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興無

聶榮臻和錢學森，一位是功勛卓著的開國元帥，一位是著名的科學家。素昧平生的兩人，在我國波瀾壯闊的“兩彈一星”偉業(yè)中相識相知。聶榮臻為人謙和，對科學家格外尊重；錢學森更是非常敬重聶榮臻，視他為良師益友。在為國鑄劍的漫長歲月里中，彼此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要人家搞就得信任人家”

聶榮臻與錢學森相識在后者從美國歸國之初。1935年，錢學森赴美國留學，先后進入麻省理工學院、加州理工學院航空系攻讀，師從世界著名航天工程學家馮·卡門教授。馮·卡門是美國噴氣推進實驗室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該室研制出“二等兵A”“中士”導彈，為后來研制“北極星”“民兵”等先進戰(zhàn)略導彈打下了基礎。1950年，錢學森辭掉在美國的一切職務，準備啟程回國。此舉驚動了美軍方，導致被認為“抵得上五個師”的錢學森被扣押，后雖交了保釋金獲釋，但長期在美聯(lián)邦調(diào)查人員的監(jiān)視下生活。

1955年，周恩來總理指示參加中美大使級會談的中國大使王炳南據(jù)理力爭，甚至不惜釋放11名在押美軍飛行員俘虜作為交換，終使錢學森偕妻子蔣英及子女于1955年10月8日回到祖國。周恩來在百忙中會見了錢學森，認真傾聽了他關于發(fā)展導彈的設想，并讓他盡快寫成一份書面意見提交中央討論。1956年2月17日，錢學森向周恩來呈交《建立我國國防航空工業(yè)意見書》（當時視導彈為航空的一部分），為我國火箭、導彈技術的發(fā)展提出了戰(zhàn)略性的意見。中共中央在討論研究了錢學森的意見后，做出了研制中國導彈的決策。3月14日，周恩來主持召開中央軍委會議，決定成立航空工業(yè)委員會（簡稱航委），統(tǒng)籌導彈研制工作，國務院副總理聶榮臻為主任，空軍司令員劉亞樓、錢學森等為委員。

從此，聶榮臻、錢學森一同走上“兩彈一星”主戰(zhàn)場，如果說聶榮臻是總指揮的話，那么錢學森就是技術主將。上任伊始，聶榮臻經(jīng)同錢學森等商議，上報了《關于建立我國導彈研究工作的初步意見》。5月26日，中央軍委會議通過了這個《意見》，決定由航委負責組建國防部第五研究院（簡稱五院），全面負責導彈航天工程的頂層設計和組織實施。

聶榮臻提議錢學森擔任五院院長，但遇到了不小阻力，有的領導認為讓一個從美國回來的人領導尖端武器研制不合適。聶榮臻旗幟鮮明地說：“要人家搞就得信任人家！”10月8日，正好是錢學森回國一周年的日子，聶榮臻在解放軍466醫(yī)院的食堂召開大會宣布國防部第五研究院正式成立，由錢學森任院長。他對錢學森說：“你大膽干，我給你當后勤部長。”

研制導彈，關鍵在人才。錢學森向聶榮臻呈上《關于調(diào)人的第一份報告》，在聶榮臻親自協(xié)調(diào)下，任新民、莊逢甘、梁守槃、朱正等頂尖專家以及240余名大專畢業(yè)生陸續(xù)報到。一個多月后，錢學森又呈上《關于調(diào)人的第二份報告》，稱至少還需調(diào)來42名工程技術人員，以滿足目前工作的最低要求。聶榮臻干脆直接打電話給各個單位“要人”，蔡金濤、屠守鍔、黃緯祿、吳朔平等數(shù)十位專家進入五院。這些人成為“兩彈一星”研制的基本團隊。

在聶榮臻的支持下，錢學森根據(jù)導彈研制需要，在五院組建了導彈總體、空氣動力、發(fā)動機、彈體結構、推進劑、控制系統(tǒng)、控制元件、無線電、計算機、技術物理等10個研究室。但錢學森感到當時我國工業(yè)基礎薄弱，進行導彈研制，僅靠自己的力量，過程將十分漫長，因而向聶榮臻進言，應該爭取外援。聶榮臻非常贊成，他在給中央的報告中提出，我國的導彈研制，應該以自力更生為主，但也要力爭外援。中央同意聶榮臻率中國代表團赴蘇聯(lián)談判，爭取技術援助。

