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文
呆坐一下午
連條對視的魚兒都沒有
潺潺的水聲中
一些淵源處游出的浪花
比較自由
不被沿途的漣漪帶偏航線
哪怕我用斜陽染透的紅蟲
來與它們交換
一次被戲謔的機會
也只看到泡沫自在地開關(guān)
等到狼狽收桿后
才反應(yīng)過來。溪流
以鯉魚為餌
垂釣貪嗔的我
年邁的掌心
握著一根魚梭
游走,纏繞,兩邊拉扯
不用眼神的確認
這是歲月授予的自信
成型的漁網(wǎng)擴充開來
即使在風(fēng)浪中
也能容下一頭巨鯨
但當(dāng)年年輕水手離港的那個夜晚
她終是失眠了
想著遠入深海的船只
她第一次覺得
編織了半生的漁網(wǎng)
應(yīng)該再小些
來見一位故友
內(nèi)心已經(jīng)沒有太多拘謹了
層層疊浪是事實,廣袤也是
但自詡的寬容倒不見得
遠處兩座島嶼形成的豁口
像極了一把彎刀懸在此處
等待奔波一年的江河
匯聚于此
你再任由北風(fēng)收割
今年的寒流有些鋒利
岸邊礁石的皮膚
都被劃出道道皺褶
深邃、斑駁
不給暖性的草蘚
一絲生長的機會
見過你的人
描述你的寬容
因你允許那些放養(yǎng)的情緒
在胸口蕩漾
而我想你是冷漠的
裙擺下的暗流
席卷了一個寧靜的夜晚后
卻不給船只
一次辯解的理由
起風(fēng)的季節(jié)
蟬不再凄厲地叫
開始從體內(nèi)分解自己
將露水返還于枯黃的土地
從寒流中飛來的鳥
和夜一樣的黑
它用堅硬的喙
啃食谷倉的墻皮
而秘密的儀式
在一堆篝火的掩蓋下
完成交替
大火燒了一整夜
直到所有證據(jù)燒毀
直到只剩一粒種子
從山到海的路線
我熟悉得,猶如皮膚下的血管
如何分布流通
都有一張心繪的地圖
再從春天到冬天
無數(shù)場雨經(jīng)過我
沒有一刻是陌生的
哪怕它們,以雪的方式回歸。
我也清楚記得,去年銜著發(fā)絲
從林梢飛往荒涼的夜鶯
它的離開,令小城感到汗顏
因為這里從沒有人,能從南方
悄無聲息地跨入北方
哪怕是稻子也不能越界
也沒有哪場雪的離去
會不帶走些痕跡
那些痕跡,是屋頂晾曬的黃豆
在夜間偷偷發(fā)的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