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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新河上的樹橋

2023-03-24 05:22袁方華
遼河 2023年12期
關(guān)鍵詞:茉莉

袁方華

1

我是一個不完整的人。

那年, 這個念頭就像咒語一樣,在我內(nèi)心深處扎根,再也無法清除。

我的記憶突然被神秘地抽離了三天, 就像被人用刀剔走了中間那一小段,首尾不能相顧。 多年以后,傷痕幾乎已看不見,可我清楚,看似愈合的表皮以下依然血肉模糊,暗流洶涌。 我至今也想不起來, 那三天我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要命的是,我回到學(xué)校后,秦白鴿已溺亡,而我當(dāng)時的記憶卻是和秦白鴿在一起。 我至今記得,那天早晨我們逃課去四新河樹橋玩。 可我醒來時,卻已經(jīng)躺在自家床上,這就太詭異了!

在我們當(dāng)?shù)剞r(nóng)村有些生活習(xí)慣很獨(dú)特,比如,習(xí)慣把家里的鑰匙放在大門口的磚塊下面,以方便進(jìn)出;習(xí)慣天蒙蒙亮起床, 然后去地里侍弄莊稼,干半晌后再回家吃飯。

那天,我媽和我爸十點(diǎn)多鐘回到家,看到我躺在床上蒙頭大睡,就納悶:這孩子不好好在學(xué)校上課, 怎么不哼不哈就偷跑回家睡起覺來啦? 我媽本想打我屁股,可她一碰到我的身體就嚇了一跳。 我渾身涼得像冰塊一樣,而且氣息很弱。 我媽怎么拍打、呼喚,都弄不醒我。 我爸和我媽被嚇壞了, 忙喊來四新河流域最厲害的金老中醫(yī)。 金老中醫(yī)號完脈,捻著下巴上的胡須沉吟半晌, 開了一副鎮(zhèn)靜安神的湯藥, 說:“別擔(dān)心, 孩子三天后必醒。 ”

我媽說過,我從小就不是讓人省心的小孩。 不會說話前,日夜睜著驚恐的眼睛嚎哭,可去醫(yī)院又查不出毛病。 去找金老中醫(yī), 金老中醫(yī)拿了朱砂給我媽,告訴我媽,這孩子是香骨頭,體質(zhì)特殊,容易招惹“不干凈”的東西,把這朱砂戴在身上,可以避邪。 我媽就把朱砂放進(jìn)一塊紅布里,縫成雞心狀戴在我脖子上。 我一戴就是十多年,直到那件事情發(fā)生,才丟失不見。

我摸著腦門想了好久,愣是想不起來這三天我究竟干嗎去了。 我最后的記憶是那天早晨和秦白鴿一起翹課,去四新河的樹橋玩。 怎么好好的就睡了過去呢? 而且一睡就是三天? 究竟是誰把我弄回家的呢? 我感到恐懼,無法擺脫的恐懼。

2

陸麻酒足飯飽,臉上的麻子紅得能濺出火星子。 他剔著牙縫起身離座,屁股后面還挎著卷成卷的皮鞭。 皮鞭上的紅纓偃了銳意,小銅鈴還醒著,一步一響。 他啐出牙縫里的肉絲,不忘囑咐我:“爺們兒,別忘了跟我外甥閨女聯(lián)系。 ”他并不喊我的名字白小白,而是按當(dāng)?shù)亓?xí)俗親熱地喊我爺們兒, 兒化韻的那種。

他這次學(xué)精了,盯著我加了他外甥閨女鄒茉莉的微信,鄒茉莉的頭像是女兒蜜蜜的照片。

陸麻當(dāng)然不叫陸麻。

陸麻是他的綽號,就像他耍了多年的皮鞭,背負(fù)了大半生。 他是我所居住的“碧荷苑”小區(qū)的保安,因長了一臉深深淺淺、大大小小的麻子,又喜歡管閑事,不知哪個人暗地里給他起了陸麻這個綽號。

刨除和陸麻不太熟悉的一個月,短短兩年之內(nèi),陸麻把他所認(rèn)識的和我條件相當(dāng)?shù)膯紊砼越o我介紹了一個遍。先是未婚的,后來是離異的,再后來是離異帶一個女孩的,比如鄒茉莉。

有時,我也疑惑,我和陸麻沒有那么深的交情, 為什么他如此不計報酬、樂此不疲地幫我介紹對象? 我們不過點(diǎn)頭之交,頂多我忙不過來了,他幫我收一下快遞。 我實在沒空去門崗拿,他還會幫我把快遞送到家門口。 我實在過意不去了,就請他去附近小酒館撮一頓。

