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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雍乾盛世的糧食危機與乾隆的酒禁政策*

2023-05-13 13:23:56宋豪飛
關鍵詞:方苞禁酒令乾隆

宋豪飛

(安慶師范大學 人文學院,安徽 安慶 246011)

康雍乾時期,或稱“盛世”,隨著人口急劇增長,而耕地增加有限,人均占有土地減少,糧食產(chǎn)量并未增加,糧食問題日益突出。清初釀酒業(yè)又日漸興起,釀酒耗糧嚴重,進一步加劇了糧食危機。為解決這一重大社會問題,從根本上保障糧食安全,維護社會穩(wěn)定和封建統(tǒng)治,乾隆繼位之初遂頒行禁酒令。此舉得到了以方苞為代表的主禁派官員的堅決支持,但也受到以孫嘉淦為首的開禁派大臣的極力反對。終乾隆一朝,此令未曾廢除,但執(zhí)行力度于其統(tǒng)治中后期有所緩和。

一、康雍乾盛世糧食危機的產(chǎn)生

雍正十三年(1735)八月,乾隆嗣位。乾隆承繼康熙、雍正奠定的日漸強盛的帝國基業(yè),社會相對穩(wěn)定,但同時也面臨著一系列重大的民生問題。

(一)人口數(shù)量急劇增長

明末清初易代之際,受天災和戰(zhàn)爭的雙重打擊,人口數(shù)量急劇下降。直到雍正時期才逐步恢復到了明代曾達到的人口規(guī)模,自此以后人口記錄不斷攀升?!肚迨犯濉な池浺弧艨凇酚涊d:

蓋清承明季喪亂,戶口凋殘。經(jīng)累朝休養(yǎng)生息,故戶口之數(shù),歲有加增。約而舉之:順治十八年,會計天下民數(shù),千有九百二十萬三千二百三十三口??滴跷迨?二千四百六十二萬一千三百二十四口。六十年,二千九百一十四萬八千三百五十九口,又滋生丁四十六萬七千八百五十口。雍正十二年,二千六百四十一萬七千九百三十二口,又滋生丁九十三萬七千五百三十口。乾隆二十九年,二萬五百五十九萬一千一十七口。六十年,二萬九千六百九十六萬五百四十五口。嘉慶二十四年,三萬一百二十六萬五百四十五口。道光二十九年,四萬一千二百九十八萬六千六百四十九口[1]3487。

這里要說明的是,乾隆六年(1741),清代戶口統(tǒng)計對象發(fā)生了改變,由以前只統(tǒng)計丁口轉(zhuǎn)為大小男婦一并統(tǒng)計,由此開始后的清代人口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較為真實可信。是年,全國人口為一億四千三百多萬(實際人數(shù)可能達到一億六千萬);乾隆二十七年,便突破兩億。根據(jù)《清實錄》所載數(shù)字,至乾隆五十五年,便突破了三億大關[2]183。人口大發(fā)展乃是“康雍乾盛世”所表現(xiàn)的最顯著的特征之一,同樣,因人口增長而導致的糧食需求必然隨之增長。

(二)可用耕地墾殖殆盡

中國封建社會以農(nóng)業(yè)為本,衡量社會經(jīng)濟繁榮的重要標志就是看人口與土地數(shù)額的增長情況。隨著清朝政權穩(wěn)固,社會走向安定,農(nóng)業(yè)得到恢復與發(fā)展,人口快速增長,人口賴以生存的土地也不斷得以墾殖,耕地面積有所擴大。順治十八年(1661),耕地面積約為5.2億畝,康熙二十四年(1685)增加至6億畝,雍正二年(1724)增加至7.2億畝[3]8。耕地面積增長的速度很快,可是可供增長的土地面積畢竟有限。

人口和耕地的關系是中國古代社會的根本關系。清代人口劇增,康雍乾時期的人口增長速度遠遠超過了耕地增長速度,人均耕地面積減少,人口與耕地的矛盾開始激化。清初時候的皇帝對此就有清醒的認識,康熙曾多次告誡群臣:“今人民蕃庶,食眾田寡,山地盡行耕種,此外更有何應墾之田為積谷之計耶?”[4]557而且,雍正年間,易墾土地已經(jīng)墾辟,為了增加土地,開始開墾山區(qū)和貧瘠土地。乾隆繼位后也意識到人口增長的嚴重性,他說:“惟是國家承平日久,生齒日繁,在京八旗及各省人民,滋生繁衍而地不加廣,此民用所以難充,民產(chǎn)所以難制?!盵5]195因此,乾隆頒布了山頭地角零星土地“免其升科”的諭令。人口增長沒有限度,而維系人口增長的土地墾殖幾已殆盡,如何破解這個困局,這確實是乾隆執(zhí)政之初面對的一大難題。

