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凌 云
(渤海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遼寧 錦州 121013)
魏晉南北朝時期各民族都不是孤立發(fā)展的,民族大遷徙導致各民族不斷接觸,進而形成民族大融合。該時期,以游牧為主的民族向中原遷徙達到了一個高峰,其內徙的原因多種,內徙促進了北方游牧文化與中原農耕文化相互交融。下文以魏晉南北朝時期羌人播遷為研究中心,探討羌人遷徙過程中農牧文明之間的融合,以期對北方農牧交融史有所裨補。
魏晉之初,羌族主要在涼州、秦州、雍州和益州等地遷徙發(fā)展,羌人頻繁遷徙主要是由于生產力的發(fā)展、戰(zhàn)爭的需要和經濟文化的吸引等原因。下文主要探討這幾個地區(qū)的羌族與中原民族發(fā)生接觸后產生的遷徙與交融。
漢末魏晉時期,各地割據勢力強盛,涼州地區(qū)戰(zhàn)爭不斷,西北地區(qū)的豪強欲逐鹿中原,能耕能牧的羌人自然成為其招攬對象。《三國志》載:“是時喪亂之后,吏民流散饑窮,戶口損耗?!盵1]491為了恢復經濟,時任金城太守的蘇則實施了一系列招撫政策,“撫循之甚謹。外招懷羌胡,得其牛羊,以養(yǎng)貧老”[1]491。蘇則招撫羌人部落,還親自教給羌族百姓耕種知識。由于蘇則體恤民情,東漢末因戰(zhàn)亂外逃的羌人和塞外意欲遷徙的羌人都向金城郡遷徙,金城郡的人口不斷增加。該時期羌人的遷徙除因招撫政策之外,統(tǒng)治階級帶領羌人作戰(zhàn)也是原因之一。《三國志》載:“李越以隴西反,則率羌胡圍越,越即請服。”[1]491可見李越反叛時,蘇則帶領羌人平定了李越叛亂。魏文帝黃初年間,“酒泉蘇衡反,與羌豪鄰戴及丁令胡萬余騎攻邊縣。既與夏侯儒擊破之,衡及鄰戴等皆降……西羌恐,率眾二萬余落降”[1]476。酒泉蘇衡反叛,與羌豪等胡族聯(lián)合攻打邊縣,一同被時任雍涼二州刺史的張既帶兵擊破,塞外西羌感受到了張既軍隊的威勢,率兩萬余人投降,遷入涼州。此后,涼州和秦州的人口被魏蜀兩國不斷掠奪,兩國之間的戰(zhàn)役不斷,該地區(qū)羌和氐等族的人口在兩國之間反復遷徙。如正始八年(247),“(郭淮)進討叛羌,斬餓何、燒戈,降服者萬余落”[1]735。正始九年(248),蛾遮塞等“屯河關、白土故城,據河拒軍。(郭)淮見形上流,密于下渡兵據白土城,擊,大破之”[1]735。綜上可見,在曹魏與羌人的接觸中,因戰(zhàn)爭投降依附曹魏的羌人多達上萬人。羌人的武器、糧食和勞動力可為魏蜀充實人口和發(fā)展生產力,給魏蜀爭霸提供物質和人力保障。隨著羌漢不斷交融,涼州地區(qū)獲得一定的發(fā)展。十六國時期,許多西北的王公貴族打著護羌校尉的旗號統(tǒng)治羌人,他們把羌人編為軍隊,帶領羌人征戰(zhàn),或者強迫羌人修筑宮殿、開拓田地和種植谷物等。護羌校尉雄踞涼州及河湟一帶,依靠羌人的力量稱霸一方。
秦州各郡的羌人也是各割據政權積極爭奪的對象,羌人隨各政權勢力的消長而輾轉依附于不同政權,與中原民族不斷發(fā)生接觸。太和二年(228),“蜀大將軍諸葛亮寇邊,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吏民叛應亮”[1]94。天水、南安和安定3郡中有不少羌人參與了反叛,響應諸葛亮的軍隊。同年,郭淮“破隴西名羌唐蹏于枹罕”[1]734。魏將郭淮在袍罕擊破隴西著名羌族首領唐蹏的軍隊。