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
迷戀那樣的傍晚
他的愛人穿著亞麻色裙子
草坪上沒有雨露
左邊是溪流
右邊是干草垛
中間,沿著芳香的花徑
我的小螞蟻迷路了
在它的北方平原
母親的曬谷場
我廢棄的故園長滿酢漿草
小螞蟻舉著飯粒
穿過它小小的丘陵
返回它們的巢穴
而酢漿草作為新鮮事物
未治好他的多夢癥
“太陽跌落下來啦”
“螞蟻上天啦”
他的愛人坐在院子里
把腳蹺起。腳踝處是新傷
敷上草藥
洞庭湖西北,武陵山巒中
酢漿草的原野
微微泛著遠(yuǎn)行的酸痛
他用嘴嚼過
我們走進(jìn)一片陌生水域
她生有狐尾藻的羽毛
每片羽毛都有分裂的邊緣
像不像我一個常年做夢的朋友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
像久別重逢
真正的久別重逢
是在去接一個詩人后
再次返回,再次深入
那片干裂的水域
狐尾藻在濕地等著我
有可能哪天
在一群草本的雞鴨牛羊面前
在一片草木的水域面前
我成了素食動物
萬物以我命名
我又在成物的命名中
得到寬恕
想起在退去的湖域
蒼耳們占據(jù)湖床
它們隨流水而來
我未事先去過
魚也攜帶不了這蒼天的鳥鳴
或許是風(fēng)
在一部耳目的斷代史中
充當(dāng)了重要角色
我們在問路的途中
又在途中問路
現(xiàn)在,它系在同伴的褲腿上
我們分別把它放入水中、火中
又無端想起
那個問路的姑娘
頭頂上的蓬松和
耳墜的搖晃
所有的蘆葦都有了湖泊
所有的星子,在王家廠水庫上空都熄滅了
為了讓人識別
我們舉起手中的手電
你要信,當(dāng)你看見星子的時候
是我坐在田埂上,舉著光,等你
替堂·吉訶德想起一種草
在洞庭湖邊
也在我的村子
這草中的騎士
沒有下雨
它卻擁有一把“草傘”所有的傘骨
玩過這種草
知晴雨
用它的莖稈
兩個人從兩端扯開
糾纏了,就是晴天
斷開了,就是雨天
現(xiàn)在,我們在湖邊
扯這玩意兒
一場江南的煙雨
就在我們的猜測中
在湖邊
我們辨認(rèn)五行草、蒺藜、蒼耳
和大雁的鳴叫。沒有夕照
這時所有的人家
都用路串聯(lián)著
水泥路硬化到了家門
干凈的鄉(xiāng)鎮(zhèn)
有像馬齒一樣整齊的房子
這樣的鎮(zhèn)子是用來熬制中草藥的
給每個村子一個瓦罐
一服中藥
五行草一定在里頭
還好,所有生長馬齒莧的水泊邊
都像踩熟的田埂
番薯藤割走了
田野上那膨大的塊根
一如我的認(rèn)識,偏執(zhí)又熾烈
是的,你還沒有看到如水的叫喚里
有水鳥把我認(rèn)作闃然的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