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輝
臆想的手表真是一個好東西
比如鄉(xiāng)下,比如那年
一塊白描的手表
那年,時間都聽我的
爸爸的筆,愛在我的手背
畫一塊上海牌手表
是名牌,秒針不缺,時針專一
一樣的早晨,不一樣的八點
在我的手背,停了一下
[林忠成賞評]?康德在《純粹理性批判》中考察過宇宙在時間上是否有開端,得出純粹理性的二律背反結(jié)論,即時間既有開端,也沒有開端。亞里士多德和牛頓都相信絕對時間,這種時間已經(jīng)形而上學(xué)化,擺脫了物理屬性。本詩探討的是物理屬性的時間,手表是物理時間的載體,通過手表、鐘樓、電子表,時間得以具象化。時間本來是無形無色無味的,現(xiàn)在它穿上了骨頭,披上肉體,被鐘表塑形。鐘表把時間從黑暗中呼喚出來,讓時間居住在里面,賦予它感性形式。海德格爾在《詩·語言·思》中認為“賦予物的持久性和堅持性,但同時又造成其感性壓力的特別模式的東西,正是物中的質(zhì)料”,手表由于長期擔(dān)任時間的載體,會被人類誤解為它就是時間本身。海德格爾一直強調(diào)“讓存在者是其所是”“使存在者以自己獨特的存在而居于自身”,手表幫助時間實現(xiàn)了“是其所是”的目標(biāo)。另一方面,海德格爾對工具論又保持一定的警惕,他覺得“一件器具越是順手,器具就越封閉在它的器具存在中”,手表作為人類發(fā)明出來的工具,最終可能會把時間的本質(zhì)屬性牢牢封存在精致、堅硬、圓潤的表蓋內(nèi)。
詩中寫道,小時候“爸爸的筆,愛在我的手背/畫一塊上海牌手表”,可能很多人都有這個經(jīng)歷,筆者小時候與小伙伴就經(jīng)?;ハ嘣谑直凵袭嬍直?,試圖以這個死的手表,證明自己與大人一樣擁有掌控時間的能力,獲得虛幻的成人經(jīng)驗。這些物理屬性的時間觀是一種近代史時間觀,斯賓格勒稱之為“浮士德時間”。第一個給近代史時間搭上骨架的是牛頓,他認為,絕對的、真實的數(shù)學(xué)時間,依其本性,是均勻流逝著的,與任何外在于時間的東西無關(guān)。黑格爾、海德格爾探討的是形而上學(xué)時間,這種哲學(xué)化的時間克服了浮士德時間的局限,海德格爾認為“此在能以回來的方式,從將來來到自身”“將來不晚于曾在”“曾在著的將來從自身放出當(dāng)前”。筆者以為,形而上學(xué)時間統(tǒng)攝于道、太一,包括心理時間、潛意識時間、黑洞時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