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雁琴,達振華,楊洋,沈煜雅
(1. 新疆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46;2. 佛羅倫薩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佛羅倫薩 50127,意大利)
中國正處于工業(yè)化和城市化的快速發(fā)展階段,在過去的20 年里,中國的年平均經濟增長速度接近10%,城鎮(zhèn)化率則從2000 年的35.9%快速增長到2016 年的56.8%。伴隨著經濟的高速發(fā)展,中國從2007 年開始成為全球最大的初次能源消費國。2020 年,中國的初次能源消費量達到了14.46 千億億焦耳,CO2排放量則達到了99 億噸[1]。嚴峻的溫室氣體排放問題給中國的可持續(xù)發(fā)展帶來了巨大挑戰(zhàn),亟須采取相應措施對其進行有效控制。面對日益嚴峻的碳減排形勢,2020 年,中國政府在第七十五屆聯(lián)合國大會上首次提到“雙碳”目標,并于次年中央財經委員會第九次會議中正式將“雙碳”目標納入生態(tài)文明建設整體布局。
為解決碳排放問題,碳交易和碳稅是兩種互補的政策工具,已有研究提出,在二者相互協(xié)調配合的情況下減排效率將有效提高[2]。2017 年,我國啟動了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并將全國約8 000 家重點排放單位收攬在內,主要覆蓋了電力、鋼鐵、有色、石化等行業(yè)。但由于碳排放交易市場形成時間較短,交易市場價格形成機制的完善仍需要一段時間,因此無法僅依賴碳排放交易市場這一種手段來實現(xiàn)碳減排目標,對于未覆蓋的企業(yè),中國政府考慮在未來擇機開征碳稅以對其進行引導和規(guī)范。所以健全和完善碳稅體系對我國實現(xiàn)綠色工業(yè)化、城鎮(zhèn)化發(fā)展,兌現(xiàn)碳達峰和碳中和的承諾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國內外學者對于碳稅的研究一般有以下幾個層面:一是基于碳稅的理論和內涵進行研究;二是有關碳稅政策的實施影響,主要分為對環(huán)境的影響以及對于經濟發(fā)展所產生的影響。高鵬飛[3]是碳稅理論基礎早期的提出者,他在2002 年從福利經濟學外部性理論角度提出碳排放是造成氣候惡化的根本原因,這是外部不經濟性問題。在此基礎上,邢麗[4]、蘇明等[5]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還增加了公共產品理論、雙重紅利理論、庇古稅理論等。而王淑芳[6]則從經濟學角度提出碳稅實質上是庇古稅,其本質是向直接對大氣排放CO2的企業(yè)征收化石能源等產品消費稅。張曉盈和鐘錦文[7]認為碳稅是以企業(yè)或個人實際或估計的碳排放量為征稅對象,目的是減少CO2排放,避免其造成氣候變質的問題??傊瑢W者們對于碳稅基礎內涵的研究結果較為一致。
在對西方發(fā)達國家的碳稅進行研究時,一些學者發(fā)現(xiàn)碳稅政策的減排效果可能不明顯,例如Bruvoll &Larsen[8]對挪威1990—1999 年在實施較高碳稅下的碳排放量進行實證分析,發(fā)現(xiàn)單位GDP 碳排放量顯著減少的主要貢獻來自能源強度的減少與能源結構的變化等因素,碳稅效果并不明顯,廣泛的免稅政策和行業(yè)相對缺乏彈性的需求使得碳稅政策的貢獻只占2%。Galinato &Yoder[9]的研究表明,碳稅及其輔助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能源消費結構,消費者更傾向于使用含碳量較低的能源和可再生能源,碳稅政策的實施能夠對碳減排起到一定的積極效果。相較于發(fā)達國家,胡藝等[10]指出碳稅在發(fā)展中國家的實際減排效果更顯著;馬蔡琛和苗珊[11]通過研究發(fā)現(xiàn),南非碳稅覆蓋率為80%,英國僅為25%,說明碳稅未能覆蓋所有的溫室氣體。周迪等[12]結合CGE 模型,模擬出實施不同碳稅稅率對化石能源消費及宏觀經濟社會的影響,得出碳稅的征收對節(jié)能減排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
