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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鄰

2023-05-30 11:34:29李東文
福建文學(xué) 2023年3期
關(guān)鍵詞:陳氏夫婦兒子

李東文

國慶長假最后一天中午,我們坐在牛肉火鍋店臨街的位置,陽光透過玻璃灑在身上暖烘烘的,十分舒服。空氣透明清爽,陽光明晃晃,看上去好像很熱的樣子,其實一點也不熱,正是吃火鍋的絕佳氣溫。

牛肉火鍋店內(nèi),肩并肩坐著的母子二人低頭玩手機,我隔著玻璃望向街角一棵花開到半殘的高山木棉,紫色的花瓣從高高的枝頭脫落,一片一片打著旋兒往下飄。一位由遠及近的長頭發(fā)美女走著走著突然沖我露出了雪白的牙齒,嚇我一大跳,凝神一看原來是欒老師,我兒子的鋼琴老師。嚴格來說是曾經(jīng)的鋼琴老師,我兒子因為學(xué)業(yè)太重,早在幾年前就已經(jīng)放棄了藝術(shù)。我趕緊向欒老師展示笑容,同時提醒妻子、兒子跟人家打招呼。我們與欒老師同住在旁邊那個很大的老社區(qū)內(nèi),我家在西邊,她家在北端,所以我們時常能遇見。在一個地方住久了就這點好,日常散步都能與人微笑傳情、相互問候,體會人間溫暖。伴隨著年歲增長,我越來越喜歡散步,也越來越喜歡隔著玻璃窗戶的問候方式,得體而又不失禮貌。

妻子大概是餓了,小聲問要不要催催服務(wù)員。我說等等吧,反正我們不趕時間。八成是因為要減輕成本,這間牛肉火鍋店從兩年前開始辭退服務(wù)員,如今廚房以外所有的事情都歸老板娘一個人管,沒有什么服務(wù)員了,每次過來吃飯我都不忍心催。

普通的汕頭牛肉火鍋店用電磁爐大鍋,這間單人單鍋,湯底是米湯加藥材,食材講究,比普通的牛肉火鍋店貴不少,人氣一直都不旺,尤其是中午——剛才我們進來,那么空曠的大廳一個客人也沒有。

“噗噗,噗噗,噗噗噗……”

奇怪的聲音突然響起,感覺十分刺耳,轉(zhuǎn)身看到我們的鄰居陳先生和陳太太,在與我們相隔三張桌子的位置面對面站著,一人拿著一小瓶酒精噴凳子,噴完凳子坐下來噴桌子,噴完桌子噴餐具。他們真的很有儀式感,還戴著透明的一次性手套,就是我們戴著吃東北醬骨架那種。吃飯過程中我偷看過他們幾眼,見到他們自始至終都戴著那玩意用餐。我那位正處于叛逆高峰期的兒子小聲嘀咕:“這么有潔癖,還出來做啥!”然后重新露出他詭異的笑容,低頭專注于手機,不知他在跟什么人聊天。妻子與我交換眼神,小聲問要不要過去打招呼。我說算了吧,不去打擾人家。剛才大廳內(nèi)只我們一家三口,他們進來不可能看不見我們。還有就是,我的確不大樂意招惹這對夫妻。早些時候,我與陳太太共乘電梯時犯賤說了句:“我好像很久沒見到你家兒子了啊。”我的本意是問她兒子是否去了外地讀大學(xué)——她別過頭去不搭理我,之后起碼兩個星期,她一見到我就擰過頭去看別處。

“噗噗”的聲音此起彼伏,我懷疑他們連旁邊的桌椅都要消毒,要不然怎么能噴那么久?還好此時除了我們再無別的客人,也幸虧我了解他們這個其實不算太過分的怪癖,如果還有別的食客,會不會被他們嚇跑?