撮這一頓飯不打緊,我和陸麻竟然還有那么深的淵源。 他能說出我爸的名字,還能說出我家在我們村里的確切方位。 最讓我跌掉下巴的是,他居然還知道我家藏鑰匙的地兒! 他看我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笑得臉上的麻子像一張變形的網(wǎng):“這沒啥好奇怪的,我年輕時趕著驢車走街串巷替人拉腳兒,咱們四新河附近的村莊我閉著眼也能摸到。 ”

那時, 擁有一輛膠皮轱轆的板車,絕對相當(dāng)于擁有一輛現(xiàn)在的斯太爾大貨車。 那時窮嘛,交通落后,到處都是土路,晴天的時候塵土漫天,下雨天泥濘如豬圈, 車轱轆卷起巴掌大的泥片子,飛刀似的“嗖嗖”亂飛。 農(nóng)村蓋房所需的磚瓦、石灰、木料等,都是雇人雇車運(yùn)送的,拉腳送貨這一行當(dāng)也就應(yīng)時而生。

我上學(xué)的路上經(jīng)常遇到拉腳送貨的驢板車。 那些趕車的漢子有的盤腿坐在車轅處;有的躺在車廂里,臉上蓋著毛巾或者草帽,信驢由韁;還有的傲立在車廂里, 甩動紅纓竹鞭, 抽打毛驢,毛驢雙耳后抿,“嗷嗷”叫著在塵土里飛奔……

我在鳳城大東鋼管城開了一家皮包公司,倒騰鋼管。 平時閑著沒事就待在辦公室里拍蒼蠅,或者開車去四新河釣魚。 忙的時候也會昏天黑地,拼命陪客戶喝酒、唱歌,討好客戶簽單。 這些年我一直過得不好不壞, 手里有幾個小錢,卻一直沒成家。 我爸和我媽當(dāng)時急過一陣子,看我無心于此,也泄了心勁兒,由著我去了。不然呢?總不能往死路逼我吧?

我二十啷當(dāng)歲時,父母也沒少干牛不喝水強(qiáng)摁頭的事。 毫無例外,那些親戚朋友給我介紹的姑娘都被我談崩了。那些姑娘中不乏容貌漂亮、 家世優(yōu)渥的。 這就很令人費(fèi)解了。 我媽不止一次追問我:“白小白,我就納悶了,你心里究竟想啥呢? ”我抱著我媽喊冤:“媽,這可不能怪我,條件好的看不上我,不咋地的我也看不上人家。 條件一般般的吧,我又不甘心。 ”我媽恨鐵不成鋼,戳我額頭:“你這孩子,挑花眼了你。 ”

其實,我心里盛放愛情的地方躺著秦白鴿,一身白衣白裙的秦白鴿。 我知道,秦白鴿當(dāng)年的死肯定和我有關(guān)。 雖然我被抽離了三天的記憶,再也無法記起那三天我究竟做了什么。 我知道,我肯定脫不了干系。 這么多年了,我的心里依然過不了這一關(guān)。 可這話我敢跟我媽說嗎? 我媽不被嚇?biāo)啦殴帧?我只能藏在心里,我的心結(jié)打不開,我就無法像正常人那樣按部就班地活著。

后來, 鄒茉莉也問過我:“白小白,那三天你做夢了嗎?夢到了什么?”她問得我一愣。 是啊,睡覺就會有夢,況且還是一睡三天,肯定會做夢,夢里的情景也許會有關(guān)于記憶消失的蛛絲馬跡。 我又摸著腦門想了半天: 那三天有過夢,但沒有完整情節(jié), 都是一些零碎的片段,比如又白又亮的空間、迷霧,以及風(fēng)聲;我感覺我輕飄飄的,如同身處云端,又像是沉入深淵……

鄒茉莉是我處的時間最長的女朋友。 這離不開陸麻的不懈努力。 他鼓動授意蜜蜜這個精靈古怪的小妞,隔三差五給我打電話。 什么明天學(xué)校召開運(yùn)動會,爸爸媽媽必須到場啦;什么老師布置了課外作業(yè),必須讓爸爸媽媽帶著去看秋天星空里的獵戶座啦,每次理由都充足得過分,我不去都不成。

鄒茉莉在我們小區(qū)不遠(yuǎn)處的第二中學(xué)教書,女兒蜜蜜卻在城南附近的國棉廠小學(xué)就讀。 鄒茉莉有時忙起來根本擠不出時間去接蜜蜜放學(xué),一直是陸麻接送蜜蜜。 后來,陸麻甩給我,讓我負(fù)責(zé)接送。

不得不說,蜜蜜這個精靈古怪的小妞太有殺傷力了! 她更是我和鄒茉莉之間的耦合劑。 我懷疑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 肯定摻了甜死人不償命的蜜。只要她的大眼睛盯著我看三秒鐘,我肯定會舉手投降,心甘情愿的那種。