(三)糧食畝產(chǎn)量難以提高

清代人口的滋生與土地的有限墾殖之間的矛盾日趨加深,同時,糧食產(chǎn)量也難以提高。雖然有學者指出:“與明代相比,清代前期糧食生產(chǎn)的增長是可以肯定的。一方面,土地墾殖的擴張大大增加了耕地面積,顯著地擴大了糧食生產(chǎn)規(guī)模,是糧食生產(chǎn)總量增長的主要途徑之一。另一方面,耕作制度、耕作技術的改進等因素也促進了單位面積糧食產(chǎn)量的提高。也就是說,無論是總產(chǎn)量還是畝產(chǎn)量,清代前期較之明代都有增長?!盵3]576但事實上,雖然中國封建社會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力在明清時期發(fā)展到成熟階段,但糧食生產(chǎn)并沒有得到很大的發(fā)展,糧食產(chǎn)量并沒有提高。以農(nóng)業(yè)發(fā)展較為先進的蘇南和浙江杭嘉湖地區(qū)的水稻生產(chǎn)為例,這些地區(qū)基本上以單季為主,平均畝產(chǎn),用米計算的話少數(shù)土地可超過3石,多數(shù)為2石,另有相當部分土地畝產(chǎn)1石左右或更低。清前期,浙江沿海地區(qū)的水稻畝產(chǎn)已達2~5石的水平,合計全省通常畝產(chǎn)約在2.6~2.7石之間[2]250-251。蘇浙農(nóng)業(yè)發(fā)達地區(qū)畝產(chǎn)量尚且如此,其他地區(qū)的糧食產(chǎn)量可以想見。

清代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技術并未有實質(zhì)性的提高,糧食畝產(chǎn)量也沒有太大的增長。大約在乾隆十九年(1754)前后,清代人口數(shù)量與土地資源的比例已達到經(jīng)濟危機的臨界點。此時,糧食問題成為關乎國計民生的社會問題。糧食短缺在市場上的反映就是糧食價格的持續(xù)上揚。清代官方米價多以白銀來表示,折算成銅錢價,據(jù)彭信威《中國貨幣史》所載《清代米價表》,康熙十年(1671)至康熙十九年(1680),每公石米值銅錢456文,到乾隆十六年(1751)漲至1 381文,乾隆二十六年—乾隆三十五年(1761—1770)年則高達1 515文[6]609。乾隆不禁感到問題之嚴重,“米谷為民生日用所必需,而邇年以來,日見騰貴,窮黎何以堪此?”[7]977人口過剩引發(fā)糧食短缺、物價上漲,以及人地關系緊張,由缺糧引發(fā)的一系列矛盾日趨尖銳。這種矛盾如果激化到一定程度,終將威脅封建王朝的統(tǒng)治,這是清朝皇帝不得不警醒并迫切需要解決的重大問題。

(四)釀酒業(yè)耗糧數(shù)量極其巨大

我國釀酒歷史非常悠久,傳統(tǒng)的酒類還是以糧食釀造為主,麥、稻、黍、高粱、玉米、紅薯等都是釀酒原料。酒雖然不是生活必需品,卻是人們?nèi)粘V匾嬈分?。隨著人口增加,酒的生產(chǎn)與消費也大量增加。清代前期,人地矛盾日趨突出,糧食產(chǎn)量越來越難以滿足人口增長的需求,而與此同時,釀酒業(yè)卻不斷發(fā)展,成為農(nóng)產(chǎn)品加工重要行業(yè)之一。

康雍乾時期釀酒業(yè)之所以大發(fā)展,是由于酒類有著龐大的消費市場,飲酒者人數(shù)眾多。如方苞所言:“今天下自通都大邑以及窮鄉(xiāng)小聚,皆有沽者;沃饒人聚之區(qū),飲酒者常十人而五;與瘠土貧民相校,約六人而飲者居其一?!?《與徐司空蝶園書》)[8]144再從人均日飲酒量而論,則其數(shù)量相當巨大,所耗費糧食甚是驚人。以包世臣(1775—1855)所記蘇州府糧食釀酒情況為例。蘇州府為富庶之地,每年糧食產(chǎn)量供食用及納稅完糧之后,“仍可余米五六百萬石”,可實際上每年卻從外地購入糧食“歲不下數(shù)百萬石”,蓋由于“本地所產(chǎn)耗于酒者大半”,“中人飯米半升,黃酒之佳者,酒一石用米七斗,一人飲黃酒五六斤者,不為大量,是酒之耗米增于飯者常七八倍也。燒酒成于高粱及大小麥,高粱一石得酒三十五斤,大麥四十斤,小麥六十余斤,常人飲燒酒亦可斤余,是亦已耗一人兩日之食也”[9]211。再引方行、經(jīng)君健、魏金玉主編的《中國經(jīng)濟通史?清代經(jīng)濟卷(上)》所列數(shù)據(jù)為例,以乾隆前期的一億人口計算,假如飲酒者占1/10,則全國飲酒人數(shù)約1 000萬人。就按每人每日飲燒酒一斤計,全國每日消費燒酒1 000萬斤,全年消費燒酒不下35億斤。清代以糧食造燒酒的出酒率,以平均出酒50斤計,則全年用于造酒的糧食不下7 000萬石。這還不包括大量飲用的黃酒、甜米酒等,也未考慮乾隆中期以后人口愈增至4億這個因素。這一估算雖不精確,但可以認為,清前期每年酒產(chǎn)量至少有30多億斤,那么所消耗的糧食數(shù)量相當驚人[2]653。

清初飲酒之習普遍,釀酒業(yè)遍及全國各地。釀酒要消耗大量的糧食作物,這就給原本緊張的糧食供給帶來極大的壓力,從而加重了日益突出的糧食危機。于是,釀酒成為關乎國計民生的重大的社會問題。當人口、耕地、糧食產(chǎn)量等問題都無法從根本上有效解決的時候,惟有對釀酒采取嚴格的管控措施,才能保障糧食供給,維護百姓生計和社會穩(wěn)定。