毫無疑問,陳氏夫婦是噴酒精愛好者。幾年前的一個周末傍晚,我在健身房門口看見正準備離開的陳太太,進入汽車之前朝自己手上、身上、頭上噴酒精。她應(yīng)該是剛剛上完小班團體課,寬大的風(fēng)衣里面是緊身練功服。我們家附近這間健身房,當(dāng)時差不多是全市最高級的了,設(shè)備、衛(wèi)生、服務(wù)等都相當(dāng)令人滿意,收費也不低,尤其是私教課和小班團體課。可就算是這樣,陳太太也不滿意,之前在健身房與我聊天,說她來這里只是跳舞和練瑜珈,那些器械,除了跑步機什么都不用,很是吃虧。我說你真浪費,幾萬元一臺的機器都不用。她說沒辦法,大家都用那些機器,摸來摸去不衛(wèi)生。我說瑜伽墊也是公用的,你難道不怕有細菌?她說自己從來都是自帶瑜伽墊的,公用的怎么敢碰?她有好幾個瑜伽墊,拿到這里來用過一次就要洗,輪換著用。有這么一個感覺吧,陳太太或者她丈夫,讓我以為他們是契訶夫筆下的“套中人”,而我自己是個不講衛(wèi)生的社會底層人士。還有一點是,他們家的快遞從不直接拿回家——不是他就是她,戴一次性手套從樓下大堂拿回來放在門外的走廊,全面噴一次酒精,拆開取出里面的東西再噴一次,然后把快遞箱和一次性手套留在走廊上,東西拿回家。偏偏他家特別愛網(wǎng)購,不同規(guī)格的快遞箱經(jīng)常小山似的堆放在走廊,等待保潔員胖胖或者胖胖的丈夫拖地時帶走。自從實行垃圾分類以后,我們小區(qū)不再把垃圾堆放在走廊等保潔員收走,要自己拿到樓下放進分類垃圾箱內(nèi),但我們樓有幾戶人家享有特權(quán),保潔員會上門來收走他們的垃圾,其中兩戶是行動不便的老人,剩下這一戶則是我家的芳鄰,陳先生和陳太太。胖胖的女保潔員胖胖告訴我,作為回報,陳家的廢紙、棄物、舊家電、舊家具以及快要過期的食品等,全部贈送給她,同時另付酬金請她定期到家里做保潔工作。

為何我與大樓的保潔員胖胖如此熟稔?另有因緣,后面再表?,F(xiàn)在我們再來說說陳家大少爺,陳白羽小朋友。

陳白羽小時候文靜、乖巧,幾乎不說話,曾來我們家跟我兒子練過一段時間的琴。我兒子五歲開始學(xué)鋼琴,兩年后考了五級,算是進步神速。這事陳太太不知從哪知道的,過來敲門祝賀,表示也要送兒子去學(xué)琴。她家兒子已經(jīng)九歲,起步會不會晚了點?欒老師說學(xué)琴這種事因人而異,大一點未必是壞事,起碼識譜比小毛孩容易,沒準上手更快。