太和三年(229),諸葛亮攻取了魏國的武都和陰平二郡,郡內眾多羌人歸附蜀國。姜維輔政時期,其對羌人更加信任和重用,羌人也為蜀國北伐作出了巨大貢獻。蜀延熙二年(239),“輔漢將軍姜維領大司馬,西征入羌中”[2],姜維西征進入秦州南安郡。正始元年(240),“蜀將姜維出隴西。(郭)淮遂進軍,追至強(羌)中,維退,遂討羌迷當等,按撫柔氐三千余落,拔徙以實關中”[1]735。郭淮在隴西打退蜀將姜維后,招攬3 000余羌人到關中地區(qū),以充實關中地區(qū)人口。蜀延熙十七年(254),姜維攻破徐質,“乘勝多所降下,拔河關、狄道、臨洮三縣民還”[1]1064,姜維將這部分羌民遷至益州。十六國時期,羌人也多次被動遷徙。如太和元年(328),劉曜在洛西被石勒打敗,其子劉熙率文武百官逃亡,當時武都、扶風和始平各郡羌人皆反叛響應劉熙。咸和四年(329),“石虎進攻集木且羌于河西,克之”[3]2475,石虎率軍在河西等地擊敗諸羌,并強制15萬氐人及羌人遷徙至司州和冀州。建平元年(330),“秦州休屠王羌叛石勒,石生與休屠王的侄子擢共同擊敗休屠王羌”,石生擊敗秦州反叛的氐人和羌人,并“徙秦州夷豪五千余戶于雍州”[3]2475。西秦政權統(tǒng)治期間,如建義二年(386),“南安秘宜及諸羌虜來擊國仁,四面而至”[3]3113,羌人也不斷主動或被動遷徙至秦州地區(qū)。由于西秦實施壓迫羌人的政策,羌人多有反抗。元嘉八年(431),西秦滅亡后吐谷渾據有其地??傊?魏晉南北朝期間,羌人在秦州的遷徙活動較為頻繁,主要群落是宕昌羌和鄧至羌。
魏晉時期,雍州的轄區(qū)大致是關中地區(qū)。江統(tǒng)在其《徙戎論》中寫道:“關中之人百余萬口,率其少多,戎狄居半?!笨梢?自羌人內遷后,魏晉時期,羌人在關中人口中也占了很大一部分。三國鼎立時期,由于各割據政權實力相當,故各政權集中精力發(fā)展生產,羌人遷徙的記載較少。晉惠帝元康六年(296),郝度元、馮詡、北地馬蘭羌以及盧水胡聯(lián)合起兵,馮栩太守歐陽建被打敗,北地太守張損被殺。同時,趙王倫“刑賞失中”,其親信孫秀濫殺羌人數十人,導致羌人和氐人聯(lián)合反叛。秦州和雍州等地的羌人和氐人也紛紛響應。直至元康九年(299),晉朝才鎮(zhèn)壓了叛亂,這次關中各族民眾的起義使西晉統(tǒng)治階級意識到處理民族矛盾問題的重要性。晉元康年間,自然災害和戰(zhàn)爭不斷,秦州和雍州等地的羌人和氐人等各族人口共10余萬開始不斷向蜀地遷徙。西晉政府出兵鎮(zhèn)壓,并下令讓這部分民眾返鄉(xiāng),這是關中羌族向西南進行的一次較大的遷徙。十六國時期,羌人多次隨割據政權流徙,如石勒將“巴帥及諸羌揭降者十余萬落,徙之司州諸縣”[3]2728。前趙滅亡后,后趙政權攻占秦隴各地,石虎“徙氐羌十五萬落于司、冀州”[3]2745。大量氐人和羌人被遷徙到司州和冀州。東晉太元十一年(386),“萇自安定引兵會碩德攻統(tǒng),天水屠各、略陽羌胡應之者二萬余戶……九月,王統(tǒng)以秦州降于后秦”[4]。王統(tǒng)降于后秦后,姚萇“遷安定五千余戶于長安”[3]2967。北魏建立后,雍州等地的羌人紛紛歸降北魏。關中地區(qū)的羌人先后被劉漢、前趙、后趙、前秦、后秦和北魏所統(tǒng)治,不斷流轉遷徙于各政權統(tǒng)屬轄區(qū)之間。
