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學會動態(tài)地活著,與她所有的問題共存”。這是暢銷奇跡《藏地白皮書》作者傅真暌違七年的歸來之作。小說講述32歲的蘇昂在經(jīng)歷三次痛苦的懷孕失敗后獨自來到泰國接受手術。與來自世界各地、渴望生育的不孕女性的接觸,讓蘇昂非常震撼;在治療過程中也不斷加深著蘇昂對于女性身體、生育問題的思考。她也在異國旅途的邂逅中漸漸打開自我,重新思考了和丈夫的關系。
悲傷像某種隨時可能發(fā)作的疾病,每當它如海浪一般襲來,她便感到喉嚨發(fā)緊,肌肉無力,因透不過氣而窒息。這種悲傷超出了蘇昂以往的任何經(jīng)歷。在純度上它與抑郁癥不同,在絕望程度上卻與它可怕地相似。作為一個被肢解后重新拼接起來的人,她的一部分已經(jīng)死去,和那幾個沒有得到埋葬的胚胎一起。她坐下,起身吃飯,行尸走肉般看著世界在她面前匆匆碾過。有時半夜醒來,滿面淚水,不知道自己是在哀悼那幾個沒有機會出生的孩子,還是在哀悼她曾擁有過的正常生活。
伴隨著悲傷的是那沉重的愧疚感。她知道這么想很荒謬,但心底里就是覺得對不起平川。是的,他們曾經(jīng)不想要孩子,平川說他可以這輩子都不要孩子,但“不想”和“不能”之間有一條巨大的鴻溝。連續(xù)的三次失敗令蘇昂覺得是她自己有問題,就好像冥冥之中有種力量對她從未被發(fā)現(xiàn)的罪行進行了審判和懲罰。內疚之下還隱藏著一層難以克服的羞恥感——她沒辦法做到其他女人都能做到的事,她與她們或許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還有孤獨。人們不常談論這種事情,因為它依然是社會生活中的禁忌。蘇昂知道身邊認識的人中也不乏有過早期胎停流產經(jīng)歷的,而這一比例據(jù)說也是逐年上升??墒沁B續(xù)三次!她不禁覺得自己是世界上唯一如此不幸的女人。三次流產仿佛是一種見不得人的痛苦,她無法和他人訴說這種內心的折磨,連父母和好友都只知道第一次懷孕的事。她早早就從與他們的交流中明白了一件事:在真實的世界里,人們很難談論諸如流產或死胎這樣真實而沉重的話題。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們會使用“那個”“你那時候”之類的委婉語。是的,我的孩子在我體內死去了,她幾乎有點憤怒地想,你為什么不直接說出來?盡管她也知道,他們只不過是出于禮貌。
丁子也許是唯一能直言不諱的人。但她那時已經(jīng)懷孕了,蘇昂沒法和她說起這個話題。她甚至不大想見到丁子,因為她會忍不住像個變態(tài)一樣一直盯著她圓滾滾的肚子。而在第二次懷孕之后她決定把一切都只保留給自己,不需要他人的八卦、擔心或是同情。她甚至有種迷信般的偏執(zhí),仿佛只要不說出去,下一次就有可能成功。當然,結果證明她一次又一次地錯了。什么都不曾改變。她又失去了一個孩子??膳碌氖虑橐辉侔l(fā)生。
所以她和平川只能彼此依靠。他選擇了男性典型的逃避方式——企圖通過顯示理性、體力和自控能力來掩蓋自己的情感需求。然而蘇昂的生活開始圍繞著看醫(yī)生、做檢查和查資料打轉,下班回家,她所有的話題全都是生育,她忘了該怎么談論別的東西。起初平川非常體貼,但漸漸地,他開始沉默以對。他的沉默在他與她之間膨脹,將彼此越推越遠。于是那理所當然的“同仇敵愾”的假想崩塌了,他們的悲傷也分開了,隔離了,再也無法匯聚成同一片水域。到了后來,他們不管跟對方說什么都像是錯的,兩人近乎無話可說。他們開始各行其是:蘇昂每天沉浸在深深的自憐自傷之中,平川則已跳入創(chuàng)業(yè)的深坑——他和幾個朋友正在用業(yè)余時間開發(fā)一款APP,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晚。
要到很久以后,蘇昂才能意識到當時的她給予平川的壓力。他沒有憤怒的余地,沒有發(fā)泄的通道,因為蘇昂把自己看作唯一的受害者。他們默默固守著各自的缺失,而這一缺失又將他們逼到了各自性格的極端。他們發(fā)覺自己在一定程度上已無法容忍對方。
那段時間,當他深夜歸來,常會發(fā)現(xiàn)家里一盞燈都沒開,而蘇昂蜷在沙發(fā)上一動不動,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陰影。
“你要這樣到什么時候?”有一天,他終于受夠了她那種自我毀滅般的任性情緒。
“不知道啊,”她心中那股怨氣騰涌而起,巴不得跟他吵上一架,“我又不像你那么冷血?!?/p>
“我冷血?你覺得我不難過?我不就是沒像你一樣把自己關在家里天天哭嘛!”