陳太太向欒老師買了五十堂課,同時在他們琴行買了個接近三萬元的琴。欒老師擔(dān)心白羽未必能堅持得下去,或不適合學(xué)琴,建議先租個舊琴來用,要不然移步到琴行先練一陣子,反正琴行就在旁邊。陳太太不想租人家用過的舊琴,更不愿意帶兒子去琴行,說不衛(wèi)生。之前陳太太向我了解過,我兒子還未正式上課就已經(jīng)買好了琴,大概是認為她兒子也該有此待遇吧。我告訴她,我之所以事先買好琴是因為我與欒老師是老朋友,我家兒子打小在他們家玩,已經(jīng)非正式地上過不少課,幾位音樂老師都認為他有音樂天分。陳太太說買個琴不要緊,兩三萬又不多。欒老師教了陳家少爺十堂課,私下里跟我說從未教過這么難教的學(xué)生,簡直對牛彈琴,那孩子,你問他,真的愿意學(xué)琴嗎?他說很想學(xué),但他的屁股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眼珠子卻亂轉(zhuǎn),思緒飄去九霄云外喊都喊不回來。這些情況欒老師及時給陳太太反饋了,陳太太說可能他還不習(xí)慣——她們商量的結(jié)果是,讓我兒子做白羽的陪練。開始時說給點陪練費,我張嘴客氣了一句,陳太太馬上說那就謝謝你們啦。陪練費不給了,第一次送陳白羽過來時帶了盒拼圖做禮物。第二天我們打開發(fā)現(xiàn)只有七成新,是再裝回去假裝成剛剛從商店買回來的樣子。令我意外的是,一向樂于助人的兒子半個月后打死不肯再陪白羽練琴,我問他原因,他說沒有原因,就是不想。我說白羽哥哥又斯文又安靜,挺好的啊。兒子說你喜歡他你陪他練,我不干。十二堂課過后欒老師把陳白羽轉(zhuǎn)給另一位音樂老師,她丈夫。又教了五堂,也不行。再轉(zhuǎn)給他們琴行最厲害的、音樂學(xué)院退休的老教授,堅持了兩堂課,老教授說教了一輩子琴,從未見過如此難搞的學(xué)生,油鹽不進,又甩回去給欒老師……

欒老師這個人啊,財迷,但卻是一位有原則的財迷,從不誤人子弟,她把剩下的課時費退還給陳太太,同時婉轉(zhuǎn)地提醒,白羽不適合學(xué)習(xí)藝術(shù),起碼不適合學(xué)習(xí)鋼琴、小提琴這類難以上手的樂器。陳家夫婦不信邪,帶兒子去另一間琴行繼續(xù)上課。之后只要我家的琴聲響起,隔壁大抵也有琴聲傳來,像跟我們較勁。我問兒子,白羽哥哥彈琴有沒有進步,他說哪有進步,錯漏百出,沒有一天彈對過。這樣的情形維持了挺長時間,大概一年后我們這層就只剩下我家兒子的琴聲了。后來欒老師告訴我,陳太太托她賣琴,非但不降價,還要比入手時賣得貴,說這個牌子的琴最近漲價了,現(xiàn)在的物價也比兩年前高不少。我啞然失笑。欒老師又說:“陳太太人其實不壞,只不過有點太過自信,跟她面對面說著話,我總懷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欠她了!”

奕老師的感慨我當(dāng)成笑話回家講了,妻子說,隔壁兩公婆的確自命清高,整天陰森著臉,從來就沒有好心情,在電梯里遇見用鼻子嗯一聲,算是跟你打招呼,老李你說,他們會不會把所有人都當(dāng)成是自己的下屬呢?我說不僅僅我們,連我們家的貓都怕他們。我家養(yǎng)了只差不多二十斤重的布偶貓,個大頭腦笨,連自己拉的屎都埋不好,好處是性格開朗,熱情好客,在我家負責(zé)涉外迎賓工作,喜歡趁門被打開的瞬間沖到外面的走廊,跟我們玩躲貓貓。客人進屋它必定要聞人家的腳,連外賣小哥在門外等的那么一小會兒,也沖過去撩人家玩。唯獨陳氏夫婦,傻貓每次在走廊見到他們都拼命逃回家,有時還鉆進床底半天才出來。

還有我家兒子,對陳氏夫婦也敬而遠之。我家斜對門的另一位鄰居,男的,提起陳氏夫妻更加大搖其頭。有天晚飯后我與男鄰居結(jié)伴去附近的公園散步,在樓下與陳太太相遇,男鄰居問她:“真的明天上午八點到大禮堂開會嗎?”“中層以上干部參加?!薄澳敲丛玳_會,你知道是什么緊急情況嗎?”“不知道……”男鄰居還想再說句什么,陳太太已經(jīng)走到幾米以外了。我這才知道,他倆供職于同一間公司,只不過公司太大,他們分屬不同的子公司,平時并無業(yè)務(wù)往來。