據《西羌傳》載:“秦獻公初立(前384年),欲復穆公之跡,兵臨渭首……將其種人附落而南,出賜支河曲西數千里,與眾羌絕遠,不復交通……廣漢羌是也;或為參狼種;武都羌是也?!盵5]2857魏晉以前,因秦獻公開疆拓土,羌人為躲避戰(zhàn)亂,大量南遷到了益州西北部地區(qū),這些羌人屬于河湟羌人一系。魏晉時期,北方政權更迭頻繁,羌等族為了躲避戰(zhàn)亂,紛紛向南遷徙,益州地區(qū)政權也積極爭取氐和羌等族的力量,如蜀漢施行“西和諸戎,南撫夷越”等民族政策。魏晉時最活躍的羌人生活在汶山郡,汶山郡統(tǒng)治羌人的行政建制非常嚴密。西晉初,汶山郡的羌人部分移居至成都平原附近的都安天拭山一帶。西晉末年,李特集團進入漢川和茂縣等地區(qū),因其對羌人的統(tǒng)治政策較為溫和,羌人遷徙較少。南北朝末期,羌人在益州不斷發(fā)展,勢力范圍已經發(fā)展到益州西北部。
羌人大規(guī)模的遷徙致使農耕文明與游牧文明等多種文明在不同地域內交往、交流和交融。下文從政治、經濟與文化等維度來考察漢和羌社會生活的變遷。
隨著內遷羌人逐漸增多,中原王朝對羌族的管理體制也在不斷完善。魏晉南北朝時期,羌人已經遍布青、幽、并和冀等州,中原王朝為了方便管理這些內徙的羌人,繼續(xù)設置護羌校尉等官職,但該官職的性質發(fā)生了很大變化。三國時,“以(徐)邈為涼州刺史,使持節(jié)領護羌校尉”[1]739。《晉書》亦載:“秦州,魏始分隴右置焉,刺史領護羌校尉,中間暫廢。”[3]435這一時期,羌人內遷規(guī)模越來越大,統(tǒng)治者為了更好地管理羌人,護羌校尉之職開始由職權更大的州刺史兼任。此外,還設有典屬國等地方民族管理機構。中央政府設置在羌人聚集區(qū)的校尉官職及其他管理機構的作用是巨大的,既鞏固了中央政權在羌人地區(qū)的統(tǒng)治,又促進了民族大融合,加快了羌向封建化過渡的進程。羌族自東漢以來就開始隨著各政權的更迭不斷遷入中原,一直到西晉末年,羌族前后經歷了漢、魏和晉王朝的統(tǒng)治,生產方式和生活習俗已經發(fā)生變化,到后秦時已經趨于完全漢化。后秦的職官制度沿用了前秦的政治體系,包括中央官制和地方官制。后秦在建都長安之后,中央官員的設置逐漸趨于完善,設置有相國、太宰和太尉等官職。到姚興統(tǒng)治時期,中央管理制度已趨于完備。在地方行政體制上,設置了州、郡和縣三級制。在軍事制度上,受魏晉時期的影響,施行了兵戶制度、“護軍”制度和“持節(jié)都督”制度。后秦在選拔人才方面,也融合了漢、魏和前秦的制度,主要采用察舉征召與考試拔擢相結合的方式。姚興繼位之初(396)就下令“郡國各歲貢清行孝廉一人”[3]2977,其后又“命百僚舉殊才異行之士”[3]2984,可見姚興時期繼續(xù)發(fā)展察舉制度。在十六國中,后秦屬封建制度體系比較完備的國家之一,基本上已成為吸收了漢文化的封建政權。
漢羌交流促進了中原王朝邊地經濟的發(fā)展。從東漢年間開始,內附巴蜀地帶的羌人逐漸增多。這些原本屬于游牧經濟體系的少數民族逐步進入農耕地區(qū),為了充分利用羌人力量,蜀地當時設置了專門管理羌人的機構,用以管理羌人礦產開發(fā)和牛馬飼養(yǎng)等;羌人開采的銅鐵等是制作兵器和農具的重要原材料;羌人放養(yǎng)的牛羊是生活的日需品;羌人的生產技術促進了蜀地的開發(fā)和發(fā)展,影響了中原邊地經濟的發(fā)展;羌人的生產方式也逐漸發(fā)生轉變,羌人以畜牧業(yè)為主的經濟模式逐漸轉變?yōu)橐赞r耕為主。《三國志》載:“議欲關中大運,淮以威恩撫循羌胡,家使出谷,平其輸調,軍食用足。”[1]734可見,關中地區(qū)在三國時期就已經存在羌人自耕農?!逗鬂h書》中的記載證實河西地區(qū)羌人逐漸轉化為自耕農,“戊戌,遣光祿大夫案行金城、隴西,賜壓死者年七歲以上錢,人二千;一家皆被害,為收鹼之。