1957年9月7日，以聶榮臻為團長的中國政府代表團赴蘇聯(lián)談判。途中，聶榮臻問錢學森：“先仿造蘇聯(lián)的P-2導彈，你看有把握嗎？”錢學森想了想說：“只要他們肯提供有關的設備和火箭樣品，保證能行！”聶問：“你覺得還有什么困難嗎？”錢答：“不是有一個比喻，困難就像老鼠，聽見腳步聲就嚇跑了？”兩人哈哈大笑。聶又問：“如果能爭取到蘇聯(lián)的幫助，能否5年內(nèi)造出比美國‘誠實約翰導彈更先進的東西來？”錢答：“在聶老總的領導下，大家干勁十足，也許不用5年！”聶榮臻一行到達蘇聯(lián)后，經(jīng)過35天艱苦談判，簽訂了中蘇兩國《國防新技術協(xié)定》，蘇聯(lián)答應在原子能工業(yè)、導彈和核試驗基地等諸方面援助中國。

1957年12月，從蘇聯(lián)引進的兩枚P-2導彈運抵北京云崗，一枚實彈，一枚教學彈。在錢學森的主持下，P-2導彈的研究工作分兩條線進行：一條線是對P-2導彈的維護與使用進行訓練；另一條線是對P-2導彈進行解剖式的“反設計”研究，逐漸摸清了導彈的結構。

1958年5月，聶榮臻要求五院在1959年10月新中國成立十周年之時完成P-2導彈仿制，因此這枚仿制導彈也被稱為“1059”導彈。然而，在仿制工作進行到關鍵階段，中蘇關系惡化，蘇聯(lián)撕毀協(xié)定，撤走全部援華專家，同時帶走了重要的圖紙資料。面對困難和壓力，錢學森帶領科技人員迎難而上，終于在1960年下半年研制出“爭氣彈”。11月5日，“1059”導彈試射，這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次發(fā)射導彈。聶榮臻非常重視，4日親自抵達酒泉發(fā)射基地，他撫摸著導彈的墨綠色彈體，叮囑道：“這是一枚爭氣彈，一定要打好！”

5日清晨，聶榮臻在張愛萍、錢學森等人的陪同下，來到指揮所。9時整，隨著一聲巨響，大地顫抖起來，10分鐘后，導彈準確地命中550公里外的預定目標區(qū)。這枚導彈被命名為“東風一號”，東風家族的第一位成員自此誕生。當晚，在簡陋的基地食堂舉行慶功宴，聶榮臻與錢學森緊緊握手，激動地說：“今天，在祖國的地平線上，成功飛起了我國自己制造的首枚導彈，這是我國軍事裝備史上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從此以后，我們有了自己的導彈！”

“技術上的事錢學森說了算”

聶榮臻雖然是一位職業(yè)革命家，但他卻能夠站在科學家的角度去考慮問題，給他們以無微不至的鼓勵和幫助。錢學森在被任命為五院院長之初，曾誠懇地向聶榮臻婉拒院長一職。聶榮臻勸導他，這是中央經(jīng)過慎重考慮做出的決定，不可以隨意更改。他只得服從。考慮到在五院領導中錢學森的資歷最淺，聶榮臻特別注意維護他的領導權威。當時五院本應由錢學森拍板的技術問題，卻要上黨委會討論決定，而錢學森當時還不是中共黨員，沒有發(fā)言權。聶榮臻知道后，立即指示五院其他領導：“黨委只管大政方針，不要管技術，技術工作要讓錢學森負責。日常的行政事務，他不擅長，不應去麻煩他。”

錢學森雖然把許多行政事務委托給一位副院長全權處理，但涉及經(jīng)費開支、人事調(diào)配等重大問題，還得經(jīng)由他這個一把手拍板，而跟他一起共事的政委、副院長都是經(jīng)過長征的開國將軍，這使得他頗為躊躇，因而再次向聶榮臻提出：“五院院長不一定要我來做。我不做院長，也一樣做導彈研制工作?！甭櫂s臻當即表示：“你院長照做，不必有任何顧慮。行政上的事可盡量少管?！?/p>

