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萬祥
我是秋草的什么人,是閨密,是男閨密。
農(nóng)歷正月二十四日,我給秋草過生日。正月二十六是秋草的生日,我提前兩天,秋草說過那干啥?二十六咱們幾個伙伴兒都來在一起聚聚就算了,你不用單獨給我過浪費錢。
不,我偏要單獨給你過。秋草拗不過我,還是來了。
莊戶人家快餐的雅間兒,燭光、蛋糕、美酒、佳肴,祝福生日的音樂,秋草和我,我們兩個。整個過程上半場歡聲笑語下半場淚水漣漣。原因是秋草說我們要是永遠(yuǎn)這樣多好,于是我不失時機地說,那你就答應(yīng)嫁給我吧,嫁給我,我們永遠(yuǎn)這樣。這時候秋草就想到了房,想起了車,想起了以后生孩子等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秋草哭了。
秋草和我是大學(xué)同學(xué),她家在東北,我家在山東,認(rèn)識不久我們就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像七八歲小孩兒在一起天真無邪的那種,后來我們又成了同一家企業(yè)的打工仔。
秋草說,我怎么能嫁給你,嫁給你,我們沒有車,沒有房,我們怎么生活?我有氣無力地說,可以先拿個首付嗎?秋草問我,我們倆的錢湊在一起夠個首付嗎?交完首付再交月供,我們的錢還夠吃飯嗎?我無語,秋草嗚嗚地哭起來。
我們不歡而散。
農(nóng)歷三月十六日是我的生日,秋草也是提前兩天給我過的。我說花那錢干啥。秋草說,沒事兒花吧。秋草又說,到時候還會多一個人參加。
那天,秋草果然領(lǐng)來了一個人,是個男的,秋草對我介紹說,這位是她的男朋友。秋草又把我對那個人介紹說,我是她哥。我們倆笑著握了手。這天夜里我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上午,一睜開眼我就給秋草打電話,我說,秋草那個人是誰呀?秋草說不是給你介紹了嗎,那是我剛處的男朋友。我說我咋看著他都不像個好人呢。秋草說,那是你有偏見。我說他有什么好的,又黑又矮。秋草說他有房,他有車。
我無語。
秋草變了,一兩個月的時間,變得又白又胖,滿面紅光。我們很少在一起,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會像個大姐姐一樣叮囑我一些事情。她總是說我,你也該找個對象了,要找對象,千萬要找個有錢的。我說我不喜歡有錢的……我下面還有話,她不等我說完就說,你不喜歡有錢的?在這個城市你離了錢行嗎?你要有房,要有車,將來孩子還要上個好學(xué)校,你沒有錢行嗎?我說我到哪里去找個有錢的,有錢的能看上我嗎?她說你不會降低自己的標(biāo)準(zhǔn)嗎?你找個胖的找個丑的,找個離過婚的帶著小孩兒的也行,只要她有車有房再有錢就行。我說你這是什么思想?她說別管什么思想了,咱生活在這個城市就得順著這個城市的潮流,你找個稱心如意的,又不能當(dāng)畫看,找個有錢的,沒有了一切煩惱,輕輕松松地享受生活多好。
秋草說完這些話,伸出手使勁兒地拍拍我的肩膀,像個大人教育孩子一樣。最后她拽著我,走,去看看我的房子和轎車,確切地說是那個男人的房子和轎車。
一路上她興致勃勃,她向我介紹她的房子值多少萬,裝修花了多少萬,她的轎車花了多少萬。走在路上她忘乎所以,她高聲呼喊,我什么都有了,我什么煩惱都沒了。
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見到秋草了,彼此也沒打過電話。雖然在同一個單位上班兒,但由于這個單位太大,不是同一個工種,不刻意去找就見不到,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上班,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這天我正在上班兒,她突然給我打來電話,她哭了,哭得很痛,她說她在醫(yī)院里,叫我去陪她。我連忙請假搭車去到醫(yī)院。在醫(yī)院外科見到了一個遍體鱗傷的秋草。胳膊上,腿上,就連臉上都有傷,到處青一片紫一片。秋草被人打了,原來她處的對象竟然有妻子,那人的妻子發(fā)現(xiàn)了秋草和他的關(guān)系,找了幾個人抓住秋草一頓胖揍。
秋草對我講完這些氣得咬牙切齒,最后她大罵,她說等我養(yǎng)好傷出了院,非去找那個騙子拼命不可。我勸她說算了吧,咱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打架又打不過人家。
秋草在外科住了七天,又到婦科去住,因為她已經(jīng)懷孕了,去做人流,這期間我成了她的家屬,跑前跑后,簽字什么的全都是我。秋草的情緒很不穩(wěn)定,有時她會撲進(jìn)我懷里大哭。
過了一個星期,秋草又恢復(fù)成了從前的秋草。我們每天以上班為主,休息的時候經(jīng)常手機聊天,有時也相約一起吃個飯,聊個天什么的。這天我們相約去了同福源小酒館兒,這是一個深巷子里的小酒館兒,沒有其他人,只有我們兩個,所以非常放得開。有時我們像兄弟一樣手握著手,有時我們像哥們兒一樣把胳膊搭在對方的肩膀上。
我們喝酒。不知是哪個話題引起的,秋草說,我在這兒待夠了,想離開這個鬼地方。我不失時機地說,你跟我回山東吧,我們那兒是一望無際的大平原,我家有我父母十幾年前就給我蓋好的磚瓦房,我家還有六七畝地,還有豬圈羊圈,我們搞養(yǎng)殖也行,種地也行。秋草說去我們家也可以呀,我家小興安嶺,有山有水,山上河套里到處是各種各樣的野果子,非常好吃。家里還有一個兩層樓,咱們住樓上叫我父母住樓下,我們也可以種地,也可以養(yǎng)梅花鹿,我們那塊兒養(yǎng)梅花鹿的人都發(fā)財了。
這天的酒喝得非常高興,一直到很晚很晚,兩個酒鬼才搭著肩膀搖搖晃晃地從小酒館兒里走出來。
第二天,和往常一樣,她上她的班,我上我的班。秋草再也沒有向我提起過那天晚上在小酒館里說過的話。
我也沒再說。
但我倆從那天起比以前都有了精神,工作也干得出色起來。
責(zé)任編輯/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