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乙婷
一夜沒睡。
我站在陽臺看著天慢慢翻白,漸漸有鳥啼傳來。五點鐘,是什么鳥醒了?他們要飛到哪去?或許他們沒有目的地。天全亮了,隱約在云霧里找到一個極亮的點,想必那是朝陽罷。七月的清晨的舒服的,風(fēng)不溫不熱,恰時地抵著燥熱。
“叮咚”手機上彈出了一條消息,“出去吃早飯嗎?”我看了眼窗外尚未蘇醒的城,點開聊天框,“走?!毖鄣椎那啾┞读吮舜艘灰刮此拿孛?。去哪吃?是個好問題。“去婺園罷,我初中常去的?!彼熘粒魏翁?,未開。“去龍王廟罷,我小學(xué)常去的。”遂至,幸開。許是太久沒來了,廟變了好多。廟邊上香火店都開著,和十年前如出一轍,門口的面館也沒變,只是記憶力的收音機變成了兩張收款碼。廟門外的河清了不少,透著水看見河底安上了幾根粗碩的水管,或許是什么凈水系統(tǒng)罷。總之是比不上從前,不能垂桿靜吊了。
飯畢,街上的人還是極少,天倒是漸熱了起來,七月開始釋放了他的本色。去走走吧!總不能浪費這樣一個難得的清晨。往哪走?又是一個好問題,頭頂有鳥啼傳來,又有鳥群隱入天邊?!半S便走,就順著這條路猜拳,你贏了左轉(zhuǎn),我贏了右轉(zhuǎn)。”一拍即合,就這樣走了幾個路口后索性放開,不依仗猜拳,只是漫無目的地亂走了。走吧!往郊邊走,往荒地走,鳥鳴總會給你指引的。
從龍王廟走到了慧聚寺,尚遠(yuǎn)處就看見了與城市的工業(yè)森林截然不同的建筑。高塔在云間漸顯。不同于蘇式建筑溫婉的白墻青瓦,慧聚塔有無數(shù)金龍傍身,搭著京式的彩瑯,紅黃藍(lán)的配色張揚又磅礴,寺門口的浮雕石柱上盤著祥云游龍,上翹的屋檐上坐的是昂首麒麟。除去高塔與寺門外,其余的廟也都是同樣的金碧滿身??上Щ劬鬯轮辉诠?jié)假日對外開放,我們也只能在門外淺看,就繼續(xù)往前走了。
這樣不大的小縣城,我生活了十八年,慧聚寺是我頭一次發(fā)現(xiàn)的,本以為這座城的驚喜就到此為止,但轉(zhuǎn)頭又迷路進了鄉(xiāng)野。腳下的路逐漸顛簸,綠化帶也潦草起來。不同于城市中精致的牢籠,鄉(xiāng)下的花草樹就長得很隨意了。這一片應(yīng)該是給胡楊的,但細(xì)看下會在細(xì)枝末節(jié)中找到自由的痕跡。野藤條攀著矮樹拋出幾片伸展的葉,混跡在樹叢里也長得怡然自得。那一片早就看不出原本長得什么,現(xiàn)在改種上了不知屬于哪家的青菜。越往深走越是不同的驚喜,就像我從不知道這座小縣城竟有這樣一片稻田。應(yīng)該是剛栽下去的秧苗,還不成片,稻田上浮著一層整齊的綠,恬靜而熱烈。農(nóng)人揮著長樹枝趕開了田埂上的鴨,把自家的小羊趕回了家。
我駐足看著安靜的鄉(xiāng)間,不想再走了。回到哪呢?要回去那個嚴(yán)肅的城中心嗎?鳥鳴在耳邊回蕩,自由,漫無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