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金寶
吾窮居僻鄉(xiāng),忽忽卅有余載,不擅持家,無心經(jīng)營,唯自幼酷嗜藝事,沉迷于中外典籍、浸淫于古今書畫,雖不能盡覽而遍習之,亦可謂窮一己之心力而求之。吾雖未能免衣食之憂,仍常分衣食薄資以搜求典冊報刊,耽讀勤練,思之悟之,于文藝之事未嘗一日廢弛也。自幼及長亦累廿又余載求藝之程,至今雖碌碌無所成,然自覺于文藝亦能有一二感悟,所謂“觀千劍而后識器,操千曲而后曉音”也。
吾深感當下世風浮囂、人心不古,常辨析、品鑒世間所謂名家,名實相較不過盜名;時于電臺報刊見諸類評論、報道文章,醒神思之只是欺世。
吾又常聞見市井陋巷、鄉(xiāng)里荒村多藉藉無名之文藝精英,其為數(shù)之眾、情性之醇、嗜藝之癡、個性之異、造詣之深、境界之高,其為人之淡泊寡欲,其情懷之樸質(zhì)坦蕩皆浩浩然古賢者之風,皎皎然今高士之操,迥非盜名當世、竊據(jù)要位之某些“名人大家”可比,然其人多甘居民間鄉(xiāng)野,不為人知?;蛴猩顗﹄y掩,墻內(nèi)開花而香溢于外者,雖有些許知音嘆賞流連,終不能實至名歸、名滿天下、名留于后。何為若此?概名顯位重者多故掩目而不見之,更不愿推揚之;趨勢鬻文之徒以無名利可圖而不屑為之評、傳;而嘆賞之知音,亦多同為輕名利、甘貧困而不喜鼓噪吹捧于人前;天下之人又多趨眾隨人而不能自辨高下,凡此種種,是以世人多不能識之。斯人或自安所遇而曰:“名利于吾何所用哉?吾但求抒真情、達本性于詩文書畫,又何必汲汲于名利而害吾性哉!”誠哉斯言,信矣斯言。然吾觀文史、閱世情,偶有生世無名,歿后聲名大噪、英名垂史而大滋于后人者,鮮矣。而藝隨人歿永世無聞者眾矣,是其人之不幸,更是后之學者之不幸——不能畢見古今精英之傳,亦是人類文化承傳之不幸——失卻太多文藝精粹。每念及此,常悲戚掩揶,悲古今純粹為文藝,而不屑隨俗俯仰以求名利之真文人、真藝者;感佩其品性為人,而痛惜世人不識而錯失于交臂也。悲夫。世之精英,其人藝不傳。痛哉,世之眾庶,其求藝不得。
以上種種常困縈心神,唏噓感慨,不能釋懷,久之漸萌為天下真人——真文藝者立傳之念,遂發(fā)愿廣交文友、廣結(jié)藝緣,欲遍掘真人,盡識精英。其間魚龍泥沙,揀擇頗難、淘瀝不易。天下之大,習文從藝者之眾,即粗識而淺交之亦頗難得,更何況深研慎思而揀別魚龍、淘汰泥沙求其精粹者乎?吾自知雖不能獨具慧眼、慧心,然吾自信能略具只眼和平常心,不會隨谷俯仰、趨名赴利,更不會言不由衷,虛言吹捧或視而不見、惡意掩殺。
吾亦自知人微言輕,不能以一言而振窮士于閭巷、草野,使天下盡識之,然吾信能畢吾之心力而闡發(fā)遺珠之英華,使世人易知之,若能因吾之微力,喚醒天下更多的人,能更多地關注民間諸多無名之高士、真人而使其人、其文、其藝得以傳播流布,大惠于當今及后世之學者,更富我中華文藝之資源而不致白白流失,則大慰吾心,圓吾初衷矣!
——選自西部散文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