我恨不得用唾沫把陸麻臉上的麻坑填滿。 我招誰惹誰了? 憑空供了這么一個小祖宗。

陸麻給我說起過蜜蜜的身世:她還沒出生,爸爸就死于一場車禍。 所以,缺失父愛的她才會如此依賴我。 陸麻最后說:“這娘兒倆可真不容易啊, 爺們兒,看在咱們多年交情的分兒上,你能幫就幫一把。 你們成了更好,成不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

我沒接他話茬兒,但他心里肯定知道,我絕不會袖手旁觀。

3

我第一次和鄒茉莉談及了聞筱柔、秦白鴿。 當(dāng)年秦白鴿溺亡,失去三天記憶的我接近崩潰的邊緣。 自責(zé)、恐懼、絕望,所有負(fù)面情緒將我擊潰,我日夜呆坐在四新河畔的樹橋上, 不吃不喝、不言不語。 聞筱柔寸步不離地陪著我,陪著我難過,陪著我哭泣。 無比懦弱的我卻又無比殘酷。 我拒絕她的陪伴,雖然這一切和她沒有絲毫關(guān)系,但我就是不想看到她,我只想一個人待著。 我真的需要獨(dú)自舔舐傷口。 我罵她、 吼她、推她。 她絕望離去,一去就是二十多年,我再也沒有見過她。 同學(xué)舉辦的聚會活動我一概不參加,我把自己藏在堅硬的殼里。

鄒茉莉凝視著我的眼睛:“白小白,你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那些過往。 ”我沉默,她說得對,我內(nèi)心太懦弱,執(zhí)拗至極的懦弱。 這個世界也許只有她能洞悉我深隱于心的苦痛。

我那時極為癡迷金庸的武俠小說《笑傲江湖》,一本厚厚的小說被我翻得都起了毛邊。 那天,語文課上我不停地打瞌睡,那幾天晚上我都是熬夜看《笑傲江湖》,白天不瞌睡才怪。 直到老師一記“彈指神功”,彈來的粉筆頭落在我腦殼上我才醒。

我低眉耷眼地站在教室門口,腳尖輕搓地面。 聞筱柔輕聲問我:“你咋啦?被罰站三天? ”我抬頭看她一眼,她用書本掩著口鼻輕笑。 我快速而輕聲地說:“打瞌睡了。 ”她仍用課本掩著半張臉:“你晚上肯定熬夜看課外書了。 ”我挪了挪站麻了的左腿,默認(rèn)。 她快速地瞟一眼講課正起勁兒的語文老師,轉(zhuǎn)過來對我說:“下課借我看看唄! ”我又挪動了一下依然麻木的左腿, 輕回她一句:“行。 ”話音剛落,又一枚半截的粉筆頭安裝了雷達(dá)似的,凌空而至,正砸中我的腦門。 語文老師面部猙獰:“滾出去!屢教不改的東西! ”我心里哀嘆自己這倒霉到家的運(yùn)氣。

誰知,第二天,她也被語文老師罰出教室。 我正透過樓道窗看雨景。 我看她一眼,她兩眼布滿紅絲,一看就是晚上熬夜了。我問她:“你晚上看小說了?”她低下頭不看我。 我悲嘆一聲:“完了,看來咱們都要喊家長了。 ”她低著頭依然沒有言語,有些極細(xì)極亮的雨絲被風(fēng)裹挾而來,落在我伸開的手上。 她突然抬頭看著我, 問:“白小白,《笑傲江湖》最后的結(jié)局是什么? ”都這地步了,她居然還惦記著小說結(jié)尾,我極不厚道地笑了十幾秒鐘。 她白亮的牙齒咬著下唇,手指狠狠在我胳膊上擰了兩個一百八十度。 我疼得拍掉她的手,她輕嘆一聲,聲音就像雨中的樹葉飄落:“我就差十幾頁了,結(jié)果,唉,書也讓老師給沒收了?!蔽翌拷Y(jié)舌:“什么,書被沒收了!”她沒理我,又輕嘆一聲。 和我一樣伸開手去接亮白柔細(xì)的雨絲:“看不到結(jié)局這心里跟貓抓一樣難受呢。 ”我倒吸一口氣:“那么厚一本書,你居然一天一夜就能看完?比我還瘋狂!”她焦急地跺跺腳:“我已經(jīng)看到了第四十章的第四小節(jié)了。 ”

我閉上眼睛,腦海里自動出現(xiàn)那本被我翻得起了毛邊的《笑傲江湖》,記憶之手翻到四十章第四小節(jié),我輕聲吐出第一句:

“這時令狐沖已將恒山派掌門之位交給了儀清接掌……”

