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佳莉

現(xiàn)場承認敗選時，38歲的芬蘭女總理馬林依然搶眼。

她身著藕粉色的西裝外套，配上亮橙色的指甲和鮮艷的口紅，一開口激情不減：“我們獲得了支持，獲得了（比此前）更多席位，這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雖然我們今天沒有獲得第一名?！?/p>

4月2日，芬蘭執(zhí)政黨社會民主黨在議會選舉中落敗。4月7日，這位芬蘭史上最年輕的總理正式遞交辭呈。贏得選舉的民族聯(lián)合黨黨主席彼得里·奧爾波將接任總理。

3年多總理生涯，撇開政績不談，圍繞馬林的個人爭議不少。她未婚先育，在酒吧熱舞，在官邸開趴狂歡，以大膽穿著登上時尚雜志封面……

關于她的評價呈現(xiàn)兩極化。有人覺得她打破傳統(tǒng)政客形象給國家?guī)砘盍Γ腥伺u她“忙著社交生活”疏于政務。

不僅個人評價撕裂，她也將芬蘭推向爭議。

4月4日，在比利時布魯塞爾的北約總部，芬蘭國旗首次升起，芬蘭成為北約第31個成員國。馬林力推芬蘭加入北約，在國務院發(fā)展研究中心世界發(fā)展研究所前副所長、太和智庫高級研究員丁一凡看來，“原本安寧的中立國芬蘭加入北約，參與對俄制裁，可能讓國家經(jīng)濟和社會穩(wěn)定陷入困境”。

崛起速度驚人

年輕和女性，是馬林身上最重要的兩個標簽。

2019年，34歲的馬林就任總理時是世界上最年輕的領導人之一——比她的兩位男性前任就職時年輕20多歲。

馬林在政壇驚人的崛起速度一度引發(fā)關注。

2012年，馬林從芬蘭坦佩雷大學畢業(yè)，獲得行政管理碩士學位。也是在那一年，27歲的她被選為坦佩雷市的市議員，正式步入政壇。

因為形象靚麗，又大走親民路線，馬林一下子成為坦佩雷市的政壇新星。

此后，她平步青云：2015年，作為皮爾卡拉選區(qū)代表參加芬蘭全國議會選舉并當選為議員；2017年當選社會民主黨第一副主席；2019年6月被任命為聯(lián)合政府的交通與通信部部長。

2019年，時任芬蘭總理安蒂·林內(nèi)因心臟問題休養(yǎng)了一個月。這段時間里，馬林帶領社會民主黨在全國議會選舉中以微弱優(yōu)勢勝出，鞏固了自己黨派的執(zhí)政地位。馬林的出色表現(xiàn)得到同僚們的認可，她被認為有能力勝任國家領導人一職。

2019年12月8日，在前任總理林內(nèi)辭職5天后，剛過34歲生日的馬林正式接受芬蘭總統(tǒng)尼尼斯托任命，成為芬蘭歷史上最年輕的總理，同時也是全世界最年輕的政府領導人之一。

從剛畢業(yè)的大學生到一國總理，馬林只用7年時間就完成了身份躍升，創(chuàng)造了一個奇觀。

其間，自稱“從小倔強坦率”的馬林政治表現(xiàn)相當活躍。自2015年當選芬蘭議員以來，她進行過超過260次議會發(fā)言，涉及環(huán)境保護、福利制度、社會公平、少數(shù)群體權益等多項議題。

她的成長環(huán)境并不幸福。父親酗酒，父母離婚。

她的丈夫曾是足球運動員，在她就任總理后，為了照顧他們的女兒，丈夫請了產(chǎn)假。

“我代表年輕一代?！瘪R林曾對芬蘭公共廣播公司說。

有芬蘭學者評價馬林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政治家”，稱贊她在“幫助年輕人、應對氣候變化、維護社會保障制度”等方面表現(xiàn)出色，認為馬林的任命象征著“芬蘭在性別平等方面又邁出一大步”。

“派對桑娜”

因為年輕，馬林做了不少被認為“與身份不符”的事情。

她在照片分享網(wǎng)站“照片墻”上有一百多萬粉絲。她會發(fā)布給女兒哺乳的照片，也會展示自己穿著靴子和牛仔短褲大搖大擺去看搖滾演唱會的樣子。

2020年10月，芬蘭最有名的時尚雜志“Trendi”將馬林作為封面人物，稱她為青年女性的榜樣，并附上了獨家采訪。

在封面照片中，馬林穿著一件黑色西裝外套，帶著復古的項鏈。和平時出席政要活動時的搭配不同，她沒有穿襯衣，而是嘗試了這幾年非常流行的“真空”穿法。這組照片引發(fā)了一些評論人士的不滿，認為不符合總理身份。