除今年田租,尤甚者勿收口賦”[5]267。這是發(fā)生自然災害后政府對該地征收田租和口賦的規(guī)定,說明該地區(qū)自耕農和中原一樣需要繳納田租和口賦,羌人原有的原始社會式的組織結構逐漸解體,逐漸走向漢化道路。后秦政權統(tǒng)治期間,“有計劃的徙民近二十次,遷徙的人口粗略估計約有二一萬戶左右”[6]。后秦君主之所以將大量人口遷入相對穩(wěn)定的關中地區(qū),主要還是為了發(fā)展該地區(qū)農業(yè)。此外,姚襄屯于盱眙時曾“招徠流人……勸課農?!盵3]2979。后秦政權采取一系列發(fā)展農耕文明的措施,使農耕文化與游牧文化不斷融合,生產技術和生產工具不斷更新,中國北方的農耕文明向均衡發(fā)展的方向邁進。
隨著魏晉南北朝時期人口大遷徙,羌人文化逐漸影響到了中原民族。在早期民族還未大融合之前,各民族的生活方式還保持著各自的傳統(tǒng)。正如《博物志》所云:“東南之人食水產,西北之人食陸畜。食水產者,龜、蛤、螺、蚌以為珍味,不覺其腥臊也。食陸畜者,貍、兔、鼠、雀以為珍味,不覺膻焦也”[7]可見胡漢民族生活方式差異較大。胡族的飲食加工方法主要是炙與炮?!端焉裼洝肪砥咻d:“羌煮、貊炙,翟之食也。自泰始以來,中國尚之。貴人富室,必畜其器,吉享嘉會,皆以為先?!盵8]羌族最引以為傲的美味就是“羌煮貂炙”。魏晉南北朝時期,胡漢民族雜居,胡漢食物加工方法逐漸融為一體,魏晉時“羌煮貂炙”已經在社會中相當流行?!洱R民要術》中詳細記載了牛馬羊等牲畜的飼養(yǎng)方法、獸醫(yī)術和畜產品加工技術,其中很多技術和方法都來自羌族。羌人的畜牧業(yè)生產技術、牲畜品種以及一些農產品在遷徙過程中隨之傳入中原地區(qū)。羌是游牧民族,羌人的飲食也以牛肉、羊肉、乳和酒為主,這也影響了中原地區(qū)的飲食文化。在遷徙過程中,羌人的生活方式等也發(fā)生轉變?!段簳贩Q:“牧養(yǎng)犛牛、羊、豕以供其食。”[9]由此可見,早期的羌人飼養(yǎng)牛羊等為食,還沒有發(fā)展農業(yè)。內遷之后,羌人的游牧文明逐漸發(fā)生變化?!段髑紓鳌酚涊d,護羌校尉貫友“乃遣兵出塞,攻迷唐于大、小榆谷,獲首虜八百余人,收麥數萬斛……收羌禾稼”[5]2883??梢?到了漢朝時羌人的農業(yè)已經有了很大發(fā)展,可收獲大量小麥。到后秦政權時期,《晉書》載:姚興“自安定如涇陽,與(苻)登戰(zhàn)于山南,斬登。散其部眾,歸復農業(yè)”[3]2976。羌人內遷后,逐漸接受和發(fā)展農業(yè)經濟,農業(yè)生產水平越來越高,他們到關中后已經諳熟農業(yè)生產之道。此外,羌人的宗教信仰等均受到漢文化的影響?!杜f唐書·黨項羌》言:“黨項羌,在古析支之地,漢西羌之別種也……三年一相聚,殺牛羊以祭天”[10],可見黨項羌最初保持著原始的崇尚天神等宗教信仰。內遷之后,佛教文化在魏晉南北朝時期開始盛行,羌族逐漸接受和信仰佛教,特別是北魏滅后秦后,在北魏統(tǒng)治下,很多羌人信仰佛教。
人口的頻繁遷徙促進了地域間的互動與發(fā)展,加速了農耕文明與游牧文明的融合。