鄒茉莉笑得鼻翼兩旁的雀斑都縮小了一半:“白小白, 你就可著勁兒吹吧!”我一時無語。沒失去那三天記憶之前,我的記憶真的很厲害,不說過目不忘吧,看三遍準(zhǔn)能背下來。 我輕嘆一聲:“唉,失去三天記憶之后,我只記得之前的事情, 之后的事情我啥也記不住,腦袋里就像一鍋漿糊。 所以,我才不再去上學(xué)了。 ”鄒茉莉從背后抱住我,腦袋靠在我肩膀上,沒有說話。

我嗅到了她發(fā)間的香味。 我閉上眼睛,就像那次給聞筱柔背書一樣,我的記憶竟飛奔向腦海里那本被我翻得起了毛邊的《笑傲江湖》,記憶之手翻動書頁,我又輕聲吐出那句:“這時令狐沖已將恒山派掌門之位交給了儀清接掌……”

背誦完十幾頁的結(jié)尾,我的記憶沒有停留,繼續(xù)飛奔,我看到聞筱柔,看到秦白鴿,在往事的間隙里閃電般一掠而過,又漸漸慢下來。 終于,我看到那天早晨,我和秦白鴿趴在樹橋上玩,我聽到秦白鴿的笑聲, 還能看到無邊的春色,看到?jīng)坝慷サ暮铀?,深隱于楊樹林深處月白色的小徑。 遼闊高遠(yuǎn)的天空,“轟隆隆”,飛過一架亮銀色的飛機(jī),飛機(jī)尾部拖拽著細(xì)長細(xì)長的弧線。

河對岸有噴著響鼻兒的青灰色毛驢拉著板車,搖晃著頸下的銅鈴鐺,“丁零丁零”地從遠(yuǎn)處而來。 趕車人躺在板車上,黃色的草帽遮住了整張臉。 我還看到樹橋?qū)^的楊樹林里,有模糊的身影藏在樹疤羅列的大楊樹后面,隨著落水聲、驚叫聲,我的記憶似乎也跟著墜入無邊的白亮深淵……

我醒來后,鄒茉莉無比驚惶:“白小白,太嚇人了你! ”這次我沒有昏睡三天,半個小時的工夫就被鄒茉莉拍著臉頰喚醒。 醒來后,我的腦殼“嗡嗡嗡”直響,仿佛耳朵里有一千只鳴蟬在拼命嘶鳴、拼命抓撓。 我抱著腦袋痛苦呻吟,鄒茉莉?qū)⑽依^來, 讓我枕著她的大腿,她用雙手在我腦袋上輕輕地按摩。

我說:“茉莉,對不起,我若解不開心結(jié), 是無法像正常人那樣去生活,去接納你和蜜蜜。 ”吞咽了一口唾沫,接著說:“我是一個不完整的人,我盛放愛情的地方躺著秦白鴿。 ”

鄒茉莉把我緊緊抱在懷里:“白小白,別怕,我會幫你打開心結(jié),生活也會還你一個真相。 我和蜜蜜都需要你。 ”

4

每天清晨我路過小區(qū)門崗處的小廣場時,都會看到陸麻在廣場耍他的皮鞭。 他站立如松,目光遼遠(yuǎn),臉上的麻子松弛得像一張網(wǎng)。 他斜身抖臂,古銅色的長鞭就像靈蛇出洞,在清晨的微光里炸開,節(jié)奏明快,清脆,就像我們小時候過年時燃放的鞭炮。

晚上十點(diǎn)多,我和鄒茉莉從“李二鮮魚”出來,正好路過小區(qū)小廣場。 離得還遠(yuǎn)呢,就聽到了陸麻的甩鞭聲,急促,沉悶,隱隱有一種難以調(diào)和的戾氣。 鞭鞭撕裂暗夜的寂寥。 鄒茉莉攬著熟睡的蜜蜜輕聲說:“小白, 我跟我舅打個招呼。 ”我并沒有停車:“茉莉,你沒感覺今天晚上你舅的鞭聲有些奇怪嗎? 咱們最好不要打擾他, 我回家時順路去看看他。 ”鄒茉莉沒再堅持。

鄒茉莉換上家居服, 遞給我一杯茶:“今天晚上吃得有些咸了,你多喝點(diǎn)水。 ”我接過水杯,捂在手里,是我喜歡喝的茉莉花茶。我問:“蜜蜜睡了嗎?”暗香浮動里, 她凝視著我的眼睛:“小白,你可以喊我茉莉。 ”我不敢回應(yīng)她柔軟的目光,轉(zhuǎn)向窗外的夜:“你舅舅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 可她并不想岔遠(yuǎn)話題:“我離過婚,還帶著蜜蜜,讓你跟我們一起生活,確實委屈你了。 ”她的聲音低了三度,令我無法抵擋:“茉莉,你知道,我的心結(jié)不在這里。 ”我不敢再逗留,我怕我的心此刻會“轟隆”一聲陷落。 我說:“茉莉,夜深了,我回去了。 ”鄒茉莉家是六層的步梯樓,沒有電梯。 鄒茉莉拿起外套:“小白,我送你。 ”