錢學森身為院長，主持導彈研制工作已相當龐雜，但一些行政事務還是牽扯了他不少精力。1960年初，為了集中精力思考和解決導彈研制中的重大問題，錢學森再次向聶榮臻提出擔任副職的請求。聶榮臻了解詳情后，把此事向周恩來做了匯報。周恩來深為錢學森不重官職重科研的精神感動，決定尊重他的意愿，讓其擔任主抓科研項目的副院長。聶榮臻親自到五院找錢學森談話：“尊重你的意愿，把你從行政事務中徹底解脫出來，發(fā)揮你科學家的作用?！?/p>

1960年3月18日，中央軍委任命空軍司令員劉亞樓兼任五院院長，空軍副司令員王秉璋為第一副院長，主管行政工作，錢學森改任技術副院長。錢學森擔任副院長后，聶榮臻在召集五院領導座談下一步的科研生產(chǎn)任務時，專門解釋了錢學森改任技術副院長的原因，并強調(diào)：“總之，是集體領導，分工負責。分了工就要負責，就要真正負責。這一點，錢學森不要擔心，你該抓的工作就要抓。黨委和政治機關要保證。”

有一次，副院長王諍中將和錢學森一起向聶榮臻匯報導彈試驗工作。王諍首先把主要情況介紹完了，錢學森接下來只簡單講了幾句。匯報結束后，聶榮臻把王諍留下來，提醒他說：“王諍同志，你是我們黨內(nèi)的老同志，也是黨內(nèi)的專家，以后匯報工作是不是讓錢學森先講，技術方面聽聽他的意見。不然的話，你先講了，錢學森有什么不同的意見，也不好講了?！蓖跽娐牶笮α耍骸奥櫩?，我明白了?！贝撕髤R報工作，王諍總讓錢學森先講。錢學森自然也感受到這種變化，他不善于表達出來，但心里充滿了對聶老總和王諍的感激。

1957年“反右”，不少單位錯誤地將該運動擴大化，知識分子受到輕視和歧視。當時五院有很多從歐美回國的專家，在政治上得不到信任，在技術上也沒有發(fā)言權，就連錢學森也經(jīng)常陷入困境。為了支持錢學森領導科研工作，聶榮臻特地叮囑王秉璋、王諍：“五院的技術工作由錢學森提到黨委討論，批準他的建議，支持他；即使錯了，黨委來承擔責任?！?/p>

“東風一號”導彈仿制成功后，聶榮臻指出，仿制的目的是為了掌握導彈設計和制造技術，為獨立研制中國自己的導彈打基礎，要求五院要不失時機地抓緊自行研制中近程導彈（即“東風二號”）。一年零四個月后，錢學森帶領團隊自行設計的中近程導彈生產(chǎn)出樣品。1962年3月21日，“東風二號”導彈試射后，21秒失控，墜落在離發(fā)射塔600米遠的地方，將戈壁灘炸出了一個大坑。錢學森因此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

3月31日，錢學森在向聶榮臻匯報“東風二號”導彈試射失敗原因的初步分析時，深深自責。聶榮臻安慰他說：“既然是試驗，就有可能失敗。天下沒有試驗一次就完全成功的科學家，總是通過多次甚至幾百次、上千次的反復試驗。我還是那一句話，你放手去干，我們不怕失敗，畢竟不失敗，咱們怎么成功呢？”并強調(diào)“五院在技術上應由錢學森當家”。在最艱難的時候，聶榮臻的支持和鼓勵，讓錢學森感動不已，他也感到到自己的責任更重了。

錢學森等人集思廣益，很快找到導彈墜毀的原因，修改了“東風二號”設計方案，經(jīng)過17項大型的地面試驗，105次發(fā)動機試車，于1964年6月29日導彈試射成功，爾后又連續(xù)發(fā)射了兩次，均獲得圓滿成功。錢學森見到聶榮臻時高興地說：“如果說，兩年前我們還是小學生的話，現(xiàn)在至少已經(jīng)是中學生了。”