說到散步,我還真是個散步愛好者,只要在家里吃晚飯就要散步。有好幾次,我繞著小區(qū)轉(zhuǎn)圈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陳氏夫婦走在我前面,我以自己慣有的步伐默默地跟在后面,不去打擾他們,因為根據(jù)我對他們的了解,他們并不希望自己被打擾,不管在哪種情況下。人們結(jié)伴散步,多少會跟身邊同伴說說話的,大家一言不發(fā),為何還要結(jié)伴散步呢?但陳氏夫婦不這樣,他們默默地并肩向前走,全程無一言一語。陳先生高瘦,陳太太矮胖,像沉默的節(jié)瓜和沉默的冬瓜結(jié)成了對子。

男鄰居告訴我,雖然他與陳太太兩公婆都在同一家公司做事,做了十年鄰居,但從未踏足過對方的家半步,在走廊和電梯中相遇點點頭算是相互問候,微笑都未必有。二十年來,我換過幾家公司,不敢說與全部同事親如兄弟姐妹,但起碼相處和諧,兩位同事住同一樓層而像陌生人般相處,簡直不可想象。我說老兄啊,你們那種大集團公司真夸張,是不是你們的同事除了錢,啥都不入法眼?他說兄弟你想多了,只有陳氏夫婦這樣,別的人不是。我聽辦公室一位小姑娘說,她以前跟陳太太在同一個辦公室,新近才調(diào)到我們部門——陳太太整天臉黑黑的,好像全世界都欠了她很多,尤其最近這兩三年,三十多個人的大辦公室,不管同事家里有喜事、白事,邀請她和她老公,他們既不參加也不隨禮,好像什么都未曾發(fā)生過。去年他們辦公室有位同事的小孩得了重病,山窮水盡,有人在公司內(nèi)部發(fā)起捐款活動,除了陳氏夫婦,所有人都捐了錢,他倆的工資加起來每年好幾十萬。男鄰居最后總結(jié),說他也想跟陳氏夫婦搞好關(guān)系,畢竟陳先生職位不低,巴結(jié)上了沒準會有所幫助——但巴結(jié)不上啊,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兩公婆冷冰冰的,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軀,連微笑都不舍得給你……

陳氏夫婦如此不近人情并且高傲做作,還能在人才濟濟的大集團公司位居高位多年不倒,必有其過人之處,我猜最有可能的是他們背景強大,無人能撼其根基。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那么他們必定屬于世間罕見的人才,能力無人能出其右,無人能替代。

不過話說回來,陳氏夫婦雖然對鄰居、同事等冷若冰霜,對大樓保潔員夫婦卻很隨和。我見到過幾次,胖胖去他們家取慘遭淘汰的舊家電舊衣服舊家具等東西,夫妻二人路上遇見正在掃地的胖胖和她老公,也客氣地打招呼。后來八卦的我無意中從胖胖口中得知,她家用的電風(fēng)扇、電冰箱、洗衣機、熱水器等,都是陳氏夫婦贈送給他們,六七成新的名牌產(chǎn)品,比他們自己原先那些高級很多。

胖胖是個女胖子,臉圓身體胖,樂觀到不得了,每每遇見,老遠就跟我們這些業(yè)主打招呼,“老板你好!”“老板買這么多菜?。 薄袄习逵秩ゴ蚯蚶?!”我不太明白,她工作得如此辛苦為何還能長這么胖,而且情緒永遠都那么飽滿,像燃燒中的火焰。

