾從金光粼粼的海面上向著日出日落的方向魚躍而出，又在人們的歡呼和掌聲里變換著豐富的隊形，大方的模樣十分惹人喜愛。

三娘灣之所成為白海豚的樂園，不僅是因為溫暖的氣候，干凈的海水和豐富的食餌，也因為這里有著善良的漁民，他們認為遇見白海豚是幸運和浪漫的象征，一直以來都將“保護”掛在心上；也在了解白海豚的珍稀性后自覺地展開行動，帶游客出海時，他們會搖身一變講解員，從白海豚的歷史到今天的狀態(tài)，樣樣都能說出一二。

為了方便觀測和記錄，常年駐扎在三娘灣的科考團隊根據(jù)白海豚不同的特征和身世故事取了小名。每次見到人類都張開著小嘴像在微笑的叫“小開開”；長得圓墩墩的叫“牛珊珊”；牛珊珊的媽媽叫“欽欽”，喜歡在牛珊珊近船的時候在離船不遠不近的地方傍著游......還有“道兒”“小閃電”“瓶塞子”等。過去，它們在漁民和科考隊員的呵護里延續(xù)著血脈，守住地球生物多樣性的一塊拼圖；未來，它們的生活還將從更多人的出海記憶里梳理出不斷完整的故事。

世界第一位樹醫(yī)生約翰·戴維說，真正的景觀之美，不是所見，而是所得。當人們談及環(huán)保、美境、保護生物多樣性云云，如果你還不知所措，雙目茫然，不如來三娘灣走一趟，枕海而眠，日出而歡，與精靈們共繪一幅“相看兩不厭”的美景。

當我們能夠呵護屬于大地的一切，我們的身心也將在一舉一動里凈化、沉淀。借一首美國民謠Change作寓（歌詞大意）：任世間的變化，如同風(fēng)，如同水，如同肌膚，在消逝，但眾生會永遠歡笑，永不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