1967年5月，“東風三號”導彈試射前在發(fā)射場做燃料泄出測試，由于燃料箱內(nèi)被抽成了真空，外部癟進去一塊。錢學森在美國試驗時也遇到過類似問題，認為只要繼續(xù)加注燃料，內(nèi)外壓力差平衡后，就會恢復原樣。于是他在發(fā)射命令上簽了字，但不管錢學森怎么解釋，基地作試部部長和司令員都不敢簽字。按規(guī)定，僅錢學森一人簽字是不能發(fā)射的?；貙⑶闆r匯報給聶榮臻。聶榮臻的回答十分果斷：“技術上的事錢學森說了算！他認為沒問題，就可以發(fā)射。”5月26日，“東風三號”發(fā)射成功，證實了錢學森的判斷?！奥櫩偸俏覀兊亩êＩ襻槨?/p>

聶榮臻多次向錢學森表示，技術上我是外行，你比我懂得多。所以我只是一個大管理員、勤務員，我自愿為你們服務。錢學森晚年時，回憶聶榮臻這番話，仍感慨萬千：“聶總領導國防科研事業(yè)的那段時間，可以說是科學家的黃金年代。在當時那個困難重重的年代，面臨著無數(shù)的壓力和波折，聶總是我們的定海神針，不管出現(xiàn)什么樣的困難，我們都不會慌張。”

1964年10月16日，中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有西方媒體稱中國“有彈無槍”，說的是中國只有原子彈這枚“子彈”，沒有導彈這支“槍”。在聶榮臻的建議下，中央專委提出，以中近程導彈為基礎，推進原子彈、導彈“兩彈結合”。

裝到導彈上的核彈頭，比起核航彈來說，體積和重量都要大大縮小，研制難度更大。聶榮臻提議這項工作由錢學森、錢三強共同主持。錢學森頻繁往返于北京和試驗基地之間，帶領團隊將運載原子彈的“東風二號”的改進型“東風二號甲”導彈打磨成形。

錢學森在向聶榮臻匯報“東風二號甲”導彈即將與原子彈正式對接的情況時，希望聶帥親臨現(xiàn)場督陣，主持試驗。10月25日，聶榮臻飛往酒泉導彈試驗基地。錢學森一見著聶榮臻便高興地說：“聶老總來了，我們就有主心骨了！”

下午，聶榮臻批準把核彈頭運到導彈發(fā)射陣地進行對接和通電試驗，他來到導彈發(fā)射架下親自坐鎮(zhèn)指揮?！皟蓮棥睂印⑼娛亲钗ｋU的工作，錢學森等人考慮到聶榮臻是中央領導人，又是67歲的老人，都勸他離開。他卻拉來一把椅子坐下，說：“你們不怕危險，我有什么可怕的！你們什么時候?qū)?、通電成功，我什么時候離開?！彼脑捊o在場的人以極大鼓舞，整個對接、通電工作進行得很順利。

這時，遠在新疆的核試驗基地報告，預定彈著區(qū)3000米高空出現(xiàn)6-7級的強風。強風會不會使導彈核武器偏離彈著點？離預定的發(fā)射時間只有十幾分鐘了，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聶榮臻身上。聶榮臻與錢學森等在場的專家緊急研究了一下，得出的結論是：影響不大。聶榮臻果斷下達了發(fā)射的命令。

中國第一枚核導彈噴射著橙黃色的火焰，騰空而起，刺向藍天。9分鐘后，羅布泊的彈著區(qū)傳來捷報：核導彈精確命中目標，順利實現(xiàn)核爆炸！“兩彈結合”試驗成功，中國從此擁有了真正的核威懾能力，也為自己謀取了一個和平發(fā)展的國際環(huán)境。

“東方紅一號”人造地球衛(wèi)星是“兩彈一星”的一顆“明星”。1957年蘇聯(lián)成功發(fā)射世界上第一顆人造地球衛(wèi)星后，毛澤東在1958年5月召開的中共八大二次會議上指出：“我們也要搞人造衛(wèi)星?！?月29日，聶榮臻召集張勁夫、錢學森等開會，責成中國科學院和五院擬定人造衛(wèi)星的發(fā)展規(guī)劃，接著又成立“581”（意為1958年第一號重大任務）領導小組，錢學森為組長，趙九章、衛(wèi)一清為副組長，負責籌建人造衛(wèi)星、運載火箭的設計，并籌建3個設計院。其中第一設計院為借助上海技術力量，遷至上海更名為上海機電設計院。