胖胖和她老公負責(zé)我家附近六幢三十二層樓的保潔工作,每天早晚各一次,用濕拖把一層一層拖地,還要負責(zé)這幾幢樓公共區(qū)域的清潔衛(wèi)生,清掃落葉,同時還要把居民樓下的生活垃圾運至小區(qū)旁邊的垃圾站。有天我起早去外地開會,打開門正好見到胖胖在我們這一層拖地,撲面而來的消毒藥水氣味嚇了我一跳,以為自己起來得晚了。我家在二十樓,不管胖胖從頂樓還是一樓開始做事,都已經(jīng)做了一陣子了。她熱情地跟我打招呼,老板今天起得這么早啊。我說胖胖,你不用睡覺的嗎?她說睡啊,五點鐘起床做事。她平時從清晨六點開始給我們這幾幢樓搞衛(wèi)生,直至下午五點——這天醒得早,所以早點開始做事,反正都是自己的事情,什么時候開始做都行。夜晚以后,四幢大樓就只剩下用小推車運送垃圾這一件事——要等居民們吃完晚飯把垃圾拿到樓下,他們才能開始每天這最后一道工序,是由胖胖的丈夫獨自完成的,因為胖胖五點后要去湘菜館打工至凌晨。

胖胖打工的湘菜館就在我家附近那條食街,以晚飯和消夜為主。這是一間開了二十多年的老店,屬于不欺客的類型,我和我的朋友平均每個月光顧三到五次。第一次見到胖胖在店里做事時,我很是意外,問她是不是不用睡覺的,她說睡啊,每天睡五個小時,夜里四小時,白天一小時。她臉帶微笑跟我說這話,我聽著卻十分難受,甚至帶有些許慚愧。我個性軟弱,做事累了以后怨天尤人,恨自己不是富二代,罵世界不公平,但在胖胖面前,我的那點苦那點累都不足為道。

扯遠了,讓我們回到國慶長假最后一天的牛肉火鍋店吧。那天我沿著火鍋店這條街向東走,走進小區(qū)門外那間小小的咖啡館。以前我喝茶為主,自從舊同事添哥辭職跑來我們小區(qū)邊上開了間咖啡館,我喝咖啡的興趣大增,每周去他店里三四次,有時散步,走著走著,不自覺就走到了他跟前。二十平方米不到的咖啡館,靠墻擺些長條凳子,一些能搬到任何地方的半人高小方桌,墻上掛著些兒童蠟筆畫——他女兒小時候的作品。室內(nèi)的空間不大,所以他每做一杯咖啡,顧客都能跟著享受一次咖啡濃郁而特殊的芬芳。門外有個很長的涼棚,擺著些戶外折疊桌椅……

添哥原來是我們以前那間公司的財務(wù)總監(jiān),深得老板器重,他毫無預(yù)兆的辭職對于大多數(shù)人來說是個謎。我與他在咖啡館重逢猶如他鄉(xiāng)遇故知,瞬間拉近了距離,相約喝酒以示慶祝。添哥說他之所以辭職是假賬做得太多,讓他心驚肉跳,生怕自己有一天會被貪婪的老板拖下水,鋃鐺入獄。

中午的咖啡館中只我和添哥二人,正是互講心事的絕佳時機。添哥感慨,人們的生活方式變了,能宅則宅,以前休息日來店里休閑的人極多,現(xiàn)在的休息日,有時一個上午才來兩三個客人;今年,尤其是最近幾個月,生意差得一塌糊涂,營業(yè)額跟去年同比下降接近四成,但物價卻上升了不少……我與添哥前后腳辭職離開那間刻薄的公司,之后他開咖啡廳,將興趣與生存很好地結(jié)合在一起,我則開啟了散兵游勇式的人生,偶爾能接到一點設(shè)計、印刷或者文案的活,最輝煌的是去年替某公司寫了個微電影劇本。

正當(dāng)我與添哥感慨人生多艱時,門外有人蹲下喂拿鐵吃貓條。添哥在咖啡館養(yǎng)了只名為拿鐵的藍貓,用來招徠客人。我吃驚地發(fā)現(xiàn),蹲在地上喂貓條的是陳太太,陳先生站在一旁手搭涼棚遙望遠方。陳太太念念有詞,發(fā)出一種奇怪的呢喃,有門阻隔,我聽不清楚她到底說了些什么,總之就是語調(diào)平緩,像與嬰兒低語。沒想到平時冷若冰霜的人,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陳氏夫婦進店發(fā)現(xiàn)我也在,頗覺意外,沖我笑笑算是打招呼。陳太太從包里取出一個不銹鋼杯,讓添哥給她做雙份美式。他們從進店到離開,都沒有坐下來,也沒碰店里任何東西。