二、乾隆應對糧食危機的強力舉措:頒行禁酒禁曲令

康熙、雍正兩朝,社會處在恢復與發(fā)展期,糧食危機尚未突顯。翻閱《清實錄》可知,這七十余年里,兩位皇帝數(shù)次下旨禁酒,但只是針對個別省份糧食歉收、“米價騰貴”時才下旨“嚴行禁止” ,并未頒布施行于更大范圍且持久的禁酒令,也不曾懲治釀酒之民。至乾隆嗣位,社會步入“盛世”發(fā)展的軌道,而人口不斷增長與耕地增加有限的矛盾日益突出,再加上旱澇等自然災害造成的糧食歉收及釀酒業(yè)的興起,加劇了糧食危機。而解決糧食問題的關鍵,在乾隆看來,惟有禁酒,“禁止燒鍋,原為儲蓄米糧,以裕民食之計”[10]207。事實上,自乾隆繼位后,才采取嚴厲的酒禁政策,嚴格管控民間造酒。終清之世,禁酒禁曲政策始終未變,只是執(zhí)行的力度不同而已。

乾隆二年(1737),乾隆頒布禁酒令,“行燒鍋躧曲之禁”;乾隆三年,“嚴申躧曲之禁”(《清朝通典》卷十四“食貨”)。方苞在《請禁燒酒種煙第三札子》中寫道:“乾隆二年,皇上特降永禁燒酒諭旨,以九卿、督撫各持一議,久而未定。今年三月,復降諭旨,命禁躧曲。前月中,又特命嚴禁燒鍋?!盵8]550-551乾隆實施酒禁,由“永禁燒酒”“嚴禁燒鍋”(“北省以麥燒酒者謂之燒鍋”)到“禁躧曲”,乾隆禁酒的態(tài)度相當堅決。

(一)“命禁燒鍋”

早在乾隆二年(1737)四月,因京師缺雨,五城平糶官米以周濟百姓,卻有奸民圖利,串通胥役,轉(zhuǎn)相販賣,甚至運往通州,售為燒鍋之用。貧民竟不得購買,以致怨聲載道。乾隆對此下旨徹查,并接受王大臣建議,“嗣后五城發(fā)糶官米,如串買囤積至四五十石,及買作燒鍋之用者,俱行查禁”,而小民小販所購數(shù)石者則“免盤詰守候之苦”[5]742。這是乾隆整治糧食問題的開端,他希望徹底有效地解決糧食釀酒問題,保障百姓的糧食供給。因此,乾隆二年五月,乾隆下旨,“命禁燒鍋”。他告諭總理事務王大臣:

養(yǎng)民之政多端,而莫先于儲備,所以使粟米有余,以應緩急之用也。夫欲使粟米有余,必先去其耗谷之事,而耗谷之尤甚者,則莫如燒酒。燒酒之盛行,則莫如河北五省。夫小民日營其生,稍有錙銖,輒以縱飲為快,無裨于喪祭、賓客、老病之用,而適以啟歡嘩角斗之媒。特以飲少輒醉,其價易售,人皆樂其便易,故造之者多,而耗米谷也較他酒為甚?!氨∮惺斋@,仍然公行無忌。夫與其禁于已饑之后,節(jié)省于臨時,孰若禁于未饑之先,積貯于平日。今即一州一邑而計之,歲耗谷米,少者萬余石,多者數(shù)萬石不等,則禁止之后,通計五省所存之谷,已千余萬石矣。雖有谷之家,不能皆分所有以周貧乏,而所存之谷,自在民間,可以通融接濟,較之無米之炊,不啻霄壤矣。況遇歲稔豐收,谷必甚賤,貧民之生計益饒,家有蓋藏之效,未必不由于此。而無識之人,或以造酒之家,不免失業(yè)為慮。不知壟斷市利,率由黠悍之富民,因其資財,串通胥役,敢于觸禁肆行,并非貧民無力者之生業(yè)也。是禁之,則貧民裕養(yǎng)生之資,不禁,則富民獲漁利之益。其間得失利害,較然可觀。朕籌之已熟,北五省燒鍋一事,當永行嚴禁,無可疑者[5]752。

乾隆這道諭旨意思明確:一是他闡明實施酒禁的指導思想,就是必須保障糧食充裕。他認為,糧食儲備充足是養(yǎng)民之政的重要保障,而釀制燒酒最為耗費粟米等糧食,必須嚴行禁止。這是他自始至終固執(zhí)于禁酒,堅決打擊釀酒的出發(fā)點和原動力。二是此次禁酒主要是針對直隸、山東、河南、山西、陜西等燒酒最為盛行的五省份而“永行嚴禁”。三是禁酒有利于百姓平日積貯糧食,“貧民裕養(yǎng)生之資”??傊?在他看來,禁酒于國于民有益無害。

(二)“嚴禁躧曲”

乾隆二年七月,河南巡撫尹會一奏覆:“禁止燒鍋一事,查造酒必需曲糵,躧曲必用二麥。麥乃五谷之精良,非若高粱,質(zhì)粗易朽。惟禁曲,既以節(jié)二麥之費,更以清造酒之源,嗣后民間凡開張作坊,廣收多躧,囤積販賣者,請嚴行定例治罪。”[5]809河南產(chǎn)糧以大、小麥為主,每年北方各省釀酒所需酒曲主要來源于河南之麥。每當麥子收割時,富商巨賈于水陸碼頭、有名集鎮(zhèn),廣收麥石,開坊踩曲,耗麥數(shù)千萬石。而麥子為百姓主糧,“耗一分之麥糧,則損一分之民食,若省一分之踩曲,即裕一分之積貯” (尹會一《禁止踩曲疏》)[11]799,故而尹會一指出,禁曲才是禁酒節(jié)糧之根本。對此提議,乾隆表示贊同。是年九月,他就說道:“至躧曲一項,系燒酒盛行之源,眾論僉同,自當嚴禁?!盵5]883

