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夢
桃花紅
水淺危險。神秘的花朵都從河邊來
聽從風(fēng)的安排,描了眉的精華
連雨水也去除不了她們的體味
加入群聊的每一片花瓣都血肉飽滿
蜜蜂住在嶄新的愛情中。即使
浮光掠影,停止的時間也能重新發(fā)動
可以自由地死、自由地生
這才是春天該有的樣子。孤芳自賞的
路上,天邊的云霞總在失去朋友
大面積的田野每一根筋脈都蓄滿汁液
戴了三年的口罩在野生的樹干上
仍然對疾病有著特殊的敏感
可以肯定的是,折柳傷不了春
黎明都會在有風(fēng)吹過的地方長出來
離別的身體被江水充滿。水深也危險
眼淚總會聽從石頭的安排
在這里的桌子上用跑步給你看
桃花從身體里醒來,停留在露珠上
自帶氣場的一滴水從晨曦中起身
一個眼神就收走為你準備的那些詞語
在新的枝頭,給時間一點一點染上顏色
櫻花堤
不能再多了。這一百米河堤屬于你
樹枝的空間足夠?qū)掗煟缆纷銐?/p>
調(diào)遣風(fēng),浪漫或許就是這樣
她鬧就陪她鬧,一把火足夠有耐心
移動的腳步才會明天再來。把你
變成平靜的相思
才對得起那些創(chuàng)造你的神祇
世界如此簡單,堤上一棵草也沒有
河水流走城市的前世今生
也流走你如花的年華,一百米距離
足夠你留住石頭的幸福與戰(zhàn)栗
即使鳥的歌聲什么也不找
短暫的眩暈也會涌出身體
從落英繽紛的臺階下到你心坎里
竹林的出現(xiàn)是個意外,春天解決不了
這些小問題。仿佛陰影撞在蘆葦上
晨曦在枝頭小睡了一會兒
肩膀上的黎明帶著夢痕消失
無人知曉的樹葉朝我們彎下身
在光陰擁擠的房間里
重新組合語言的節(jié)奏與色彩
海棠瘦
換個姿勢說話。如果這株海棠
不同于海棠,閃電沒有打開閃電
春天不在盆景里就在院子里
從未嘗試過吶喊的夜雨和黎明
搞丟了該有的細節(jié),沉渣泛起的
窗口,手指被燃盡的煙頭灼痛
只有眼睛清楚風(fēng)的粗大顆粒
當(dāng)陽光的標點符號充滿了色彩感
花開終于不再是一個尷尬的狀態(tài)
長長的枝條彎垂下來,為道路
取代愛情提供證明。顫栗不過是
現(xiàn)實的一種,就算隔得再遠
也依然綠肥紅瘦。一切比喻和排場
都會對屋頂構(gòu)成經(jīng)久不息的誘惑
只有保留下來的陰影部分屬于動詞
在白日降落的人為痕跡上違背初衷
一些零星的場景和刻骨銘心的溫存
正被疼痛滯留在植物的掩蔽處
盡管泥土口罩蒙面也從未閑著
經(jīng)過夜晚修飾的雷聲踉踉蹌蹌而來
涼亭海棠醒來,從此眼里再無他人
苔花小
春天在晨跑的編鐘和交響樂里
不慌不忙占領(lǐng)城市的邊角余地
要是沒有花開,哪有人間四月天
高樓的天際線不用問天
八九點鐘的太陽也會讓苔蘚交出
最深的感慨。要是停下腳步
大自然就能悄然度過漫長的一天
一經(jīng)認出就無法否定的顏色
一旦死亡就會被忘掉的面孔
注定不能為青春命名的花朵
只出現(xiàn)在石頭低矮的房間里
潮濕是世界上最明亮的孤獨
野草意味著陰影不會迷路
健康的肺都在高高的樹上跑步
清晨的目擊者還是個花骨朵
即使盎然怒放也只米粒大小
攥在手里的像是一個幌子
松開后風(fēng)會一無所有,就像光線
拒絕在一張臉上同時安放黎明黃昏
不分男女的長椅收起自卑與沮喪
螞蟻原路返回,哪還有什么知己
杜鵑叫
叫吧,相信你能把春天叫回來
叫吧,最好是隔著陽臺讓我聽見
從日暮到清晨,月光一直都在
破舊了的嗓子 破舊了的風(fēng)
在我們不知道如何稱呼的另一天
花的前身還是一只鳥,風(fēng)正缺席
樹的睡眠
大地的細節(jié)在植物肩膀入戲太深
你的眼睛里找不到該有的回憶
也沒有泥土的潮汐。一層一層
淡去的觸景生情,黑夜也解不開
花的心結(jié)。世間哪有什么感同身受
即使臨風(fēng)懷想也點綴不了流出的血
在死亡的怒潮中低聲說話
這沒有標題的半成品,不能攀登的
低枝,走出庭院就忘了目的地
從鳥到花,竟是一個人長長的一生
即使花期無邊無際,失去曠野的呼應(yīng)
月夜就失去了靈魂。分散在路旁的
灌木得不到承認,孤獨就會死在一片
樹葉上——
跑步只能靠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