在錢學森的支持下，上海機電設計院于1960年2月成功發(fā)射我國第一枚探空火箭。4月18日，錢學森陪同聶榮臻到上海江灣機場一座舊碉堡內(nèi)，冒雨觀看T-7M型探空火箭的熱試車情況。聶榮臻稱贊技術負責人王希季在這么簡陋的條件下搞成了火箭。王希季說：“可惜低了點，才8公里?！甭櫂s臻說：“別小看這8公里，它是中國人邁向太空的第一步?！痹诼櫂s臻的關懷下，王希季團隊在安徽廣德山區(qū)新建了一個發(fā)射場，5個月以后，飛行高度為60公里的T-7M型高空氣象火箭發(fā)射成功。以后幾年，又陸續(xù)發(fā)射了20多發(fā)T-7、T-7A探空火箭，為我國運載火箭的研制打下了一定的技術基礎。

隨著我國導彈、火箭技術的不斷突破，以及國民經(jīng)濟的好轉，1965年1月，改任七機部副部長的錢學森向聶榮臻寫報告建議加快研制人造衛(wèi)星。聶榮臻批示：“只要力量上有可能，就要積極去搞?！?月4日，中央專委批準國防科委研制衛(wèi)星的報告，決定1970年左右發(fā)射人造地球衛(wèi)星，將其命名為“東方紅一號”，代號為“651”任務。

然而，衛(wèi)星研制工作受到“文革”的嚴重干擾，錢學森只得向聶榮臻反映：“按照目前的這個樣子，恐怕一年半載都難以走上正軌。”聶榮臻說：“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人造衛(wèi)星發(fā)射試驗一定要如期進行?！备鶕?jù)聶榮臻的提議，1968年2月，中央同意組建空間技術研究院，列入軍隊編制，錢學森任院長，專門從事人造衛(wèi)星的研制。為加強衛(wèi)星總體設計的力量，聶榮臻支持錢學森調(diào)七機部一院副院長任新民負責研制“長征一號”運載火箭，調(diào)七機部一院導彈總體設計部副主任孫家棟負責“東方紅一號”衛(wèi)星的研制工作。

1968年10月，聶榮臻因“二月逆流”受到?jīng)_擊，到北京市第三化工廠蹲點學習一年，接著又被疏散到河北邯鄲。錢學森不負聶榮臻的重托，帶領團隊于1970年3月21日完成“東方紅一號”衛(wèi)星的總裝任務。4月24日21時35分，“長征一號”運載火箭騰空而起，把中國第一顆人造地球衛(wèi)星送入太空，《東方紅》樂曲響徹寰宇。中國成為繼蘇、美、法、日之后，世界上第五個獨立自主研制并發(fā)射人造地球衛(wèi)星的國家。

“錢學森是國家的寶貝”

聶榮臻經(jīng)常說：“錢學森是國家的寶貝?！睙o論是工作，還是生活，他都為錢學森考慮得十分周全。

錢學森回國之初，住在中關村的一套三居室住房里。這套房子在當時的北京來說，是相當不錯的，但比起他在美國住的別墅，就顯得很簡陋了。1960年，在聶榮臻的過問下，錢學森一家搬到了阜成路航天大院的一棟宿舍樓。到了21世紀，這棟三層小樓已屬危房，考慮到錢學森已任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組織上多次動員他搬到新建的小樓，都被他婉言謝絕。后來他告訴身邊的人：“我住在這老房子里不愿搬家，是因為這是聶老總親自分配給我的。住在這里就能想起聶老總對我的關懷，想起早年間從事‘兩彈一星工作的經(jīng)歷?！?/p>