乾隆三年(1738)三月,乾隆正式下旨“嚴禁躧曲”。他諭內(nèi)閣、直隸、山東、河南等省:

無如小民愚昧,往往不知撙節(jié)愛惜,而耗費麥石之最甚者,莫如躧曲一事。朕聞每年麥秋之際,地方有富商大賈,挾持重貲,赴各處大鎮(zhèn),水陸通衢,販買新麥,專賣與造曲之家,以圖厚利。而造曲之家,蓋成丘房,廣收麥石,惟恐其不多。小民無知,但顧目前得價售賣,不思儲蓄為終歲之計。而此輩奸商,惟以壟斷為務,不念民食之艱難。此實閭閻之大蠹,不可不嚴禁重懲者。如山東之臨清,江南之鎮(zhèn)江,此弊尤甚,中外共知。朕思商民販賣麥石,則糧食流通,于百姓有濟,不必稽查,致有阻滯。惟查明躧曲之家,嚴行禁止,違者從重治罪,則有用之麥,不致耗費于無用之地[10]50。

釀酒需躧曲,躧曲耗費小麥最甚。農(nóng)民將小麥賣與商賈,不思儲蓄,所以乾隆下旨嚴行禁止躧曲,冀圖徹底遏止釀酒。是年四月己酉,乾隆獲知山東、河南兩省小麥豐收在望,再次重申嚴禁躧曲,并敕令各地“實力禁止,毋得視為具文,致?lián)p民食。倘有怠玩不遵者,各督撫亦不得辭其咎”[10]95。禁止躧曲,也就是從根源上斷絕了釀酒,遏止糧食耗費,以保障百姓的糧食需求。此后數(shù)年乾隆都一再重申禁令,以確保其政策得以貫徹執(zhí)行。

三、主禁派與開禁派各自申述的理由

乾隆強行頒布禁酒令,但大臣們對此卻意見不一,形成以方苞為代表的主禁派和以孫嘉淦為代表的開禁派,雙方爭辯不休。主禁派贊同全面禁酒,然而開禁派在朝廷中占據(jù)大多數(shù),王大臣九卿會議中,“謂不宜禁者十之七八”[8]546,主張取消酒禁。方苞寫有《論禁燒酒事宜札子》《請禁燒酒種煙第三札子》《請定經(jīng)制札子》及《江南閩廣積貯議》等奏札,而孫嘉淦則寫有《買糧禁酒疏》《禁酒情形疏》《請開酒禁疏》《請開曲禁疏》等奏疏,針對乾隆的禁酒令及方苞的禁酒主張,屢次上疏呈請開禁。雙方陳說,皆依所據(jù),各有其理。

(一)方苞力主禁酒,助力禁酒令的實施

方苞早在雍正執(zhí)政初期,即主張禁酒。他已意識到釀酒業(yè)的發(fā)展造成糧食消耗過多,將會引起糧食危機,“誠知耗嘉谷于無形,而眾忽不察者,惟酒為甚”。他對此深為憂慮,故而上書徐元夢,希望徐元夢能夠向雍正諫言,“凡酒皆禁絕”[8]144。乾隆嗣位不久,方苞即上呈《請定經(jīng)制札子》,對易于導致民生匱乏的諸多問題陳述己見,呈請乾隆參考。清朝經(jīng)過順治、康熙、雍正三朝九十年的經(jīng)濟恢復與發(fā)展,到乾隆時逐步走向繁榮,而康熙五十二年(1713),頒布“滋生人丁永不加賦”政策,至雍正年間則發(fā)展為“攤丁入地”,使賦稅數(shù)額固定下來,減輕了百姓的實際負擔。與之相應,清代的人口與耕地、糧食的矛盾,于康熙末葉已顯露端倪,到乾隆間則日益突出。這一點上文已經(jīng)述及。方苞對此有著十分清醒的認識,他認為:“土不加廣,而生齒日繁,游民甚眾,侈俗相沿,生計艱難,積成匱乏?!盵8]529

方苞認為,民生根本問題之首端,即是釀酒,“民以食為天,而耗谷之最多,流禍之最甚者,莫如酒”[8]530。方苞力主禁酒,因為這關乎糧食問題。釀酒要消耗大量的糧食,造成糧食匱乏,會對百姓的生存構成重大威脅。“欲其衣食滋殖,家給人足,非洞悉其根源,矯革敝俗,建設長利,而摩以歲月之深,未易致此。”[8]529故而方苞指出社會弊端的“根源”所在,當革除“敝俗”,以“建設長利”,首先必須禁酒,“若能堅明酒禁,是兩年所積,即可通給天下一年之食也。其藏富于民,較古耕九余三之數(shù)而更益其半焉”[8]530。他主張堅明酒禁,以此節(jié)約糧食,保障百姓的糧食安全,頗具識見。