伴隨遷徙,漢羌民族間的正統(tǒng)觀念、家族觀念和習俗道德觀念等逐步融合。魏晉南北朝時期,羌族大規(guī)模的遷移活動推動了地區(qū)民族的多樣性,形成了各民族雜居的生活環(huán)境。居住格局發(fā)生變化后,各民族的生活方式也隨之變化,促進了民族文化的交融,羌文化逐漸接受漢文化的影響,漢文化也隨著羌文化的融入而轉變。自東漢以來,羌人雖遷徙至關中地區(qū),但仍保留自己的部落組織,沒有改變聚族而居的狀態(tài)。直至西晉末年,羌族部落仍存。但隨著社會的發(fā)展,部落組織逐漸被破壞,羌漢雜居,各族的語言風俗、社會組織和生產方式相互滲透影響,羌族逐漸接受中原先進物質文明,最后認同華夏文明。匈奴、羌和氐等少數民族都相繼建立過政權,北方漢族地區(qū)相繼出現過十幾個少數民族建立的政權,羌族幾乎有著跟漢族一樣悠久的歷史。與漢族長期接觸后,少數民族開始主動接受農耕文化,有意識地吸收和學習中原文化制度。北魏孝文帝統(tǒng)一北方后,極力推行漢化政策,使農耕文明和游牧文明融合發(fā)展程度更高。
魏晉南北朝時期,漢族統(tǒng)治者為了補充兵員和勞動力,經常招撫和強遷氐和羌等族入居中原,內遷的游牧民族與中原農耕民族頻繁接觸。由于民族間具有差異性,民族交融呈現出階段性特點。起初,由于漢羌生活習慣有較大差別,羌人仍保持著舊有的生活方式,因此漢羌融合過程中出現隔閡。漢族統(tǒng)治者往往對少數民族實行壓迫和剝削政策,如在涼州漢羌雜居地區(qū),“受方任著,又非其材……侵侮邊夷……妄加討戮”[3]1444。各級官吏肆意擄掠羌人,導致民族間產生沖突,進而引發(fā)民族矛盾。西晉末年,許多少數民族開始進入中原地區(qū)并建立自己的政權,少數民族為了適應中原地區(qū)新的生存環(huán)境,主動接受中原地區(qū)的生產生活方式,如學習漢族文化、重用漢族世家、崇尚儒學和勸課農桑等,農耕民族和游牧民族之間的矛盾也隨之緩和。北魏統(tǒng)一北方后,統(tǒng)一了政治制度和賦稅制度,學習中原傳統(tǒng)文化,消除了農耕民族和游牧民族之間在生活習慣和管理政策等方面的差別。隨著漢羌民族的雜居共處,民族間文化上逐漸產生認同。文化認同推動“華夷一體”的共同體意識形成,加快了農牧文明的融合。
費孝通認為:“中華民族作為一個自覺的民族實體,是近百年來中國和西方列強對抗中出現的,但作為一個自在的民族實體則是幾千年的歷史過程所形成的?!盵11]魏晉南北朝時期,民族遷徙形成對流態(tài)勢,少數民族紛紛進入中原建立政權,出現了多個政權分裂和對峙的局面。漢族和羌族在政治、經濟和文化層面皆呈現新景象。政治上,中原民族對羌人管理方式發(fā)生轉變。中原王朝為了管理諸多羌人,不斷完善對羌族的管理體制。經濟上,羌族不再“所居無常,依隨水草”[5]2896,逐漸向定居演變。文化上,羌族建立后秦政權時,深受中原文化的影響,推行儒學教育,向“華夷同風”轉變,豐富了“多元一體格局”的內涵。農耕文明與游牧文明不斷碰撞,雙方互相吸收彼此的文化精華,使民族文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進一步發(fā)展和鞏固。
綜上所述,魏晉南北朝時期,人口遷徙頻繁,推動了民族成分的多樣性,促進了不同民族之間經濟文化相互交流。漢羌民族接觸過程中,羌族在不斷吸收漢文化之長的同時,還保留了本民族特色,并對漢族的生產生活方式產生了影響,呈現出思想文化雙向互動的交融發(fā)展趨勢。民族間文化相互交流,促進了民族的重組與融合,雙方向具有越來越多共同性的方向發(fā)展,增進了農耕文化與游牧文化的交流與融通,各民族間的認同感不斷加強,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逐漸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