碳稅對經濟增長在短期內呈現(xiàn)負向影響,但從長久來看碳稅有助于經濟健康平穩(wěn)增長,主要體現(xiàn)在縮小收入差距、提高人民幸福感等方面。高鵬飛和陳文穎[3]研究發(fā)現(xiàn)碳稅會使GDP 產生較大損失;賀菊煌等[13]、楊超等[14]認為碳稅對于GDP 的影響較小,其對經濟的影響主要表現(xiàn)在能源產品價格上漲,高耗能部門產量下降,勞動力向服務行業(yè)的轉移流失。劉恒[15]利用兩種模型分別模擬不同計稅模式對宏觀經濟的作用,結果表明不論哪種碳稅征收模式都會對GDP 產生負向作用,其中UPP 模式對能源的消費需求產生的負向影響更為嚴重。劉磊和張永強[16]則認為碳稅對經濟的抑制作用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碳稅產生的政府財政收入促使就業(yè)或拉動政府投資規(guī)模擴大,從而刺激經濟增長。
通過對國內外文獻的梳理,不難看出征收碳稅的直接目的是減少CO2的排放,但是由于碳稅稅負具有一定的累退性,且碳稅的開征或多或少都會對宏觀經濟及產業(yè)競爭力產生沖擊。更深入來看,根據已有學者的模擬研究,碳稅的開征對社會總產出、總消費以及產品價格幾個要素的沖擊更為強烈,因此碳稅征收方案的制定從本質上來說就是在環(huán)境收益和經濟沖擊兩者之間進行有效權衡,在碳減排最大的基礎上讓宏觀經濟受到的沖擊最小化。鑒于此,本文采用投入產出表數據構建多目標約束的投入產出模型進行稅率的最優(yōu)規(guī)劃,主要考慮征收碳稅對產出、消費需求、產品價格及碳減排效果的影響從而計算出最優(yōu)稅率,并分析各種稅率情境對碳減排、宏觀經濟及產業(yè)部門的影響。
征收碳稅導致社會總產量的下降可基于生產端和消費端視角來看,如圖1 所示。對于生產端來說,碳稅的征收會加大生產者的稅負水平,廠商成本上升,導致利潤空間下降。一部分廠商會通過直接減少產量或減少下一期庫存來控制成本,一部分廠商則從長遠考慮,把用于擴大再生產的資金轉用于設備的環(huán)保低碳化改造,而自身規(guī)模小、資金不充裕的廠商,因為碳稅的累退性特征不堪稅負,其正常生產經營活動都難以為繼,導致生產端總產量下降。從消費端視角來看,碳稅對于消費者的影響是直接而顯著的,征收碳稅后,人們會更傾向于使用低成本的產品,減少對能源類、高耗能產品的消費,生活中更注意節(jié)約使用能源等,消費端需求量的下降導致產出量的同步減少。
圖1 征收碳稅對總產出的影響機制分析
對于生產者來說,征收碳稅會加大稅負水平,廠商成本上升,而以利潤最大化為目標的廠商會將碳稅轉移到產品價格中由消費者承擔,由此推動了產品價格的上漲,如圖2 所示。其中,一方面用于居民的生活產品價格上漲將直接導致消費者物價指數(CPI)上漲,而另一方面用于生產資料的產品漲價,間接使其他工業(yè)產品價格上漲導致生產者價格指數(PPI)上漲,進一步推動生活及服務產品的價格上漲,致使CPI 上漲,所以,征收碳稅必然導致CPI 上漲。
圖2 征收碳稅對產品價格的影響機制分析
征收碳稅會降低最終消費需求,對居民消費者來說,一方面,如前文分析,碳稅會引起社會總產量減少,相應地勞動力需求下降,從而導致勞動力價格降低,使居民的收入水平減少;另一方面,開征碳稅,居民所要繳納的稅額增加,相應的可支配收入就會減少。這兩方面的原因都會降低居民的消費需求。對政府來說,征收碳稅會增加稅收收入,但總產出的下降引起企業(yè)利潤的減少導致稅收收入下降,而損失的稅收收入不足以彌補開征碳稅所帶來的收入增加,故本文假設開征碳稅會導致政府收入的減少,政府的最終消費需求將因稅收收入的下降而下降。綜上,征收碳稅會降低最終消費需求,如圖3 所示。