方苞提出酒禁的具體舉措:“禁之之法,必先禁燒曲,兼除門關之稅,毀其燒具。已燒之酒,勒限自賣;已造之曲,報官注冊;逾限而私藏燒曲燒具、市有燒酒者,以世宗憲皇帝所定造賭具之罰治之,縣官降調(diào),不準級抵。特下明詔,嚴敕天下督撫,責成守令,則其弊立除矣?!盵8]531可以說,方苞主張以強有力的手段禁絕釀酒,并責成各級官吏嚴厲執(zhí)行,從而達到禁酒的目的;而且他也相信通過鐵腕治理,一定能立竿見影,收到實效。他的禁酒奏疏,一定程度上起到了助力乾隆強力推行“禁酒令”的作用。

方苞對乾隆登基之初即特降諭旨“永禁燒酒”感到激動,贊嘆:“此誠經(jīng)國之大猷,足民之本計,備荒之實政也?!盵8]546他之所以力主禁酒,有兩個原因:一是他認為,“自漢、唐以及元、明,流民起而為盜賊,皆由饑饉”[8]546,因為饑饉而導致農(nóng)民運動,加劇了社會動蕩以致造成王朝更迭,因而統(tǒng)治者應該汲取歷史上的經(jīng)驗教訓;二是他主張加強糧食積貯,注重備荒,“蓄積備荒之道,自不可以不豫”[8]546??傊?方苞力主禁酒,其根本目的在于:減少糧食消耗,積極備荒。這也是歷史上歷代王朝禁酒的根本目的。

(二)開禁派的理由:酒禁無益民生

乾隆二年五月,乾隆下旨“命禁燒鍋”,時任刑部尚書孫嘉淦率先提出反對意見,他上《請開酒禁疏》:“燒酒之禁,無論禁之而滋擾,擾之而終不能禁。借令禁之不擾而能永禁,其于貧民之生計,米谷之蓋藏,不惟無益,而且有所損?!盵11]803乾隆于是下旨將此事交由總理事務王大臣會同九卿詳議具奏。是年六月,經(jīng)過王大臣和九卿兩議具奏,都認為燒鍋當禁,維護了乾隆的旨意,而以孫嘉淦之陳奏為非。但也有少數(shù)大臣贊同孫嘉淦的意見,如兵部尚書公訥親奏:“禁止燒鍋,無益民生,徒滋紛擾,請仍遵定例,照舊奉行,并除酒稅?!盵5]784其后在推行酒禁的過程中,一些大臣始指陳酒禁之弊,主張開禁,而河北五省督撫,各抒所見:“內(nèi)有請仍照舊例查禁者;有請宜寬于豐年,而嚴于儉歲者;有請不必禁止者;有請永行查禁者;有請嚴禁躧曲興販者?!盵5]883意見不一。以孫嘉淦為首的開禁派自然也明白保障糧食充足,宜于備荒的道理,但他們在執(zhí)行禁酒令的過程中所遭遇到的種種現(xiàn)實情況,促使他們能夠較為客觀理性地看待酒禁的利與弊。

1.嚴禁燒酒,無益民生

孫嘉淦在《請開酒禁疏》中具體分析開禁的理由:

一、燒酒耗費的是“無用”之糧,與黃酒釀制原料有別。釀制黃酒,必用小麥為曲,作酒以糜谷,其米則需糯、粳、秫、黍,此皆五谷之中最精良之糧食,糜之誠為可惜。燒酒則用高粱,佐以豆皮、黍殼、谷糠之類,曲則用大麥。大麥與高粱本非朝夕所常食,而豆皮、黍殼、谷糠之屬,原屬棄物,雜而成酒,可以得重價,其糟可飼六畜。此乃化無用為有用,非作無益而害有益。二、今欲禁燒酒而并禁黃酒,則無以供祭祀、賓客、養(yǎng)老之用。若不禁黃酒只禁燒酒,則是使天下巨萬億兆飲燒酒之人,皆轉(zhuǎn)而飲黃酒。飲燒酒四兩而醉者,飲黃酒二三斤而不足,則黃酒之沽必什倍于前,那么耗費的小麥、糯、黍之數(shù)量難以算計。省大麥、高粱之粗且賤者,而倍費小麥、糯、黍之精且貴者,這顯然無益于糧食蓋藏。三、百姓生計日用所需皆依賴售賣高粱、粟等五谷,其稭稈為薪、席、屋墻之用。燒鍋既禁,富民不買高粱,貧民獲高粱,雖賤價而不售。高粱不售,而酒又為必需之物,則必賣米谷以買黃酒。糶而售,則家無蓋藏;糶而不售,則百用皆絀。故而禁酒有損于百姓生計。四、嚴禁燒鍋則酒必少,酒少則價必貴,價貴而私燒之利什倍于昔。什倍之利所在,百姓必然爭相獲取。利之所在,雖禁彌甚。本為民生考慮,孰料滋擾竟至如此,則立法不可不慎。

但是孫嘉淦也一度提出“燒鍋之禁,或宜于歉歲,而不宜于豐年”[11]805的建議。歉歲時大麥、高粱可以充饑,禁酒誠為有益,但也只是限于受災之地,其他各處不必通行。至豐年米谷足食,則大麥、高粱之類,原非朝夕常食之物,自宜開通酒禁,使官吏無須干預,百姓亦得出其不急需之高粱,無所用之粃糠,轉(zhuǎn)移售賣,以佐不時之費,則上下不擾,而百姓自享盈寧之慶。