防盜門關(guān)閉,聲控?zé)袅亮恕?熒熒的燈光灑落,片刻后,聲控?zé)粝纭?鄒茉莉無聲地?fù)е摇?有過路的車燈劃破暗夜。蒼白的光過后,夜深不可測。她的氣息帶著茉莉花的清香。

不知哪里傳來聲響,聲控?zé)粼俅瘟疗?,茉莉花的清香氣息在光亮里無聲退去。 我干咳一聲:“回吧,蜜蜜醒了一個人會害怕。 ”她點(diǎn)點(diǎn)頭,手指緊捏身上披著的外套的領(lǐng)口,由于過度用力,她的指尖一片蒼白。 我狠心離去,可我依然感覺她的目光在我的背上,一路都在。

回小區(qū)的路上我買了陸麻最愛吃的董家熟食:油炸花生米、豬耳和豬臉。又買了兩瓶半斤裝的牛欄山二鍋頭,我打算去找陸麻聊聊。

小廣場的燈已經(jīng)熄了,暗淡的星月之光還在,陸麻還蹲在小廣場的馬路牙子上,他黑乎乎的背影就像孤單的大猩猩。 有風(fēng)刮動樹葉,摩擦著小廣場的水泥地面,“沙沙”有聲。 這些樹葉里,肯定有被陸麻的皮鞭抽打過的。

黑暗里傳來他擰動瓶蓋的聲音、大口飲酒的“咕咚”聲,然后就是“咔嚓咔嚓”的咀嚼聲。

酒盡,他起身:“爺們兒,謝謝你的酒。 ”他坐過的馬路牙子旁有一堆模糊的黑影,我摸了一把,是陸麻的皮鞭。我起身喚他:“你的皮鞭。 ”他接過皮鞭挎在腰間:“爺們兒,好好和茉莉處。 ”我應(yīng)了一聲,他又輕聲問我:“爺們兒,你相信因果報應(yīng)嗎?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 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回答:“好多年以前, 我因為貪圖二百塊錢,見死不救, 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小閨女淹死。 ”我看到他仰起的臉,似乎在夜空里追尋著什么。 他說:“老天為了懲罰我,就讓我的老婆、孩子,都淹死在河里……”

陸麻這段話的信息量太大了,我一時無法領(lǐng)悟,等我想問清緣由時,陸麻早就不見了人影。

怎么說我和聞筱柔的關(guān)系呢? 我那時家庭條件不好,我們那個年齡段該有的不該有的我都沒有,上學(xué)都是和村里一幫半大孩子跑步去。 但聞筱柔家庭條件好, 初一時她就有一個隨身聽錄音機(jī),放磁帶的那種。 那次我們一起被罰站, 絕對是讓我們結(jié)緣的一個時間點(diǎn)。那天之后,她又買來金庸的其他武俠小說,還有那些武俠小說的歌曲磁帶。 我們喜歡跑到學(xué)校操場,爬到大梧桐樹上去胡聊八侃,一起聽《滄海一聲笑》《刀劍如夢》《難念的經(jīng)》。 我們渴望尋找到一個屬于我們的江湖,我發(fā)揮我的寫作特長,以我和聞筱柔為主角,寫了很多武俠小說,那些小說一直被她當(dāng)寶貝一樣收藏著……

后來,白衣白裙、長發(fā)披肩的秦白鴿轉(zhuǎn)學(xué)插班到我們班。 由于我在教室后面獨(dú)坐一桌, 她被班主任安排和我同桌。

其實,和秦白鴿同桌,我早就對她的仙氣有了免疫力。 但架不住太多的追求者, 那幫人無數(shù)次讓我充當(dāng)信使,往她的課本里、書包里塞情書、蘋果、巧克力,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別的班的一個男生找到我,很囂張地甩出兩張五十塊錢紙幣, 說:“哥們兒,幫一忙。 ”

我掃了一眼紙幣,淡定地說:“塞情書用不著這么多。 ”

他神秘地一笑,抬手“啪”一聲甩出一個響指:“哥們兒,你來幫我寫。 ”

我指指自己鼻尖:“我? ”還不等我拒絕,那哥們兒又甩出兩張五十塊錢紙幣,我咽了一口唾沫。 這可是二百塊錢??! 我爸種半年莊稼也未必掙得到。

寫著寫著, 我的心在某一天,“嘩啦”一聲,毫無懸念地陷入進(jìn)去,成了監(jiān)守自盜的人,以我獨(dú)特的才華俘獲了秦白鴿的芳心。 事情敗露,我挨了那哥們兒一頓揍。 當(dāng)然,那兩百塊錢我也得吐出來。 錢早已讓我花得七七八八,還好,聞筱柔及時出面替我解了圍。 從此,我欠了她一個人情,這我得還。