圖3 征收碳稅對消費需求的影響機制分析
碳稅的征收以降低CO2排放為目的,因此以向環(huán)境中直接排放的CO2量為征收對象,理論上應以實際CO2排放量作為計稅依據。由于我國目前還不具備CO2排放量的監(jiān)測條件,因此,出于對測量技術和征管手段的現(xiàn)實考量,在碳稅開征之初,較為合理的選擇是以化石燃料的含碳量為計稅依據,待測量手段和征管水平等條件具備后,再考慮以CO2的實際排放量為計稅依據。
一般來說,碳稅的納稅人應為向自然環(huán)境中直接排放CO2的單位和個人。就我國實際情況來看,本文建議暫不將個人作為碳稅的納稅人,僅對單位征收碳稅。一方面,因為我國個人收入水平相對較低,碳稅的累退性會對大量的農民和城市低收入群體造成負面影響,使碳稅的開征產生較大的社會阻力;另一方面,個人生活排放的CO2量占比很小,且排放量較為固定。此外,個人生活消費的化石能源主要包括汽油、柴油等成品油以及煤炭、天然氣、電力等。汽油和柴油等成品油主要是機動車消耗,煤炭、天然氣等則屬于家庭生活用能。對于成品油的消費可以通過消費稅的調控得以實現(xiàn),而對于家庭生活消耗的煤炭和天然氣等化石燃料,則可以考慮將其排除在外。
碳稅可能的征收環(huán)節(jié)主要為生產環(huán)節(jié)和消費環(huán)節(jié),不同的征稅環(huán)節(jié)各有利弊。如果在生產環(huán)節(jié)征稅,這意味著按照化石燃料的產量向生產者征收碳稅。這種征稅方式可以實現(xiàn)稅款的源頭扣繳,避免企業(yè)偷逃稅款。雖然生產企業(yè)會將最終的稅收負擔轉嫁給消費者,但是由于在生產環(huán)節(jié)征稅遠離了能源產品的消費終端,碳稅的征收對消費者的刺激效果會被削弱,效果會大打折扣。如果在消費環(huán)節(jié)征稅,可以采取價外稅的形式,價格的引導效果比較明顯,消費者能更切實體會到能源價格的上升,從而減少能源消費,但是由于化石燃料最終消費者的數量多、分布廣,增加了碳稅的征管難度,征稅成本較高。鑒于此,本文建議在碳稅開征初期,選擇生產環(huán)節(jié)征收,并且以能源產業(yè)上游的大企業(yè)為主。
基于對碳稅基本稅制要素的分析,本文借鑒楊超等[14]的方法構建了多目標約束的投入產出模型,結合2018年的投入產出表,按照生產部門的行業(yè)屬性對能源使用相關聯(lián)的部門做合并處理,選擇“兩碳、五油、一氣”八種化石能源作為代表性能源,并以各能源含碳量估算其CO2排放量為稅率計稅依據,以總產出減少幅度、CPI增幅作為約束條件,模擬政府消費最大化、碳排放最小時的稅率水平。因充分考慮到不同生產部門以及能源間的碳排放差異,本文設定一個基準碳稅稅率t,采用碳排放系數fij加以區(qū)分不同部門i(i=1, 2, …, 29)、不同化石能源j(j=1, 2, …, 8)的不同碳稅稅率tij,如式(1)所示:
由于產業(yè)結構間的差異,各部門對于能源的利用效率也參差不齊,在碳稅征收過程中,應實施有差別的征稅策略。征收力度應傾向于高耗能高排放的行業(yè),對于低耗能低排放的企業(yè)應施以較低的碳稅稅率,所以本文進一步提出了基于能源強度的碳稅計算方法,以各部門的能源利用效率為權值進行差別計稅,如式(2)所示:
式中:Eij為部門i對化石能源j的消費量,Xi為第i個部門的總產出,則Eij/Xi為部門i單位產出對化石能源j的部門利用水平;∑Eij為29 個部門對化石能源j的總消費量,∑Xij為29 個部門的總產出量,則∑Eij/∑Xij為單位總產出化石能源j的平均利用水平。