2.嚴禁躧曲,有損民生

由禁酒而至禁曲,“以為曲者酒之原也,嚴禁躧曲,則可不耗麥而裕蓋藏”[11]806。當乾隆下旨禁曲,孫嘉淦則上《請開曲禁疏》。他認為,全國土地種麥之田十居七八,豐年所收最廣,但麥子不宜貯存。于是百姓將多余的麥子賣出,以佐日用之需,然家家都賣,買者少,價格賤還賣不出去。此時富商大賈賤價收購,卻無處販賣,惟有躧曲,“此雖商賈漁民以逐利,然而農(nóng)民實利其麥之得有所售,而可以濟急,故彼此相安,振古至今而未有改”[11]807。于今禁止躧曲,商賈不來,農(nóng)戶麥子不得賣出,不但無錢支付日用之需,而且更是無錢繳納稅銀。這樣一來,禁曲“既有損于民生,兼有虧于國計”[11]807。同樣,有地方官傾力奉行禁曲,毀器具,拆坊肆,封曲塊,查販囤,官旁午于道路,役索詐于鄉(xiāng)村,對此孫嘉淦直言其弊,希望“禁酒之令,禁曲之令,禁販運窩囤之令,一切洗滌,盡與蠲除,使三民得以懋遷有無,商賈得以阜通財貨,百姓各享自然之利,官吏永無查拿之擾,天休洊至,民氣和樂,此則蕩平正直之王道,久安長治之要術”[11]807。

3.嚴懲違禁,擾民更甚

孫嘉淦在《禁酒情形疏》中陳述道:

今遵于功令而禁酒,一月有余矣,無日不報拿酒之文,無刻不批審酒之案[11]809。

他繼而以此前直隸總督李衛(wèi)任內(nèi)辦理禁酒案為例,指出李衛(wèi)一年之間拿獲燒鍋酒曲三百六十四起,人犯共一千四百四十八名。他本人抵任以來,一月之內(nèi)拿獲私燒運販七十八起,人犯共三百五十五名,通計酒四十余萬斤,曲三十余萬塊,車輛騾馬器具難以悉數(shù)[11]810。孫嘉淦指出,這只是申報到總督衙門的案例數(shù)字,另外,各府州縣自結(jié)之案,尚不知有多少。這些還只是官府拿獲記錄在案之數(shù),更何況還有那些吏役兵丁捉拿而賄縱者,那些得其規(guī)禮而不拿者,又不知有多少。這只是觸犯酒禁的案犯之數(shù),除此之外,還有受案犯牽連的本地之鄉(xiāng)保鄰甲,沿途售賣的腳夫店家,又不知有多少。所以,他認為:“一省如是,別省可知?!ㄓ嬎暮V畠?nèi),一年之間,其犯法之人,破產(chǎn)之家,或亦不可數(shù)計矣?!盵11]810

孫嘉淦指出禁酒已然導致的后果:“現(xiàn)今直隸地方,大小衙門皆有封貯之酒與變價之銀。其未變之酒,棄之則可惜,貯之則無用,賣之則非體。已變之銀,或欲以賞兵役,或欲以修衙署,或欲以充公費。官吏兵役,虎視眈眈,以拿酒為利藪,百姓嗷嗷,弱者失業(yè),強者犯令,十百成群,肩挑背負,駕山越嶺,鹽梟未靖,酒梟復起?!彼麑Υ瞬唤麘n心忡忡,‘若謂煙酒可以永禁,百姓因此感悅,臣實不敢為此飾說也。’”[11]810。孫嘉淦于乾隆三年十月授直隸總督,他以直隸轄區(qū)犯禁者的情形上報,而全國情況大體可以想見,禁酒給百姓的日常生活確實造成了重大的影響。

四、主禁派與開禁派的激烈交鋒

乾隆頒行禁酒令,在實際執(zhí)行過程中,阻力重重,主禁派與開禁派之間激烈的交鋒也在持續(xù)著。方苞在《請定經(jīng)制札子》里就提到諸多阻礙,如對禁酒令充耳不聞,“以門關之稅不除,燒曲之造、市肆之沽不禁,故眾視為具文”[8]531。酒禁導致的直接后果卻是:“禁示每下,胥吏轉(zhuǎn)因緣以為奸利,不過使酒價益騰、沽者之耗財愈甚耳?!盵8]531除此之外,還有種種“異說以相撓沮者”,即來自大臣們的諸多反對意見,如減少了燒酒之稅,“除天下門關酒稅,則歲不下十數(shù)萬”;“口外軍前,嚴冬冱寒,非此難御”;“一旦行此,則失業(yè)者多”;“燒酒雖斷,彼改造他酒,谷仍不能無耗”[8]531;等等。

