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之恒
經(jīng)過13年的漫長等待,科幻電影《阿凡達》的第二部《水之道》終于在2022年冬天和我們見面了。當鏡頭再度從“潘多拉星”的密林上空掠過,我們便再次沉浸于影片中那個神秘的世界。這種仿佛漫游于異星的體驗,很大程度上要歸功于導演詹姆斯·卡梅隆和他的團隊精心搭建的“舞臺”——他們?yōu)檫@顆星球創(chuàng)造出了一套充滿奇觀感,又符合生物學規(guī)律的生態(tài)系統(tǒng)。
潘多拉狐猴在森林上方,利用茂密的樹枝攀援前行;錘頭雷獸在林間游走,碩大無朋的體型使它不必擔心與食肉動物正面對決,但它仍然需要提防閃雷獸的突襲……盡管作為影片主角的納威人還沒有出場,但如同自然紀錄片一樣優(yōu)美,而且看上去相當真實的異星叢林,已經(jīng)足夠讓人著迷。
10多年之前,當?shù)谝徊俊栋⒎策_》開始拍攝的時候,卡梅隆和他的團隊就面臨著一個艱難的課題——他們需要為電影故事發(fā)生地“潘多拉星”創(chuàng)造出一套既有陌生感,又要顯得真實可信的生態(tài)系統(tǒng)。按照電影的設定,潘多拉星是一顆氣態(tài)巨行星的衛(wèi)星,因此它的重力要比地球低一些,這就意味著當?shù)氐膭游锖椭参镉锌赡荛L得更加高大。另一方面,潘多拉星的夜晚不像地球一樣有月光照明,而是只有氣態(tài)巨行星反射的偏藍色的光線,這就使很多生命具有發(fā)光的能力,用以在夜間找到同類、協(xié)作捕食或是嚇阻敵害。
基于這樣的“底層設定”,卡梅隆的團隊構想了一系列習性各異的動物,并使它們在異星的生態(tài)系統(tǒng)里各居其位。我們知道,地球上的動物幾乎都能通過食物鏈和食物網(wǎng)建立起聯(lián)系,比如兔子吃草,狐貍吃兔子,狼可能會吃狐貍和兔子。被草儲存的太陽能,就通過這樣的捕食關系,在地球的生物圈中流淌。如果我們將生物圈想象成一個巨大的公司,那么每一類動物都會在其中擁有自己的“工位”。某一類動物的滅絕,就如同它從大自然這家公司“離職”,而新的物種又很快會演化出來,填補滅絕的動物留下的生態(tài)位,就像公司會因為有人離職而招募新人一樣。在漫長的地球歷史上,這樣的演替已經(jīng)發(fā)生過無數(shù)次。
而在《阿凡達》的幻想世界里,以地球上的動物為原型的種種生命,也組成了一套簡單又合理的食物網(wǎng)——擁有血盆大口和滿身肌肉的閃雷獸,如同地球上的獅子,雄踞于陸地食物鏈的頂端;在它之下,是蝰蛇狼這樣成群結隊獵食的小型肉食獸。
以植物為食的動物,則擁有各自的生存之道。錘頭雷獸的體型兩倍于地球上的非洲象,它的形象融合了地球上的犀牛和它在史前時代的“親戚”——已經(jīng)滅絕的古哺乳動物雷獸——再配上有些像雙髻鯊的“錘頭”,就組成了一頭威猛而暴躁的巨獸。
性情溫馴的孔雀鹿,則選擇了類似地球上某些蝴蝶的策略,以擬態(tài)在危機四伏的密林中求生。這種看上去有些像鹿的動物,在頭和脖子相連的位置,有一張類似傘蜥的皮膜,當它完全展開的時候,上面的兩個巨大的黑點便酷似閃雷獸的眼睛,會讓小型肉食動物知難而退。
如果仔細觀察,我們可以從《阿凡達》中出現(xiàn)的每一種動物身上找到一些地球動物的影子。這是因為,地球上目前生活的大約150萬種動物,還有數(shù)倍于此的史前動物,為創(chuàng)造潘多拉星上虛構的動物提供了充足的素材。但或許是為了營造出強烈的陌生感,潘多拉星上的動物大多擁有兩對前肢和一對后肢。
無論是叢林中的走獸,天空中飛行的刺蝠、伊卡蘭和魅影,還是《水之道》中出現(xiàn)的伊魯、掠波翼龍和圖鯤等海洋動物,都有著演化成不同形態(tài)的6條肢體,來幫助它們適應不同的環(huán)境。
