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童如珍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zhuǎn)眼,父親已經(jīng)過世23年了。不知何故,近日,我常在夢里與父親相見。他的音容笑貌、言談舉止,活靈活現(xiàn)。我知道,父親從未走遠,他始終伴隨在兒女們的身邊,守望著大家的快樂、平安與康健。
待醒來,夢里的情節(jié),我細細地品味,恍若嗅到父親鮮活的氣息,久久不曾消弭。我努力翻找過往的記憶,將父親生活里的點點滴滴串聯(lián)一起,復(fù)原畫面。最后,在腦海里一幀幀地回放……
父親生于1933年,一張古銅色的臉上寫滿了滄桑。他十幾歲就替別人打長工,天天起早貪黑地干活,卻總是食不果腹,受盡疾苦。1949年后,父親因表現(xiàn)好入了黨,當(dāng)上村干部,直至分田到戶。雖然父親身體健碩,總是一副兇煞的模樣,實際上,他為人和善,從不與人爭吵,更無肢體沖突。對有困難的村民,他總是想方設(shè)法予以幫助,所以在村里的口碑很好。
父親勤奮好學(xué)。他原先幾乎是文盲,只上了幾天掃盲班,便能看報、記賬、打算盤。他還掌握了不少技藝,會打草席、磨剪子、戧菜刀、補膠鞋,能編籮筐、糞箕、簸箕等。父親樂觀豁達,從不怨天尤人。集體勞動時,常常與大家開玩笑,以活躍氣氛。
父親生活簡樸,卻有一項愛好——喝酒。父親喝的酒,是自家蒸的谷酒,實惠劃算。他酒量不大,但每天都要喝一點。他總是一個人坐在桌前,一口一口地呷著酒,不緊不慢,嘴唇抿出“嘰嘰”聲。一碗酒下肚,他兩頰微紅,腦門上沁出的汗珠順著鼻尖向下滴落,伸手抹一把汗之后,兩眼便泛著靈光,滿臉躊躇自足的表情。
父親與我言語上交流不多,也沒有什么親昵的舉動??擅慨?dāng)想起他送我上老縣城讀書的情景時,心中依然暖流涌動。15多公里的路程,父親挑著幾十千克的擔(dān)子走在前面,而我背著書包跟在后面。俗話說“長路無輕擔(dān)”,一路上,父親時而換肩,卻不肯讓我換他一下。看他步履蹣跚的背影,汗?jié)n浸透的衣衫緊貼后背,顯出一對凸起的肩胛。驀然,我內(nèi)心一陣酸楚,這便是父愛最好的表達吧!
我?guī)煼懂厴I(yè)后,先教書,后改行進了城。父親偶爾來城里,往往吃飯后就回鄉(xiāng)下。從他怏怏然的神情中,看得出他其實很想在這里小住幾日,只是怕我住房緊、經(jīng)濟不寬裕而作罷。1991年冬天,父親生了一場大病,從此身體每況愈下,于1999年5月26日凌晨離我們而去,他走得平靜而安詳,正如他的一生,從不麻煩別人,更不拖累兒女。
父親在世時,我對他物質(zhì)與精神上的給予都不足,理由和許多人一樣——忙于工作,忙于生計,無暇顧及。等他離世后,卻有一番“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感傷與內(nèi)疚。我無法揣摩父親從前的內(nèi)心世界,但從他勤勞堅毅的個性品格、樂觀向上的生活態(tài)度,以及我自己為人之父的體驗中,隱約領(lǐng)悟到“父愛如山”的真正含義。