方苞極力主張嚴厲禁酒,甚至到了非常極端的地步,正如直隸總督孫嘉淦《禁酒情形疏》所指出:“禁止燒鍋,侍郎方苞又申前議,益加擴充,欲將南北各省,俱行永禁;又謂直隸嚴禁燒鍋已經(jīng)半載,山東至今未嘗弛禁,兩省之民未聞以此為病。……經(jīng)大學士等議覆,謂臣現(xiàn)將燒鍋器具悉行封禁,而山東禁酒禁曲已有成效,應令各省一體通行嚴禁,即至豐收之年亦不得復議弛禁,俱令效山東之法行之,即宣化府之苦高糧(粱)及山、陜棗、柿、葡萄等物,亦不許復用釀酒。”[11]809可見方苞主張不分地域、不分豐歉、不分品類等,全面徹底地禁止釀酒。孫嘉淦聞聽此言,“再四思維,中心駭懼”[11]809。方苞在《請定經(jīng)制札子》里還提出禁酒的具體舉措:“禁之之法,必先禁燒曲,兼除門關之稅,毀其燒具。已燒之酒,勒限自賣;已造之曲,報官注冊”;而對于“逾限而私藏燒曲燒具、市有燒酒者,以世宗憲皇帝所定造賭具之罰治之”[8]531。于是,一時間違犯禁酒令遭逮捕懲治者,人數(shù)已到了觸目驚心的地步。

開禁派給出不宜禁燒鍋的理由,“其大指不過二端,其細目不過八條”[8]547,方苞上奏《論禁燒酒事宜札子》,予以辯駁。他批駁開禁派所指陳之二端:其一,在諸臣,惟慮開燒鍋者之失業(yè),而方苞所慮者,則在燒鍋屯谷既多,雖遇豐年,米價亦貴,而窮民艱于得食;其二,諸臣所慮者,大豐之年,谷賤傷農(nóng),故爭言惟儉歲宜禁,而方苞所慮者,則在儉歲,雖禁亦無谷可積,儻遇災荒少劇,雖不惜國帑,亦無谷可糴,終不能救窮民之流殍。對于開禁派所言之八條“細目”:“驟禁燒鍋,恐失業(yè)之民多”“恐谷賤傷農(nóng)”“谷糠不以造酒,則無糟以飼六畜”“高粱有味澀者,止可喂養(yǎng)牲畜”“高粱難于久貯”“嚴禁燒鍋,則私燒者多,必致比戶擾累”“禁燒酒,則造黃酒者必多,轉(zhuǎn)致費耗糯黍精鑿之谷”“驟禁燒鍋,恐胥吏乘此以擾民”等,亦逐條予以批駁,認為“乃似是而非之說”[8]547。

方苞以雍正八年河南衛(wèi)、彰等處旱荒為例:次年二月,雍正派侍郎王國棟馳驛賑災,“盡發(fā)數(shù)年所積倉谷五十余萬石,兼截漕糧以散之,谷尚不敷;乃折銀以代谷,而無谷可糴”,以致死于饑荒與疾病者不可勝數(shù)。所以方苞認為,如果再出現(xiàn)這樣的旱荒,“將何以贍之?”“儻有如漢、唐、宋、明一二千里之水旱,皇上即不惜數(shù)百萬帑金以賑之,而水路不通之地,雖有米糧,將如何轉(zhuǎn)運?況鄰省亦無積谷乎?”[8]547方苞從現(xiàn)實出發(fā),思慮長遠,從最廣大的“窮民”的生存出發(fā),設身處地考慮他們的吃飯這一最根本的問題。乾隆三年,江南旱荒,浙江、福建米價騰貴,江西、湖廣多米之地,米價亦幾倍于前,方苞趁機再次上疏乾隆,“若以此時特頒諭旨,布告天下,各省俱行永禁,則民心感說,可以不勞而定” (《請禁燒酒種煙第三札子》)[8]551,建議乾隆此時頒旨禁酒,必將贏得民心,鞏固統(tǒng)治地位。

孫嘉淦不主張禁酒,只是迫于皇權專制的威權,被迫應對禁酒令,故而不得不采取措施,懲治犯禁者。雖然他贊同在荒歉之年禁酒,“又燒鍋之禁,宜于歉歲而不宜于豐年,亦屬臣之本意。故試為之,以觀其事之可行與否也”[11]809。這想必只是奏疏開頭的應對之詞,因為疏文其后又寫道:“從前禁酒禁曲之議,不惟大學士、九卿等俱屬紙上之空談,即臣言宜于歉歲而不宜于豐年,猶是書生之謬論?!盵11]810禁酒實乃“紙上之空談”“書生之謬論”,其態(tài)度明矣。他解釋道:“身親辦理,逐案發(fā)落,乃知奪民之貲財而狼藉之,毀民之肌膚而敲撲之,取民之生計而禁錮之,饑饉之余無固志,失業(yè)既眾,何事不為?則歉歲之難禁,似更甚于豐年?!盵11]810以其熟知民情,以致感嘆“歉歲之難禁,似更甚于豐年”,禁酒之難由此可知,禁酒給百姓所造成的災難顯而易見。乾隆知道孫嘉淦反對酒禁,“孫嘉淦為直隸總督,所辦諸事俱屬盡心,惟燒鍋一事,禁約太寬,朕素知之”[10]860,但他還是促迫孫嘉淦執(zhí)行禁酒令,對于犯禁之人嚴緝治罪,不得姑容。

事實上,清前期,釀酒業(yè)幾乎遍及各地,在主要產(chǎn)糧區(qū)尤其盛行。方苞指出,河北五省(直隸、河南、山東、陜西、山西)“燒坊多者,每縣至百余。其余三斗五斗之谷,則比戶能燒”[8]530。高粱用以造酒,麥子為躧曲原料,每年釀酒躧曲所耗巨大。南方各省中,江蘇、浙江、安徽、四川等產(chǎn)糧大省,釀酒業(yè)同樣比較發(fā)達,耗糧甚多。隨著人口增長,以致有些地方糧食短缺,若逢荒歉之歲,饑饉便至。因而糧食危機如何解決,釀酒如何禁止,這些關乎民生的問題,確實考驗最高統(tǒng)治者的治國能力。