如果仔細觀察,我們還可以發(fā)現(xiàn)一些有趣的細節(jié)。伊卡蘭和魅影都是需要長距離高速飛行的動物,它們的兩對翅膀更像地球上蝙蝠的翅膀,厚實的皮膜被每一根“手指”支撐起來,讓它們的翅膀既靈活又有力。相比之下,刺蝠的翅膀則更接近于已經(jīng)滅絕的翼手龍,只是用一根小拇指挑起的皮膜,雖然可以方便地包裹住身體,但在飛行的時候就不那么靈活了。所以,電影中的刺蝠往往只能在低空徘徊,或是利用廢棄的建筑物棲身。
在叢林里和平原上奔跑的重鎧馬,有著和地球上的馬相差不大的修長肢體;強壯的錘頭雷獸,以及全身覆蓋著厚皮、頭部上下各有一只角的斯塔姆獸,則擁有粗大的肢體來支撐身體,同時提供快速奔跑的爆發(fā)力。至于《水之道》中出現(xiàn)的那些海洋動物的肢體,則演化成了適合劃水的鰭腳。
供青少年騎乘的伊魯,如同縮小版的蛇頸龍;而巨大的智慧生物圖鯤,則是以地球上的座頭鯨為藍本,配上類似海豹后肢的尾巴,以及取材于遠古時代甲胄魚的甲殼拼合而成。當人類的圖鯤捕獵船射出裝有烈性炸藥的鉤矛,擊殺圖鯤以獲取長生不老藥的時候,激烈的海上搏斗,便如同地球上19世紀的蒸汽捕鯨船追獵巨鯨的場景,在未來的異星海洋上重現(xiàn)。
地球上形形色色的動物是被大自然的力量經(jīng)過漫長的時間,塑造成了如今我們見到的模樣。而在兩部《阿凡達》電影用大約6個小時勾勒出來的幻想世界里,我們同樣可以發(fā)現(xiàn)演化的力量。
在影片中,絕大多數(shù)動物的頭上,都有兩個可以進行神經(jīng)對接的“接口”;而且,很多陸地動物的呼吸孔,都出現(xiàn)在動物的胸部。這或許可以說明,在潘多拉星上的遠古時代,重鎧馬、錘頭雷獸、斯塔姆獸、伊卡蘭和魅影等很多差別巨大的動物,曾經(jīng)有一個共同的祖先。為了適應不同的生活環(huán)境,它的后代被大自然塑造成了不同的樣貌,只有神經(jīng)接口的數(shù)量和呼吸孔的位置沒有發(fā)生改變。
但就像地球上的鯨類會讓鼻孔移到頭頂,以便換氣時只需讓頭頂露出水面,潘多拉星上適應海洋生活的圖鯤,也發(fā)生了類似的演化。當男主角的兒子意外地被一頭流浪的圖鯤所拯救,他以為自己被送上了海邊的礁石,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于圖鯤的呼吸孔旁邊。這個有趣的細節(jié),成了他與這頭圖鯤建立友誼與羈絆的起點。
擁有“一對半”手臂的潘多拉狐猴,則暗示了納威人的起源。不同于潘多拉星上的大多數(shù)陸地動物,納威人只有一個神經(jīng)接口,使用臉上的鼻子來呼吸,而且像人類一樣只有雙臂,每只手上則只有4個手指。他們?yōu)楹螕碛羞@種看上去“特立獨行”的樣貌,或許可以從潘多拉狐猴身上找到答案。這種和納威人有幾分相似的小動物,也只有一個神經(jīng)接口,而且呼吸孔變成了面部中央的鼻子;它們的小臂分成兩個“枝杈”,大臂則像人類和納威人一樣,已經(jīng)“合二為一”。
也許,在潘多拉星的遠古時期,潘多拉狐猴與納威人曾經(jīng)有過一個共同的祖先。為了適應叢林中攀援樹木的生活,它們的呼吸孔從胸部逐漸挪到了頭部,原本的兩對手臂也發(fā)生了變異,合并成更為有力的大臂,來帶動兩個不失靈活的小臂,在叢林里迅速行動。而后,在某個特別的時間點,潘多拉狐猴與納威人又分道揚鑣,就像地球上的人類與黑猩猩“人猿揖別”一般。
《阿凡達》精心構建的幻想世界,如同現(xiàn)實生活中生物圈的投影。它不僅帶給我們一種奇觀感,也讓我們重新審視地球生命演化的歷程。人類能夠成為智慧生命,站在地球生物圈的頂端,只是漫長演化歷程中的偶然事件。如果讓地球的歷史從頭來過,智慧是否會出現(xiàn)在海洋當中?人類是否會和其他的智慧生命分享地球?兩部《阿凡達》電影中瑰麗的想象背后,其實蘊含著引人深思的話題。
(源自《科學大觀園》,郭旺啟薦稿)
責編:馬京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