馬林有個綽號，“派對桑娜”，可派對生活沒少給她惹麻煩。

在芬蘭遭遇新冠疫情期間，馬林曾在與新冠病毒檢測呈陽性的外交部長會面后，緊接著就去了夜店。為此，她不得不向公眾道歉。

“派對桑娜再次出擊！馬林在夜店里喝著啤酒，對著酒保打響指，瘋狂跳舞”，這是2021年12月芬蘭娛樂雜志“Seiska”的標題。

2022年8月17日，芬蘭媒體曝光的一段視頻顯示，馬林在首都赫爾辛基某夜店與朋友縱情飲酒狂歡。一些芬蘭政界人士批評其行為不符合總理身份，還質(zhì)疑馬林在現(xiàn)場吸了毒。她隨后接受了藥檢，結果呈陰性。

此后，馬林在總理官邸舉行派對，有友人在現(xiàn)場拍攝了不雅照片引發(fā)爭議。馬林被迫再次出面致歉。

一系列風波之后，馬林在一次活動中哽咽著說：“我希望在2022年，即使是國家政要也可以跳舞、唱歌、參加派對?！贝饲?，馬林也曾多次表示，盡管她是芬蘭政府首腦，但她和其他同齡人一樣，喜歡在閑暇時間與朋友和家人共度美好時光。

這位年輕的總理任職期間不斷遭遇各種爭議，因為“保持著忙碌的社交生活”而出名，《華爾街日報》這樣寫道。

BBC報道稱，這些爭議事件在網(wǎng)絡上引發(fā)了完全不同的反應：一些批評人士抨擊馬林“不負責任”，只顧個人享樂卻不把精力放在處理國內(nèi)問題上，“芬蘭正遭受創(chuàng)紀錄的高電價，缺乏醫(yī)療保健和老年護理專業(yè)人員，我們的領導人就是這樣打發(fā)時間的！”

而另一些人則覺得總理參加私人聚會的表現(xiàn)無傷大雅。社會民主黨資深議員安蒂·林德特曼曾透露，馬林反而因視頻泄露得到了“很多同情和支持”。

芬蘭《赫爾辛基日報》2022年12月的民調(diào)顯示，馬林當時的個人支持率為64%，女性支持率為69%。

芬蘭媒體評論人羅伯特·桑德曼提到人們對馬林的“兩極化”評價時指出，“至少到目前為止，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之前的派對照片，沒有顯著影響她或她所在政黨的受歡迎程度”。

“網(wǎng)紅政客”曇花一現(xiàn)

人氣高，但政治表現(xiàn)不夠成熟，這是媒體評價馬林時最常見的結論。

北歐不少政界人士認為，馬林過于偏重塑造自己在社交媒體上的“年輕”形象來迎合年輕選民的喜好，她不能繼續(xù)以“我這個年紀”來標簽化自己，而需要表現(xiàn)出更加成熟的政治判斷力。

不成熟表現(xiàn)在很多方面。

國內(nèi)政策上，馬林在養(yǎng)老金和教育方面的巨額支出激怒了保守派人士，他們認為這些支出不夠節(jié)儉。自馬林2019年上任以來，芬蘭公共債務已達到GDP的70%多。

外交方面，反對黨指責，在俄烏沖突背景下，歐洲能源危機重創(chuàng)芬蘭，導致民眾生活成本飆升，并侵蝕了芬蘭經(jīng)濟的韌性。而馬林多次針對國際局勢發(fā)表強硬言論，加劇了經(jīng)濟下行風險。

一改往日中立國的形象，芬蘭于2022年5月18日申請加入北約。8天后，馬林作為芬蘭總理突訪基輔，并會晤了烏克蘭總統(tǒng)澤連斯基，讓很多人感到意外。此前，馬林曾公開稱“向烏克蘭派遣‘大黃蜂戰(zhàn)斗機”的言論，也頗受爭議。

丁一凡認為，芬蘭選擇加入北約，標志著它打破維持數(shù)十年的中立，走上一條全新的道路。參與對俄羅斯的制裁，可能導致卷入經(jīng)濟困境的漩渦，這對芬蘭來說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上的好處。北約“北擴”，給美國政府增加了一筆“政績”，對芬蘭而言風險難測。

馬林短暫的總理生涯，也引發(fā)了人們對于西方“網(wǎng)紅政客”的重新審視。

在丁一凡看來，如今西方的政客與早年間完全不同，他們不需要從基層做起，很多甚至完全沒有從政經(jīng)驗。有些年輕人依靠口號、形象或者演技，就可以上臺，對于政治問題比較生疏，碰到棘手的國際問題更難把控。

“如今的候選人，甚至很少舉行政策辯論，民眾對于候選人的治理能力并沒有清晰認識。選上去容易，選下去也不難，所以很多西方領導人都是曇花一現(xiàn)?！?/p>

丁一凡說，當選舉變成選秀，比拼的不再是能力而是魅力和流量，恐怕人們難免要問，西方的選舉制度到底出了什么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