“你當然不用哭了,懷孕的又不是你!做了三次人流的也不是你!”
“所以孩子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平川看她的神情,就好像她說話的時候還帶著病菌,甚至可能具有傳染性,“你的人生里就沒別的了?你怎么變成這樣了呢?”
蘇昂的淚水再次滾滾而下。平生第一次她開始恨他,正因為內心深處她明白平川的指責是對的。是的,她發(fā)現(xiàn)如今的自己除了生育能力之外很難再專注于別的任何東西,看到街上的孕婦總是覺得嫉妒而苦澀,就連孩子們在公共場所跑來跑去的樣子都讓她難以忍受,下班后也不再愿意去酒吧或見朋友。于是她變得越來越孤僻,總是獨自咀嚼著同一個問題——“為什么是我?為什么是我?”三次流產像魚餌一樣誘出了她身上最糟糕的部分,甚至改變了她對世界的看法——正如平川所說,生孩子變成了唯一重要的事情。那些痛苦時刻的沖擊力是如此強烈,就好像她永遠只活在那些時刻,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不再真實。她從一個活潑有趣、生機勃勃的人,變成了容易受傷的偏執(zhí)狂。而她不知道該怎么變回來。
總之,不孕或不育會帶來某種“時不我待”的緊迫感,甚至逼你開始思考人生中那些看似無稽或遙遠的問題,比如母性沖動究竟發(fā)自本能,還是不孕不育的羞恥感?比如妻子是否比丈夫更有資格做出生育的決定,而這個決定的余波又將怎樣影響彼此的未來——你們之間的關系會走向何處?沒有孩子的晚年生活會是什么情形?
(摘自《斑馬》;出版:人民文學出版社)
作者:湯問棘
出版: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
在女性主導的高度智能化社會,2137年的 501城,會出現(xiàn)怎樣的危機?人類會走向怎樣難以預料的未來?除了亮眼的未來設定,層層遞進、懸疑氛圍的故事走向,你還可以看到這本書對人類社會演化、男女分工和人性的探討,甚至還涉及人類和AI自我意識的產生、時下熱議的元宇宙……細膩的文筆、思想的交鋒,閃閃發(fā)光、各具魅力的女性形象,這部小說將帶給你酣暢淋漓的閱讀體驗。
作者:[法] 卡特琳娜·班科爾
出版:湖南文藝出版社
“你這個無趣的女人!”“學識有什么用呢?”“嫁個好丈夫比什么都強”……我們該如何打破禁錮女性的傳統(tǒng)魔咒?這是一部女性主義文學的鮮明代表作,描寫了三位女性在面對婚姻、工作等時,選擇了不同的道路,并走向不同結局的故事。作者一針見血地揭示了生活的真相,探討我們一生究竟要經(jīng)歷多少否定和傷害,才能成為真正的自己。
編輯|龍軻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