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

近日，由于德國總理府與外交部在烏克蘭和涉華等問題上存在分歧，其《國家安全戰(zhàn)略》所提到的組建“國家安全委員會”的計劃失敗。這會給德國內部帶來什么影響？

2021年12月，德國新政府剛成立就對外高調宣布，將發(fā)布有史以來首份《國家安全戰(zhàn)略》報告。經過一年多的起草，德國政府原計劃借助主辦今年慕尼黑安全會議之機發(fā)布《國家安全戰(zhàn)略》，并在此框架下于春季推出首份“中國戰(zhàn)略”文件，試圖從安全視角定義下階段對華關系。然而，德國政府內部圍繞這兩份“戰(zhàn)略”的分歧不斷，經多次協(xié)調未能達成一致，最終雙雙被迫推遲發(fā)布。

有三大核心分歧阻礙　《國家安全戰(zhàn)略》出臺。其一，總理府方面認為外交部起草的草案缺乏戰(zhàn)略格局和全球視野，“過于聚焦歐洲本身且過于強調細節(jié)”，其他異議則多達數(shù)十處。其二，設立“國家安全委員會”原本是想效仿美國，統(tǒng)籌負責安全事務，但綠黨主掌的外交部擔心總理府借此擴權，要求由內閣各部輪流主持國安委員會運行，而總理府堅決反對。其三，《國家安全戰(zhàn)略》擬提出以法律形式規(guī)定“軍費開支占國內總產值(GDP)2%”,綠黨、左翼黨等多方表示反對。此外，聯(lián)邦與州的一些職權之爭也使得《國家安全戰(zhàn)略》在州層面得不到支持。

以慣常的邏輯來看，上述分歧并非不可彌合，且在德國政府內，總理權威不斷受到挑戰(zhàn)，其施政空間直接受到限制，這顯然有悖常理。但在當前的德國，政府決策恰恰就因此而陷入困難，更有脫離理性務實軌道的風險。

德國本屆政府是戰(zhàn)后首奉三黨聯(lián)合政府，黨爭嚴重，部協(xié)調本就比較難。特別是綠黨執(zhí)掌外交、經濟兩大重要內閣部門，在大國關系、能源經貿等領域頻頻搶奪主導權。而且，綠黨尤其喜歡打“價值觀牌”。據(jù)透露，由綠黨方面主持起草的“中國成略”草案不僅強調意識形態(tài)分歧，將人權等問題放在突出位置，還強化對華“競爭者”和“制度性對手”的定位，與朔爾茨奉行的對華政策明顯相悖，也不符合德國利益。

在當前烏克蘭危機背景下，綠黨還進一步加強了對外鷹派立場，外長貝爾伯克在公開場合不斷抨擊中、俄等國帶來所謂“安全挑戰(zhàn)”；總理朔爾茨的務實平衡外交反而受到掣肘。這種操縱價值觀外交的做法，限制了德國對外政策的有效性和靈活度，將使德國面臨更多安全風險。

值得注意的是，德國部分政客還將安全概念泛化到經濟領域"近年在新冠疫情和烏克蘭危機影響下，德國能源供應緊缺、通脹高企、外貿不暢，增長動能減弱。即使如此，仍有人戴著有色眼鏡，從地緣爭奪的角度看待國際合作。去年，中遠集團入股漢堡港“福地”碼頭，受到當事方漢堡港的歡迎，但德國內閣一些部門卻以“擔憂對公共秩序和安全的潛在風險”為由加以阻撓，在朔、爾茨總理的堅持下才最終實現(xiàn)合作。

在德國上述兩份“戰(zhàn)略”草案中，均有關于“經濟安全”“供應鏈安全”等表述。德國一些政客認為只有與"志同道合的價值觀伙伴”加強合作才“足夠安全”，必須效仿與俄羅斯“能源脫鉤”，減少所謂的“對華經貿依賴"。這種以價值觀和制度差異定義“安全威脅”的做法，既妨礙了正常的商業(yè)往來，有違互利共贏的大國合作基本原則，也不利于德國準確識別真正的安全威脅，在應對上容易走偏。

當前全球地緣政治環(huán)境激烈變化，各國面臨的安全挑戰(zhàn)不同程度上升，采取一定措'施提升防范和應對能力，有其合理性和必要性。但必須看到，安全問題不應成為阻礙發(fā)展、阻斷合作的門檻，發(fā)展和安全應是藐籌協(xié)調、相互促進的關系。近年來，安全概念不斷被放大，不少國家都以維護安全為由，行保護主義之實。幾年前，德國在歐盟內部率先加'　大對來自中企投資的審查力度，此后，歐盟及其他成員國紛紛跟進，加碼對中資的安全審查；近期，媒體又披露德國政府正計劃禁止運營商在5G網絡中使用部分中企生產的組件，這是典型的濫用安全概念的做法。沒有任何確鑿證據(jù)，就以“安全風險”為由叫停合作，甚至否定以往的合作，這絕非明智之舉，也有悖于德國“自由、民主、開放”的自我標榜。

德國政府原本寄望于通過制定《國家安全戰(zhàn)略》凝聚共識,不料卻放大了內部分歧，暴露了安全政策缺乏確定性的短板。“中國戰(zhàn)略”草案也在德國國內激起不少批評，經濟界反對削弱對華合作，戰(zhàn)略界亦有聲音認為該草案過于強調競爭面，不夠客觀。這些都顯示德國目前仍未能將統(tǒng)籌發(fā)展和安全放在戰(zhàn)略高度加以推進，其內部對于如何維護安全利益各說各話，缺乏頂層戰(zhàn)略設計。我們期待德國能以更加成熟的態(tài)度看待安全問題，摒棄意識形態(tài)偏見和“莫須有”的安全疑慮，特別是在對華合作上真正做到理性、客觀、務實、開放?！ㄗ髡呤侵袊F(xiàn)代國際關系研究院歐洲所所長助理、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