利用投入產出表中第Ⅰ象限與第Ⅲ象限表示各部門總投入與總產出之間的對應關系,開征碳稅前,生產稅向量M、總產出向量X以及稅利系數向量AM間的關系表達式為:M=diag(AM)X,展開式如公式(3)所示。依據上文中對征收碳稅稅制要素的基本設定,碳稅以定額稅率的形式征收,所以在征收碳稅后,稅利向量應該表示為展開式如公式(4)所示,其中,T為新增碳稅向量,X*表示征收碳稅后的產出向量,如公式(5)所示。
綜合上述公式,可以得出征收碳稅后總產出的下降幅度GR為:
式中:1T表示全部元素為1 的n維行向量,上標T 表示矩陣運算符號;α是碳稅征收后總產出量下降幅度的上限,這意味著碳稅促進碳減排的方式不能以總產出大幅下降為代價,因此根據經驗可以設定為1%或2%。
Ycp和Ycg為征收碳稅前居民和政府的最終消費需求向量,分別代表征收碳稅后居民和政府的最終消費需求向量,如式(8)、式(9)所示,其中,I為n×n階單位矩陣,A為n×n階投入產出系數矩陣。式(10)中TR向量表示單位生產稅稅額的碳稅稅額向量。
由于征收碳稅,各產業(yè)部門總產出的下降會導致政府最終消費需求的降低,但征收碳稅所得收入將納入政府一般預算管理,并作用于低碳技術、可再生能源開發(fā)等環(huán)境保護項目,所以政府的最終消費需求凈額NGC應為最大化,如式(11)所示。
在價值型投入產出表中,由表中的列向量可得出部門i的價格指數表達式為式(12)、式(13),式(14)為式(13)的矩陣表達式:
式中:Pi、表示部門i征收碳稅前后的價格指數;Pj、表示征收碳稅前后化石能源j的價格;ad、av、am分別表示固定折舊系數、勞動報酬系數以及稅利系數;征收碳稅后稅利系數變?yōu)?/p>
根據上述公式,可得到征收碳稅后總消費價格指數CPI*和消費價格指數的變動幅度IR:
根據前文中的機理分析,開征碳稅會引起各產業(yè)部門的價格指數不同程度地上漲,從而導致CPI 大于1 造成通貨膨脹??紤]到物價上漲會對社會經濟造成不良影響,應對IR的增長上限加以約束,即:
式中:β為征收碳稅后總消費物價指數上升幅度的上限,不應超過慣性通貨膨脹或慢性通貨膨脹,故可依據經驗將β設定為3%或6%。
依據在前文中的設定,CO2排放總量為各部門能源消費量總和,對不同部門、不同能源征收差異化的碳稅時,假定各部門能源消耗強度與碳排放系數不受碳稅影響,則開征碳稅前后CO2排放量表達式如式(18)、式(19)所示:
由式(18)、式(19)可計算得出征收碳稅后碳減排幅度ΔCO2,本文以碳減排最大化為目標,則有:
綜合4.1 節(jié)~4.4 節(jié)的部分公式,最終建立了兩約束條件、兩目標函數的最優(yōu)碳稅投入產出模型如式(21)所示。另由于篇幅限制,關于模型的省略步驟以及解讀參見楊超等[14]的文獻。
在上述公式中,稅率t與稅后稅利系數向量為待模擬的變量,但在理論上,這兩向量間存在相關性,因此本文將在不同約束條件下進行兩階段模擬分析。
模擬分為兩組約束,以考慮政府在決定征收碳稅時可以承受的對宏觀經濟的兩種程度的負面影響。第一組約束條件是:總產出下降小于1%,CPI 的增長小于3%;第二組約束條件是:總產出下降小于2%,CPI 的增長小于6%。每一組約束條件下模擬的碳稅稅率為最高稅率,此外還列出了其他六級稅率水平,如果政府考慮選擇以更小的經濟代價征收稅率,則采用較低稅率。
依據最優(yōu)多目標投入產出模型,為達到兩個目標的要求,第一組約束條件下最優(yōu)碳稅稅率為12.66 元/噸;第二組約束條件下最優(yōu)碳稅稅率為24.32 元/噸,并以此為上限,另設定六級更低稅率水平,如表1 所示。
表1 碳稅稅率及對碳減排和宏觀經濟的影響
由表1 可知,在總產出減少幅度小于1%且CPI 上漲幅度小于3%的約束條件下,如果征收碳稅,則會使得CO2排放總量減少,總產出下降,居民消費價格指數上漲。如果征收的碳稅定額稅率為3.17 元/噸,則將會使得CO2減排2.97%,總產出下降0.36%,CPI 上漲0.99%。若碳稅定額稅率為12.66 元/噸,則將會使得CO2減排5.02%,總產出下降0.99%,CPI 上漲2.98%。上述第二組約束條件下四級碳稅稅率同樣可作為參考。
