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文飛

小雪

今天小雪，臺階很涼

一個褪色的圓形褥墊

讓她彎曲的腰桿，坐姿顯得端正一些

她目光渾濁，無數次筆直地看向路口

又收回來，放在腳尖上，讓筆直的柏油馬路

變得窄小，細碎，若枝葉間掉下的幾塊光亮

她不時搭著眉檐，瞇著眼看向馬路中間

微禿的一行三角楓樹頂

那里的天空，云逃逸得干凈利落

陽光肆無忌憚地遼闊

小雪了，她喃喃自語，冬天了，小雪

聲音微弱

像紅透的三角楓掉落的輕響

落葉，此刻很忙碌

跟著呼嘯的車輪，跳起，裹挾，四散開來

裝作急匆匆的歸根

知情人說，她有一個叫小雪的女兒

在陌生的城市打工，快一年了，還沒回來

大雪

你說的大雪是這樣的

列風，狂雪，江湖裘冷

寒江，獨釣，功名遲疑

雪花席地而坐，藏著彎刀，掖著圓月

憂思著黃河，是否徹底凍結

爐火旺盛，歌狂，酒綠

側耳聽一回馬在轅門嘶鳴

說一通歷史里馳騁的古人，弓馬嫻熟

我說的大雪是這樣的

小囡，今天大雪，天冷，加件厚衣

女兒在遠方笑了笑，打了個不經意的噴嚏

登花石頭梁子

今天的花石頭梁子，萬物都在向上

蓑衣草向上，掩蓋亂石

石縫里擠出的水，流走藍天和白云

披著苔蘚外衣的石頭，抻著手

試圖，抓住鷹翅

風一個勁兒向上吹

它揚起鞭子

尋找忠實的奴仆

是的，今天，花石頭梁子

狼毒花和龍膽草競相開放

它們裹挾著我的腳印

試圖讓它也立起來，一起向上

誰會在花石頭梁子佝僂著腰呢

任你腳步達不到的地方，有心靈

舉著手指，去觸摸花石頭梁子的云

呀！云朵里藏著溫情的水滴和暴戾的閃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