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博宇
不要把人生填得太滿,要多給自己留些空間。
——題記
記憶的深處,那幅滿卷墨跡、百景雜糅,令人“目不暇接”的畫早已亡佚,模糊在一片冗雜的、黑漆漆的筆跡下,留存在我心間的只是一幅潔凈素雅的“空空”的畫……
奶奶擅畫國畫,宣紙一攤,筆墨一走,無論是飛禽走獸,還是名山大川,便都被她輕描淡寫地搬到了紙上,舞動著自然的美與生機(jī),當(dāng)時的我自是萬般羨慕。終于,一個下午,暖暖的陽光從窗框間灑到桌面,灑在奶奶的毛筆與宣紙間的時候,我雙手扒著檀木桌沿,踮起腳,嚷嚷道:“奶奶,你教我畫國畫吧!”
奶奶一愣,而后翹起嘴角,左手輕撫著我的腦袋,右手小心地把毛筆擱在那只可愛的小龜背(烏龜形狀的筆架)上,一邊把印章蘸入那朱紅的印泥,一邊說:“你啊,自己的名字都寫不順手呢,學(xué)畫?別想啦,等你再長大一些,長得比這桌子高的時候……”可不等說完,我就又自作主張起來,調(diào)皮地抽走奶奶桌面的那幅畫——“咋這么空,沒畫什么東西啊,顏色也沒有,肯定沒畫完!”暗想著,我順走一支毛筆,半盤墨,朝書房跑去,伴著腳步聲大喊:“奶奶,我把你的畫補完,你看看怎么樣吧!”
我跳上凳子,在我的小桌上攤開畫,整張宣紙上只有幾筆歪折的曲線,圍出山的輪廓,配上黑點,還有左上角的幾尾海鷗,便再無景可言?!斑@里來個小屋子!這山上怎么沒畫樹呢?我來畫兩棵。河面沒有波紋,那我加幾道……”效仿奶奶的手形,我別扭地操著筆,直到左右上下都被我畫滿,沒有空白才停止。平舉起來,迎著陽光,我欣賞著這幅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按笞鳌?,幻想著奶奶的贊許與肯定。
“怎么改成這樣?哪有這么畫畫的,誰教你涂鴉成這么滿的?”奶奶雙眉擠在一起,微微搖著頭,厲聲說著。這突如其來的責(zé)備仿佛晴天霹靂,讓我有些失神。這時,奶奶溫暖的左手又一次摸著我的頭,她語氣一轉(zhuǎn),語重心長地說:“你沒看到嗎?剛剛我都準(zhǔn)備蓋章了,當(dāng)然是畫好了嘍!”
“國畫不能畫這么滿的,人生也一樣,別把自己的生活填得太滿,要多給自己留些空間,這樣生活才更有意義?!?/p>
這樣一句話仿佛點醒了懵懂的我,我重新低下頭,端詳起這幅看似美景交融的“好畫”,它卻沒有那樣美好,而是充斥著冗雜、紛亂,真可謂是亂七八糟。
空也是一種境界,一種空靈、素凈、自然的美,一種輕松、閑適、令人心曠神怡的美,那么怡然,那么安詳,畫中那一處處樸素的留白述說著哲理……
自此,我的生活多了一份空白,多了一份愜意。那幅空空的畫永遠(yuǎn)地留藏在我的心間,教導(dǎo)著我攥緊人生之筆,勾勒出一段留白的、靜美的“畫樣”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