為了還她的人情債,我偷偷撿廢品,放暑假還賣了整整一個假期的雪糕,歷時一年,我把那二百塊錢還她時,她把錢放進(jìn)了一個花紙疊的錢夾里。 無債一身輕的我和秦白鴿開始了早戀……

四新河有一處空曠地帶,沿岸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土路,土路兩側(cè)是高大的楊樹或者柳樹。 時常看到駕車人揮動長鞭,吆喝著馬拉板車或驢拉板車慢悠悠走過。 此處河流逐漸狹窄,一發(fā)大水,這里的水流就比別處湍急幾分。 有一棵粗大的老柳樹不知何故歪斜了下來,就像橋一樣,正好探在四新河上。 樹橋倒而不死,春、夏、秋三季長青,枝葉茂盛,我喜歡帶著秦白鴿在此處約會。

5

我沒想到聞筱柔還會和我聯(lián)系。

她打通我的電話并不說話,只是在手機(jī)那端沉默。 我問了一聲:“你好,哪位? ”她依然沉默。 我打破尷尬局面,輕聲問道:“是你嗎? ”

我準(zhǔn)備掛斷手機(jī)時,話筒里傳來她的聲音:“小白,我來鳳城開會了。 ”她的聲音沙啞而疲憊,我有些慌亂:“哦哦,”她輕聲說:“小白,我想見你。 ”我猶豫了片刻, 我希望她能懂我此刻的猶豫,但她依然堅持。 我只能說:“你在哪? 我去接你。 ”她的聲音輕快了很多:“不用,十分鐘后我去找你。 ”看來她做足了準(zhǔn)備工作,不但知道我的手機(jī)號,還知道我的居住地址。

再次見到聞筱柔,我都不敢相信面前的女人是她。

二十多年未見, 她的變化太大了。雖然我知道那就是聞筱柔,但我依然止步不前, 不敢相認(rèn)。 她主動伸出右手:“白小白! ” 正是晚上下班回家的高峰期,熟識的鄰居不斷和我打招呼。 我沒敢握她伸過來的手,只是接過她肩上的黑色雙肩包。

借著天邊還未消退的夕光,我再次打量她:剪短的頭發(fā),淺紫色的眼影,及膝的米黃色裙子, 白色小圓立領(lǐng)襯衫??吹贸鏊pB(yǎng)得不錯。 透過她精致的妝容,我看到了她隱藏極深的疲憊,無論用什么高檔化妝品都無法遮擋。

她進(jìn)門就踢掉腳上的高跟鞋,把手里的包“砰”的一聲扔進(jìn)沙發(fā)。 我把備用的拖鞋遞給她:“別找了,我這里沒有女人用品。 ”她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小白,你一直沒結(jié)婚成家嗎? ”我凝視著她的眼睛:“一直沒。 ”旋即,我又加重語氣:“但現(xiàn)在有談著的女朋友。 ”她捋了捋短發(fā):“我先去洗澡。 ”沒辦法,我只能把我的短褲和藍(lán)色襯衫遞給她:“湊合著用吧。 ”

衛(wèi)生間傳來 “嘩啦嘩啦” 的流水聲, 我最擔(dān)心鄒茉莉或者陸麻突然敲門,就算我跳到黃河里也洗不清了。 我決定賭一次, 以此解開當(dāng)初秦白鴿溺亡的真相。

聞筱柔歪著頭擦拭著濕漉漉的短發(fā), 眉眼素凈的她此刻就像一個假小子。 我從她的笑容里依稀看出她當(dāng)年的模樣。 我收起手機(jī):“我們出去吃飯吧,家里啥也沒有。 ”她搖頭拒絕:“不了,剛才我看到你廚房里還有幾包方便面,我給你煮吧。 ”我本想給鄒茉莉打電話,讓她和我一起陪聞筱柔吃晚飯,然后把這個頭疼箍推給鄒茉莉。 既然聞筱柔不肯外出,我只好給鄒茉莉發(fā)信息:茉莉,我同學(xué)突然來訪, 今天晚上不去你那里了。

我蜷縮在陽臺的躺椅上,透過落地窗看小區(qū)門口的小廣場。 陸麻今晚值夜班, 我出神地看著他赤膊站在小廣場里,“啪啪”揮動手中的長鞭,撕裂黑色的夜。

她將兩杯茉莉花茶放在矮凳上,推給我一杯:“你在看什么? ”我端起茶杯輕啜:“看陸麻耍皮鞭。 ”她也凝神細(xì)看小廣場里的陸麻。 我看到她的瞳孔瞬間擴(kuò)大,隨即又恢復(fù)了正常。 我心里一動,問她:“你認(rèn)識陸麻?”“不認(rèn)識。”她收回目光,我知道她可能說謊了。