另外,從表1 橫向來看,隨著碳稅定額稅率的逐級提高,其對CO2減排量、總產出、居民消費價格指數的影響就越大。本節(jié)計算了八級碳稅稅率的情況,相關政府部門可根據自身情況選擇稅率水平。
本文在碳稅設計時充分考慮了能源差別,對不同化石燃料實行差別稅率,且在模型設定中,假設征收碳稅后各部門能源消耗強度保持不變,所以可以計算出不同稅率情境下征收碳稅后對各能源使用量的減少程度,計算結果如表2 所示。
表2 征收碳稅導致能源消費量的減少幅度
根據表2 的結果可以看出,在第一組約束條件下(稅率為12.66 元/噸),征收碳稅會使不同的化石燃料消費都有所下降,其中煤炭下降幅度超過5%,其他化石能源下降幅度都小于5%;在第二組約束條件下(稅率為24.32元/噸),以上化石能源消費量下降幅度都有所增大,其中對煤炭消費的影響仍是最大的。同時,從表2 橫向來看,隨著稅率的提高,能源消費總量不斷減少。從表2 縱向來看,征收碳稅對煤炭的消費量影響最大,其次是原油、燃料油、煤油。究其原因在于我國能源消費以煤炭為主,而且煤炭消費的CO2排放因子也是最大的[17]。
由表3 可以看出,通過模擬計算的八級稅率水平測算其對各產業(yè)部門的影響,發(fā)現(xiàn)征收碳稅對電力、熱力的生產和供應業(yè)的影響最大,對其余行業(yè)的影響則比較小。在第一組約束條件下,最優(yōu)稅率為12.26 元/噸,此時碳稅對電力、熱力的生產和供應業(yè)的產出負向作用最大,該行業(yè)產出下降幅度為13.66%,而對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yè)的產出沖擊最小,該行業(yè)產出下降幅度僅為5.52%;這四個行業(yè)(電力、熱力的生產和供應業(yè),石油、煉焦產品和核燃料加工品業(yè),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yè),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yè))屬于化石能源消耗量大的行業(yè),因此這些行業(yè)的碳排放量較大,所承擔的稅負也較高。根據表3 的結果可以看出,稅率的漲幅與對各行業(yè)產出的負向作用成正比。
表3 征收碳稅導致各部門產出的減少幅度
(1)兩組約束條件下稅率模擬結果。碳稅的開征,政府獲得了減少CO2排放的環(huán)境效益,但是也必須承擔征收碳稅帶來的宏觀經濟負成本影響。本文主要考慮碳稅征收的環(huán)境效益與產出、產品價格、政府消費需求之間的權衡博弈,如果政府能夠承受總產出減少1%、CPI上升3%的宏觀經濟成本,那么最佳稅率可選擇12.26元/噸的碳稅稅率;如果政府能夠承受總產出減少2%、CPI 上升6%的宏觀經濟成本,那么政府可以選擇征收24.32 元/噸的碳稅稅率。
(2)在第一組約束條件下,碳稅稅率對碳減排和宏觀經濟的影響。若碳稅稅率為12.26 元/噸,則將會使得“兩碳、五油、一氣”八種化石能源的消費量分別下降5.89%、2.26%、5.00%、3.03%、1.56%、2.55%、3.68%、1.23%,CO2減排效果較好,能獲得相應的環(huán)境收益,但要承擔一定的宏觀經濟成本,即總產出下降0.99%和CPI 上漲2.98%。
(3)在第二組約束條件下,碳稅稅率對碳減排和宏觀經濟的影響。若碳稅稅率為24.32 元/噸,以上能源消費量分別下降12.36%、5.34%、10.63%、6.23%、5.67%、6.18%、8.02%、5.33%,將獲得CO2減排10.21%的環(huán)境收益和總產出下降1.99%、CPI 上漲5.86%的經濟成本。