五、結(jié)語

清初人口快速增長,而耕地墾殖殆盡,糧食產(chǎn)量增長有限,再加上自然災害頻發(fā),因而糧食問題日益突出。在此情況下,釀酒業(yè)又興起,釀制燒酒要消耗大量的糧食作物,原本緊張的糧食危機越發(fā)嚴重。為了解決糧食問題,乾隆以禁酒作為應對之策,強力禁酒。圍繞著乾隆頒行的禁酒令,以方苞為代表的主禁派和以孫嘉淦為代表的開禁派,意見相左,雙方的沖突更多地表現(xiàn)出禁酒問題上的理想色彩與現(xiàn)實困境。方苞力主禁酒,其最基本的思維起點就是,燒酒耗糧,儲糧備荒。這一點與乾隆思想一致,這也是乾隆頒行禁酒令的根本動機。乾隆就一再告諭大臣:“養(yǎng)民之道,莫要于積谷;積谷之道,必先去其耗谷者。”[10]138“重谷禁耗,教撙節(jié),惜物力,皆為政之最要者。與各屬實力行之?!盵12]283

在禁酒的措施上,方苞主張嚴禁釀制各種酒類,從而保障百姓糧食富足,“不如此不足以齊眾阜財而使長得其樂利也”[8]532。他還指出釀酒所帶來的一系列社會危害:“況酒之耗民財,奪民食,廢時而失事者乎?且隸卒貧民,于燒酒尤便,因此起爭斗,興獄訟,甚且相殺傷,載在秋審之冊者,十常二三,而可無重禁乎?”[8]532但是,在實施禁酒的過程中所造成的社會問題,方苞畢竟未能親身感受到。這種脫離現(xiàn)實,不管各地的實際情況搞一刀切的強制禁令,有時適得其反,反而擴大并激化了社會矛盾。乾隆依靠專制強權,強勢推行,但終究難以維持長久。故而在其統(tǒng)治的中后期,禁酒令雖然并未取消,但其執(zhí)行的力度明顯減弱了。

相對于方苞濃厚的理想化色彩,孫嘉淦作為地方大員,更了解民間實情,深知禁酒對百姓日常生活所造成的影響,因此主張采取務實的態(tài)度,極力反對禁酒。他能夠深切感受到“天下事必為之而后知,亦履之而后難”,故而他痛感方苞等主禁派所議“皆系空言,不適于事”[11]810。他甚至委婉地批評乾隆:“今乃以飲食日用之故,舉千萬無罪之人,驅(qū)而納之桁楊棰楚之下。果欲建萬世之長策,致吾君于堯、舜,似不應為此言也。”最后直言上諫:“此事言之甚易,行之實難,普天率土,大半皆受其擾,實不可以輕舉。伏望皇上慎重而詳思之,則天下幸甚!”[11]810然乾隆嗣位之初,正值盛年,血氣方剛,希望積極作為,建立不世之功,也為了要切實解決糧食危機,所以頒行禁酒令,立德樹威,展示新政氣象;再則是為了實現(xiàn)康熙、雍正對禁酒未竟之遺志,有著超越先帝的雄心。所以,他對孫嘉淦的諫言并未采納,依然故我,堅信禁酒是為了保障百姓生存所需的糧食安全,故而終其一生一直推行禁酒令。而方苞主張禁酒,客觀上增強了乾隆禁酒的意志。禁酒雖然是為了解決人口增長與糧食消耗的矛盾,以保障百姓的基本生存需要,但是罔顧現(xiàn)實情況,強行禁酒卻也弊端叢生,導致嚴重的社會問題,給百姓日常生活帶來更多的苦難,且最終并不能從根本上解決糧食問題。

注釋:

①如:康熙三十二年十一月庚申,諭大學士等:“今歲畿輔地方歉收,米價騰貴,通倉每月發(fā)米萬石,比時價減少糶賣。其糶賣時,此許貧民零糴數(shù)斗,富賈不得多糴轉(zhuǎn)販,始于民生大有裨益。又蒸造燒酒,多費米谷,今當米谷減少之時,著戶部速移咨該撫,將順、永、保、河四府屬蒸造燒酒,嚴行禁止。”(《清實錄》第五冊《圣祖仁皇帝實錄》(二)卷161)康熙三十七年三月戊子,諭大學士等:“聞湖廣、江西、江南、浙江、廣東、廣西、福建、陜西、山西米價騰貴,是必糜費于無益之事。湖廣、江西地方糧米素豐,江南、浙江咸賴此二省之米,今此二省米價騰貴,誠為可虞。酒乃無益之物,耗米甚多,朕巡幸直隸等處,見雖有禁造燒酒之名,地方官不甚加意,未曾少止。著令嚴禁,以裨民食?!?《圣祖仁皇帝實錄》(二)卷187)雍正四年三月辛酉,諭議政大臣等:“朕從前以直隸雨水過多,田禾歉收,米價騰貴,令盛京及口外地方,嚴禁燒鍋,已下諭旨。今聞盛京地方,仍開燒鍋,盛京口外蒙古交界之處,內(nèi)地人等出口燒鍋者甚多,無故耗費米糧。著嚴行禁止?!?《世宗憲皇帝實錄》(一)卷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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