添哥說陳太太每天上班前都到店里買一杯美式,用剛才我看到的杯子打包帶走,自己家里不養(yǎng)貓卻經(jīng)常帶貓條來喂拿鐵。她有時休息日下午也來買一杯,坐下來喝完再走——用酒精噴過凳子才肯坐。我開玩笑說,如果人人都像他們夫妻二人這么講衛(wèi)生,我們這里每年都能被評為全國文明城市。

10月下旬的一天,我一個人坐在深夜的湘菜館內(nèi),門外秋風(fēng)嗚嗚鳴叫,吹得街道兩旁的綠化樹左搖右擺。店內(nèi)客人只剩下我和一對看樣子剛剛下班趕來這里相互喂飯的小情侶,還穿著相同款式的制服。朋友們因為不勝酒力都先回了家,我要等到妻子睡熟以后才能回家,要不然可能又要發(fā)生口角。我與妻子因為一點小事爭執(zhí)不下,家中的氣氛古怪而壓抑,我每天晚上在外面買醉不肯歸家。

剛才我與朋友們瘋狂地喝酒,點的菜又有點多,干鍋牛蛙幾乎沒動過,我說胖胖,現(xiàn)在你快下班了,又沒啥客人,你能不能陪我喝杯啤酒?她去請示正在收銀臺后面抽煙的老板娘,過來坐在我對面。煙酒不分家的老板娘看上去像江湖兒女,與熟客勾肩搭背,自己也常常陪客人喝酒劃拳。

真沒想到,我跟胖胖能像朋友那樣說話,主要是我問她答。她平時已經(jīng)是事無不可對人言的樣子了,幾杯啤酒下肚,回答問題更加簡約明快。她有兩個孩子,一個初中,一個小學(xué),在老家的爺爺、奶奶身邊,她和丈夫的工資加起來四千元左右,物管公司幫他們買最低檔的社保和醫(yī)保,湘菜館這邊的工資不到兩千元。她丈夫三十多歲,中等身材,偏瘦,右手大拇指只剩下一點點,消失了的部分被工廠機器碾碎了,夏天他穿短袖,右手手臂明顯比左手小。自從兩年前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他是個殘疾人,我們家里的快遞紙箱和廢紙等就再也沒有賣過,存到一定數(shù)量拿去送給他。

胖胖每天的工作時間長得超乎想象,哪怕像我這樣的外人,也不免心生憐憫。胖胖自己卻不覺得苦,她說像她這種沒文化的人在這邊做事,辛苦一點起碼能掙到些錢,在老家,就算苦死了累死了也掙不到什么錢。物管公司的工作,她每星期休息一天,我以為她會利用這一天補補覺什么的,沒想到她休息日要去給兩家人做清潔工,上午就在我家隔壁陳太太家做,下午去旁邊那幢樓一對行動不便的老人家里。

陳氏夫婦,潔癖程度如此之高,能請胖胖入屋做保潔,當(dāng)真出乎我的意料。胖胖說她進入陳家之前會戴上手套和腳套,全程不得脫下。而就算這樣,我還是覺得不大可信,畢竟陳氏夫妻年富力強,雙休,自己也閑得很。胖胖說,其實我只幫他們搞兩個地方的衛(wèi)生,一是他們兒子的房間,二是廚房。胖胖的原話是,“陳太太不允許廚房出現(xiàn)一滴油煙?!?/p>

我聽罷皺了皺眉頭:“他們兒子的房間要你搞衛(wèi)生,客廳和主臥不讓你動手,感覺好奇怪——我是看著他們兒子長大成人的,可是這幾年好像都沒見過他,不知他是不是去了國外讀書?!?/p>

胖胖瞪圓雙眼望向我,似乎認為我在瞎扯。我說胖胖,你不會是被骨頭卡住喉嚨了吧?胖胖說大哥,你們兩家人住得那么近,我還以為你知道呢,這么大的事你們怎么能不知道?