(4)征收碳稅對各部門產出的影響。征收碳稅對電力、熱力的生產和供應業(yè),石油、煉焦產品和核燃料加工品業(yè),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yè),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yè)四個行業(yè)的產出影響比較大。以征收碳稅稅率為12.26 元/噸CO2為例,將會導致這四個行業(yè)的產出分別下降13.66%、10.98%、8.7%、5.52%,但其余行業(yè)的產出下降都小于1%。
(1)是否開征碳稅?Cao 等[18]采用八個CGE 預測模型,結果均顯示我國將在2030 年前實現(xiàn)碳達峰,但2060 年碳中和目標難以完成。張希良[19]的研究成果表明,碳交易市場對于碳排放的覆蓋率僅達50%多,而“30·60”目標要求對碳排放達到全方位調控,僅依賴碳排放交易市場這一種手段來實現(xiàn)“雙碳”目標的承諾存在困難。因此,對于全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未覆蓋的企業(yè),通過碳稅的調節(jié)手段勢在必行,從而實現(xiàn)“碳稅+碳排放交易制度”雙效作用,使二者在實施過程中相互補充彼此的制度缺陷,共同發(fā)揮減少碳排放的成效,為實現(xiàn)綠色化建設提供理想的道路。
(2)如何開征碳稅?我國應實施“低開端,動態(tài)漸進”的稅率模式,建議初始稅率可采用12.26 元/噸的低稅率模式,這是一個健康的經濟損失范圍(社會總產出減少小于1%;CPI 上漲小于3%)。隨著經濟增長,經濟社會承受力不斷提高,稅率應逐步向上調節(jié),在保障經濟增長的前提下,逐漸達到調控的目的。這給生產廠商以及消費者一些調整的時間,使其從容調整消費行為,有計劃地選擇低碳的生產和生活方式。
(3)采取何種配套政策?碳稅政策實施過程中應與相關配套政策相輔相成。消費引導方面:對于居民消費,一是投入資金鼓勵居民對住所進行節(jié)能改造,鼓勵可再生能源基礎設施入戶,例如對采用小型太陽能發(fā)電設備的居民予以補貼,通過對房屋隔熱層進行改造升級,減少居民居住的能源需求;二是鼓勵居民使用節(jié)能減排產品,例如當居民購買低耗能電器時給予資金補貼,采用以舊換新、價格抵扣的方式鼓勵居民將老式耗能電器換為節(jié)能電器;三是大力發(fā)展公共交通,控制私家汽車的數量,鼓勵居民購買使用新能源汽車,通過優(yōu)化城鎮(zhèn)建設布局使居民生活需求近距離化,為步行、自行車等綠色出行方式構建順暢安全的交通環(huán)境,實現(xiàn)居民低碳出行。投資政策方面:一方面,創(chuàng)新投融資機制,建立激勵可再生能源發(fā)展的投資政策,鼓勵民間資本和外資積極參與,例如可以針對不同的能源產業(yè)設立特點明顯的結構化金融產品,從而保障能源企業(yè)發(fā)展的資金充足,也可以由政府領導建立風險投資基金,起到合理分攤風險的作用;另一方面,雖然可再生能源技術發(fā)展水平尚低,與傳統(tǒng)能源相比存在劣勢,但仍應調整能源投資結構,持續(xù)推進可再生能源技術開發(fā),推廣可再生能源應用。優(yōu)惠政策方面:碳稅作為政府碳減排政策的工具之一,在促進能源轉型的同時,應有效地引導各地區(qū)各行業(yè)實現(xiàn)經濟轉型。根據前文結論,我國大多數地區(qū)和產業(yè)對于煤炭的依賴度很高,諸如內蒙古、新疆、貴州等以采礦、電力、建筑為主導產業(yè)的省份,碳稅的實施將導致這些地方產業(yè)的經濟效益下降、產能過剩,給地方經濟的可持續(xù)發(fā)展造成巨大沖擊。本文建議對能源依賴較大的地區(qū)和行業(yè)給予相應的減免優(yōu)惠政策,或者可要求企業(yè)或地區(qū)簽訂自愿減排協(xié)議,只有在規(guī)定期內完成一定額度的碳減排或對清潔能源的開發(fā)使用,才能享有碳稅的減免或返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