我又想起失去三天記憶之前的最后一瞬:鄉(xiāng)間土路、驢拉板車、臉上蓋著草帽的趕車人。 莫非,那個用草帽遮住臉的趕車人是陸麻? 我被我的猜測嚇了一跳:陸麻做過多年車?yán)习澹?又一直活躍在四新河流域,這沒有什么不可能……

“喂喂,小白——”她在我面前揮動手掌。 我忙轉(zhuǎn)移眼神:“對不起,我走神了。 ”她雙手捧著杯子,一副怕冷的樣子:“你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沒有結(jié)婚? ”

“當(dāng)年秦白鴿溺亡,我丟失了三天記憶。 我打不開心結(jié),弄不清秦白鴿的死因,我沒法像正常人那樣生活。 ”

“小白,你……”她勸解我的話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她的目光跟隨著我的目光透過窗戶看陸麻耍皮鞭,她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他在自我救贖。 ”

盤旋在我心里已久的那句話箭一樣射向她:“那你的出現(xiàn)呢? ”她凄涼一笑:“我也是為了自我救贖。 ”我的話語緊追不舍:“那你和陸麻肯定認(rèn)識,或者……”我停頓片刻,說,“或者,你們之間有過某種交易。 ”

她只是沉默。

我們終究還是相顧無言。

我忽然從夢中驚醒,冷汗淋漓的我急劇喘息著,聞筱柔正坐在我床頭凝視著我。 嚇得我從床上蹦起來:“你差點(diǎn)兒嚇?biāo)牢?,你咋進(jìn)來的? ”

昨天晚上,我們分房而睡,當(dāng)時我絕對反鎖了房門。 她的眼淚毫無征兆而又無聲無息地滴落在我臉上, 令我有一種燒灼感,輕微卻不可忽略。 她輕喚我:“小白,你可以抱抱我嗎? ”我擦擦額頭上的冷汗,拒絕她:“對不起,以前不能,現(xiàn)在也不能。 ”她淚光迷離地看著我,我的心疼了一下,暗嘆一聲,伸展胳膊將她擁進(jìn)懷里。 她的尖下巴擱在我的肩頭。

我收回?fù)碇谋郯颍?她凄然一笑,眼睛里閃爍著淚光:“小白,我去洗漱。 ”

我穿衣起床,卻詭異地發(fā)現(xiàn)門依然反鎖著,那剛才她是怎么進(jìn)來的? 又是怎么出去的呢? 我暗自嘟囔一句:見鬼了。

冤家路窄。 我送聞筱柔出小區(qū)時遇到了陸麻,嚇得我的心直突突:這下完蛋了。 但陸麻無視我身后的聞筱柔,他抬抬下巴跟我打招呼:“爺們兒,中午別忘了接蜜蜜放學(xué)。 ”我扯扯嘴角算是答應(yīng)了陸麻。

走出小區(qū)大門,金箔一樣的晨光亮閃閃地蔓延而來, 我對身后的聞筱柔說:“走。我領(lǐng)你去路口吃陽谷肉盒?!眳s沒有回應(yīng),我一回頭,除了晨風(fēng)過耳,哪里還有她的影子?

后來, 我給鄒茉莉說起過這件事,她的手機(jī)上還有那天晚上我發(fā)給她的信息。 可種種跡象又透著難以解釋的詭異。 我不知道,聞筱柔的出現(xiàn)究竟是我的譫妄,還是我的宿命。

6

我和鄒茉莉做夢也想不到陸麻會以如此慘烈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 他熱愛的或者深恨著的世界。 我甚至還沒來得及走近并揭開他神秘的內(nèi)心世界。

等我跑到腦科醫(yī)院,一身鮮血的鄒茉莉癱坐在手術(shù)室門口, 捂著臉抽泣,她就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一樣,癱軟在我懷里嚎啕大哭。

陸麻終究還是沒能搶救回來。

陸麻是為了救小區(qū)遇險的孩子而死去的。 那天早晨,一個業(yè)主開著的白色轎車,剎車失靈,沖向街道,將一輛載著大人和孩子的電動車撞翻。 已經(jīng)下了夜班的陸麻沖了過去……