“我該知道些啥?”

陳氏夫婦的兒子陳白羽,幾年前去世了,白血病。

我頓時毛骨悚然,這怎么可能?

陳白羽去世后,陳家保持著他的房間的原貌,他生前用過的物品一樣不扔,窗戶也像他習(xí)慣的那樣半開,房門緊閉,總之一切的一切像他們兒子在世時一樣,但他們再也無法走進兒子的房間,只好請胖胖每周過去一次,抹抹灰塵,拖拖地,換季的時候拿衣柜中的衣服和被子去天臺晾曬……

我想起自己曾經(jīng)對陳太太說過的那句話,“我好像很久沒見到你家兒子了啊?!辈挥傻靡魂嚴⒕?,猶如犯下了滔天大罪。

轉(zhuǎn)眼又經(jīng)歷了一個清明、一個端午和一個中秋,然后又來到了國慶長假。我那不上進的兒子居然考上大學(xué)去了外地讀書,我與他媽媽變成空巢老人,自己可以支配的時間似乎變得太多太多,多到時常令我感覺不自在。

國慶長假,兒子從省城背著個剛買的吉他回家,整天彈啊彈,吵得我?guī)捉罎?。更令我無法忍受的是,他幾位同樣熱愛音樂的同學(xué),每人帶著一兩樣樂器來我們家里玩,喧嘩得翻了天。喂完了貓,我?guī)е娮訒ヌ砀绲目Х瑞^避難。添哥的咖啡館快變成我的避難所了,在家里與妻子斗氣去他那里躲一陣子,被兒子吵得煩躁也過去坐一坐。

像去年的國慶假期一樣,今年的天氣也好得出奇,微風(fēng)習(xí)習(xí)拂臉,太陽明晃晃地曬在身上很舒服。胖得像個球的拿鐵趴在咖啡館門外曬太陽,我蹲下?lián)纤牟弊?,它半睜眼看我一下,見到貓條,興奮得跳了起來。由于我經(jīng)常喂它貓條,它現(xiàn)在跟我已經(jīng)關(guān)系很鐵啦。

就在我蹲在門口喂貓時,聽見里面有人大聲說話,忍不住從門縫看進去。屋里有四個人,站在吧臺后的添哥,面對面坐著的兩位靚妹子,以及陳太太。我認得其中一位靚妹子是添哥的女兒。她跟我兒子同歲,高考成績比我兒子高一點,大概也是趁著國慶長假從外地回家玩的吧。與她面對面坐著的,不知是她的中學(xué)還是大學(xué)同學(xué),反正也是一位清純可愛的小靚妹。不知是因為年輕還是因為喝了太多咖啡,她們興奮得浮夸,聲情并茂,情節(jié)細節(jié)俱佳,說著大學(xué)軍訓(xùn)期間的種種奇葩事件。

離門口最近的是陳太太,我看到了她的后腦勺和側(cè)臉,她耳垂上的鉆石耳釘閃閃發(fā)光,猶如太陽底下的露珠。她專注地望著前面兩位活力四射的靚妹子,未曾留意門外的我。

拿鐵吃完貓條,身體蜷縮成一團趴在地上閉目養(yǎng)神,不再理我。屋內(nèi)兩位靚妹子的喧囂還沒有結(jié)束,陳太太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原處。我不想進去打擾她們又不愿意就此離開,給添哥發(fā)信息:“添哥你不要吱聲,聽我說——現(xiàn)在我坐在你店外離門口最遠的小凳子上看書,麻煩您老人家給弄杯哥倫比亞,加奶不加糖,親自端出來給我——記得別讓你的女兒和陳太太知道我在門外?!?/p>

添哥回復(fù)說,好的,請稍等。

責(zé)任編輯林東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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