三年困難時期，全國上下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饑荒。最困難的時候，錢學森團隊的科研人員很長時間餓著肚子搞科研，不少人得了夜盲癥、浮腫病。正生病住院的聶榮臻知道后，心急如焚。這時幾大軍區(qū)的司令先后來電話慰問，還詢問他有什么困難。聶榮臻說：“困難有啊，我們的科學家們有困難?。　辈痪?，海軍和北京、廣州、濟南、沈陽等軍區(qū)千方百計調(diào)撥給國防科研戰(zhàn)線一批豬肉、黃豆、魚、海帶、雞蛋等副食品。拿到這些物品的清單，聶榮臻感覺病好多了，強調(diào)這些副食品要分發(fā)給科研一線的專家們。

考慮到錢學森耗費心血最多，聶榮臻特批了一大塊豬肉，讓警衛(wèi)員專門給他送去。錢學森見到豬肉馬上拒絕，說家里沒有冰箱，直接將警衛(wèi)員擋在門外。聶榮臻聽了警衛(wèi)員的匯報，笑著讓他將肉放在食堂的冰柜里，分成小塊，每個星期送一塊去，就說每一位科研人員都有。后來錢學森知道了內(nèi)情，就對炊事員說：“毛主席都不吃豬肉了，我也不能搞特殊。以后不許從食堂領肉了?！?/p>

錢學森剛回國不久，海外特務就把他列為暗殺對象。聶榮臻指示五院要加強對錢學森的安全保衛(wèi)，特別囑咐總政保衛(wèi)部部長蔡順禮，專職保衛(wèi)干部在節(jié)假日也不能休息，全天候保證錢學森的安全。當時的飛機安全系數(shù)不高，聶榮臻規(guī)定：沒有他本人的批準，錢學森不得乘坐任何類型的飛機。

五院剛成立時公車很少，錢學森的工作出行不能保證。聶榮臻即派秘書范濟生找總后勤部解決了錢學森的專車問題。一次，錢學森來向聶榮臻匯報工作，聶榮臻看到他坐的是一輛造型別致的天藍色美國轎車，就馬上對范濟生說：“這個車的樣子太特殊，太顯眼。如果被壞人盯上就麻煩了。”范濟生很快就按照聶榮臻的指示，為錢學森換了一輛不顯眼的轎車。

1960年春，聶榮臻從公安部獲知臺灣當局策劃暗殺錢學森，以阻止中國大陸導彈、原子彈研制的情報后，經(jīng)與羅瑞卿商定，給錢學森配備警衛(wèi)秘書，提升對他的警衛(wèi)級別。1964年初，正值中國“兩彈”研制的關鍵時期，發(fā)生了特務在食品中投毒暗殺的案件，聶榮臻又指示給錢學森專配一個食品化驗員，錢家的食品須經(jīng)過化驗確認無毒后才能食用。

正是由于聶榮臻對錢學森給予了無微不至的關心、支持和照顧，為他提供了施展才華、實現(xiàn)價值的舞臺，他才能夠心無旁騖地投身到“兩彈一星”研制這一神圣而偉大的事業(yè)中去，領銜突破了導彈和人造衛(wèi)星等尖端技術難題，取得了舉世矚目的輝煌成就。

1991年夏，聶榮臻提議，黨和國家應該在錢學森80壽辰之際給他授勛頒獎。10月14日，國務院、中央軍委聯(lián)合頒布命令，授予錢學森“國家杰出貢獻科學家”榮譽稱號和“一級英雄模范”獎章。這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國家第一次向一位科學家授予國家級最高榮譽稱號。10月15日，聶榮臻在《人民日報》發(fā)表《人民很滿意》一文向錢學森表示祝賀。文中說：“在學森同志80歲的時候，黨和國家為了表彰他對祖國和人類在科學事業(yè)上所做的特殊貢獻而頒發(fā)了表彰決定。他理應獲得這崇高的榮譽，他是受之無愧的?！?/p>

錢學森對聶榮臻也充滿了感激、崇敬之情，當人們贊譽錢學森是“導彈之父”時，錢學森卻說：“哪有什么‘之父？如果一定要找‘之父，那就是聶老總了?！卞X學森曾多次動情地說：“在聶老總身邊工作，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經(jīng)歷。”2009年，在聶帥110周年誕辰之際，錢學森留下他的絕筆“懷念聶老總”。

（責任編輯：時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