就像一場夢一樣,陸麻沒了。

陸麻拼了自己的命救了大人和孩子。市里為他頒發(fā)了見義勇為獎金,小區(qū)物業(yè)也召開了追悼會。 遵照他的遺言,我和鄒茉莉把他的骨灰撒到了四新河。

我恍恍惚惚,我忘不掉陸麻臨死前的目光,他即將渙散的目光有那么多不舍、不甘,卻又那么柔軟、那么坦然。 陸麻臨死前拉著我的手,只來得及說了半句話:“小白,你,我……”他是想對我說什么嗎? 要讓我照顧?quán)u茉莉娘兒倆嗎?我看著不像,小白,你,我,這半句話里有著太多我無法解開的謎團(tuán)……

陸麻出事那天, 我把蜜蜜送到老家讓我爸和我媽照顧她。 處理完陸麻的后事,我領(lǐng)著鄒茉莉回了老家,蜜蜜跟我爸和我媽處得很融洽,“嘎嘎”大笑著喊爺爺、奶奶。 我爸和我媽待蜜蜜更是親不夠、疼不完。 我媽終究還是沒問我和鄒茉莉的事情, 我也懶得費(fèi)口舌去解釋。

蜜蜜沉默了很多,放學(xué)、上學(xué)的路上她總是低垂著頭,腦后的小辮子也像被霜打過一樣,沒有一點(diǎn)兒精神。 我領(lǐng)她路過小區(qū)廣場,她停住腳步,愣怔一會兒, 問我:“我舅爺爺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 ”我抱起她,岔開話題:“蜜蜜,咱們?nèi)ベI棉花糖。 ”她搖搖頭,用力摟著我的脖子輕聲說:“我和媽媽再也沒有親人了。 ”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 陽光灑落,她的瞳孔里流淌的是和蜜一樣的金黃色。她問:“我可以喊你爸爸嗎?”我的心一抽一抽地疼,張張嘴巴,卻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 她又輕聲在我耳邊說:“爺爺奶奶已經(jīng)答應(yīng)我可以喊你爸爸了。 ”

有同學(xué)再次組織聚會,并且給我打了電話,邀請我一定要參加。 我想我還有可能再次見到聞筱柔,這次我一定要找她問清當(dāng)年的真相。

那天陰天,我?guī)еu茉莉和蜜蜜一起去赴會。 這次聚會舉辦得蠻熱鬧,酒店門口掛了紅色橫幅, 還燃放了鞭炮。一幫衣冠楚楚的成年人聚在一起,笑著笑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又笑了。 我給同學(xué)們隆重介紹了鄒茉莉和蜜蜜:“我妻子鄒茉莉,我女兒蜜蜜。 ”

但,聞筱柔卻沒來。

同學(xué)們各自歸座,有同學(xué)挨桌發(fā)放紅色塑封的通訊錄。 我接過來,一眼就看到聞筱柔的名字,已被黑色方框圍了起來! 同樣被黑色方框圍起來的,還有秦白鴿。

我“騰”地站起身,不小心帶翻了座椅。 我沒管,一把揪住發(fā)放通訊錄的同學(xué):“誰做的通訊錄? ”鄒茉莉忙過來掰開我的手:“小白,你干嗎? ”

我的淚毫無征兆地溢出:“聞筱柔,她,什么時候……”我的雙腿不聽使喚地顫抖著。 同學(xué)告訴我:“她一個月之前就已經(jīng)去世了,死于白血病。 ”

一個月之前? 那之后找我,和我共居一室的女人又是誰? 是她自我救贖的亡靈嗎?

物業(yè)給我和鄒茉莉打了好幾通電話,讓我們盡快去陸麻所租住的閣樓清理他的私人物品。

我和鄒茉莉第一次去陸麻的閣樓。 一床、一桌、一椅,白墻上的布置令我意外, 掛著趕驢車用的家什: 驢籠墜、夾盤、驢鞍韉、車轅、趕車用的長鞭。 粗看好像是隨意掛在墻上的,細(xì)看卻不是, 仿佛有一頭驢就隱藏在墻壁里,只等一聲鞭響,一聲吆喝,驢就會現(xiàn)身,“禿嚕禿?!眹娭懕?,拉著板車轟隆隆而去……

鄒茉莉打斷我的遐想,遞給我一個用花紙疊的錢夾, 我看著特別眼熟,一定在哪里見過。 看來陸麻很在意這個錢夾, 花紙都被他摩挲得包了漿一樣油亮。 我打開錢夾,四張面值五十元的紙幣跌落在地板上。 為什么當(dāng)年我還聞筱柔的紙幣卻在陸麻的手里? 我渾身一軟,跌坐在地,所有的謎團(tuán)就像幻燈片一樣鋪天蓋地而來。

鄒茉莉眼神亮灼,似乎想通了深隱的真相:“小白,我知道當(dāng)年是怎么回事了……”

有風(fēng)透窗而來,就像有一雙看不見的手一樣,卷起這四張紙幣,穿過窗子飄飄蕩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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